('<!--<center>AD4</center>-->\n\t\t\t\t 开始进药。殷老妙手生花地调度搭配着全庄的灵丹妙药，精心配制着霍骁受针以来的药方。我从那日开始，每天都守着一个固定的时辰，亲手熬了药，然后喂到他的嘴边。他的吞咽很顺利，吸收想必也颇佳，因为霍骁在短短的数日光景里褪去了身上的一层紫灰，原本的肤色正在慢慢地回归，除了殷老用药确实快狠准之外，霍骁的自愈能力也确然无可匹敌。<br/><br/> 第十五日夜里，霍伯伯暗中亲自接走了霍骁。<br/><br/> 翌日清晨，我端着一碗新熬的汤药对着空荡荡的床榻，茫然地站了许久。将药碗放在了床榻的中央，然后走向窗边，我照例打开了半扇木窗。天光流入，昨夜的雨，打下了一地新绽的花蕾，芬芳清新的气息湿漉漉地钻进房间。<br/><br/> 霍骁回去是否能安然，这是个悬案。依殷容睿的 xi_ng 子，绝不可能就这么放过他。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发展得一塌糊涂，但却有一个转机，那便是霍骁此番乃是暗中回来的——而在天下人眼中，元烈将军一直都在宣州清叛！<br/><br/> 其实，杀霍骁这个人，不难。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是那麾下九万忠心耿耿的南辽军造起反怎么办？痛失嫡长子的霍氏宗族怎么办？大殷军中近半的霍氏嫡系旧部怎么办？受霍氏庇护而倾力拥戴霍氏的官僚集团怎么办？——这些，对于，羽翼并不丰满的少年帝王来说，都是太难办的事！<br/><br/> 而且，殷容睿年少继位，太需要强大霍氏的保驾。大殷久乱初安，太需要能臣的辅佐。<br/><br/> 所以，如果霍伯伯安排够精密，明里殷容睿都动不了霍骁。<br/><br/> 还有……自己。<br/><br/> 霍骁能活着回来，殷容睿一定会想到，自己是否也活着……<br/><br/> 所以，我一定要离开这里。<br/><br/> ……受针之后，便会忘了那个血引之人……<br/><br/> 都已如此，我还有什么理由留下来。静静望着窗外，我看着这个世界，心中寂静如同死水。<br/><br/> 冬日已毫无踪影，雪化之后，变成了真正的春天。<br/><br/> 我走出了屋子，背着身，伸手轻阖上房门。慢慢地抬起眼睛，小小的庭院，满园的春色生动成了一幅画卷。<br/><br/> 移开步子，踩着一地湿润的落英，我走向了一棵海棠，只见一树柔蔓迎风，垂英凫凫，风姿煞是动人。伸手拖住一束开得低低的海棠花，我低头嗅了嗅，抬起头，我回望身后，屋子一侧半开的木窗微微在和软的春风中颤动，再里面，那一碗似被人遗忘的汤药，似乎是凉了。<br/><br/> “海棠花美么？”一个苍老和悦的声音。<br/><br/> 我从屋内的光景中挪动视线，略一转头，看见殷老缓缓靠近的身影。<br/><br/> “美，无愧国之艳色。”我用手指触了触手中粉红的花身。“家祖母就很爱海棠花。”<br/><br/> “还能赏花，你这孩子，倒是没老夫想得那么傻。”殷老将两只手都握在精致的手杖上，勾着背，轻声笑道。走近了几步，殷老也别眼去看海棠，眼中映出了一片柔色，他又走近了几步，然后有些力不从心地坐在了树下的石凳上，呼了一口气，道：“往后如何打算？”<br/><br/> “去接了奶奶，大概往南走。”离开殷都，去找寻上辈子一直生活的故土，和奶奶一起，等着有一天落叶归根。<br/><br/> “老人家，最是烦这车马劳顿了。”殷老不赞成地皱眉，一伸手指，殷老笑着对着我一点，道：“没心没肺的小崽子。”<br/><br/> 我不言语，在树下的另一张石凳上坐下，抬起头，望着头顶浓郁的花色，在零碎摇摆的花影中，闭上了眼睛。<br/><br/> “我只剩下奶奶一个亲人了。她若不去江南，我定依她。只是，殷都，非离不可。”<br/><br/> “也不是非离不可……”殷老抖了抖衣摆，转眼看我，沉然道：“四日前，烨宗昭告天下，称晋侍君林佑熙，染病过世。”<br/><br/> 轻轻的拂风从不知名的方向，一阵阵吹来，树间的海棠一瞬娇弱无力地颤抖着，犹如女子羞怯的笑颜，美艳的花心<br/><br/>\t\t\t\n\t\t\t\n\t\t\t', '\t')('<!--<center>AD4</center>-->\n\t\t\t\t却又如一道含情脉脉的注视。<br/><br/>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视线里的海棠，满耳花浪作响的细响。一朵幼小的海棠不禁吹拂地从枝桠上轻飘飘地落下，滴溜溜地落在了我的肩上，我伸手捻起，道：“开到荼縻花事了，尘烟过，知多少？”旋地一转，“很多事，我不想去想。”<br/><br/> “霍大将军连日的布置安排总算没有白费，烨宗也不得不信，你死了。”<br/><br/> 我呼出一口气，轻声吹开了指尖的娇小海棠花，花身旋转落地，没入一地残英里，我抬头去看被花影遮掩的一角无云的晴空，道：“我是死了啊。”<br/><br/> “孩子……”殷老用一双干燥粗糙的手，搭在了我的肩头，“你太年轻，肯定不知晓，日后的光 yi-n 竟然会那么长，长到足够你喜欢上另一个人……”<br/><br/> 殷老笑了起来，凑近一些，轻语：“如同你对那一个一般的喜欢。”<br/><br/> “殷老难道都不奇怪，我喜欢的那一个，是个男人么？”我歪着脑袋，淡笑着问。<br/><br/> 殷老摆摆手，道：“老夫这把年纪，已是见怪不怪了……”他微微咳了咳，道：“老夫还见过有人喜欢上猛虎的，那一位，比猛虎，有过之而无不及啊。”<br/><br/> “殷老见识真广……”我笑眼望着对面有些狡猾的老者，说道。<br/><br/> “活了八十余年，半生未踏出这里一步，谈不了见识，不过一点胡思杂想而已。”殷老收起笑意，换出一副悠远的样子，学着我刚才的样子去望从庞大树冠边角处的天空，“老夫若知道，自己这一生长久至此，大约当初，不会来这儿。”他一点点地四顾着，每一眼都看得极仔细，“不会立这座山庄，不会收留那些孩子……”最终将目光落在我身上，殷老笑着叹了口气，眯起了眼睛，他道：“人之老朽时，方豁然省悟，这一生，竟从未为自己活过。”<br/><br/> 再一次伸手，殷老极认真地看着我，握着肩膀的手掌不同方才地蓄着一点微颤颤的力量，道：“人之年少，生在富贵乡里，自小看得一些污浊，再受一些心伤，便一心遗世独立，以为这人间处处不堪。”<br/><br/> “一日又一日，老夫守在这里，时至今日，老夫忽然忘了，究竟这人间，哪里污浊，哪里不堪？”殷老不解而急促地皱起眉心，道：“老夫后悔了，自以为阅尽了世事，到头来，不过是在他人年月里做了一回过客，老夫从未为自己好好看一看这人间，老夫后悔了。”<br/><br/> “殷老……”我嗫嚅着。<br/><br/> “孩子……老夫助了你一场，你也助老夫一遭罢。”殷老用被岁月雕琢成苍老模样的面孔显出一个纯粹的笑意，“你留下吧，替老夫继续守着这里，带着你奶奶，这里有她喜爱的海棠花呢。”<br/><br/> 我飞快地站了起来，几步走出了花影，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殷老，这不可能。”呼吸有些凌乱，我继续道：“我不会再留在殷都。”<br/><br/> “你再好生想想，孩子。”殷老并不着急地看着我。<br/><br/> 我收回自己的视线，没有任何回答地，跑出了这座画卷里的园子。<br/><br/> 或许是脱离了刚才那份静谧的围绕，或许是离开了那座被霍骁停留过的庭院，我的心脏像是失去了依附一般地不安起来，忘记了愈合的心脏上，每一处伤痛都恢复了疼痛。<br/><br/> 柔软的春风从某个未知的深处吹来，摇散的枝枒轻轻发出声。我渐渐地停下了步伐，慌乱地站住了，因为我的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个白影。<br/>\t\t\t\n\t\t\t\n\t\t\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