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下心头的震惊，和天成帝居然就这么放过冷芳携的不解，庞飞善立刻意识到皇帝一定重伤在身，才不得不罢朝。<br />
现在是太子出面立威的最好时机！<br />
纵然不能自天成帝手中光明正大拿来监国之权，但现在群臣人心惶惶，只是出面安抚一番，既能展现人君气度，又能收买人心。<br />
毕竟比起一位喜怒不形于色，手段高明残酷的君主，朝臣们更偏爱手段没那么严酷，温和端正的皇帝。<br />
这是太子的劣势，也是他的优势所在。<br />
想到这一处，庞飞善立即连夜列出可以结交的朝臣名册，第二日找到太子，准备与他仔细分说，无论如何也要劝他在此时出面。<br />
听完后，太子道：“父皇伤重，为人子，应当榻前侍药。飞善以为，若父皇伤势难愈，难以支应朝政，于情于理，是否该命我监国？”<br />
庞飞善瞳孔蓦地放大，险些以为听错了——太子向来循规蹈矩，将天成帝视作君父，不敢违抗其命令，怎么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br />
“……殿下，现在形势不明，贸然发动恐怕不妥。”他私下里早已谋划过强力推翻天成帝的计策，但那要等到多年以后了，天成帝的掌控如日中天，现在不是行事的最好时机。<br />
太子摇摇头，温和道：“飞善想岔了。我只是觉得，父皇经年累月的劳累，过于辛苦，是时候歇息，修养身体。”<br />
“那等事——我崇敬父皇，绝不会做。”<br />
庞飞善心头古怪，觉得太子的言行别扭到了极致，一方面循规蹈矩，绝不能越雷池半步，说着自己对天成帝的崇敬，一方面却又大胆狅悖，欲趁天成帝重伤之机窃夺权柄。<br />
这让他一时分不清太子哪些是真，哪些是假。<br />
更让庞飞善有种第一次认识自家谋主的怪诞之感。<br />
太子坚定的、充满阴郁的眼神告诉他，无论庞飞善同不同意，他都要行事。<br />
“……飞善知晓了。”最后，庞飞善只能忍下反驳的冲动。<br />
富贵险中求，赢则一人之下，败则尸骨无存。无非生死而已，他庞飞善还不至于惧怕。<br />
……<br />
流云殿。<br />
烛火闪烁，映出冷芳携安静的脸。荒唐过后，他已经熟睡过去，呼吸平稳，笼在昏黄的灯火中，像一场美好的梦境。<br />
天成帝坐在床边垂眸端详片刻，展开手中的纸团——生辰夜被冷芳携放于水灯之中，写了他生辰祈愿的东西，即便被射杀一阵人心动荡，天成帝也没忘记，梁惠连夜为他寻来。<br />
前几日，天成帝没有展开过。直到今夜，他忽然有了打开看一看的冲动。<br />
纸团铺平，浸了点水渍，好在没有模糊其上笔走龙蛇的字迹。<br />
——我要赢。<br />
简短的，意味不明的三个字。<br />
不是天成帝害怕的那些诅咒之语，但也显得意味不明，难以解读。<br />
天成帝盯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小字看了又看，冥冥之中，忽然生出一股极为陌生，又极为古怪的感觉。<br />
起身去殿外。<br />
夜深露重，流云殿四周没有点灯，黑黝黝的一片，只能看见梁惠颀长的影子藏匿在檐下，沉默地像一块石头，一抹没意识的影子。<br />
伤口因几日的房中事而仍然泛着痛楚，解开衣袍，还能看见白纱布上浅淡的血痕。<br />
他其实正值壮年，更因身体强健，龙精虎猛，此刻却感到深深的疲倦和困乏。那夜惊鸿般的一箭仿佛穿透了他的心脏，也带走他源源不断的精力与鲜活。<br />
天成帝朝梁惠招招手，沉默寡言的太监立刻轻声走到他面前，等候差遣。<br />
却听到天成帝淡淡地道：“前朝殉葬之事……”<br />
这一句还未说完，犹如惊雷打在梁惠身上，他本该保持平静，一身的力气却仿佛被抽走了，“扑通<br />
”一下跪到地上。<br />
心如鼓擂，恐慌、惊惧和担忧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一时之间，梁惠只能用颤抖的声音道：“奴……”<br />
天成帝却忽然笑了，他深深地看了梁惠一眼——这个整日跟随在他身后，如同影子一样的太监，他是为了什么惊惧，为了什么仓皇得失去镇定？<br />
“怕什么。起来吧。”<br />
但之后，天成帝却没有再提起之前之事，仿佛夜深之时与心腹近臣问及身后事，只是一时兴起。<br />
回到殿内，冷芳携已经将半张脸埋进柔软锦被之中，殷红的双唇微微张开，隐秘的殷红陷在里面，令人想要凑过去嗅闻，看那之中吐出的是什么仙露琼浆。<br />
他头发凌乱着，天成帝想替他拂开，手却顿在半空，没有落下——他想起了冷芳携睡时的习惯，常常被一些稀碎的动静弄醒。就收手拢在袖中，不去打扰他。<br />
夜还漫长，天成帝毫无睡意。<br />
平日里很少有端详观察冷芳携的时机，于是他看了又看，一张日夜相对的脸，看了六年怎么也看不够，想要永远留在手中，看一辈子。<br />
比起初次相遇，冷芳携的面颊清瘦了些，显出成熟。可在熟睡之时，眉宇间仍旧残留当初的天真意气。<br />
那时他在酒楼之中与友人笑谈，唇边挂着酒液，只是淡淡的笑，何等意气纵横。<br />
面对旁人的挑衅，微扬下巴，眼尾轻蔑而不屑。像是懒得与那人再纠缠，以手支颐，微微歪头，脱口而出一句充满嘲讽的诗。<br />
那人不通文墨，还以为冷芳携在夸他，顿时面露喜色，嘴上还强硬地要求冷芳携给他道歉，与他做朋友。
现在是太子出面立威的最好时机！<br />
纵然不能自天成帝手中光明正大拿来监国之权，但现在群臣人心惶惶，只是出面安抚一番，既能展现人君气度，又能收买人心。<br />
毕竟比起一位喜怒不形于色，手段高明残酷的君主，朝臣们更偏爱手段没那么严酷，温和端正的皇帝。<br />
这是太子的劣势，也是他的优势所在。<br />
想到这一处，庞飞善立即连夜列出可以结交的朝臣名册，第二日找到太子，准备与他仔细分说，无论如何也要劝他在此时出面。<br />
听完后，太子道：“父皇伤重，为人子，应当榻前侍药。飞善以为，若父皇伤势难愈，难以支应朝政，于情于理，是否该命我监国？”<br />
庞飞善瞳孔蓦地放大，险些以为听错了——太子向来循规蹈矩，将天成帝视作君父，不敢违抗其命令，怎么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br />
“……殿下，现在形势不明，贸然发动恐怕不妥。”他私下里早已谋划过强力推翻天成帝的计策，但那要等到多年以后了，天成帝的掌控如日中天，现在不是行事的最好时机。<br />
太子摇摇头，温和道：“飞善想岔了。我只是觉得，父皇经年累月的劳累，过于辛苦，是时候歇息，修养身体。”<br />
“那等事——我崇敬父皇，绝不会做。”<br />
庞飞善心头古怪，觉得太子的言行别扭到了极致，一方面循规蹈矩，绝不能越雷池半步，说着自己对天成帝的崇敬，一方面却又大胆狅悖，欲趁天成帝重伤之机窃夺权柄。<br />
这让他一时分不清太子哪些是真，哪些是假。<br />
更让庞飞善有种第一次认识自家谋主的怪诞之感。<br />
太子坚定的、充满阴郁的眼神告诉他，无论庞飞善同不同意，他都要行事。<br />
“……飞善知晓了。”最后，庞飞善只能忍下反驳的冲动。<br />
富贵险中求，赢则一人之下，败则尸骨无存。无非生死而已，他庞飞善还不至于惧怕。<br />
……<br />
流云殿。<br />
烛火闪烁，映出冷芳携安静的脸。荒唐过后，他已经熟睡过去，呼吸平稳，笼在昏黄的灯火中，像一场美好的梦境。<br />
天成帝坐在床边垂眸端详片刻，展开手中的纸团——生辰夜被冷芳携放于水灯之中，写了他生辰祈愿的东西，即便被射杀一阵人心动荡，天成帝也没忘记，梁惠连夜为他寻来。<br />
前几日，天成帝没有展开过。直到今夜，他忽然有了打开看一看的冲动。<br />
纸团铺平，浸了点水渍，好在没有模糊其上笔走龙蛇的字迹。<br />
——我要赢。<br />
简短的，意味不明的三个字。<br />
不是天成帝害怕的那些诅咒之语，但也显得意味不明，难以解读。<br />
天成帝盯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小字看了又看，冥冥之中，忽然生出一股极为陌生，又极为古怪的感觉。<br />
起身去殿外。<br />
夜深露重，流云殿四周没有点灯，黑黝黝的一片，只能看见梁惠颀长的影子藏匿在檐下，沉默地像一块石头，一抹没意识的影子。<br />
伤口因几日的房中事而仍然泛着痛楚，解开衣袍，还能看见白纱布上浅淡的血痕。<br />
他其实正值壮年，更因身体强健，龙精虎猛，此刻却感到深深的疲倦和困乏。那夜惊鸿般的一箭仿佛穿透了他的心脏，也带走他源源不断的精力与鲜活。<br />
天成帝朝梁惠招招手，沉默寡言的太监立刻轻声走到他面前，等候差遣。<br />
却听到天成帝淡淡地道：“前朝殉葬之事……”<br />
这一句还未说完，犹如惊雷打在梁惠身上，他本该保持平静，一身的力气却仿佛被抽走了，“扑通<br />
”一下跪到地上。<br />
心如鼓擂，恐慌、惊惧和担忧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一时之间，梁惠只能用颤抖的声音道：“奴……”<br />
天成帝却忽然笑了，他深深地看了梁惠一眼——这个整日跟随在他身后，如同影子一样的太监，他是为了什么惊惧，为了什么仓皇得失去镇定？<br />
“怕什么。起来吧。”<br />
但之后，天成帝却没有再提起之前之事，仿佛夜深之时与心腹近臣问及身后事，只是一时兴起。<br />
回到殿内，冷芳携已经将半张脸埋进柔软锦被之中，殷红的双唇微微张开，隐秘的殷红陷在里面，令人想要凑过去嗅闻，看那之中吐出的是什么仙露琼浆。<br />
他头发凌乱着，天成帝想替他拂开，手却顿在半空，没有落下——他想起了冷芳携睡时的习惯，常常被一些稀碎的动静弄醒。就收手拢在袖中，不去打扰他。<br />
夜还漫长，天成帝毫无睡意。<br />
平日里很少有端详观察冷芳携的时机，于是他看了又看，一张日夜相对的脸，看了六年怎么也看不够，想要永远留在手中，看一辈子。<br />
比起初次相遇，冷芳携的面颊清瘦了些，显出成熟。可在熟睡之时，眉宇间仍旧残留当初的天真意气。<br />
那时他在酒楼之中与友人笑谈，唇边挂着酒液，只是淡淡的笑，何等意气纵横。<br />
面对旁人的挑衅，微扬下巴，眼尾轻蔑而不屑。像是懒得与那人再纠缠，以手支颐，微微歪头，脱口而出一句充满嘲讽的诗。<br />
那人不通文墨，还以为冷芳携在夸他，顿时面露喜色，嘴上还强硬地要求冷芳携给他道歉，与他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