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你到底是谁？”我问。说话的时候，我脚下的地面，头顶的天空，周围的一切都褪去颜色，变成皱巴巴的泛黄的纸张。<br />
“你不是看到我了吗，”小孩儿说，“现在，你眼中的我是什么样子？”<br />
我盯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它清澈，碧蓝，比我见过的任何双眸都要美丽。这个故事里有这么漂亮的人吗？我想我应该已经见过了故事中几乎所有人物：主角勇者，帮助他的魔女，与他一起长大的铁匠，还有——<br />
我突然打了个寒颤。<br />
“你是不是终于察觉到了？对，我是这个故事的魔王，”小孩儿大笑着拍了拍手，又眯起眼，“现在，你看到的我是什么样子？”<br />
“魔王”两个字传入我耳中的瞬间，那小孩儿的身形融化了，像一团烧热的蜡。我使劲揉了揉眼睛，看到房东的孙女站在我面前，她穿着那件南瓜色的棉衣，拖着两条大鼻涕。她抬手用袖子把鼻涕一擦，又把手在衣摆上抹了几下，冲我笑笑，露出豁口的门牙。<br />
我愣住了。转眼间，那小姑娘也融化了，蜡油交织流淌，又凝固成型。许多似曾相识的面孔一个接一个在我眼前出现：楼梯上冷眼斜视的邻居，学校里把我书包扔掉的同学，小巷暗处眼冒绿光的醉汉，水果店里多嘴的店员……我讨厌他，那时妈妈牵着我，他问妈妈这是谁，妈妈就把我的手松开了。<br />
魔王的声音又在我耳边响起，大笑声，和开心的掌声：“看到了吗？看到了吗？现在你看我是什么样子的？”我的眼睛逐渐看不清了。泪水几乎包裹住我的眼球，我像躺在水底望着头上的太阳。<br />
但我知道他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是那张扭曲的紫红色的怪脸。<br />
是爸爸的脸。<br />
“你看呀，你看呀，你都想起来了吗，”魔王拍着手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是滚下了水泥楼梯吗？是喉咙被狠狠扼住吗？是像石头一样落进湖底吗？是和小鸟一起扑向天空吗？”他的说话声也变得不同了，每一个字都比先前更沉，更粗，更刺耳；爸爸喝醉的时候也是这样说话的，就算隔着一扇门都能听见。我捂住耳朵，声音又从我的脑子里响起。我甩头想把声音甩出去，却又让魔王大笑起来，笑声像砂纸刮过生锈的铁板。<br />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的胸口真的有心吗，”魔王说，“你听到的'呜呜'的风声是从哪里来的？”<br />
——风声？<br />
话音刚落，我的耳边突然狂风呼啸。我下意识地睁开眼睛，发现地面正朝我飞来。<br />
不对，是我在下坠，我要撞到地上了。<br />
试图完结又失败了，撬起键盘的键帽，每一个上都写了“再来一章”<br />
第73章<br />
地面飞快地朝我贴近，耳边有风声“呜——呜——”响起。我立刻闭上眼睛。我知道自己正一头栽倒，就像一个花瓶从桌上摔下。我要撞上去了，要撞到地板上了——<br />
不过，这样的风声，好像在哪里听过。<br />
在和那个旅人一起吃蛋糕的山坡上。<br />
在炉火温暖的裁缝铺里。<br />
还有更早一些的时候，在清晨的街头，我看到那个身形模糊的人。他像一片从墙上剥落的影子，像一扇打开的人形的门，门里是没有开灯的黑暗房间，散发出一股水果腐烂的气息。他的胸口也传来“呜呜”的声音，像风穿过隧道。<br />
原来这是从高处往下摔落的时候，身体破开空气的声音。<br />
我紧紧闭着眼睛，终点的巨响却迟迟没有响起。下坠还在继续，风声也还在继续。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察觉到，紧闭的眼帘下，那片混沌中有黑影慢慢凝固起来。我看到有一条颀长的色块连接天地，我想定睛细看的时候，它又立刻分化出稳固的底座，和尖细的屋顶。<br />
我认出来了，是钟楼，是镇上的钟楼。<br />
视野中的轮廓和记忆中的钟楼重合的瞬间，身体的重心似乎倒转了，我一下子踩到了地面。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明明我还闭着眼睛，街道、房屋，还有广场，却一下子在我眼前展开。我又回到镇上了？<br />
——但这里似乎又不是我熟悉的那个镇子。被破坏的废墟不见了，怪物的残骸也不见了，石板路完好无损，道路两旁的小店焕然一新，镇子好像被彻彻底底地清理过，到处都是干净的，完整的，真实的。<br />
是因为在我离开的时候，创造士和大家一起努力，把世界翻新了吗？<br />
我终于又回来了吗？<br />
果然，只要在那条走廊里打开一扇门，就能到达自己想去的地方。<br />
虽然街上一个人都没有，但刚刚经历了那样一场苦战，又要把被破坏的世界修复，可想而知是一件多么辛苦的工作；大家一定都累了，所以回到各自的家里休息——所以街上才空空荡荡。<br />
我不停地对自己说这样的话，试图解释眼前出现的一切。说是“眼前”，我的眼皮却像被粘上，半分都不敢掀开。这几乎是无意识的举动，就像婴儿在睡梦中攒握拳头。也许我已经明白，在这个时候睁开眼睛会看到什么。<br />
或者说，不会看到什么。<br />
我闭眼望向不远处的钟楼。它清晰又模糊，就像灯下投在墙上的影子。它是镇上最高的建筑，是镇子的标志。不管走得多远，只要钟楼还在我的视野中，我就能找到回家的方向。<br />
回家的方向。<br />
我又想起刚才看到的画面，和那个自称魔王的小孩儿说的话。<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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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看到我了吗，”小孩儿说，“现在，你眼中的我是什么样子？”<br />
我盯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它清澈，碧蓝，比我见过的任何双眸都要美丽。这个故事里有这么漂亮的人吗？我想我应该已经见过了故事中几乎所有人物：主角勇者，帮助他的魔女，与他一起长大的铁匠，还有——<br />
我突然打了个寒颤。<br />
“你是不是终于察觉到了？对，我是这个故事的魔王，”小孩儿大笑着拍了拍手，又眯起眼，“现在，你看到的我是什么样子？”<br />
“魔王”两个字传入我耳中的瞬间，那小孩儿的身形融化了，像一团烧热的蜡。我使劲揉了揉眼睛，看到房东的孙女站在我面前，她穿着那件南瓜色的棉衣，拖着两条大鼻涕。她抬手用袖子把鼻涕一擦，又把手在衣摆上抹了几下，冲我笑笑，露出豁口的门牙。<br />
我愣住了。转眼间，那小姑娘也融化了，蜡油交织流淌，又凝固成型。许多似曾相识的面孔一个接一个在我眼前出现：楼梯上冷眼斜视的邻居，学校里把我书包扔掉的同学，小巷暗处眼冒绿光的醉汉，水果店里多嘴的店员……我讨厌他，那时妈妈牵着我，他问妈妈这是谁，妈妈就把我的手松开了。<br />
魔王的声音又在我耳边响起，大笑声，和开心的掌声：“看到了吗？看到了吗？现在你看我是什么样子的？”我的眼睛逐渐看不清了。泪水几乎包裹住我的眼球，我像躺在水底望着头上的太阳。<br />
但我知道他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是那张扭曲的紫红色的怪脸。<br />
是爸爸的脸。<br />
“你看呀，你看呀，你都想起来了吗，”魔王拍着手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是滚下了水泥楼梯吗？是喉咙被狠狠扼住吗？是像石头一样落进湖底吗？是和小鸟一起扑向天空吗？”他的说话声也变得不同了，每一个字都比先前更沉，更粗，更刺耳；爸爸喝醉的时候也是这样说话的，就算隔着一扇门都能听见。我捂住耳朵，声音又从我的脑子里响起。我甩头想把声音甩出去，却又让魔王大笑起来，笑声像砂纸刮过生锈的铁板。<br />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的胸口真的有心吗，”魔王说，“你听到的'呜呜'的风声是从哪里来的？”<br />
——风声？<br />
话音刚落，我的耳边突然狂风呼啸。我下意识地睁开眼睛，发现地面正朝我飞来。<br />
不对，是我在下坠，我要撞到地上了。<br />
试图完结又失败了，撬起键盘的键帽，每一个上都写了“再来一章”<br />
第73章<br />
地面飞快地朝我贴近，耳边有风声“呜——呜——”响起。我立刻闭上眼睛。我知道自己正一头栽倒，就像一个花瓶从桌上摔下。我要撞上去了，要撞到地板上了——<br />
不过，这样的风声，好像在哪里听过。<br />
在和那个旅人一起吃蛋糕的山坡上。<br />
在炉火温暖的裁缝铺里。<br />
还有更早一些的时候，在清晨的街头，我看到那个身形模糊的人。他像一片从墙上剥落的影子，像一扇打开的人形的门，门里是没有开灯的黑暗房间，散发出一股水果腐烂的气息。他的胸口也传来“呜呜”的声音，像风穿过隧道。<br />
原来这是从高处往下摔落的时候，身体破开空气的声音。<br />
我紧紧闭着眼睛，终点的巨响却迟迟没有响起。下坠还在继续，风声也还在继续。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察觉到，紧闭的眼帘下，那片混沌中有黑影慢慢凝固起来。我看到有一条颀长的色块连接天地，我想定睛细看的时候，它又立刻分化出稳固的底座，和尖细的屋顶。<br />
我认出来了，是钟楼，是镇上的钟楼。<br />
视野中的轮廓和记忆中的钟楼重合的瞬间，身体的重心似乎倒转了，我一下子踩到了地面。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明明我还闭着眼睛，街道、房屋，还有广场，却一下子在我眼前展开。我又回到镇上了？<br />
——但这里似乎又不是我熟悉的那个镇子。被破坏的废墟不见了，怪物的残骸也不见了，石板路完好无损，道路两旁的小店焕然一新，镇子好像被彻彻底底地清理过，到处都是干净的，完整的，真实的。<br />
是因为在我离开的时候，创造士和大家一起努力，把世界翻新了吗？<br />
我终于又回来了吗？<br />
果然，只要在那条走廊里打开一扇门，就能到达自己想去的地方。<br />
虽然街上一个人都没有，但刚刚经历了那样一场苦战，又要把被破坏的世界修复，可想而知是一件多么辛苦的工作；大家一定都累了，所以回到各自的家里休息——所以街上才空空荡荡。<br />
我不停地对自己说这样的话，试图解释眼前出现的一切。说是“眼前”，我的眼皮却像被粘上，半分都不敢掀开。这几乎是无意识的举动，就像婴儿在睡梦中攒握拳头。也许我已经明白，在这个时候睁开眼睛会看到什么。<br />
或者说，不会看到什么。<br />
我闭眼望向不远处的钟楼。它清晰又模糊，就像灯下投在墙上的影子。它是镇上最高的建筑，是镇子的标志。不管走得多远，只要钟楼还在我的视野中，我就能找到回家的方向。<br />
回家的方向。<br />
我又想起刚才看到的画面，和那个自称魔王的小孩儿说的话。<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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