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 <p> 涂药期间小孩儿红着眼睛，没吭一声，只是那小脸埋在魏承怀里，像是在忍痛。</p><p> 一旁的夫郎默了会儿，问：“承小子，你把这孩子带到我家是怎么想的？”</p><p> 魏承将如何捡到孩子的事情说过，又道：“阿叔，我是来买药的，买完药打算把他送到里长家。”</p><p> 夫郎松了口气，哎一声：“不赶巧，我记得那里长一家出去省亲还未回村。”</p><p> 魏承一怔，他一边咳嗽一边从背篓里拿出来那只肥硕的灰兔子：“两位阿叔我能不能用这只兔子换些药吃，再……”他低头看了眼那藏在自己身后的孩子：“再换点您家哥儿穿小的鞋子衣服，单薄点也行，这寒冬腊月的给他个衣服弊体就好。”</p><p> 魏承知道这草郎中家里有个和这小孩差不多大的哥儿，而且草郎中识药问诊多年算是村中富户之一，想必会给自家唯一的哥儿多做两套衣物。</p><p> 草郎中接过那兔子颠了颠，和夫郎对视一眼，那夫郎叹气一声，道：“承小子你可……算了，等着。”</p><p> 草郎中给魏承诊脉，皱了皱眉：“你苔白脉弱，胸膈痞满，肺感风寒相加，好在咳血也只是久咳不止，喉咙生疮，需再给你多开一味收敛化气的血炭子，这药贵些但你得吃，不然伤了根本，怕是活……”剩下的话草郎中没说，一个苦命的孩子还是别说这些话吓唬他了。</p><p> 平日里一只小兔子能卖五十文左右，品相好一点的能有七八十文，但冬日本就肉少再加上兔毛精贵，这只大灰兔子就算放到镇上也能卖出一百二三十文左右的好价钱。</p><p> 不过生病吃药向来是贵的，听着草郎中一边报草药斤两一边算铜子，魏承不太会算数但也能感觉到这几副药怕是花了大半卖兔钱。</p><p> 郎中夫郎也出来了，就见着他拿着一个单薄的补丁褂子，还有一双有些破破烂烂的小虎头鞋。</p><p> “这鞋是我们家哥儿穿小的鞋子，才穿了两年，里面的棉花就用过一茬的，看这孩子可怜就便宜给你们吧。”</p><p> 虽然破，但里面有棉花，布料是好的，做工缝线也精，说实话比魏承脚上穿这双鞋做工好多了。</p><p> 夫郎又补了句：“这褂子是件秋褂子，虽说不能御寒但也比他身上那块破布强些。”</p><p> 魏承接过道：“多谢阿叔。”</p><p> 他蹲下将褂子披在这孩子身上，又让他抬脚给他穿鞋，小孩安静的听话照做，一点也不哭闹。</p><p> 穿上鞋后，见小孩瞪着水汪的圆眼睛好奇的看着自己脚上的虎头鞋，魏承道：“暖和不？”</p><p> 罐罐冲魏承笑了下，那小脸又红又皴，看着又可怜又可爱。</p><p> 见魏承背着背篓牵着小孩离开，草郎中叹气道：“这个魏承平日寡言少语，只知道埋头干活还被魏家人说狼心狗肺，这样一看，想来和魏大年一样，是个好心肠。”</p><p> “好心肠有什么用，这年头最吃亏的就是好心肠。”</p><p> 草郎中夫郎摇头：“但愿这个魏承别像他爹一样净养些白眼狼！”</p><p> 魏承还是去里长家望了一眼，见那村中唯一的青瓦大院子门户紧锁，门前的积雪都无人清扫才往回走。</p><p> 看来是还没回来。</p><p> 魏承看一眼只到他膝窝的小孩，对着这双清澈的黑眸，认真道：“我不能带你走了，我，我也是没有家的，你跟着我也是遭罪，村里也有许多好心人，不如你自己寻摸寻摸？”</p><p> 小孩吸吸鼻子，点了点头。</p><p> 魏承松开小孩冰冷的掌心，背着背篓往前走了几步，走出老远也没听到身后有声音。</p><p> 他顿觉腿脚像是被灌了山泥，走不动半点路，回头一看，那小孩还站在原地，皴红色的小脸全是泪水，脏兮兮的小手一下一下抹着眼泪。</p><p> 魏承深吸一口气，眼眶倏地红了，不知怎地他想起他娘改嫁时他也是这样目送他娘走的。</p><p> 只是他娘头也不回，如果他娘回头看看哭成泪人的他能不能……</p><p> 算了。</p><p> “别哭了，哎……”</p><p> 魏承重新走到小孩面前，他像个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我只能带你回去待一会儿，只要里长伯伯回来了就要把你送过去，让他为你寻个好父母。”</p><p> 罐罐抽噎着点头，眼睛都被自己揉红了。</p><p> 这个小哥哥是好人，身上也很温暖，还会给他寻鞋履褂子穿，罐罐是能听懂话的可哥哥一走他就很难过很难过。</p><p> 魏承摸摸他的头：“你叫什么？有名字吗？”</p><p> 罐罐反应了一会儿，将手里的小泥罐往哥哥面前送了送，说得很慢很艰难，声音极小，奶声奶气道：“罐、罐。”</p><p> “你叫罐罐？哎，等会儿……你不是哑巴？你只是不太会说话？”</p><p> 魏承有些惊喜。</p><p> 这娃幸而不是哑巴，若是哑巴的话倒是真不好找收养的人家了，再瞧他身上眉心也没有哥儿独有的红痣，看来还是个小汉子。</p><p> 魏承指了指自己：“哥哥？”</p><p> 罐罐睁着红红的眼睛，张了张嘴，缓慢又像小奶猫儿一样叫：“哥哥。”</p> ', ' ')('\n <p> “我听人说我娘也生了弟弟，想来也是和罐罐一样可爱听话的。”</p><p> 魏承咳嗽两声笑了，笑了之后又愁闷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把罐罐带回魏家。</p><p> 视线落在罐罐和背篓上，这罐罐长得忒小，放在背篓里倒是刚刚好。</p><p> 魏承回来的时候魏家院子里没人，他快步回到柴房，还没来得及将罐罐放下就听到有人在哐哐踹门。</p><p> “魏承！魏承！你鬼鬼祟祟背回来什么了！快开门！这是我家，你快些给我开门！你再不听话，我让你住茅房！”</p><p> “哈哈哈哈，野种就该住茅房！”</p><p> 魏承咬着牙，狠狠握紧拳头。</p><p> 若不是藏了个罐罐，他必打这两个小混子满地找牙。</p><p> 说起来这整个魏家都可以说是魏承的，魏田魏德是怎么说出这不要脸面的话的？</p><p> 魏承正是魏家老大魏大年的儿子，而那魏大年猎户出身，凭着一身本事将瘫了多年的老爹照顾到寿终正寝，将下面一群同父异母的弟妹养大，不仅盖房置田，还给两个弟弟说了媳妇，一家人的日子都在他的帮衬下过起来了，而他也因为年轻时捕猎伤了半面脸不太好娶亲，直拖到快二十四才娶上新妇。</p><p> 那成想后奶奶方婆子不做人，在魏大年最后一次进山被熊瞎子啃掉半边身体养了一个月死了后，什么都不想给就和魏承娘俩分了家。</p><p> 可他们没料到魏承的娘秦氏不是个逆来顺受的性格，前脚分家后脚她就偷偷卖了魏大年仅剩的四亩田，带着四十两银子和四岁的魏承回了隔着一个村子的娘家，守孝期三年一过人家就嫁给同村一个富户做续弦，然后就把七岁的魏承丢回了茂溪村。</p><p> 魏承到现在还记得去年舅舅外祖把他丢回魏家说的话：“这是你老魏家的种，你们都不要，那我秦家也不要。”</p><p> 两家人扭打在一起，最后还是茂溪村的里长赶来了制止这场骂战。</p><p> 里长是个明白人，三两句话就把魏家人说的无地自容，秦家人趾高气扬的走了，最后让瘦得没有人形的魏承留了下来。</p><p> 魏承其实不太在意，因为不管在外祖家还是魏家他都是不被欢迎吃不饱饭的。</p><p> 而且两家人都看不上他，都骂他狼心狗肺，因为谁打他他打谁，打不回去就硬生生挨着，被打得鼻青脸肿，也绝不哭一声绝不求饶；给他饭他就吃，不给他就自己找；让他干活他就干，但这从中的便宜他是要偷偷占的，如果不占便宜魏承怕是早就饿死了。</p><p> 这柴房原本是魏承一家三口的房间，只是这几年间被改成了囤积柴火和破烂堆积的杂房，索性还剩下一张床板，魏承也算是有个窝睡觉。</p><p> 他让罐罐藏在了堆积很高的柴火与墙壁的一道小缝隙里，然后打开了门，便看到了一胖一矮的魏田和魏德。</p><p> 魏田这个瘦黑的矮子是他二叔家中次子，今年九岁比他年长一岁，因为有个会读书的哥哥魏志没少在魏家和村中作威作福。</p><p> 魏德是三叔家的独子，很受方老太太和未出嫁的小姑魏琳琅的宠爱，平日里经常偷偷给他开小灶，又白又胖，才八岁就胖得连眼睛都找不到了。</p><p> 魏承冷冷道：“什么事？”</p><p> 魏德仗着个子小灵活的钻进柴房，指着地上的背篓道：“你进来的时候我还看到你这里沉甸甸的，怎么现在什么都没有了？”</p><p> 魏田嚷嚷道：“说啊，你是不是藏了什么好东西！”</p><p> 说着这两个人就要翻找起来，魏承暗道不好，忙道：“我能藏什么好东西，不过是捡了点柴草和木柴而已，倒是我昨天看见小姑从奶房里出去后似乎又去了三婶房里，然后又拐去了大哥的书房，手里好像拿着油纸包，闻着就香，不知道是烧鸭还是烧鸡……”</p><p> “蠢货，是烧鸡腿！油汪汪的可香了我吃了整整一个！”</p><p> 魏德脱口而出，说完就捂住嘴巴，魏田眼睛都气红了，猛地踹开柴房门就嚎啕大哭起来：“奶！你们偏心眼！”</p>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