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 <p> “妈妈拼了命都要给你生个弟弟，想着以后爸妈都老了死了，还有个弟弟让你当依靠，你就是拿这个报答爸妈的养育之恩的？妈现在还没死，心都凉透了！”</p><p> 伍美梅说完，又是抹一阵眼泪。</p><p> 她听到外边劈柴的声音又是停顿了一下，心里总算舒服了不少，这里也算是有人听得进她说的话！</p><p> 她瞟了眼，正好跟那女工的眼神对上，那女工对她点了点头，扔下斧头向着另一屋去了。</p><p> 伍美梅心里更得意！这番话明显有效果了！对方还肯定她了！用眼神安慰她了！</p><p> 她看向宋盈君的眼神更批判了——瞧！领你工资的工人都不向着你！看你多不得人心！</p><p> 伍美梅觉得比起刚才，舒坦多了！</p><p> 她每回都是这样，把宋志国的事儿跟伍得娣或者大嫂赵友娣一说，她们帮着骂一顿，她心里就舒服多了！</p><p> 后续宋志国还会拿着吃的喝的来娘家送礼接她回去，这一套下来她十分受用，觉得事情就应该这样解决！</p><p> 伍美梅心里得意，想着那个女工的眼神，突然离开的动作，觉得那个女工肯定是去找人来帮她说话了！</p><p> 宋盈君压根不搭理她，也没接她话，她最讨厌这样，跟宋志国一个死出！</p><p> 不过不打紧，有别的人帮她说上两嘴，她就不难受了！</p><p> 反正人家都知道她不容易就得了！</p><p> 宋盈君见外面的客人已经结帐走了，现在还没有新的客人来，也没顾虑了，就靠在橱柜边，看着伍美梅，问：“你现在非得跟我翻旧账是吧？”</p><p> 伍美梅叹气唉气的：“你说翻旧账也好什么都好，你说什么就什么吧。”</p><p> 她看到之前离开的女工，果然带着另外两个女工来了。</p><p> 她就说嘛！</p><p> 伍美梅把音量提高：“等你以后当了父母你就知道了！”</p><p> 又是这种！</p><p> 宋盈君组织了一下语言，一桩桩一件件给这个妈理清楚——</p><p> “你说问我我什么都说不知道，这话不厚道，选择性无视我最初说的‘我想去江城打工’。”</p><p> “无论我提出什么要求，你们都全盘否定，以前我也确实软弱，你们否定我之后，我就放弃提出要求，任由你们安排了。”</p><p> “问我想跟什么人过日子的时候，我才十几岁，完全没有跟人过日子的想法，你们突然提出，所以我那时候肯定我不知道。”</p><p> “我说没这个打算，但你们反而给我算计起来，想把我嫁给厂长那个吃喝拉撒都要人照顾的儿子，来给宋志国换个职位，就就是你所谓的‘为我着想’。”</p><p> “有些话你自己骗骗自己得了，别以为说多了这事儿就能被你说成真的。”</p><p> “我还没提你当初想把妹妹卖给个老头的事儿，这是为人父母做得出的事情？”</p><p> “你们年纪长了，但是良心没长啊，心虚，还把你们干的那些亏心事安一个好听的说法，有本事做没本事认，还哪来的脸批判我。”</p><p> “就事论事，不是所以事都可把‘父母为你着想’这话搬出来估挡箭牌的。”</p><p> “之前我说跟你们断绝关系的时候，你们是怎么指着我说穷死也不认我的？”</p><p> “怎么着？现在见我没变穷，还能赚俩子儿了，又想来吸我的血了？之前骂过我的当没事发生是吧？”</p><p> “怎么想得这么美呢？成年人了，要为自己做的每件事和说的每一句话承担相应的后果。”</p><p> “你们也是好命，做父母不用考试，只要把孩子生下来就行了，真当年岁增加了权威就增加是吧？”</p><p> “我看你们没点做父母的觉悟，天天想着从子女身上找优越感存在感，也见不得子女过得比你们舒服，子女过得好点你们就打压，要不就拼命吸血。”</p><p> 宋盈君深吸一口气，说：“这点我不怪你们，怪就怪你父母也不会做父母，没教过你们这些，也没疼过你们，所以你们没从你人父母那儿得到的东西，就想着从子女身上扒出来。”</p><p> 她讽刺地笑了笑：“怎么可以呢？你们没给子女，子女哪来这种东西给你们？几十岁的人了，这么天真啊？”</p><p> 宋盈君到底还是老派人，不习惯把“爱”字说出口。</p><p> 但说的和听的，都知道“这种东西”，指的是什么。</p><p> 伍美梅没想到宋盈君直接把这些事的最根本的目的挑明，这一下她有点措手不及，毕竟她没遇到吵架撕破脸的。</p><p> 宋盈君字字句句，把里子和面都说得清清楚楚，伍美梅被堵得说不出一句话来。</p><p> 因为宋盈君把她和宋志国，甚至大多数这代和上代父母，都刻意回避的那个他们为之不齿的原因，抽丝剥茧，全都摆在明面上给她看。</p><p> 很多人根本没那个直面自己阴暗面的勇气，更何况这人是伍美梅。</p><p> 刚才离开的女工回来了，伍美梅赶紧转移话题：“你这么说我！那我去死！我死了赎罪行了吧！”</p><p> 宋盈君内心毫无波澜：“去呗。”</p><p> 伍</p> ', ' ')('\n <p>美梅作势站起来往外走：“我这就跳桥去！”</p><p> 三个女工赶紧涌了进来，拉着伍美梅。</p><p> 伍美梅借势站着不动，就哭。</p><p> 她就知道有人帮她！</p><p> 女工甲拉着她说：“大姐，这桥还没建好呢，你进不去！”</p><p> 女工乙说：“跳桥多麻烦呐！”</p><p> 伍美梅听着不太对，愕然地问：“什么意思？”</p><p> 女工丙举起手里打散装白酒的瓶子：“这儿有瓶农药，喝下去比跳桥死得快！”</p><p> 宋盈君一看这三个女工的样子，就知道她们商量好的，那瓶子就是装散装白酒的，她家的农药全都在特定的瓶子里。</p><p> 她配合几个女工，对女工使了个眼色，一边对伍美梅说：“拿个杯子来倒给她……还是你喜欢直接对瓶干了？”</p><p> 伍美梅看着女工们认真的脸，再看其中一个真的拿杯子去了，另外两个还一左一右夹着她呢！</p><p> 她顿时慌了，拼了命挣脱她们往外跑，边跑边喊——</p><p> “杀人啦！”</p><p> 伍美梅一走，三个女工赶紧给宋盈君演示一遍“喝农药”。</p><p> 她们为了迅速解释清楚，没拿杯子，三个人直接走到洗菜池边，其中一个人把“农药”瓶打开，往每个人手心里倒了一点，都喝了一大口——</p><p> “老板娘，这是我们调的红薯糖水，绝对不是农药，刚才是吓她的。”</p><p> “我们早就听说过你家里人对你和妹妹干的那些肮脏事儿，也早就晓得你跟家里人</p><p> 断了，是他们老来烦你。”</p><p> “老板娘，有我们在，不怕她！外头还有迎宾的俩兄弟在呢，她不敢干点啥的！”</p><p> “我们几个都是因为家里有了弟弟，被逼着早早出来打工的。”</p><p> “我们出来得早，也出来得久，什么人什么鬼都见过了，老板娘你是好人，绝对不是你妈妈说的那样。”</p><p> “你妈妈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别管她，这些话我们都听过了。”</p><p> “我们三个一起出来的时候就约好了，以后见到有女孩跟我们受过的事儿一样的，一定要替她出头，不让她受欺负！”</p><p> 伍美梅的样子，她们都太熟悉了。</p><p> 她们的妈妈，妈妈的妈妈，家里的其他长辈，都特别爱那套“生个弟弟以后替你撑腰”。</p><p> 可是很快，她们又换了说法——</p><p> “家里困难，弟弟就靠你们了。”</p><p> “别人家做大姐的，出去打工都给家里盖上房了。”</p><p> “你现在不养弟弟，将来他哪来的本钱让你依靠？”</p><p> 很多人都默默接受了，甚至成为了这一套说辞的的忠实拥护者，把它奉为至上的真理。</p><p> 也有人只是无奈被逼接受。</p><p> 她们当中有人无力反抗麻木就范。</p><p> 但也有像这三个女工一样，摆明态度，要跟这套枷锁磕个你死我活。</p><p> 宋盈君刚才对着伍美梅情绪起伏不大，毕竟上辈子见怪不怪了。</p><p> 但是这刻，她除了感动，还有找到同盟的激动。</p><p> 她知道这三个女工还一直在念书，但是因为还得工作，所以她们是晚上睡前，留出看书的时间。</p><p> 那些教材书，都是孟晓华提供的。</p><p> 她们三个是换班制的，没她们班的时候，宋盈君知道她们都会到镇上的书店去看书。</p><p> 其中一个人，有时还会跑到卫家涌小学的教室外面去听课，宋子君曾经看见过，回来跟宋盈君说过。</p><p> “我们上着课被窗边的人吓了一跳。”宋子君当时说，“有些男孩子就老看那边，还故意拿纸团扔人家！”</p><p> 宋子君当时就报告给老师，老师把男孩子骂了一通，又骂了女孩子一句“扒窗边干啥”！</p><p> 宋子君眼都红了，觉得自己害了在自家打工的姐姐挨骂。</p><p> 老师下一句却说：“进来坐着听！注意听啊！开小差的回去抄课文！”</p><p> 那个女孩最后是红着眼眶听完整节课的。</p><p> 想到这些事，宋盈君对三个女工说：“我说谢谢也太单薄了，但是我知道你们很想继续念书，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安排。”</p><p> 三个女孩都着急地摆手，说没钱交夜校的学费。</p><p> 宋盈君看着她们问：“先别说学费的事儿，我就想跟你们确定一下，如果有机会上夜校，你们想不想去？”</p><p> 三个女孩互相看了一眼，最后都看向她，重重地点了点头。</p><p> “想！”</p><p> “老板娘，我们想的！”</p><p> “想去！”</p><p> 宋盈君笑了：“那就行了，我跟孟书记有空商量一下，看有没有办法。先说好了，未必能行，但我尽力。”</p><p> 三个女工也笑了，眼里都是光。</p>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