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 <p> 一墙之隔的浴室里，余醉正在冲澡。</p><p> 放在外面的手机“嗡嗡”响了两声，他立刻关上水龙头，头发上的泡沫还没冲干净，边往外走边用手随意往脑后一捋。</p><p> 怕陈乐酩给他发消息，他把两个手机都带了进来，响的是有哥哥微信的那个。</p><p> 手指轻轻划开，就见∧∧在向他忏悔。</p><p> -哥哥对不起【小企鹅手绢擦脸】</p><p> -咱们家玄关里的巧克力，英文名字的那个，被我吃光了。【我小猫知道错了jpg】</p><p> 一副和家长坦白期末考试报了个鸭蛋回来的惨样儿。</p><p> 余醉想起他们家玄关的零食柜。</p><p> 小孩儿贪嘴，出来进去的总爱叼点零食吃，余醉就给他打了个零食柜放在门边，占据整整一面墙壁，类似超市货架，每层零食的种类都不同，特别喜欢的比如那种巧克力会给多准备点。</p><p> 虽然吃零食对身体不好，但余醉也没有强硬要求弟弟“不准、不许”，眉头一皱，什么铺垫都没有，直接一个语音打过去。</p><p> “kitty？”</p><p> “嗯……”</p><p> 声儿都变得可怜兮兮。</p><p> 余醉脸色更臭了。</p><p> “吃两块糖有什么好对不起的？”</p><p> “可是我才知道它要五千块一颗！”陈乐酩还是不敢置信，声调都拔高很多，然后又软趴趴地降下来，“虽然它确实很好吃，我每次吃都很开心！但是实在太贵了，普通的巧克力也很好吃的，我吃普通的就行，以后不买这个了好不好？”</p><p> 话音落定，久久没收到回复。</p><p> 听筒里只传来滴答滴答的水声，混着哥哥沉重的呼吸，陈乐酩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被泡进水里。</p><p> 小心翼翼的、带着点鼻音去叫他：“哥？”</p><p> “说。”</p><p> “……你生气了吗？”</p><p> “没有。”余醉否认得很快。</p><p> 他不是生气，只是烦躁。</p><p> “谁跟你说什么了吗？你觉得自己不可以吃五千块一颗的糖？”</p><p> 这种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朝着别人指点的轨道跑偏的感觉，让他非常不爽。</p><p> 头上泡沫流进眼睛，刺刺得疼，他扯过条浴巾往腰间一披，向后靠到墙上，仰头将水抹回脑后。</p><p> “没人跟我说什么。”</p><p> 陈乐酩坐在椅子上，翻来覆去地转着空糖盒，良久后一字一句道：“我知道哥很厉害，能赚很多钱，五千块虽然不太多但也很能做很多事，只是拿来买一颗小小的糖的话我会觉得有些浪费。”</p><p> 余醉的心蓦地酸软成一团。</p><p> 眉间的冷厉柔和化开：“糖不贵，吃得起。”</p><p> 又细心地发现孩子藏在话里的心事：“你有想做的事了吗？”</p><p> 陈乐酩犹豫几秒，给哥哥讲了自己和闹闹的故事。</p><p> “学校在组织给他捐款，我想再捐一点，但我手里没有太多。”</p><p> 随随便便吃掉的两盒糖，或许就能挽救一个孩子的命，陈乐酩一想到这点心里就不是滋味。</p><p> 余醉刚展开的眉头又复皱起来：“你想捐几颗糖？”</p><p> 陈乐酩想想说：“十颗可以吗？从我每月的生活费里扣。”</p><p> “那个孩子叫什么？”</p><p> “闹闹。”</p><p> “全名。”</p><p> 陈乐酩一噎：“我不知道……”</p><p> 余醉把浴室窗户打开，冷风灌进来，聊胜于无地纾解着他心头的躁。</p><p> “kitty，你是个善良的孩子，类似的情况以后还会再有，我只和你说一遍。”</p><p> “我们家还算富裕，绝不会在金钱上委屈你，你有需要，多少都可以，但我想先提醒你——”</p><p> 他垂下眼，脸上没什么表情。</p><p> “你连那个孩子的名字都不知道，他对你来说只是个稍微有些熟悉的陌生人，我明白他在你最孤单的时候给予了陪伴，你很看重那段短短的感情，哥哥也和你道歉那段时间对你关心不够。可你和我都不了解那孩子的父母，不知道他们的人品，可能你这些钱捐出去了也得不到感激，甚至他们还需要更多钱时会直接开口朝你讨要，当然，这些都是次要的。”</p><p> 雨丝飘进窗内，沾湿他凌厉的眉眼，连带声音也被染得潮润。</p><p> “最重要的是，你如果对他投入过多的关注，就会和他产生羁绊，一段关系如果产生羁绊，就要承担落泪的风险。”</p><p> 脑海里闪过多年前弟弟被递光头发推进手术室的画面，三个小时零七分钟的手术，是他此生度过最漫长最难熬的时间，他不希望陈乐酩也有这样的体验。</p><p> “脑部恶性肿瘤，非常难治愈，一旦病情恶化存活下来的可能性非常低，或许你捐了钱也只是帮他多撑过一期化疗而已。小咪，我不想你到时候太难过。”</p><p> 窗外雪花裹挟着骤雨，砖红色的消防栓立柱被冲刷得很亮。</p><p> 余醉看到一只手从隔壁的窗子里伸出来，清瘦白皙，触手可及，很快就被冻到似的缩了回去。</p> ', ' ')('\n <p> 陈乐酩也靠在窗边，嘈杂的雨声给他们打着掩护。</p><p> “一期化疗可以帮他活多久呢？”</p><p> 余醉声音放轻：“我不了解，半年？或者一年。”</p><p> “哥哥，他今年刚六岁，那不只是多撑过一期化疗，而是他生命里六分之一的时间，我想他能再吃几个梅子饭团……”</p><p> “我明白了，我会负责那个孩子治疗的全部费用，但你也要答应我，不要再去打听有关他的任何消息，我会派劳拉去跟进，有好消息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p><p> “好的哥哥，谢谢哥哥。”</p><p> 语音通话到此结束。</p><p> 余醉关上窗户，回到浴室冲头之前给陈乐酩发了张付款清单。</p><p> 很快就收到小猫控诉：“哥怎么又买了十包糖！！！”</p><p> -礼尚往来，我帮你完成了你的心愿，你也要帮我完成我的心愿。</p><p> 陈乐酩不明白：“哥的心愿就是想我吃糖吗？”</p><p> -是想你开心。</p><p> 他自己说的，每次吃糖都很开心。</p><p> -另外。</p><p> 眼周再次传来刺痛，泡沫快要化在头上，余醉不得不放下弟弟去洗头。</p><p> 抓紧时间发最后一条语音过去：“别人在吃苦不是你不享福的理由，你和哥哥也是苦过来的，kitty，我不想你因为这件事有负担，好吗？”</p><p> 匆匆洗完战斗澡换上衣服出来，拿起手机就看到小猫在屏幕上一闪一闪。</p><p> 是条十秒不到的语音。</p><p> 余醉似有所感，果然，点开就听到弟弟不年不节地又在给他放鞭炮。</p><p> “哥哥，我好爱你！我爆爆爆爆爆爱你！！！”</p><p> 风拂过来，天边骤雨转晴。</p><p> 不是雷公作美，而是哥哥在施展魔力。</p><p> -</p><p> 陈乐酩在酒吧连背两天书后，视死如归地踏进考场。</p><p> 三天考九门，科目安排得极密，每天都是从早考到晚。</p><p> 终于结束时他宛如被十个狐狸精榨干的肾虚书生。</p><p> 别人考完都扔书，他不敢，怕一次不过还要补考，背着比命还沉的书包爬向酒吧。</p><p> 考最后一科前他给余醉发了消息，说两个小时后过来。</p><p> 中午饭点，酒吧没客人，但汪阳和酒保们在吃饭，热热闹闹地坐了两桌。</p><p> 他一进门就从闹哄哄的人群中精准定位到那张帅脸，心道好牛逼的一张脸！不愧是我看上的！</p><p> 连日的疲惫和对哲学的怨怼刹那间一扫而空。</p><p> “余老板！”</p><p> 他抱着因为实在太重而挪到前面来的书包，跟只倒背壳的小乌龟似的姿势滑稽地跑过去。</p><p> 余醉迎上他的视线，起身让弟弟撞个满怀。</p><p> 一瞬间如同冷水入油锅，周遭起哄声震天响。</p><p> 陈乐酩脸一红，听到他在耳边问：“吃过饭了？”</p><p> “吃了吃了。”</p><p> 其实还没吃，但是也不饿，更怕说没吃余醉会让他坐下一起吃。</p><p> 那可是大大的不秒！他现在只想和余醉独处！</p><p> 余醉看着他，眼底促狭：“我还没吃，正想去楼上吃点。”</p><p> 陈乐酩立刻改口：“那我也没吃。”</p><p> “晚了，实话让你说出来了。”</p><p> “哎呀那怎么办啊，你能当没听见吗？”他抓着人衣袖急得团团转，忽然灵光一现，抬手在自己脑门上一拍：“陈乐酩撤回了一条消息。”</p><p> 余醉没忍住笑出声来。</p><p> 陪孩子回档重聊：“吃过饭了？”</p><p> “没吃没吃！我都饿死了！”</p><p> “带你去吃饭？”</p><p> “好！”</p>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