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 <p> “暂时用不着你说话，开个直播每天拍拍你们的工作就行，怎么舂料怎么晾纸……”</p><p> “这有人看吗？”杨大姐有点吃惊。</p><p> “现在年轻人可无聊了，修马蹄洗地毯都有人愿意看。”栾也笑着说，“不信你问樊青。”</p><p> “……我没看过。”樊青有点无奈。</p><p> “要不还是我们几个合伙吧。”李弘阔锲而不舍。“万一樊老师去读书了，还能有人主持大局。”</p><p> “你是老板，主持大局的应该是你。”栾也笑了笑。“他得上学，我也不是本地人，万一都走了你店还开不开了？”</p><p> 樊青夹菜的筷子顿了一下，收回来放在碗边。</p><p> 栾也注视着李弘阔，点了两下桌子。</p><p> “只要樊青把他的那部分敲定了，就算他不在，经营这块你和杨大姐也不会有多少问题。今天不就挺好的嘛，还给人打了折。”</p><p> “以前生意没这么好过，都是因为你们来了。”李洪阔喝了口酒，重重放下杯子。“真的。”</p><p> “我之前打工的时候在生产车间里，流水线旁边的凳子一坐就是一天。”</p><p> 李弘阔目光落在扑腾的火锅上，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絮絮叨叨的。</p><p> “那时候也挺笨。上工不及时，被老板骂了好几次。”李弘阔脸有点发红，他抬手搓了两下。</p><p> “每天天没亮就起床，天黑透了再回去。住八个人一间的宿舍……也没什么机会说话，大家都挺累的。”</p><p> “我还记得第一次坐地铁，不知道那个卡出站的时候得塞回去，刷了好多遍出不去。最后工作人员不耐烦了，啪一下从我手上抽过去，塞回去了。嘴里骂我‘乡下人’，嘿嘿。”</p><p> 李弘阔说着说着，自己笑起来了。</p><p> “后来我还是觉得那里不适合我，抬起头的时候，楼那么高，城市那么大，但是天只有一点点。人和人住在格子里，能说的话也只有一点点。”李弘阔喝了口酒，“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也有人说我窝囊，大城市不待，回小乡村。”</p><p> “我心里知道，我就是只能待在这儿，也只会做纸。做的纸也卖不出去……”</p><p> “谁说的？”栾也笑了，“今天生意就挺好的。”</p><p> “那是因为你们来了。”李洪阔整张脸和眼睛都红了。“做了那么多新东西，拍照片拍视频……”</p><p> “会越来越好的。”</p><p> 栾也看了他片刻，拿起酒杯。</p><p> “你也是，工作室也是。”</p><p> 李弘阔和栾也重重碰了一下杯子：“好！”</p><p> 一顿饭边吃边聊，等到回雪湖村，天已经黑透了。</p><p> 云南的天空星星总是很多，回去的路上栾也开着窗，星空和夜风一起涌入。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直到转过一个路口，风变得有些大。</p><p> 樊青把车窗按上去一点：“喝了酒别吹风。”</p><p> 栾也回头看他，把车窗关上。</p><p> “今晚怎么这么安静？”栾也问。“快到家了就说了这一句话。”</p><p> 栾也看他一会儿：“你不高兴？”</p><p> “……没有。”樊青说。</p><p> 栾也注视着他，樊青抿了抿嘴，接着开口。</p><p> “你不署名是因为……不想被人发现在这里吗？”他问。</p><p> 隔了几秒，栾也收回目光，点头：“对。”</p><p> 两个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栾也等着樊青问是谁，为什么。</p><p> 但对方没问，转到了下一个问题。</p><p> “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李弘阔合伙？”</p><p> 樊青看着前方车灯照亮的一隅，开口。</p><p> “没那么多精力，我也不是为了开店来这儿的。”栾也顿了顿，回答。“而且等工作室走上正轨的时候……”</p><p> “你也不一定在这儿。”樊青轻声说。</p><p> 栾也扭头看向他。</p><p> 这条路上暂时只有这一辆车，耳边只有连绵的风声，路边穿梭而过的树影模糊不清，落到人身上，沉甸甸的。</p><p> “因为这个不高兴？”栾也问。</p><p> “不是不高兴，就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p><p> 樊青没有转头，注视着前方，轻轻吐了一口气。</p><p> “我知道你肯定会走，火把节那天晚上我也是这么说的。可是——”</p><p> 可是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p><p> 有点不安，有点得寸进尺，甚至有点自私的心态。</p><p> “我宁愿你哪天突然收拾好行李和我说再见，说你要走了，然后趁我没反应过来把我踹了……”</p><p> 樊青说到一半，自己忍不住笑了笑。</p><p> 但栾也没笑，只是注视着对方，等着樊青接下来的话。</p><p> 车速越来越慢，最后停在了路边。</p><p> 樊青松开握着方向盘的手，看着前方的黑暗。</p><p> “但你给我的感觉就是……”</p><p> 樊青张了张口，想要让自己的语气轻松点，但又无法控制的，接下来的每个字都说得很艰难。</p><p> “</p> ', ' ')('\n <p>你虽然还在这里，很多时候说的话，和做的事，都是为了离开这个地方……做准备。”</p><p> 没有任何信息的微信号。</p><p> 不愿意自己收快递。</p><p> 把所有事都交给自己，尽量减少和其他人交流。</p><p> 拍照不愿意署名。</p><p> 坚决不愿意合伙。</p><p> 栾也尽量减少和这里所有人的交集，不留下任何可供寻找的线索，好像只要他愿意，每一个瞬间他都可以毫无顾忌的离开这里。</p><p> 或者说，离开樊青。</p><p> 这种自己能感知到的缓慢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的离别，有点像沙漏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漏完，让樊青很难受。</p><p> 四周荒无人烟，夜里的公路看不尽头。他们坐在狭小密封的车内，头顶自动亮起的呼吸灯昏黄。让栾也的眼神也有些晦暗不明。</p><p> 栾也声音有些沙哑：“离村里还有多久？”</p><p> “二十分钟。”樊青透过玻璃往外看了一眼，确认位置。</p><p> 栾也拉开车门：“别开了，下去吹个风。”</p><p> 他们刚刚路过雪山下草甸，白天这里应该是碎石和随风张扬的野草，但此刻在夜色中朦胧不清。</p><p> 栾也坐在车引擎盖上，低头在夜色里按下火机，点燃了一支烟。</p><p> 樊青坐在一旁侧头看他，打火机的光芒照亮对方的侧脸，又在瞬间熄灭，只留下栾也指尖一点星火。</p><p> 晚上雪山下的风有些冷，樊青握住了栾也另一只手，有点凉。</p><p> 他放在手里搓了搓。</p><p> 栾也叫了一声樊青的名字。</p><p> “樊青。”</p><p> 樊青看着栾也。</p><p> “我很喜欢雪湖村，但我还有很多事没处理，国内国外，工作上的，生活上的。所以目前我不可能跟你说，我肯定会一辈子留在这儿……说了你也肯定不信。”</p><p> 樊青点点头：“嗯。”</p><p> 抛去相遇的这段时间，他们是两个世界里的人。</p><p> 栾也接着往下说。</p><p> “我可能会离开这里……但离开这儿不等于离开你。”</p><p> 樊青抬眼，表情有些怔然。</p><p> 栾也靠近了点，让对方能够看清自己的眼睛。</p><p> “我没有想过离开你。”</p><p> 樊青张了张口，居然有点紧张：“那你——”</p><p> “我不是在和你搞艳遇。”栾也看着樊青，“虽然可能表现有点失败……但我是真的，想认真和你谈恋爱。”</p><p> 黑夜里漫长的国道，模糊的树影，以及前方只看得到轮廓的雪山，还有风吹过草木细碎的声音。</p><p> 以上通通隔绝在，整个世界只有面对面看着彼此的樊青和栾也。</p><p> 栾也靠得有些近，声音在此刻显得很清晰。</p><p> “我刚开始确实没想过要在这儿谈个恋爱什么的，我来这里有我的原因。但是从你和我说我是一棵树——或者更早点。到后来火把节那天晚上我亲了你……一直到现在。”</p><p> 栾也声音放轻了点，就像是呼吸。</p><p> “我都是认真的。”</p><p> 樊青看着他，浑身上下变得很轻松，有点像憋久了终于能在山野里大口呼吸的感觉。</p><p> 眼底突如其来的酸涩感让樊青不得不快速转过头看着前方，以免让栾也发现。</p><p> 栾也勾勾嘴角，回到自己的位置。</p><p> 这时候这条路上没有车，在一片寂静里，樊青平复好情绪，终于开口。</p><p> “我也是认真的。”他说。“可能是……从那天晚上在戏台亲你的时候。”</p><p> 那个时候的不知所措，震惊慌乱，可能不全是因为自己醉酒对着已知有男朋友的栾也耍了个流氓。</p><p> 更多是来源于内心深处，发现自己喜欢上对方的恐慌。</p><p> 栾也勾起嘴角：“所以我们俩就是在谈恋爱。”</p><p> “至于你说的走之前突然把你踹了……”栾也说到一半，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真行啊。我在你心里一直都是渣男吗？”</p><p> “……不是。”</p><p> 樊青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踢了一下脚边的碎石：“我就是随口说的，为了做个对比。”</p>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