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 <p> 不过，觋算计得好，架不住徐令则有自己的想法。</p><p> 他改进了偃人的机关核心，赋予他灵魂与思考能力，让他陪着自己长大，作为阻拦自己堕落的最后一道防线。</p><p> 可惜偃人只是工具，为觋所用后，反带着他堕入深渊。祈雨术洒遍淮河两岸那天，徐令则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死人。</p><p> 所以他厌恶偃人，又不得不为了保护偃人而听从觋的命令。它是他亲手给自己打造的软肋，也是世上唯一一副属于他的铠甲。</p><p> 连雨年想，怪不得觋之前说他现在还不是觋，不仅现在不是，以后他也不会是，因为他大半传承都来自鬼巫秘法，比神代后诞生的巫觋更高一层。可他又空有传承和肉/身，灵魂差着真正的鬼巫十万八千里，只能这么不上不下地卡着。</p><p> 以觋的性格，不可能容忍自己一直处于这种尴尬境地，他势必会去寻找破局之法。</p><p> 天公作美，让他找到了苍龙尸身。</p><p> “我都想好死法了。”徐令则的声音突然响起，连雨年的思绪被打断，抬头朝他看去，“我阻止不了他要做的事，这场雨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来下，由我亲自来还能拖延一点时间，说不定就有人出手力挽狂澜。但若没有这样的人，等雨下完，我就回鬼巫墓中自尽，巫族十脉的诅咒啊……假如他说的是真的，我死了，就能为淮南淮北的百姓们报仇了。”</p><p> “……”连雨年按了按太阳穴，“他居然没毁掉鬼巫墓穴？”</p><p> “试过，毁不掉。”徐令则摇头，“我进去过一趟，通过那里残留的痕迹，以及棺椁中的信息，才推测出了这些。真实内情恐怕更复杂，但除非觋愿意说，否则世上无人能找到答案。”</p><p> 他低头按揉着腕下的烙印：“其实我对真相并不在意，我只希望墓穴的主人说的那句诅咒是真的。”</p><p> 闻言，连雨年挑了挑眉，随即听见本该在熟睡中的沈青池笑了一声。</p><p> 两人一偃人齐齐看去，就见沈青池披着长发懒散地起身，倚在连雨年肩上。</p><p> “那诅咒不是早就应验了吗？”沈青池笑道，“自这位先生‘出世’以来，觋所行之事，怎么不算诸般不宜，一事无成？”</p><p> 连雨年：“？”</p><p> 徐令则低头想想，眼睛一亮。</p><p> “是啊……”他喃喃道，“恐怕连我倒戈向丹先生，都是诅咒的一部分。先生，你便是他的报应啊。”</p><p> 连雨年：“……”</p><p> 即使他是巫族，也觉得这事儿太玄了。</p><p> 沈青池一语惊醒梦中人, 误打误撞哄好了满心自毁倾向的徐令则。</p><p> 青年人眉眼都亮了许多，再说起妖蛊教之事便百无禁忌，恨不得当场将自己所知之事写成书, 一股脑塞进连雨年脑子里。</p><p> 一番交谈下来, 沈青池又多收获十多个妖蛊教重要据点, 把这些据点拿下后, 先太子设立于北方的情报网便尽入他手, 距离他完全收编这一教派更进一步。</p><p> 送走成功为自己续了十年命的徐令则与他的偃人，连雨年搂着沈青池躺回榻上，被子一拉，严严实实裹住他们相拥的身体，洇开温柔的暖意。</p><p> 沈青池没睡过，大半个身子埋进恋人怀中, 在他胸前餍足地蹭了许久, 才再度放松心神, 任由睡意席卷而上。</p><p> 连雨年行程已定, 十二月十日就要前往南边找赛江南, 离别在即, 也愿意抓紧时间惯着他，当即拍着他的后背哄睡。</p><p> 沈青池呼吸绵长, 正当连雨年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他突然拖着嗓音开口问：“你这一去不知几时才归，赶得上回来与我过年吗？”</p><p> “不好说, 我尽量。”连雨年道, “无妨，我习了腾云驾雾之术，若是过年时事情还未办完, 也可以抽出空来陪你守岁。现在知道练体的好处了吧？先苦后甜，甜比苦可多多了。”</p><p> “是，我们连卿高瞻远瞩，是我从前鼠目寸光了。”沈青池轻笑，又转为叹息，“我当然知道这是好事，只不过忍不住心疼而已。”</p><p> 陛下饱读诗书，满肚子泛滥的情话，真到宣之于口时却格外平实。</p><p> 饶是如此，连雨年也有些招架不住，捏了捏他的后颈说：“快睡吧。我看你案上折子不少，养足了精神才能好好处理，免得夜里又煎命似的熬。”</p><p> 沈青池点点头，忽的又抬起脑袋，掐着他的下巴吻上他的嘴唇，一触即分。</p><p> 耍完流氓，他熟练地扎回连雨年怀抱，闭眼睡了过去。</p><p> 连雨年咂嘴，尝到了一点浓情蜜意的甜味。</p><p> ……</p><p> 兰女夷自丹桂乡出发，南行数百里，抵达云海关。</p><p> 这是一处入海口，过关后再行二十余里便能看到南海那蜿蜒流长的海岸线。沙滩和缓起伏，如遍地碎金，海浪轻慢婉转，风声都很温柔。</p><p> 十一月下旬到春节前后，是南海一年中最平静的时期，风浪小，鱼也少，渔民们会暂时在近海的岸上搭棚小住，为来年捕鱼做足准备。</p><p> 兰女夷到时，正好赶上最后一艘渔船回港，</p> ', ' ')('\n <p>从船上低价买到不少新鲜鱼虾，虽然不及夏秋两季的肥美，却也别有一番风味。</p><p> 少女腰间佩剑，背上竹篓里装着一本《论语》和笔墨纸砚，坐在岸边生火炙烤鱼虾，吃相优雅。</p><p> 有人收了网经过，笑着上前攀谈：“姑娘这个时节来南海，可是要出海？”</p><p> “正是。”兰女夷是读书人，文武双全的儒家女弟子，说话轻声细语，动作慢条斯理，“我外出游学，偶然于一部杂书中读到一个奇闻，说是入冬后，南海上会浮出几座小岛，上面风景奇异，各有特产。这位大哥既在此处打渔，是否听说过这一传闻？”</p><p> “嗐，我当是什么。”渔民笑出一口白牙，衬得风吹日晒的脸越发黑而健康。他遥遥指向海上几个虚点，说：“你找的可是那几座岛？”</p><p> 说来奇怪，在渔民指引之前，兰女夷把海面寻了个遍，半点岛屿踪迹都不见。他一指，海面上立时浮现出五六个黑影，都是一角尖尖，仿佛被海浪卷出的山头，虽然轮廓相似，细看却各有特点，倒是与书上所说别无二致。</p><p> 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是它们。大哥可知怎么才能上岛？”</p><p> 渔民闻言，往另一个方向努了努嘴：“喏，那边有人租船，你若不会划，就租辆小的，再另外出钱雇人带你过去。记得买两盏灯笼，一盏挂在船头，一盏备用，天黑之前必须得回来，不能留在岛上过夜。”</p><p> 男人性格爽朗，说得颇为细致，兰女夷向他道谢，并送了他两条烤好的鱼作为谢礼。</p><p> 渔民心满意足地离开。</p><p> 将剩下的虾肉剥壳去虾线烤了吃完，兰女夷用随身带的淡水净手漱口，前往渔民先前介绍的地方租船。</p><p> 她婉拒几个自告奋勇帮忙划船的人，单手将船推进海里，一手持剑，一手拿桨，不太熟练但有把子力气地划向离岸最近的岛。</p><p> 彼时正值中午，阳光很晒，海面上波光粼粼十分刺目，她不由得眯起眼睛，才能勉强辨路。</p><p> 所幸那座岛离岸边不远，兰女夷划了半个时辰便到。船头轻轻撞上石质的岛岸，带起一片蔚蓝海水漫过橙红的地面，泼得从石缝里长出的大红色蕨草胡乱摆动。</p><p> 她提剑下船，把船系好，信步上岸。</p><p> 入目所及满是各种各样的红色——橙红的地板，大红的植被，粉红的矮树，橘红的灌木，紫红的浆果和兰花，还有栖息于花间的水红蝴蝶与枝头火红的雀鸟。</p><p> 一个红色的世界，天和海都恨不得是红色的。</p><p> 兰女夷挑挑眉，掏了掏袖兜，拿出一方写了字的手帕展开瞧瞧，然后在岛上逛了一圈，逮到只黑红色的兔子。</p><p> 兔子后腿有伤，流出的血却是蓝色的，性格温顺，被她一边包扎一边揉头也不怕不跑，红通通的眼珠充满了温驯的恬静。</p><p> 处理好兔子的伤口，她抱着这只毛茸茸的小动物起身，抬脚往其他没去过的地方走。</p><p> “姑娘！”</p><p> 一只手突然从背后伸出，轻轻拍了她的肩膀一下，热情的声音钻进耳朵：</p><p> “姑娘，快拉我一把！”</p><p> ……</p><p> 觋硕果仅存的四个养鬼地的最新情报送进京城，连雨年花一天时间看完，又与巫罗绮商量半日，一致决定先去蜃海，即南海看看，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通过特殊渠道进入鲛人石滩。</p><p> 运气不好也没关系，连雨年的实力允许他强闯。</p><p> 离别前夕，沈青池仗着第二天是休沐，缠着他又滚了大半夜的床单，比前几次分离都要不舍。</p><p> 好不容易分开，连雨年到城门口与巫罗绮会合时，被这老狐狸看出端倪，似笑非笑地讥讽他一脸肾虚相。</p><p> 连雨年微笑着捏碎一块石头，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巫族的体魄多么强健，这才让他收回那张补身体的药方。</p><p> 两刻钟后，他拎着巫罗绮降落在云海关外，停在官府的告示牌前。</p><p> 美人头这次没有随行，孩子看多了话本也迷上创作，第一部作品还没写完，死活不肯跟来。</p>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