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 <p> 程桑榆动作一顿。</p><p> 手掌撑住了桌沿，往他脸上瞧去，英俊脸庞覆了一层薄霜，嘴唇抿作一线，极有一种倔强的神色。</p><p> 空气里有风雨的潮湿气息，混着她身上的酒味，他衣物的香气……还有一股陌生的香气。</p><p> 程桑榆低头，不自觉地凑得离他更近。</p><p> 这一下她闻出来了。</p><p> 他衣襟那一块，沾了香水的气息。</p><p> 花香调混着一点脂粉味的女香。</p><p> 程桑榆第一反应是笑，好像这样才能掩饰自己真实的心绪。</p><p> 她不大想去分辨此刻胸腔里横冲直撞的情绪，具体都有些什么，只是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是会被这样低级的愤怒和嫉妒支配，以至于快要失去理智。或许是酒精开始发作，觉得眼前这张脸，变得遥远又模糊。</p><p> 灯光在他的背后，看不清楚他的眼睛。</p><p> 程桑榆忍不住倾身，伸手，拿手指挑起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抬了起来。</p><p> 干干净净的一双眼睛里，情绪非常淡漠。</p><p> “郁野。”</p><p> 他与她对视，没有作声。</p><p> “只要是比你大的，谁都可以，是吗？”她声音冷静得没有丝毫情绪。</p><p> 他眉心微蹙，张口要作声，程桑榆已收回手，“你出去吧。”</p><p> “我……”</p><p> 程桑榆双脚落地，直接赤脚踩在石板地面上，一只手抱住了手臂，侧过身再也不看他。</p><p> “出去。”沉闷风声一阵一阵涌入耳中，她两只手臂都抱了起来，声音也更加的冷硬坚决，“我们以后都不要见面了。”</p><p> 她坚持着没有转头，隔了好一会儿，听见椅子被推开了，其后脚步声响了起来，朝向门口，越来越远，渐至无声。</p><p> 程桑榆脱力般地往后退了一步，后背靠住了书桌桌沿。</p><p> 高跟鞋歪在一旁，她无暇顾及，就这样赤脚站在冰冷的地面上。</p><p> 花房四面八方都是玻璃，噼里啪啦的声响密实环绕，人像住在雨的囚笼里。</p><p> 胸腔很空，像是心脏被谁整个地搬出去，运走了，而她就站在这里目睹这桩偷窃，无动于衷。</p><p> 无所谓。什么都无所谓。</p><p> 不知过去多久，混沌的雨声里，骤然又响起了脚步声，踏着石板路，十分清晰。</p><p> 程桑榆愕然转头，目光越过幽绿深茂的植物，往门口望去。</p><p> 确实是郁野。</p><p> 去而复返，手里多了一件西装外套。</p><p> 她手臂上起了一层粟粒，不是因为冷，她很清楚。</p><p> 他步伐很干脆，毫无犹豫地走到了她面前，径直把西装外套披到了她的背上。</p><p> 他两手抓住衣襟，没有立即松开，头低下来，低声地说：“不知道你的外套在哪儿，也不好去打搅你同事，这是我的，你先穿着。很冷，你不要感冒。”</p><p> 雾气漫上眼眶。</p><p> 程桑榆没有说话，只是不眨眼地看着他。</p><p> 他也在看她，几番欲言又止，终于还是颓然地开口：“我不知道你刚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程桑榆，如果是‘谁都可以’，那对我也是一种解脱，可偏偏不是。除了你，谁都不可以。”</p><p>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光低垂，将眼睛匿入阴影之中，“我很早就来了，一直不敢去见你，因为不确定你还想不想见我。我知道你很犹豫，这都没关系，我说过我有的是时间，我可以等，只要你明确地告诉我你需要我，不管你犹豫多少次，只要你找，我永远会去见你。”</p><p> 缓了一下，他继续说道：“我说不会再问我们的关系，从来都是真心话。程桑榆，我只要你给得起的东西。如果刚刚你说的再也不要见面，是你的真心话，我也尊重你的意见，现在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p><p> 他声音比窗外的雨声更要潮湿。</p><p> 说完，不再作声，停了一会儿，两手松开了西服外套衣襟，捏住衣领，往上拽了拽，使它更完整地盖住她，不至于滑落下去。</p><p> 随即退后一步，一只手抄进了长裤口袋里。</p><p> 等她的宣判。</p><p> 一秒、两秒……</p><p> 心跳声和雨声混在一起，很难再清晰读数。</p><p> 程桑榆眨了一下眼睛，雾气濡湿睫毛，她仰面去看他，声音发哑：“我的气球花还有气吗？”</p><p> 郁野一愣，把眼睛抬了起来。</p><p> “有。永远都有。”</p><p> 热意涌上眼眶，无法克制。</p><p> 她的心脏又回来了，比以往更加剧烈地跳动，以至于只感觉到某种切实的钝痛。</p><p> 程桑榆往前一步，两臂直接攀住他的肩膀，踮脚。</p><p> 微凉的触感挨上来的瞬间，郁野大脑空白了一秒钟，然后毫不犹豫地抬手，搂住她的腰，一把将她抱坐上了书桌。</p><p> 他在她发丝垂落笼住的一片阴影里去看她，她眼里还有未干的水雾，这么漂亮的眼睛，这一次是因为他而潮湿。</p><p> 想到这一点，他就觉得已经没什么遗憾了。</p> ', ' ')('\n <p> 四目相对，呼吸一起一伏。</p><p> 心跳声快要将雨声都淹没。</p><p> 终于，郁野低头，呼吸挨住她的鼻尖，一瞬便落下去，咬住她的唇，毫无缓冲地侵入，找她的舌尖，凶狠吮咬。</p><p> 程桑榆紧紧搂着他的后颈，热烈回应，她不知道眩晕是因为酒精，还是因为这个吻，只感觉复位的心脏又产生另外一种空缺的痛感，好像仅仅接吻已经无法缓解。</p><p> 外套落了下去，他们都无心去管，只顾不遗余力地去攫夺对方的氧气。</p><p> 许久，程桑榆气喘吁吁地把脸退开，脸埋在他的颈窝处，挨住了他轻薄滚烫的皮肤。</p><p> “郁野……”</p><p> “嗯……</p><p> “……怎么办，我喝了酒。”</p><p> 郁野有些不懂她的意思，“喝酒怎么了？”</p><p> “我现在很想要你，但我不确定是喝了酒，还是本身就很想要你。”</p><p> “……”郁野满面通红，闷声说，“我怎么知道。”</p><p> 她喝酒不喝酒，都突如其来、毫无缓冲地语出惊人，怎么好判断。</p><p> “原来是这个味道。”……</p><p> 程桑榆是正常酒量，应对一般社交全无问题，但今天因为心不在焉，不知不觉喝得接近临界值。</p><p> 此刻头晕得厉害，她在郁野肩头趴了好一会儿，仍无明显缓解。</p><p> “郁野。”</p><p> “嗯？”</p><p> “我包里，有张房卡……”</p><p> 她感觉到他身体都紧绷了一下。</p><p> “……你扶我过去休息一下。”</p><p> “哦……好。”</p><p> 程桑榆笑：“失望啊？”</p><p> “……”</p><p> 郁野俯身，把程桑榆的鞋子拿过来放到她脚边，搂腰从桌上抱了下来。</p><p> 穿好鞋，又给她披上西装外套，挽住她的手，离开玻璃花房。</p><p>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程桑榆想起问道。</p><p> “你经过户外回廊的时候我正好看见了。”</p><p> 那些在程桑榆这儿曲折难辨的迷宫回廊，到了郁野那里却驾轻就熟，他只在客房区那儿多瞥了一眼房号，而后便穿过铺了地毯的长廊，顺利抵达房间门口。</p><p> “……你不是经常来吧？怎么路这么熟？”程桑榆瞥他。</p><p> “姐姐，这比我玩游戏过的地图简单多了。”</p><p> 刷卡进门，沙发和床上都堆着同事们换下的常服，程桑榆把沙发上的衣服拿起来放到床上去，蹬掉高跟鞋，在沙发上躺下。</p><p> 郁野拿了一瓶纯净水，拧开了递给她。</p><p> 她喝去小半，递给郁野。</p><p> 脑袋挨着手臂，枕在扶手上，把眼睛抬起来，看向他：“你喝酒没？”</p><p> “没有。”</p><p> “那麻烦你去帮我跟简念打声招呼，然后开车送我回去，可以吗？”</p><p> “好。”</p><p> 郁野朝门边走去，程桑榆说：“房卡你拿走，我等下懒得起来给你开门。”</p><p> “可是没灯……”</p><p> “没关系。”</p><p> “好。”</p><p> 郁野正要取卡，程桑榆勾了一下手指。</p><p> 他立即乖乖地折返回来。</p><p> 程桑榆发现了好玩的，伸手，拍了一下身旁的沙发，“坐下。”</p><p> 他依言坐下。</p><p> “……你是狗狗吗，让你做什么你做什么。”</p><p> 郁野挑眉，“你喜欢吗？你喜欢的话，我也可以是。”</p><p> 他最懂得，一秒钟叫她心花怒放。</p><p> 程桑榆笑着再把手指勾了勾，他低下头来。</p><p> 她快速地亲他一下，“去吧，不要让我等太久。”</p><p> 郁野出去之后，程桑榆头枕沙发扶手，平躺下来。</p><p> 酒精制造的眩晕几如浮力，又把她往上托，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像泡在烈阳下的泳池里。</p><p> 但过了好一会儿，人都没回来。</p><p> 程桑榆不知道郁野是不是被什么事绊住了，比如被简念留在那儿，非要让他喝几杯不可——这种可能性很小。</p><p> 她想打个电话，但手机在手包里，手包在茶几上。</p><p> 她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才挣扎着坐起身。</p><p> ≈lt;a href=&ot;明开夜合</p>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