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 <p> 陆连把头低下去不敢吭声，他顶着被垂肿的脸，“属下无能。”</p><p> “你是该回去好好反思了！接二连三地失误！”萧蔚川甩袖离去。</p><p> 甩掉追兵后，闻宴与明榆坐在一颗老梧桐树的枝丫上，粗壮的枝干足以承受两个人的重量。</p><p> 跑了很久，终于可以喘口气了。</p><p> 闻宴借着月光发现明榆被风吹乱的头发，他拨开搭在额前的头发别到明榆耳后，发现左耳耳垂那——他白日亲手给她戴上的耳坠不见了，还有那朵他亲手摘下的花也不见了。</p><p> 明榆心思却不在这，总是朝杨府那边张望。</p><p> 现在出来，就不好再进去了，可她还没有见到书宁。</p><p> 她刚刚在后院那怎么就突然失了魂？</p><p> “郡主，耳坠掉了。”闻宴不悦道。</p><p> “没事，没事。”明榆很快转移了话题，“书宁怎么办？我们就这么出来了。”</p><p> 闻宴兀自替明榆理着头发，他亲手辫的小辫子可不能乱了。</p><p> 见闻宴没理会他，明榆把他的手挪开，焦急道：“你在听我说话吗？”</p><p> 黑暗终究将闻宴脸上地阴鸷隐藏了，让明榆没有瞧见。</p><p> 闻宴手上地动作没有停，“杨府的这场婚宴是场局，杨小姐又怎么可能会在？”</p><p> 他坐正后，明榆眼前的视野开阔起来。</p><p> 这是杨府后院墙外树林里的一颗老梧桐树，坐在上面，可以将整个杨府的后院尽收眼底。</p><p> 傍晚还热闹的杨府，现在已经变得冷冷清清。明榆看见一群人在清理着什么，离的太远看不清。但是，有个一佝偻着身子的白发人，明榆隔了那那么远也认出了他。</p><p> 空荡荡的杨府，杨侍郎不见踪影，也许压根就没从那个密室里出来……</p><p> 家仆们颤颤巍巍地蹲在前院，抱着头，嘴里塞着麻布，好似在求饶，周围站着的人手里拿着刀、</p><p> 闻宴默默地捂住了明榆的眼睛，“别看了。”</p><p> 微风吹散了空气中的血腥味，淡了几分却散不尽。</p><p> “今晚那些宾客都会被拿去练蛊吗？”明榆喃喃道。</p><p> 她想起了从前，每次来找书宁玩时，都是杨老伯接她的。杨大人不给书宁吃糖，杨老伯就偷偷给她，让她和书宁躲起来一起吃。</p><p> 十年过去了，杨老伯也变成杨爷爷了。</p><p> 之前听书宁说，他告老还乡。可是，她刚刚看见他了。</p><p> “那院里的人呢？他们会死吗？”</p><p> 闻宴沉默了，良久才答道：“或许吧。”</p><p> 也不知他回答的是哪个问题。</p><p> 说完这句话，他感觉手掌一片湿润，滚烫的泪水，他的手竟不敢将泪水拭去。</p><p> “天亮之前，我们再回去看一眼吧。”</p><p> “好。”闻宴答应了。</p><p> 其实他不该答应的，因为他不想骗明榆。</p><p> 她的眼泪好像永远流不尽，胸前的衣襟都被打湿了。</p><p> 明榆挪开闻宴的手，风拂面，凉意透过衣衫侵入骨髓。</p><p> 她看见院子里躺着七横八竖的尸体，人一死，失去了利用的价值，就被随意地抛弃在那。</p><p> “你说，萧蔚川为什么要杀无辜的人，他明明不是这样的人。”明榆像是在问闻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p><p> 干坏事干坏事就要偷偷的</p><p> 明榆没有像从前一样唤他“蔚川哥哥”，而是直呼其名。</p><p> 闻宴听了暗自窃喜，又往她旁边坐近了点。</p><p> “也许他就是这样的人呢？”闻宴道，“他在骗郡主并且瞒的很好，所以郡主之前没有发现。”</p><p> 明榆并未反驳，换做以往，她必定要解释一番，可现在连她也陷入自我怀疑中。</p><p> 她顶着红红的眼眶看了眼闻宴，风压着眼睫睁不开眼，“你会骗我吗？”</p><p> “闻宴不会骗郡主的。”</p><p> 明榆淡然地笑了笑，揪着衣服的手逐渐松开，与其坐在这感伤，不如想着如何保护父亲。</p><p> 两人就坐在枝干上，寒鸦在林间嘶吼着，簌簌的树叶声扰乱了深夜的宁静。</p><p> 明榆凝视着血气弥漫的杨府，而闻宴仰头看着天上的繁星与明月。</p><p> 那轮明榆就像是明榆，明月身旁最亮的星陨落，又一颗明星冉冉升起，那一定是他。</p><p> 他们一个看着现实的残酷，一个幻想着不存在的美好。</p><p> 有锣声响了，更夫打着更。</p><p>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p><p> 更夫的声音逐渐清晰又逐渐远去。</p><p> 明榆道：“三更天了。”</p><p> 今夜不归家就不归家吧。</p><p> 杨府一片寂寥，平灯彻底燃尽，黑云压顶。</p><p> 闻宴道：“郡主……真的要回去看吗？人死不能复生，我们回去吧。”他不想明榆沾上血腥杀戮。</p><p> 明榆看上去还算冷静，“回去，书宁一定留了东西。”</p><p> 她刚刚一直在想，今晚的婚宴是一次蓄谋已久的阴谋，所以杨府并非突发</p> ', ' ')('\n <p>变故，书宁向来聪明，肯定很早就预感，不可能坐以待毙。</p><p> “郡主指个具体方向吧，我直接带你过去，就不从正堂走了。”</p><p> 从正堂走就要穿过尸群，这样一定会把她的裙摆弄脏。</p><p> 明榆指着杨府西边的一间屋子，“那里。”</p><p> 闻宴自然地搂住明榆的腰，借力腾空飞起，轻踩着枝丫，再轻越到另一棵树上，翻过杨府的围墙落地。</p><p> 明榆推开好友的房门，闻宴点了灯，屋里一下亮了起来。刚开始有些刺眼，明榆好一会儿才适应</p><p> 里面是婚房的布置，崭新的摆设，和印象里的不太一样了，而且一点生活痕迹都没，像是很久都没有住人了。</p><p> 莫非是杨大人？</p><p> 算算日子，她和书宁上次见面是三月前，这中间只换过两次书。书宁让丫鬟带了话，解释不能相见的原因，</p><p> 倒也还算合情合理……</p><p> 莫非那时就有迹象？</p><p> 而书宁碍于某种束缚，不得将实情说出……</p><p> “闻宴，你帮我看看柜子上的书有没有一本叫《悦郎记》的？”</p><p> 《悦郎记》？</p><p> 怎么听着有些耳熟？</p><p> 闻宴隔着衣服摸了摸怀里的书，他这本好像叫《悦女记》诶。</p><p> 虽然他一直很嫌弃景明给的这本，觉得这里面的方法都不管用，可换了其他书后发现还不如这本。</p><p> “郡主也喜欢看这种书吗”</p><p> “嗯，这本书有两册，去岁圣上下令禁止刻本，所以就成了孤本。我和书宁各有一册，所以约好换着看。”</p><p> “是不是还有一本叫《悦女记》？”闻宴道，“这些都是禁书？”</p><p> 明榆点点头，道：“不过《悦女记》并非禁书。大儒认为女子看《悦郎记》有伤大雅，便提议封禁此书，而男子看的《悦女记》则是风情雅趣。”</p><p> “大齐的人果然迂腐。”闻宴眨了眨眼，随后又补充道，“我是说那些大儒，没有说郡主的意思。”</p><p> 闻宴伸手摸到柜子上的一摞书，把书全部抱下来放在案桌上。</p><p> “既是禁书，杨大人会允许杨小姐看吗？”</p><p> 明榆一本一本地翻着书，“书宁说过，杨大人对此很开明。”</p><p> 书宁口中的杨大人克己奉公、光明磊落，并不像是会做出卖女儿的人。</p><p> 等到明榆翻到最后一本时，看见了她让彩蝶送来的《悦郎记》下册。她打开书，里面掉下来一张信纸。</p><p> 闻宴把纸捡起来递给明榆。</p><p> 明榆赶紧拿过来仔细地看着信纸上的内容，越看眉头锁的越紧。</p><p> 闻宴察觉到明榆面上细微的变化，“怎么了？”</p><p> 明榆疑惑地望着他，“书宁说，让我救杨大人。”</p><p> “他还没死？”</p><p> 听闻宴的问法，他好像是觉得杨大人现在已经死了才对。</p><p> “杨大人还在府里，我们去其他地方找找。”</p><p> 换书的日子是书宁定的，就在今日早晨，而今日也是大婚之日，太巧了。</p><p> 出了这间房，外面黑黝黝的，只能踩着月光找路走。</p><p> 闻宴牵着明榆，怕她摔倒。</p><p> 若要让明榆一个人走夜路，她定是不敢的，不过好在有闻宴陪着她。</p><p> 快走到前院时，明榆停下了脚步，做足了心里准备才敢迈出那一步。</p><p> 闻宴的注意力早早就放在前院里那些死尸身上，好像在找着什么。</p><p> 明榆忍不住看着躺在地上的人，有的面容安详，死的时候应当没什么痛苦，有的面目狰狞，死不瞑目的模样让她越看越心惊。</p><p> 他们当中有熟悉的面庞，也有陌生的面庞。</p><p> 明榆蹲下身，轻轻地替他们合上眼。</p><p> 忽然，她感觉裙角被扯了一下。</p><p> 难道还有活的？！</p><p> 明榆深吸一口气，平复着波涛汹涌的心，转过身来。</p><p> 看着无力垂下的那只枯瘦的手，佝偻的老人奄奄一息，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扯到了她的裙角。</p><p> 他浑浊的眼睛又透着一丝清亮，嘴巴微微张着，好像有话要说。</p>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