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 <p> 他还没来得及回应，忽听得风声骤起，一片薄刃贴着魏春羽的面颊飞转而过，他惊得朝后一仰，就听耳边“铮”地一声——裴怀玉与来人的两把剑抵在一道。</p><p> 一阵令人牙酸的使劲后，二人刀锋一转，不约而同挑开了彼此的剑，又挥向对方。</p><p> 魏春羽将绑在小臂上的袖箭调试好了，对着交缠的一团刀光剑影，但迟迟不敢射出。唯恐眼力不行、准心不够帮了倒忙。</p><p> 天色已经暗了，身上更加地发冷。</p><p> 但魏春羽没空过多注意这些，冷津津的汗黏腻地粘在他身上，他被那个衣袂凌乱地飞舞的身影牵住了心神。</p><p> 裴怀玉不会打到一半发病吧？</p><p> 也不知道这个对他们杀意这么大的人是谁？</p><p> 是魏蘅景的人么？不对，他应当不知道他们到这来了，而且单派一个人也不是他的风格。如果是魏蘅景，此刻就该是一群人来把他给围剿了。</p><p> 或者是裴家的人？但裴怀玉病得时常发疯发狂，更是没几年好活，也没有赶尽杀绝的必要。</p><p> 那是谁？单纯来劫财的？但先问再打岂不更好？这样上来就要杀人夺财的到底有没有尊重他从善如流、乐善好施的心态啊</p><p> 在外围干看着帮不上忙的魏春羽脑子里绷着根筋，思绪却胡乱地满天乱飞。</p><p> 那二人脚步轻踏移转，竟从平地卷起两股涡流，引得枯叶乱转。</p><p> 忽而那刺客借了向前送出的一剑，自袖中抖落些棕色药粉来。</p><p> “闭气！当心！”魏春羽心道不好，急呼一声。又趁二人身形分得较开，稳着手按出一箭——“嘶”地细小破空声，沿着原定的轨迹投出，而后竟没入那刺客的臂膀。</p><p> 那刺客喉头溢出“呃”的闷痛声，虽动作并未停滞，但终归受了些伤处的限制，左手不如先前灵敏。</p><p> 而射出那一箭的魏春羽顾不得因过于绷紧使力而微微颤抖的手，他的目光紧紧扒着裴怀玉，见他不像受到那粉末的影响，面色才好看些。</p><p> 刀剑相接，寒光凛然。</p><p> 裴怀玉后仰避过横扫的一剑，又借着从旁旋身而起的动作，自腰间抽出一柄细长的软剑，将它使得如一条游蛇似的鞭子，以一个刁钻的角度避开格挡的剑，狠狠抽在那刺客身上，立时一道血印从刺客腰间薄薄的衣襟渗了出来。</p><p> 魏春羽不由在心里叫了声好，他想着等事情结束，怎么也得缠着裴怀玉把这几招学了。</p><p> 真是又狠又帅。</p><p> 但那刺客虽落下风，也不是吃素的，他不管落在自己身上的刀伤，以一副要玉石俱焚的架势接连急刺出几剑，竟将裴怀玉逼到山崖边。</p><p> 魏春羽手上的薄汗被冷风一吹，激得每个毛孔都战栗起来，他装了两次新的短箭都没装好，心中更恨自己不会实打实的近身招式，一时只能大喊警醒：“当心后面！是悬崖！”</p><p> 裴怀玉闻言软鞭一抖，勾着那刺客的脚乱他重心，又一剑劈在刺客那只中了箭的手臂上。见他还要挣扎，裴怀玉眉目沉着地挡下最后一击，借着剑的力道将他往山崖下推。</p><p> 却不料那刺客大半身体已出了边界，还伸长手捉住了裴怀玉的一只脚，裴怀玉薄唇轻动，轻飘飘吐出几个冰凉的字：“不自量力。”</p><p> 正要提剑斩去他手，自己脚下的山石忽然松动，裴怀玉顿时趔趄，面上还来不及变幻那副淡然的神情。</p><p> 这下真是“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了——裴怀玉在失重的一瞬眩晕里生出了这个自嘲的念头。</p><p> 他的手下意识抠住了山崖边沿崎岖的石头，他不知道有没有出血，因为指尖极端地用着力，只感受得到指下那坚硬的质地。</p><p> 刺客已经跌了下去。他也撑不住多久。</p><p> 但裴怀玉一点不担心掉下去的事——毕竟上一辈子他就是摔下去才找到石室的，但现在的问题就在于如何把魏春羽也一起拉下去。</p><p> “魏”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手指就脱力了。</p><p> 他甚至来不及再心里狠骂一声，就感到两只温热的手捞住了自己的一只手腕。像钳子一样抓紧了。</p><p> 但那救援的力量被裴怀玉整个人的重量拖着，根本使不上劲，只能一边滑溜溜地趋向脱手，一边整个身子都被拖着朝外滑，来不及说几句话就连腰也拖出去了。</p><p> 魏春羽急道：“抓紧！我拖你上来”</p><p> “怎么拖？”裴怀玉看不见他的神情，但那道焦急的声音却叫他不合时宜地泄出声轻哼，但到底他的手被拽着也不好受，自己就像个大沙袋被一根绷紧的细绳吊着，“放手吧。”</p><p> 但在“喀”的一声轻响后，魏春羽的手真的放松了些微，叫落难人的衣襟攀不住嶙峋山石，在肌肤被艰涩地刮痛时，裴怀玉也无可避免地下落。</p><p> 魏春羽见不到裴怀玉眉眼一凛，只当他下意识拖紧了自己这块浮萍，反手使上了狠劲钳住了自己，竟硬生生拖拽他一同摔下断崖。</p><p> 裴怀玉心道，真是个养不熟失良心的狗崽子，还真想放手？</p><p> 亏得他那么多次救他，到目前为止，</p> ', ' ')('\n <p>论迹不论心——两次救他，教他辨人心、析世事，又引他避开那样多灾祸来此，他做的都是要魏春羽跪伏下来拜他的菩萨事儿。</p><p> 二人狠狠砸在下落的山石上，身上磕得狠了，连尖锐的痛都迟滞了一瞬，但在汹涌的失重感将大脑捣得什么也不剩时，疼痛也不是那么要紧的事了。</p><p> 仿佛神魂还在上头，身体已经不可控地摔得更下了，但又被在上的神思牵扯出了一股呕吐的冲动。</p><p> 根本来不及护头和调整身形，裴怀玉只知道抠紧了魏春羽的腕子，但在接近水面的最后一次对肘部的猛烈撞击下，他们还是松开了。</p><p> 柔软的水在巨大的冲力下也像坚硬的地面，砸得人头昏目眩，而后是汹涌的潮流，将人像落花那样轻易地冲走了，力道之大，几乎令人顾不上窒息感。</p><p> 几口水呛进气道，裴怀玉忍着鼻喉的辛辣和水的挤压闭住了一瞬的气，在逐渐平缓的水区蹬着腿使劲近了岸边，又闭不住气呛了几口水，终于扒住了泥沙，像条临死前挺动的鱼那样把自己挤上了岸。</p><p> 他的水性还是一如既往地差。</p><p> 胸口闷痛，一条腿也被划开了口子，他一时都顾不上，目光在四周照着人，还没看着就脑后一紧，呕出一丝涎液来，接着仿佛痉挛似的，接连呕出好几口水来。</p><p> 他有些脱力地伏在岸边，甚至脚还在水里。</p><p> 这副样子倒不叫人担心活不到三年后了，简直教人担心活不到三天。</p><p> 湿发弯弯曲曲贴在身侧，还有一些落在面上，他稳了稳心神，清晰了些的视野中，竟真的看到一个身影在十来步开外——只是软软趴在岸上，一动不动的。</p><p> 能爬上来就没事。</p><p> 裴怀玉上前，微舒了口气，推了推他沾满浑浊泥沙的身体。</p><p> “阿魏，醒醒。你有没有事？”</p><p> “”</p><p> “魏春羽！”</p><p> 裴怀玉终于察觉不对，将人翻过来，那人面上一道伤口被泡得发白，双眼紧闭，胸膛没有起伏。</p><p> 他好不容易回来一遭，可不是为了送这个死人一程的。</p><p> 裴怀玉对着残魂喃喃，心里揪了些神佛鬼道地乱求一通：“你在听吗？我想我的揠苗助长，可能要害死他不，害死我们。”</p><p> 那残魂替他挡下大半伤毒，几乎成了碎片残渣，当下幽幽道：“早知今日，我就不献舍了，招来你受长久折磨，还不如死了痛快。”</p><p> 裴怀玉手上按压着身下人冰凉的胸膛，而后侧过他苍白失了生气的面容，排了口鼻呛入的水，复又摆正了头，托颈抬颏，吸了口气将唇凑上去。</p><p> 紫微山生母遗事（三） 侥幸……</p><p> 两片同样冰凉的嘴唇陡然贴在一起，却也激得裴怀玉心里一抖。</p><p> 他跪在魏春羽身侧，渡过去的第一口气也有些颤抖。</p><p> 如果魏春羽死了，那他就功亏一篑了。</p><p> 同生蛊白种了，受了那样多次的病痛与苦心经营到头来都成空，更不必说逆了因果的天道责罚会教他灰飞烟灭他费尽气力想要抓紧的一切也都幻灭成了妄想。</p><p> 滴滴寒水，沿发尖落到魏春羽面上，像是谁无力地哭了一场。</p><p> ——如果魏春羽死了他就害死了他。</p><p> 在魏春羽原先的轨道上，他会位极人皇，纵然一朝行差就错，落了个人彘下场，但也绝不会悄无声息地死成一个无名之徒。</p><p> 他是搞毁了两辈子的人生吗？</p><p> 裴怀玉机械地重复着按压与送气的动作。</p><p> 就连身下人眼皮的抽动也没有看见。</p><p> 裴怀玉感到生命不只在从魏春羽身体里流逝，也在从自己身上消弭。它们被绝望一点点蚕食了，而天真的幻想又化作眼角一点泪光。</p><p> 杂乱地几近崩溃的心绪在自己的手被挥开时飞散了。</p><p> 魏春羽睫毛抖抖簌簌地睁开眼睛，推开他猛地半咳半呕出四五口水，才终于喘上气。</p>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