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在柏灵差人去取当年宝鸳赠予的那个木匣的晚上，王老板就意识到了事情并不简单。只是他在百花涯内并无什么熟悉的朋友，只有一位——湖字号的杨老板。<br />
这位杨老板一直想入股票号的商队，这勉强能算得上是一个可以帮忙打听的人。<br />
于是就在那天夜里，他亲自来了一趟百花涯，向湖字号的老板登门请教，这里的兰字号最近是新收了什么厉害人物。<br />
如此一来二去，王老板也确信了柏灵还活着。<br />
等到两人相见时，柏灵几次以茶代酒，提杯感谢。<br />
她提起那日主动前往湖字号打听消息的事。<br />
那时柏灵原是想干脆闹出一些乱子，然后再伺机请求京兆尹衙门的郑密郑大人介入，未曾想那位杨老板见面后，对方起先确实是冷言冷语，然而一知晓她的身份就是兰字号的百灵时，就换了一副脸孔。<br />
因着这层关系，她才打听到了许多外头并无风传的消息，这才真正明白等在宝鸳和念念之前的路会是怎样的。<br />
王裕章叹了一声，对于柏灵“在这种时候还在管其他人的闲事”这一点，他也着实是有些感叹。而每当王裕章问起柏灵到底是因何落到百花涯这样的地方时，柏灵总是三缄其口，并嘱咐王老板不要问，最好也不要打听。<br />
这番话里的分量，王裕章多少能明白一些。<br />
六月，随着几次盛大的歌舞宴会，柏灵的名字渐渐在兰字号里变得炙手可热起来。<br />
她的嗓子和她的歌都无愧于“百灵”这个名字，越来越多的客人因着好奇开始往兰字号里涌，而想要一亲芳泽的人也渐渐变多。<br />
这些人带着礼物和礼金一趟趟地往兰字号里跑，兰芷君每日核对账册的时候，心情也愈加美丽。<br />
如果非要说这段时间里，有什么地方有些奇怪，让柏灵一直记挂、忧心的，那可能是韦英一直没有回来。<br />
他先前说五月底有事要出去一趟，但并没有说明究竟是怎样的事，也没有说到底什么时候回来，还回不回来。<br />
唯一不变的，大约是这些天里，柏灵一日也没有松懈的刺刀练习。<br />
一切如韦英所说，每一天的坚持都很重要。一日偷闲固然无人知晓，但对信念的打击将会是巨大的。<br />
只是，当韦英离开后，没有人再来为她避开那些在暗处的眼睛。<br />
她不再选择在夜里爬上房顶，而是将手中的刀刃换成了丝绸，在舞坊一次一次的起跳和下落里，反复练习着抽拔与刺穿的动作。<br />
舞坊的师傅几次见到都忍不住喊停，说像柏灵这样杀气太重。<br />
人应当微笑。<br />
且挥袖时，目光中也应带着柔和与温从。<br />
在保留身体力道的同时，柏灵照做了。<br />
她偶尔甚至会觉得庆幸——或许舞坊师傅给出的建议是对的，挥刀时如果将杀意写在脸上，大概本身就是破绽吧。<br />
但偶尔休息的间隙，柏灵还是会有些好奇地想，韦老师傅，究竟是干什么去了呢……<br />
她无法知晓，眼下也只能等他回来，再一问究竟。<br />
在后来的六月十四和六月二十一，王端也同样再次现身了。他这两次露面的时间依旧是在上午，且在柏灵屋子里也同样是待了半个时辰。<br />
柏灵和王端都不知道的是，他们在屋中说出的每一件事，都会在之后原封不动地传回金阁。<br />
兰芷君通常都在一边忙自己的事，一边和凤栖一道把全程讲述的东西听完。<br />
事实上，他们都关注到了同一件事。<br />
在王端开始见柏灵之后，他来百花涯——而不仅仅是兰字号——的次数，变少了。<br />
第一百六十五章 睡前故事<br />
六月底，宝鸳和他的丈夫终于走完了一整套调查与核实的流程，被放出了大牢。<br />
那一整个匣子的珠宝首饰，虽然确实是归宝鸳所有，但毕竟属于前朝贵妃的赏赐，如今被这样贱价典当着实不敬。<br />
因此，这些赏赐，京兆尹衙门将原封不动地交还回宫。<br />
为了这件事，宝鸳的丈夫曾在牢里破口大骂，但宝鸳一直蜷坐在角落，一直表情恹恹地望着眼前一小块湿漉肮脏的空地。<br />
在刚刚被关进来的时候，宝鸳曾焦急地拜托衙役替她回百花涯边沿的花弄看看，因为家里还有一个三岁的孩子，当初抓人的时候太急，她甚至来不及和念念说明究竟是发生了什么。<br />
听闻家里还有无人照顾的幼儿，衙役在第二天便专程去跑了一趟。实在不行，就把孩子也带到牢里来照顾着也好，反正牢里不缺这口粮食。<br />
然而当衙役回来的时候，他身边并没有念念的身影。<br />
“家里没有人。”衙役给出了这样的答复，“我找你邻居问了一圈，说是兰字号里一个姑娘昨晚过来看了看，把孩子带走了。”<br />
宝鸳立刻明白过来。<br />
这一日，出了牢门，她顾不得身后的丈夫，也顾不得自己此刻满身的污秽，大步地往兰字号跑去。<br />
此时已是傍晚，兰字号前正渐渐变得热闹，宝鸳才踏上兰字号外的台阶，就被这里的龟爪子拦了下来。<br />
“这是什么地方，一个叫花子也敢往里闯？走走走！”<br />
“我要见柏灵……”宝鸳喃喃地说。<br />
“什么？”<br />
“我要见柏灵！让我见见柏灵！”<br />
外头的几个龟爪子彼此看了一眼，然后爆发出了笑声。<br />
“想见我们百灵姑娘的多了！”<br />
见宝鸳仍是固执地想要往里走，几个龟爪子抽出了腰间的棍子，在一通乱揍之后他们架着宝鸳往外走。<br />
正此时，迎面一辆堂皇富丽的马车驶来，一个龟爪子停下来，在路旁指着那马车，嘲弄地道，“看见这马车了吗？”<br />
宝鸳抬起了头，马车上，绸缎装饰的车帘正随着前进的风在车外飘扬。<br />
“想见百灵，你得先用这样的马车拉上两箱银子过来，之后百灵姑娘什么时候有空，会来告诉你的……明白吗？”龟爪子大笑起来。<br />
宝鸳用最后的力气甩开了龟爪子钳住她肩膀的手，她站在不远处仰起脸，深深地望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兰字号高楼。<br />
而后她低下头，一脚深，一脚浅地离开了这里。<br />
……<br />
这天深夜，天上又落雨，屋子里几个墙角都在漏水，但宝鸳已经没有心情再去拿脚盆去接了。<br />
雨水打湿了床脚，虽是盛夏，宝鸳仍觉得有些寒冷。<br />
外头忽然响起了敲门声。<br />
门其实没有锁，因为她的丈夫今晚还没有回来，她得为他留门。<br />
“谁啊。”<br />
隔着门，噪杂的雨声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娘！”<br />
宝鸳连忙坐起来，拉开门，念念肩膀上扛着一把和她身体大小不相称的雨伞，站在外头。<br />
她连忙抱起念念，打起伞往街上看去——夜晚的雨幕里空无一人。<br />
宝鸳收了伞，连忙把念念抱回屋。<br />
“你到哪里去了！”宝鸳眼泪涌了上来，她把念念紧紧抱在怀里。<br />
“我一直在柏灵姐姐和松青姐姐那里……”念念感觉自己被抱得有些透不过气来，勉强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br />
屋子里没有灯，宝鸳看不清念念的脸，但能闻见女儿身上的气味——念念身上很干净，穿的衣服闻起来也有一股太阳晒过的馨香。<br />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身上穿的衣服，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换洗了，连忙又将念念松开。<br />
她重新将床铺平，然后把孩子放在仍旧干燥温暖的那片地方。<br />
“娘？”念念在黑暗中喊了一声。<br />
“娘在，”宝鸳轻声道，“我去换身衣服。”<br />
宝鸳声音哽咽，先前到家之后，她只觉得浑身都没有力气，甚至感觉不到饥饿，整个人都倒在床上，一动也不愿动。<br />
今晚也没有时间再洗澡了，只能明早去。<br />
“爹爹呢？”念念又问道。<br />
宝鸳觉得眼睛有些发涩，低声道，“他在外面有事，今晚可能也不回来了。”<br />
念念应了一声。<br />
宝鸳自己心口一阵发紧——其实能有什么事呢？无非是又去哪里赊账喝酒了吧……<br />
母女俩很快都在床上躺了下来，念念听话地把头枕靠在母亲的手臂上，虽然宝鸳身上并不好闻，但念念还是抱得很紧。<br />
宝鸳感觉女儿像一只小猫似的蜷在自己怀里，顿时鼻子一酸，她轻声道，“……你在柏灵姐姐那里乖吗，这段时间？”<br />
“可乖了。”念念小声回答，她抬起头，软软的额发蹭在宝鸳的下巴上，“娘下次不管去哪里，都带着念念一起走好不好……念念好想你。”<br />
宝鸳的眼泪顿时落了下来，她什么也说不出，只好连连点头。<br />
“我以后还能去柏灵姐姐那里吗？”念念忽然又问道。<br />
宝鸳怔了一下，心里顿时凉了半截。<br />
“为什么？”她忍着悲伤问道，“……你觉得柏灵姐姐那里比娘这儿好是不是？”<br />
念念摇了摇头。<br />
“柏灵姐姐每天晚上给我讲故事。”念念轻声道，“她本来是说，等故事讲完的时候，娘就回来了，但昨天的故事还没有讲完……”<br />
宝鸳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她再次紧紧把女儿抱在怀里。<br />
念念虽然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哭，但非常懂事地沉默了下来。<br />
过了好久，宝鸳才平息了自己的呼吸。<br />
“柏灵姐姐都给你讲了什么故事？”宝鸳轻声问道，“你也讲给娘听好不好？”<br />
念念听话地点头，“那我给娘讲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的故事吧！”<br />
这个故事当初在讲述的时候，被柏灵拆成了五个部分，哄着念念睡了五个晚上。<br />
重新连贯复述的时候，念念漏了一些细节，但整个故事的脉络都记得很清晰。<br />
念念讲得很兴奋，只是此刻时间着实太晚，在说完了这一个之后，她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明显的困意。<br />
念念轻声告诉宝鸳，还有小红帽，灰姑娘，卖火柴的小女孩，勇敢的小裁缝……这样那样很多很多个故事。<br />
以后每天晚上睡前，她都可以把这些故事，也讲给娘听。</p>
这位杨老板一直想入股票号的商队，这勉强能算得上是一个可以帮忙打听的人。<br />
于是就在那天夜里，他亲自来了一趟百花涯，向湖字号的老板登门请教，这里的兰字号最近是新收了什么厉害人物。<br />
如此一来二去，王老板也确信了柏灵还活着。<br />
等到两人相见时，柏灵几次以茶代酒，提杯感谢。<br />
她提起那日主动前往湖字号打听消息的事。<br />
那时柏灵原是想干脆闹出一些乱子，然后再伺机请求京兆尹衙门的郑密郑大人介入，未曾想那位杨老板见面后，对方起先确实是冷言冷语，然而一知晓她的身份就是兰字号的百灵时，就换了一副脸孔。<br />
因着这层关系，她才打听到了许多外头并无风传的消息，这才真正明白等在宝鸳和念念之前的路会是怎样的。<br />
王裕章叹了一声，对于柏灵“在这种时候还在管其他人的闲事”这一点，他也着实是有些感叹。而每当王裕章问起柏灵到底是因何落到百花涯这样的地方时，柏灵总是三缄其口，并嘱咐王老板不要问，最好也不要打听。<br />
这番话里的分量，王裕章多少能明白一些。<br />
六月，随着几次盛大的歌舞宴会，柏灵的名字渐渐在兰字号里变得炙手可热起来。<br />
她的嗓子和她的歌都无愧于“百灵”这个名字，越来越多的客人因着好奇开始往兰字号里涌，而想要一亲芳泽的人也渐渐变多。<br />
这些人带着礼物和礼金一趟趟地往兰字号里跑，兰芷君每日核对账册的时候，心情也愈加美丽。<br />
如果非要说这段时间里，有什么地方有些奇怪，让柏灵一直记挂、忧心的，那可能是韦英一直没有回来。<br />
他先前说五月底有事要出去一趟，但并没有说明究竟是怎样的事，也没有说到底什么时候回来，还回不回来。<br />
唯一不变的，大约是这些天里，柏灵一日也没有松懈的刺刀练习。<br />
一切如韦英所说，每一天的坚持都很重要。一日偷闲固然无人知晓，但对信念的打击将会是巨大的。<br />
只是，当韦英离开后，没有人再来为她避开那些在暗处的眼睛。<br />
她不再选择在夜里爬上房顶，而是将手中的刀刃换成了丝绸，在舞坊一次一次的起跳和下落里，反复练习着抽拔与刺穿的动作。<br />
舞坊的师傅几次见到都忍不住喊停，说像柏灵这样杀气太重。<br />
人应当微笑。<br />
且挥袖时，目光中也应带着柔和与温从。<br />
在保留身体力道的同时，柏灵照做了。<br />
她偶尔甚至会觉得庆幸——或许舞坊师傅给出的建议是对的，挥刀时如果将杀意写在脸上，大概本身就是破绽吧。<br />
但偶尔休息的间隙，柏灵还是会有些好奇地想，韦老师傅，究竟是干什么去了呢……<br />
她无法知晓，眼下也只能等他回来，再一问究竟。<br />
在后来的六月十四和六月二十一，王端也同样再次现身了。他这两次露面的时间依旧是在上午，且在柏灵屋子里也同样是待了半个时辰。<br />
柏灵和王端都不知道的是，他们在屋中说出的每一件事，都会在之后原封不动地传回金阁。<br />
兰芷君通常都在一边忙自己的事，一边和凤栖一道把全程讲述的东西听完。<br />
事实上，他们都关注到了同一件事。<br />
在王端开始见柏灵之后，他来百花涯——而不仅仅是兰字号——的次数，变少了。<br />
第一百六十五章 睡前故事<br />
六月底，宝鸳和他的丈夫终于走完了一整套调查与核实的流程，被放出了大牢。<br />
那一整个匣子的珠宝首饰，虽然确实是归宝鸳所有，但毕竟属于前朝贵妃的赏赐，如今被这样贱价典当着实不敬。<br />
因此，这些赏赐，京兆尹衙门将原封不动地交还回宫。<br />
为了这件事，宝鸳的丈夫曾在牢里破口大骂，但宝鸳一直蜷坐在角落，一直表情恹恹地望着眼前一小块湿漉肮脏的空地。<br />
在刚刚被关进来的时候，宝鸳曾焦急地拜托衙役替她回百花涯边沿的花弄看看，因为家里还有一个三岁的孩子，当初抓人的时候太急，她甚至来不及和念念说明究竟是发生了什么。<br />
听闻家里还有无人照顾的幼儿，衙役在第二天便专程去跑了一趟。实在不行，就把孩子也带到牢里来照顾着也好，反正牢里不缺这口粮食。<br />
然而当衙役回来的时候，他身边并没有念念的身影。<br />
“家里没有人。”衙役给出了这样的答复，“我找你邻居问了一圈，说是兰字号里一个姑娘昨晚过来看了看，把孩子带走了。”<br />
宝鸳立刻明白过来。<br />
这一日，出了牢门，她顾不得身后的丈夫，也顾不得自己此刻满身的污秽，大步地往兰字号跑去。<br />
此时已是傍晚，兰字号前正渐渐变得热闹，宝鸳才踏上兰字号外的台阶，就被这里的龟爪子拦了下来。<br />
“这是什么地方，一个叫花子也敢往里闯？走走走！”<br />
“我要见柏灵……”宝鸳喃喃地说。<br />
“什么？”<br />
“我要见柏灵！让我见见柏灵！”<br />
外头的几个龟爪子彼此看了一眼，然后爆发出了笑声。<br />
“想见我们百灵姑娘的多了！”<br />
见宝鸳仍是固执地想要往里走，几个龟爪子抽出了腰间的棍子，在一通乱揍之后他们架着宝鸳往外走。<br />
正此时，迎面一辆堂皇富丽的马车驶来，一个龟爪子停下来，在路旁指着那马车，嘲弄地道，“看见这马车了吗？”<br />
宝鸳抬起了头，马车上，绸缎装饰的车帘正随着前进的风在车外飘扬。<br />
“想见百灵，你得先用这样的马车拉上两箱银子过来，之后百灵姑娘什么时候有空，会来告诉你的……明白吗？”龟爪子大笑起来。<br />
宝鸳用最后的力气甩开了龟爪子钳住她肩膀的手，她站在不远处仰起脸，深深地望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兰字号高楼。<br />
而后她低下头，一脚深，一脚浅地离开了这里。<br />
……<br />
这天深夜，天上又落雨，屋子里几个墙角都在漏水，但宝鸳已经没有心情再去拿脚盆去接了。<br />
雨水打湿了床脚，虽是盛夏，宝鸳仍觉得有些寒冷。<br />
外头忽然响起了敲门声。<br />
门其实没有锁，因为她的丈夫今晚还没有回来，她得为他留门。<br />
“谁啊。”<br />
隔着门，噪杂的雨声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娘！”<br />
宝鸳连忙坐起来，拉开门，念念肩膀上扛着一把和她身体大小不相称的雨伞，站在外头。<br />
她连忙抱起念念，打起伞往街上看去——夜晚的雨幕里空无一人。<br />
宝鸳收了伞，连忙把念念抱回屋。<br />
“你到哪里去了！”宝鸳眼泪涌了上来，她把念念紧紧抱在怀里。<br />
“我一直在柏灵姐姐和松青姐姐那里……”念念感觉自己被抱得有些透不过气来，勉强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br />
屋子里没有灯，宝鸳看不清念念的脸，但能闻见女儿身上的气味——念念身上很干净，穿的衣服闻起来也有一股太阳晒过的馨香。<br />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身上穿的衣服，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换洗了，连忙又将念念松开。<br />
她重新将床铺平，然后把孩子放在仍旧干燥温暖的那片地方。<br />
“娘？”念念在黑暗中喊了一声。<br />
“娘在，”宝鸳轻声道，“我去换身衣服。”<br />
宝鸳声音哽咽，先前到家之后，她只觉得浑身都没有力气，甚至感觉不到饥饿，整个人都倒在床上，一动也不愿动。<br />
今晚也没有时间再洗澡了，只能明早去。<br />
“爹爹呢？”念念又问道。<br />
宝鸳觉得眼睛有些发涩，低声道，“他在外面有事，今晚可能也不回来了。”<br />
念念应了一声。<br />
宝鸳自己心口一阵发紧——其实能有什么事呢？无非是又去哪里赊账喝酒了吧……<br />
母女俩很快都在床上躺了下来，念念听话地把头枕靠在母亲的手臂上，虽然宝鸳身上并不好闻，但念念还是抱得很紧。<br />
宝鸳感觉女儿像一只小猫似的蜷在自己怀里，顿时鼻子一酸，她轻声道，“……你在柏灵姐姐那里乖吗，这段时间？”<br />
“可乖了。”念念小声回答，她抬起头，软软的额发蹭在宝鸳的下巴上，“娘下次不管去哪里，都带着念念一起走好不好……念念好想你。”<br />
宝鸳的眼泪顿时落了下来，她什么也说不出，只好连连点头。<br />
“我以后还能去柏灵姐姐那里吗？”念念忽然又问道。<br />
宝鸳怔了一下，心里顿时凉了半截。<br />
“为什么？”她忍着悲伤问道，“……你觉得柏灵姐姐那里比娘这儿好是不是？”<br />
念念摇了摇头。<br />
“柏灵姐姐每天晚上给我讲故事。”念念轻声道，“她本来是说，等故事讲完的时候，娘就回来了，但昨天的故事还没有讲完……”<br />
宝鸳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她再次紧紧把女儿抱在怀里。<br />
念念虽然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哭，但非常懂事地沉默了下来。<br />
过了好久，宝鸳才平息了自己的呼吸。<br />
“柏灵姐姐都给你讲了什么故事？”宝鸳轻声问道，“你也讲给娘听好不好？”<br />
念念听话地点头，“那我给娘讲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的故事吧！”<br />
这个故事当初在讲述的时候，被柏灵拆成了五个部分，哄着念念睡了五个晚上。<br />
重新连贯复述的时候，念念漏了一些细节，但整个故事的脉络都记得很清晰。<br />
念念讲得很兴奋，只是此刻时间着实太晚，在说完了这一个之后，她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明显的困意。<br />
念念轻声告诉宝鸳，还有小红帽，灰姑娘，卖火柴的小女孩，勇敢的小裁缝……这样那样很多很多个故事。<br />
以后每天晚上睡前，她都可以把这些故事，也讲给娘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