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阳光自玻璃外透进来，墙边摆着几副画，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油墨味，不难闻，有点熟悉，偶尔来这儿接她的时候，傅修辞能嗅到她身上沾着类似的气息，夹杂着几分花木扶疏的香气。<br />
这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br />
傅修辞猜，只要她的手还能画，眼睛还能看见，就不愿委身于谁。<br />
在这点上，他并不特殊。<br />
傅修辞收回目光，视线落回在宁书禾身上，她正从一墨绿色滚轮软椅上把自己放得乱七八糟的抱枕、毛毯和暖手袋一次性收拾好抱起来，扔进一旁的收纳箱里，傅修辞朝她脚下看过去，那里放着半瓶红酒。<br />
“平时就在这儿画画？”傅修辞随口一问。<br />
“嗯。”宁书禾低头鼓捣着什么。<br />
傅修辞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什么时候启程去澳洲？”<br />
“我四月底过去。”宁书禾回答，“在那之前得把展品都运过去。”<br />
傅修辞沉默一瞬。<br />
过了半晌，察觉到傅修辞的视线，宁书禾低头看着自己那一堆乱糟糟的东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平时在这儿一坐就是一整天，舒服为主，就没那么整洁……”<br />
傅修辞也笑着自背后搂她，下巴搁在她颈窝里：“又没笑话你。”<br />
“你先坐。”拉过他的手，带他坐到那软椅上，宁书禾说：“我去前面看看，一会儿再过来找你。”<br />
宁书禾从他手里拿过自己的链条包，从里头掏出手机，准备转身离开时，却被傅修辞拉住手，宁书禾有些不解地回头，傅修辞却是笑着一挑眉：“我不能去瞧瞧？”<br />
宁书禾先是一愣，而后笑了一声，爽快地应下：“当然可以，要我带你逛逛吗？”<br />
“你先忙你的。”傅修辞语气平平，“我先自己看看，其他的待会儿再说。”<br />
傅修辞搂着她的肩，推着她往外走，等宁书禾伸手去拉房门时，傅修辞感觉到她的动作一顿。<br />
傅修辞眸色稍沉，猜到她打算说什么，便先一步正要将手放下，态度假意疏离了些。<br />
他妥协了。<br />
见不得人又如何？不见就是了。<br />
现在他已经不在乎了。<br />
他只想要她。<br />
只想和她在一起。<br />
其他都不重要。<br />
空气中沉默着。<br />
不曾想，半晌以后，宁书禾只不过神情严肃地说一句：“那你可不许乱动我的东西哦。”<br />
傅修辞一怔，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而后心口便漫起惊喜，他陡然笑了，抬起手掌重新压紧她的肩膀，俯身吻她脸颊。<br />
温热的气息落在颈侧，激起一片痒意，耳侧是男人浮浪的调笑：知道了，宁老师真是铁面无私……<br />
宁书禾承认自己有些受不了他这个称呼，忍不住低头缩了缩脖子，把下巴埋进围巾里。<br />
看见她这样子，傅修辞脸上的笑意更甚，还要凑过来亲她，宁书禾直接伸手到他脸上，把他往后推，傅修辞却反手拉紧她的手腕，亲了亲她的掌心。<br />
……真要命。<br />
宁书禾无奈地叹了口气，安抚似的语气：“好啦，我去看看外面的情况。”<br />
傅修辞乖乖放开了她的手。<br />
一直等宁书禾忙完，带着他在画室里四处逛了逛。<br />
她提到外面工作室的部分是宁氏的人负责设计的，但画室里每个角落都是她亲自操刀，这里这么放是什么想法，那里那么放是什么说法，宁书禾一一解释给他听。<br />
傅修辞虽是听得云里雾里，却也听得十分认真，从没让话题落下，遇到没听懂的还会重新问她。<br />
说完以后，宁书禾凑上去盯着他，故意笑着问他：“觉得这些有趣吗？宾大mba高材生。”<br />
听出她的揶揄，傅修辞也不恼火，反倒动作亲昵地伸手搂住她，慢条斯理地坦言：他是个商人，确实不懂这些，但今儿听她这么仔细讲了讲，觉得也挺有意思，不过他确实不太能深入理解，以后还是保持远观为好。<br />
宁书禾侧目看他一眼，心下怃然。<br />
不是腹诽，也并不失落，反倒庆幸。<br />
她很清楚，傅修辞是生意人，凡事都讲究个白纸黑字，论个明码标价。<br />
但她搞的这些东西，买家卖家口口声声的所谓“价值”看不见摸不着，价格也没有实打实的行业标准和市场规则，高了低了全凭她一句话，她说的话贵了贱了又只是时势问题，傅修辞肯定会觉得搞艺术的人多少都有些虚头巴脑。<br />
之前她刚回国，画展闭幕，傅祈年爽约，傅修辞却过来的那天，傅修辞也是这样，但她很欣慰，他不是全然不懂她的画，却还算懂她的话。<br />
至少在大部分情况下是这样……<br />
少部分的偏执不算。<br />
“那你是觉得这些东西有趣……”宁书禾回过神，语气一顿，“还是我有趣？”<br />
傅修辞看着她，挑眉。<br />
宁书禾恼着拊他额头：“你脑子里能不能别总是……我的意思是，这种事儿，你不用哄我高兴。”<br />
傅修辞笑出一声，手掌微微收紧：“哄你高兴另有他法，没必要说好听的假话。”<br />
宁书禾微微一怔。<br />
傅修辞微沉的声音自耳边再次响起：“我在你这儿，以后都只说实话。”<br />
宁书禾并没忽略掉他语气里的微微滞涩，却没深究，转而用半开玩笑的语气问他：“以后……？听三叔这个意思，像是以前骗过我。”<br />
傅修辞十分坦然，语调沉沉地落下：“嗯，我承认，骗过。”<br />
宁书禾毫不意外这个答案，只是她好奇：“几次？”<br />
“两次。”<br />
宁书禾一顿，有些难以置信：“就两次吗？”<br />
听出不对劲，傅修辞垂眸，抬手拊她后颈，故意气他：“嗯？什么叫‘就两次吗’？就这么不相信我。”<br />
如果他说就两次，宁书禾还真有点好奇，这“两次”到底是哪两次。<br />
傅修辞不咸不淡地对上她好奇的目光，却保持沉默。<br />
不管他到底是因为不好意思，还是说了假话，宁书禾还就是非得问出来，和他拉开些距离，抬着脑袋毫不避讳地盯着他看。<br />
“你母亲的遗物。”傅修辞缓缓开口，“那副海螺珠，是我拍下的。”<br />
宁书禾笑了下：“还有一次呢？”<br />
“还有一次……”傅修辞看着她，“那天不是路过。”<br />
“哪天？”<br />
“北城美术馆，你的画展闭幕，你没等到祈年。”<br />
傅修辞低着头，指腹轻轻摩挲在她的颈侧：<br />
“但等到了我的那天，并非偶然。”<br />
第58章 chapter 58 斯里兰卡<br />
宁书禾轻轻浅浅地哼笑一声：“这也算吗？”<br />
傅修辞垂眸, 认真地看了她几秒钟，再把这话反问回去：“不算吗？”<br />
阳光透过玻璃，树叶的光斑落在她的脸上, 沉默的几秒，耳边有风吹过。<br />
“不算。”宁书禾沉沉地落下一句，“因为这些我知道。”<br />
傅修辞静默一霎。<br />
宁书禾没错过他一瞬间错愕的表情, 忍不住倾身朝他凑近了些, 又半开玩笑地笑说：“至少要我到现在都不知道的才算吧。”<br />
傅修辞看着她, 挑眉。<br />
“有吗？”宁书禾抓住他的手臂轻搡, 煞有介事的语气，“要好好考虑再说哦。”<br />
傅修辞垂眸，对上她的眼睛, 顿了一瞬, 好似真的认真思考过，最终谨慎确认：“没有了。”<br />
宁书禾微微怔住，但这状态并没持续太久，她向来不喜欢猜测傅修辞所说究竟是真话假话, 因为如果她真的去计较这有还是没有，一次还是几次, 就显得太过较真太过傻气。<br />
更何况。<br />
隐瞒和欺骗, 是实打实的两种情况。<br />
方才出于私心, 问他有没有骗过自己, 这本身就已经是破戒了。<br />
何必再去追问是否有过隐瞒。<br />
分明早就知道答案。<br />
她不能再纵容自己。<br />
傅修辞的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脸上, 半晌以后, 伸手去拍她额头, 略过了这个话题：“走吧。”<br />
宁书禾抬头看他, 顺势下了台阶：“要带我去哪儿？”<br />
“宁老师, 太阳都要落山了。”傅修辞将她搂紧：“先去吃饭。”<br />
宁书禾低头笑了下，坦言道：“喔，肚子还真有点饿，三叔要带我去吃什么？”<br />
傅修辞反问：“你想吃什么？”<br />
“糖醋小排。”<br />
傅修辞笑了声：“回家。”<br />
/<br />
三月的最后一天，宁书禾去日本参加在佛罗伦萨时的同僚的婚礼，傅修辞赶在傍晚仪式开始前给她打了个电话，得知丁铭碰巧也在，两人正结着伴，他也放心许多。<br />
待他挂断电话，放下手机，孟洵自前排驾驶位递来一叠资料：“傅总，照您的吩咐整理好了。”<br />
傅修辞揿亮头顶的阅读灯，手指捏着薄薄的纸张，面无表情地翻阅，半晌以后，才将文件夹合起，搁置在一旁：“不用拿进去了。”<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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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br />
傅修辞猜，只要她的手还能画，眼睛还能看见，就不愿委身于谁。<br />
在这点上，他并不特殊。<br />
傅修辞收回目光，视线落回在宁书禾身上，她正从一墨绿色滚轮软椅上把自己放得乱七八糟的抱枕、毛毯和暖手袋一次性收拾好抱起来，扔进一旁的收纳箱里，傅修辞朝她脚下看过去，那里放着半瓶红酒。<br />
“平时就在这儿画画？”傅修辞随口一问。<br />
“嗯。”宁书禾低头鼓捣着什么。<br />
傅修辞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什么时候启程去澳洲？”<br />
“我四月底过去。”宁书禾回答，“在那之前得把展品都运过去。”<br />
傅修辞沉默一瞬。<br />
过了半晌，察觉到傅修辞的视线，宁书禾低头看着自己那一堆乱糟糟的东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平时在这儿一坐就是一整天，舒服为主，就没那么整洁……”<br />
傅修辞也笑着自背后搂她，下巴搁在她颈窝里：“又没笑话你。”<br />
“你先坐。”拉过他的手，带他坐到那软椅上，宁书禾说：“我去前面看看，一会儿再过来找你。”<br />
宁书禾从他手里拿过自己的链条包，从里头掏出手机，准备转身离开时，却被傅修辞拉住手，宁书禾有些不解地回头，傅修辞却是笑着一挑眉：“我不能去瞧瞧？”<br />
宁书禾先是一愣，而后笑了一声，爽快地应下：“当然可以，要我带你逛逛吗？”<br />
“你先忙你的。”傅修辞语气平平，“我先自己看看，其他的待会儿再说。”<br />
傅修辞搂着她的肩，推着她往外走，等宁书禾伸手去拉房门时，傅修辞感觉到她的动作一顿。<br />
傅修辞眸色稍沉，猜到她打算说什么，便先一步正要将手放下，态度假意疏离了些。<br />
他妥协了。<br />
见不得人又如何？不见就是了。<br />
现在他已经不在乎了。<br />
他只想要她。<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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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曾想，半晌以后，宁书禾只不过神情严肃地说一句：“那你可不许乱动我的东西哦。”<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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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书禾无奈地叹了口气，安抚似的语气：“好啦，我去看看外面的情况。”<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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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等宁书禾忙完，带着他在画室里四处逛了逛。<br />
她提到外面工作室的部分是宁氏的人负责设计的，但画室里每个角落都是她亲自操刀，这里这么放是什么想法，那里那么放是什么说法，宁书禾一一解释给他听。<br />
傅修辞虽是听得云里雾里，却也听得十分认真，从没让话题落下，遇到没听懂的还会重新问她。<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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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出她的揶揄，傅修辞也不恼火，反倒动作亲昵地伸手搂住她，慢条斯理地坦言：他是个商人，确实不懂这些，但今儿听她这么仔细讲了讲，觉得也挺有意思，不过他确实不太能深入理解，以后还是保持远观为好。<br />
宁书禾侧目看他一眼，心下怃然。<br />
不是腹诽，也并不失落，反倒庆幸。<br />
她很清楚，傅修辞是生意人，凡事都讲究个白纸黑字，论个明码标价。<br />
但她搞的这些东西，买家卖家口口声声的所谓“价值”看不见摸不着，价格也没有实打实的行业标准和市场规则，高了低了全凭她一句话，她说的话贵了贱了又只是时势问题，傅修辞肯定会觉得搞艺术的人多少都有些虚头巴脑。<br />
之前她刚回国，画展闭幕，傅祈年爽约，傅修辞却过来的那天，傅修辞也是这样，但她很欣慰，他不是全然不懂她的画，却还算懂她的话。<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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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是觉得这些东西有趣……”宁书禾回过神，语气一顿，“还是我有趣？”<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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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书禾恼着拊他额头：“你脑子里能不能别总是……我的意思是，这种事儿，你不用哄我高兴。”<br />
傅修辞笑出一声，手掌微微收紧：“哄你高兴另有他法，没必要说好听的假话。”<br />
宁书禾微微一怔。<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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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书禾并没忽略掉他语气里的微微滞涩，却没深究，转而用半开玩笑的语气问他：“以后……？听三叔这个意思，像是以前骗过我。”<br />
傅修辞十分坦然，语调沉沉地落下：“嗯，我承认，骗过。”<br />
宁书禾毫不意外这个答案，只是她好奇：“几次？”<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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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书禾一顿，有些难以置信：“就两次吗？”<br />
听出不对劲，傅修辞垂眸，抬手拊她后颈，故意气他：“嗯？什么叫‘就两次吗’？就这么不相信我。”<br />
如果他说就两次，宁书禾还真有点好奇，这“两次”到底是哪两次。<br />
傅修辞不咸不淡地对上她好奇的目光，却保持沉默。<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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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书禾笑了下：“还有一次呢？”<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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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天？”<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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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修辞低着头，指腹轻轻摩挲在她的颈侧：<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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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修辞垂眸, 认真地看了她几秒钟，再把这话反问回去：“不算吗？”<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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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修辞静默一霎。<br />
宁书禾没错过他一瞬间错愕的表情, 忍不住倾身朝他凑近了些, 又半开玩笑地笑说：“至少要我到现在都不知道的才算吧。”<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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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修辞垂眸，对上她的眼睛, 顿了一瞬, 好似真的认真思考过，最终谨慎确认：“没有了。”<br />
宁书禾微微怔住，但这状态并没持续太久，她向来不喜欢猜测傅修辞所说究竟是真话假话, 因为如果她真的去计较这有还是没有，一次还是几次, 就显得太过较真太过傻气。<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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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瞒和欺骗, 是实打实的两种情况。<br />
方才出于私心, 问他有没有骗过自己, 这本身就已经是破戒了。<br />
何必再去追问是否有过隐瞒。<br />
分明早就知道答案。<br />
她不能再纵容自己。<br />
傅修辞的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脸上, 半晌以后, 伸手去拍她额头, 略过了这个话题：“走吧。”<br />
宁书禾抬头看他, 顺势下了台阶：“要带我去哪儿？”<br />
“宁老师, 太阳都要落山了。”傅修辞将她搂紧：“先去吃饭。”<br />
宁书禾低头笑了下，坦言道：“喔，肚子还真有点饿，三叔要带我去吃什么？”<br />
傅修辞反问：“你想吃什么？”<br />
“糖醋小排。”<br />
傅修辞笑了声：“回家。”<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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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最后一天，宁书禾去日本参加在佛罗伦萨时的同僚的婚礼，傅修辞赶在傍晚仪式开始前给她打了个电话，得知丁铭碰巧也在，两人正结着伴，他也放心许多。<br />
待他挂断电话，放下手机，孟洵自前排驾驶位递来一叠资料：“傅总，照您的吩咐整理好了。”<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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