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不畏人言，心存抱负，一切留待青史评价。<br />
这是顾锦卿曾经对她的评语。<br />
但聪明伶俐的小狗也只看透了一半。<br />
“春秋既不知我，也不罪我。”<br />
沈约默默听罢，没有说话。<br />
他从来都看透了这位学生的全部。<br />
自越长风十二岁那年开始他便看着她长大，从来都知道她是一个怎样的人。<br />
但即便是他，也不会自信地说他了解她，更不会自大地去对她作出任何评价。<br />
是恶也好，是善也好，他既没有审判她的资格，对他来说也没有分别。<br />
沉默了不知多久，沈约才缓缓开口：“无论是怎样的决定，为师也会站在你的身边。”<br />
“自你拿着束修来翰林院的那一日起，为师便决定了做你一辈子的老师。”<br />
“若你登基为帝，为师就做你一辈子的帝师。”<br />
越长风知道他这三句话里面包含着怎样的重量。<br />
曾经对师徒伦理耿耿于怀的沈约对她作出一辈子的师生之诺。<br />
越长风只有沈约这一个老师，沈约也只会有越长风这一个活着的学生。<br />
他们始于师生，终于师生，却也超越师生——这是沈约所独有的、比任何人都要更坚韧的关系。<br />
这也是沈约对越长风方才所问的回答。<br />
越长风的前路一点也不易走。她要坐上皇位，面对的不只是对女子为帝的反对声音，还有既然她的亲生母亲和弟弟都可以和聚贤阁勾结密谋把她推翻，自然也有别的势力潜伏在暗，等待最佳的时机一举反扑。<br />
——可是无论前路如何艰难，他也会一直站在她的身边，做她一辈子的帝师。<br />
就像有无形的金链把他拴在她的手中一样。<br />
－－－－－<br />
接下来的日子，不论是沈约还是越长风都忙得透不过气来。<br />
准备登基的事宜有很多，首先要从准备登基之前开始。<br />
不到五十的太后因为“年老多病”被迁往行宫“休养”，身体状态还每况越下，没多久已经不能人言，四肢发软，连如厕都只能靠宫人服侍。<br />
——就像承元帝由玄武门之变后直到驾崩之前那样。<br />
萧度以谋逆之名被下了诏狱，三司会审的判决是有罪也只能是有罪，最后定于秋后问斩。<br />
越长风给常茵放了假，让她去看看萧度，毕竟两人曾经做过夫妻，过了这段日子便是天人永别了。<br />
结果常茵用这个假期出了一趟门，带了两个面首回来，养在她的外宅之中。<br />
她一次也没有去过诏狱。<br />
小皇帝越成璧因着贪玩支开宫人偷偷跑了出去，却不幸在在太液池边失足落水，被救上来的时候已是返魂乏术。<br />
国不能一日无君，侍御史在大朝会上上表请摄政长公主另择宗室子弟登基为帝。<br />
长公主还没有表示，中书令、代表政事堂群相之首的沈约却站了出来，跪请摄政长公主登基。<br />
长公主听后连忙从高高的台阶上走了下来把人扶起，嘴上连连推让。<br />
沈约身后的政事堂一众宰相却在这时跪了下去。<br />
还有翰林院那些清流、六部那些新贵、京都三营的武官……密密麻麻的，跪了一大片，从含元殿上一路延伸出去。<br />
长公主三辞三让，最后在群情汹涌之下终于“勉强”应承了接任帝位。<br />
登基大典定在新一年的元旦日举行。<br />
正是先驸马柳时言的忌日。<br />
也是越长风和柳孤城在柳家墓园初遇的日子。<br />
越长风抽空回了长公主府，把消息告诉了柳孤城。<br />
柳孤城正坐在湖中心的水榭里，身上穿着银线云纹的月白锦袍，脊梁像青<br />
竹挺直，一副公子如玉的模样，仿佛山上雪莲一样的矜贵高傲，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br />
越长风走上前去，把雪莲摘在了手心之中，紧紧抱住。<br />
男人身上还有着初遇时的淡淡木香，表情是初遇时的冷漠和疏离，深渊一样的眸子却只有一片空洞，没有那点让人迷醉的燎原星火。<br />
越长风把头靠在他的肩窝上，看着那张和柳时言相似极了的脸。<br />
加上此刻平静漠然的表情，和当初那个光风霁月、惊才绝艳的“柳郎”已有七分相像。<br />
却是空洞得可怕。<br />
像是被抽走了三魂七魄一样的人偶。<br />
就算被关在小黑屋的时候，他哭着喊着求她不要；就算是做狗的时候，他被控在边缘，被迫含羞忍辱地表达自己的欲求不满；就算是做玩物的时候，他被当成物件束缚固定，不能动也不能主动出声，被动地承受主人的玩弄和索取。<br />
他也没有此刻那么像一具没有生命的驱体。<br />
就像脆弱的陶瓷娃娃一样，俊美的面容和精壮的身材恍若巧夺天工的雕塑，这美好却永远定格在一瞬之间，而且一倒即碎。<br />
越长风双手环抱在他的胸腹上，轻轻咬上了他衣领上方的喉结。<br />
“呃——”<br />
没有生命的陶瓷娃娃终于发出了一点声音。<br />
越长风嘴角微勾，沿着他的脖子往上吻去，覆住了嫣红的唇瓣。<br />
牙关被轻易撬开，舌尖以支配者的姿态深深探入口腔，掠夺他口中的每一寸，撩拨他停滞不前的软舌，一路探至他的舌根。<br />
柳孤城没有迎合也没有抗拒，只是发出了点点可怜的声音，身体躁动不安的扭动着，他又没有意识的发x了。<br />
从墓园里的矜贵公子到现在任人亵玩的木然人偶，表面依旧是衣冠楚楚的他，甚至连身上那些金环金链也被取下，却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br />
越长风给他说了朝上发生的事，说了登基大典的日子，说了好多的话，柳孤城依旧目无表情的看着前方，像是什么也没有听见一样。<br />
越长风也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末了从怀里掏出那个精工打造的狗项圈，戴在他被她吻出片片红印的脖子上。<br />
她一边用指尖描摹着狗牌上的“鸢”字，一边把男人的耳垂舔得发红发烫，在他耳边轻轻呢喃：“柳孤城，我现在和你一样，都是六亲缘尽了。”<br />
“不过，你还有顾锦卿，我也还有老师。”<br />
“我们还有彼此。”<br />
“是不是？”<br />
无意识的低吟从柳孤城的唇间溢出，对她的问话却没有任何回答，眸中也依旧是漆黑一片。<br />
越长风很想知道他的感受，可惜男人自聚贤阁的那一夜以后便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br />
她倏地掐住男人的下巴，沉声问：“说，是不是？”<br />
柳孤城被她的突然发难吓到，连发x的动作也骤然止住，下意识的重复：“是，主人……是，主人……”<br />
这是他作为奴隶、玩物和狗被允许说的两句话其中之一。<br />
冷漠的表象骤然破碎——或者应该说是，那个肖似柳家四郎的高冷表象本来就不过是没有内在的形似而已。<br />
剥去这人矜高的表象，迫他展现出自卑不安的真实内在，得到他无条件的绝对服从，本来应该是她理想中的结果。<br />
越长风却不想听了。<br />
掐着下颌的力度加重：“我是谁？”<br />
柳孤城睁大那双漆黑无光的眼睛，眼眶里似乎有水光粼粼在滚动，泪珠却终究没有滑下。他张了张嘴，想了很久也想不出问题的答案，最终还是下意识的唤着：“主……主人。”<br />
越长风一下子收回了手。<br />
她越愤怒的时候，表现出来往往都是越温柔。<br />
可是她前所未有的发怒了，一下子站了起来，目中燃着熊熊烈火，语气中满是阴鸷：“主人是谁？”<br />
“看看你的狗牌，你的主人是谁？”<br />
男人高高挺起的脊梁一下子弯折了，他跪在地上，求饶似的拽着她的裙脚，一张脸往她的腿上蹭：“对不起……主人，对不起……”<br />
越长风颓然跌坐椅里，满腔怒火一下子熄灭了，剩下的只有如鲠在喉的难受。<br />
她把柳孤城改造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br />
他很听话，不会破坏她的规矩，也不再想着逃出她的手心。<br />
他没有理想，不再想着拉住她共赴毁灭，也不再拥有可以与她抗衡的力量。<br />
她已经得到了一个完美的“柳郎”。<br />
可为什么，心里还是有着失控的难受？<br />
越长风心里一片茫然，只是想把地上的柳孤城拉起来放在与自己一样的高度，平起平坐的感受这个人的存在。<br />
柳孤城在下意识里感知到她的情绪变化，第一个反应却是死命抱住她的小腿，一副要他死也绝不挪开的姿态。<br />
“主人不要丢下奴……奴只有主人……”<br />
她伸手拉住了他的项圈，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让柳孤城松开手臂，越长风顺势把人拉了起来，手中紧紧攥着那块狗牌，上面的鸢字深深地印在了她的手心。<br />
项圈上的铃铛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br />
她证明了柳孤城需要自己，她让柳孤城除了自己以外一无所有，他甚至不用戴着任何的金环或规矩，身心也只能属于她一个人。</p>
这是顾锦卿曾经对她的评语。<br />
但聪明伶俐的小狗也只看透了一半。<br />
“春秋既不知我，也不罪我。”<br />
沈约默默听罢，没有说话。<br />
他从来都看透了这位学生的全部。<br />
自越长风十二岁那年开始他便看着她长大，从来都知道她是一个怎样的人。<br />
但即便是他，也不会自信地说他了解她，更不会自大地去对她作出任何评价。<br />
是恶也好，是善也好，他既没有审判她的资格，对他来说也没有分别。<br />
沉默了不知多久，沈约才缓缓开口：“无论是怎样的决定，为师也会站在你的身边。”<br />
“自你拿着束修来翰林院的那一日起，为师便决定了做你一辈子的老师。”<br />
“若你登基为帝，为师就做你一辈子的帝师。”<br />
越长风知道他这三句话里面包含着怎样的重量。<br />
曾经对师徒伦理耿耿于怀的沈约对她作出一辈子的师生之诺。<br />
越长风只有沈约这一个老师，沈约也只会有越长风这一个活着的学生。<br />
他们始于师生，终于师生，却也超越师生——这是沈约所独有的、比任何人都要更坚韧的关系。<br />
这也是沈约对越长风方才所问的回答。<br />
越长风的前路一点也不易走。她要坐上皇位，面对的不只是对女子为帝的反对声音，还有既然她的亲生母亲和弟弟都可以和聚贤阁勾结密谋把她推翻，自然也有别的势力潜伏在暗，等待最佳的时机一举反扑。<br />
——可是无论前路如何艰难，他也会一直站在她的身边，做她一辈子的帝师。<br />
就像有无形的金链把他拴在她的手中一样。<br />
－－－－－<br />
接下来的日子，不论是沈约还是越长风都忙得透不过气来。<br />
准备登基的事宜有很多，首先要从准备登基之前开始。<br />
不到五十的太后因为“年老多病”被迁往行宫“休养”，身体状态还每况越下，没多久已经不能人言，四肢发软，连如厕都只能靠宫人服侍。<br />
——就像承元帝由玄武门之变后直到驾崩之前那样。<br />
萧度以谋逆之名被下了诏狱，三司会审的判决是有罪也只能是有罪，最后定于秋后问斩。<br />
越长风给常茵放了假，让她去看看萧度，毕竟两人曾经做过夫妻，过了这段日子便是天人永别了。<br />
结果常茵用这个假期出了一趟门，带了两个面首回来，养在她的外宅之中。<br />
她一次也没有去过诏狱。<br />
小皇帝越成璧因着贪玩支开宫人偷偷跑了出去，却不幸在在太液池边失足落水，被救上来的时候已是返魂乏术。<br />
国不能一日无君，侍御史在大朝会上上表请摄政长公主另择宗室子弟登基为帝。<br />
长公主还没有表示，中书令、代表政事堂群相之首的沈约却站了出来，跪请摄政长公主登基。<br />
长公主听后连忙从高高的台阶上走了下来把人扶起，嘴上连连推让。<br />
沈约身后的政事堂一众宰相却在这时跪了下去。<br />
还有翰林院那些清流、六部那些新贵、京都三营的武官……密密麻麻的，跪了一大片，从含元殿上一路延伸出去。<br />
长公主三辞三让，最后在群情汹涌之下终于“勉强”应承了接任帝位。<br />
登基大典定在新一年的元旦日举行。<br />
正是先驸马柳时言的忌日。<br />
也是越长风和柳孤城在柳家墓园初遇的日子。<br />
越长风抽空回了长公主府，把消息告诉了柳孤城。<br />
柳孤城正坐在湖中心的水榭里，身上穿着银线云纹的月白锦袍，脊梁像青<br />
竹挺直，一副公子如玉的模样，仿佛山上雪莲一样的矜贵高傲，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br />
越长风走上前去，把雪莲摘在了手心之中，紧紧抱住。<br />
男人身上还有着初遇时的淡淡木香，表情是初遇时的冷漠和疏离，深渊一样的眸子却只有一片空洞，没有那点让人迷醉的燎原星火。<br />
越长风把头靠在他的肩窝上，看着那张和柳时言相似极了的脸。<br />
加上此刻平静漠然的表情，和当初那个光风霁月、惊才绝艳的“柳郎”已有七分相像。<br />
却是空洞得可怕。<br />
像是被抽走了三魂七魄一样的人偶。<br />
就算被关在小黑屋的时候，他哭着喊着求她不要；就算是做狗的时候，他被控在边缘，被迫含羞忍辱地表达自己的欲求不满；就算是做玩物的时候，他被当成物件束缚固定，不能动也不能主动出声，被动地承受主人的玩弄和索取。<br />
他也没有此刻那么像一具没有生命的驱体。<br />
就像脆弱的陶瓷娃娃一样，俊美的面容和精壮的身材恍若巧夺天工的雕塑，这美好却永远定格在一瞬之间，而且一倒即碎。<br />
越长风双手环抱在他的胸腹上，轻轻咬上了他衣领上方的喉结。<br />
“呃——”<br />
没有生命的陶瓷娃娃终于发出了一点声音。<br />
越长风嘴角微勾，沿着他的脖子往上吻去，覆住了嫣红的唇瓣。<br />
牙关被轻易撬开，舌尖以支配者的姿态深深探入口腔，掠夺他口中的每一寸，撩拨他停滞不前的软舌，一路探至他的舌根。<br />
柳孤城没有迎合也没有抗拒，只是发出了点点可怜的声音，身体躁动不安的扭动着，他又没有意识的发x了。<br />
从墓园里的矜贵公子到现在任人亵玩的木然人偶，表面依旧是衣冠楚楚的他，甚至连身上那些金环金链也被取下，却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br />
越长风给他说了朝上发生的事，说了登基大典的日子，说了好多的话，柳孤城依旧目无表情的看着前方，像是什么也没有听见一样。<br />
越长风也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末了从怀里掏出那个精工打造的狗项圈，戴在他被她吻出片片红印的脖子上。<br />
她一边用指尖描摹着狗牌上的“鸢”字，一边把男人的耳垂舔得发红发烫，在他耳边轻轻呢喃：“柳孤城，我现在和你一样，都是六亲缘尽了。”<br />
“不过，你还有顾锦卿，我也还有老师。”<br />
“我们还有彼此。”<br />
“是不是？”<br />
无意识的低吟从柳孤城的唇间溢出，对她的问话却没有任何回答，眸中也依旧是漆黑一片。<br />
越长风很想知道他的感受，可惜男人自聚贤阁的那一夜以后便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br />
她倏地掐住男人的下巴，沉声问：“说，是不是？”<br />
柳孤城被她的突然发难吓到，连发x的动作也骤然止住，下意识的重复：“是，主人……是，主人……”<br />
这是他作为奴隶、玩物和狗被允许说的两句话其中之一。<br />
冷漠的表象骤然破碎——或者应该说是，那个肖似柳家四郎的高冷表象本来就不过是没有内在的形似而已。<br />
剥去这人矜高的表象，迫他展现出自卑不安的真实内在，得到他无条件的绝对服从，本来应该是她理想中的结果。<br />
越长风却不想听了。<br />
掐着下颌的力度加重：“我是谁？”<br />
柳孤城睁大那双漆黑无光的眼睛，眼眶里似乎有水光粼粼在滚动，泪珠却终究没有滑下。他张了张嘴，想了很久也想不出问题的答案，最终还是下意识的唤着：“主……主人。”<br />
越长风一下子收回了手。<br />
她越愤怒的时候，表现出来往往都是越温柔。<br />
可是她前所未有的发怒了，一下子站了起来，目中燃着熊熊烈火，语气中满是阴鸷：“主人是谁？”<br />
“看看你的狗牌，你的主人是谁？”<br />
男人高高挺起的脊梁一下子弯折了，他跪在地上，求饶似的拽着她的裙脚，一张脸往她的腿上蹭：“对不起……主人，对不起……”<br />
越长风颓然跌坐椅里，满腔怒火一下子熄灭了，剩下的只有如鲠在喉的难受。<br />
她把柳孤城改造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br />
他很听话，不会破坏她的规矩，也不再想着逃出她的手心。<br />
他没有理想，不再想着拉住她共赴毁灭，也不再拥有可以与她抗衡的力量。<br />
她已经得到了一个完美的“柳郎”。<br />
可为什么，心里还是有着失控的难受？<br />
越长风心里一片茫然，只是想把地上的柳孤城拉起来放在与自己一样的高度，平起平坐的感受这个人的存在。<br />
柳孤城在下意识里感知到她的情绪变化，第一个反应却是死命抱住她的小腿，一副要他死也绝不挪开的姿态。<br />
“主人不要丢下奴……奴只有主人……”<br />
她伸手拉住了他的项圈，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让柳孤城松开手臂，越长风顺势把人拉了起来，手中紧紧攥着那块狗牌，上面的鸢字深深地印在了她的手心。<br />
项圈上的铃铛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br />
她证明了柳孤城需要自己，她让柳孤城除了自己以外一无所有，他甚至不用戴着任何的金环或规矩，身心也只能属于她一个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