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那姓孙的不做人，自己在外头丢了面子，关起门来就打我出气，骂得太不堪，又要赶我去柴房睡觉。”<br />
“他打我的时候，我觉得疼，便喊，他便打得更狠。后来我学乖了，不喊了，只是想着，打死了倒好，死了倒也不会疼了。”<br />
“现如今我倒是真死了。也好，是真一点不疼了。”<br />
“我生前侥幸得以回门的时候，我不到我爹娘面前哭，我去我婶婶面前哭。我婶婶也心疼我，可是她说有什么办法呢，横竖忍着些，各人有各人的命，这都是我的命。”<br />
“果真如此么？我当时不信。从小没了亲娘，好容易在婶子那边过几天心静日子，现如今却又是这般结果。”<br />
“但天地间不公之事太多，我不信也并没用。”<br />
“当我被那姓孙的痛打一顿，骂作‘五千两银子买来的东西’，赶我去柴房睡觉的时候，我真想问问如来，这世上究竟有没有因果。”<br />
“或许有因果罢，只是它来得太迟，我大约是等不到了。”<br />
“可是善恶终有报。对么？”<br />
她说着说着，笑了一下，就好像把过往都放下了。又像是已然阅遍了万水千山，于是在不知哪刻倏然沉淀下来，不慌不忙地给韶光抓了一个口子，透过缝隙窥笑曾经的自己。<br />
“自从我出嫁后，我日日只想着再回园子里看一眼。我今儿看到了。我知足了。”<br />
“不敢妄想其他。<br />
“还有。”她抬起头，轻轻笼住了一片飘转而下的叶子，“姐姐，你出去后，替我和外边的那位说声谢谢。”<br />
“她在外边应是挺累的罢。总守着我，不让人进来打扰我。”<br />
“你再同她讲一声，不必守着了，想做什么便去做。”<br />
“我这儿很好。不必牵挂。”<br />
“事已至此，我挂念的人不多，她算是一个。叫她别让我担心，也别总是缠着人陪她下棋。有些人心不好，会给她苦头吃。”<br />
“我走了，她要好好的。”<br />
淮南月看着迎春的身子慢慢变得透明。她伸出手去探，却从小姑娘的胸前直直穿了过去。<br />
她安静地看着，直到风把周围的一切都拢起来，额前的发丝被尽数吹到脑后，才终于出了声。<br />
“其实你可以自己出去同她讲的。”她道。<br />
迎春抓着秋千绳一下一下地轻轻晃，辨不清来处的风把她的嫁衣吹得鼓起了一块。<br />
她叹了一声：“罢了，来不及了。”<br />
她还是这么爱说“罢了”。<br />
话音落下，迎春被风完全吹掉了颜色，连同那座秋千架一块儿消失了个干净。<br />
淮南月很轻地眨了一下眼，听见耳畔飘过来的最后一句喟叹：<br />
“还有姐姐你也是，近些日子天气热，别太贪凉。多保重……”<br />
……<br />
一切像是发生在瞬息，又像是过了太久。<br />
电子音一如既往的毫无起伏——<br />
【请玩家回至大厅，接下来进行副本结算】<br />
面前出现了那扇熟悉的木门。<br />
淮南月往前走，又回头看。<br />
她看见院子蓦地变了样，春秋更迭，满地的黄叶哗啦啦响，正中的花丛与秋千一块儿跑了个没影。<br />
就好像那里从未出现这么一个温柔可亲的、爱在花阴下独自穿花的姑娘，也从未出现过那件沾满血的、触目惊心的嫁衣。<br />
初来人世时干干净净，待走时却满身泥泞。<br />
-<br />
厅内聚着的四个人皆是一脸茫然。直到看见淮南月现身，大家才像是有了笼头的马，往她身边围过去。<br />
“发生啥啦？”薛西问，“怎么突然就提示任务完成了？我那边才失败了一个支线任务，正被绣桔追着打呢。”<br />
厅内很空，穿堂风从一边往另一边晃去，将女人的裙摆掀起了一点。<br />
淮南月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桌角，过了会儿，才像是从神游天外的状态里脱离出来。<br />
她极轻地垂了垂眼，再抬起头来时，表情已经收拾好了。<br />
“我找到迎春了。”她说。<br />
声音很松快，恍如夏天田野里穿竹而过的风。<br />
话音落下时，耳畔的电子音开始播报结算奖励——<br />
【副本原定时间：48小时。您目前总耗时：22小时13分，超越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新手玩家】<br />
【副本平均死亡率：百分之九十三点七，最主要死亡原因：超时未完成主线任务。您所属团队死亡率：百分之零。补充：主线任务发布后副本才算开始，在此之前的死亡不算在副本内】<br />
【副本开发度百分之八十，四大支线任务已全部完成】<br />
【基于以上，给予您额外奖励积分：5000。您的积分共计：6175】<br />
【恭喜，您目前拥有资产超过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新手玩家，获得‘最强新人王’的称号】<br />
【以资鼓励，出副本后将进行全服播报】<br />
淮南月：……<br />
什么鼓励，这明明是惩罚。<br />
全服播报，i人的噩梦。<br />
周遭的四人也都面露喜色，显然也得到了不错的积分奖励。<br />
兔子蹿到淮南月身边，轻轻细细地说谢谢。<br />
薛西也蹦过来，像是想挽淮南月的手又不敢，最终也只是跟着甜甜说了句：“谢谢月姐姐。”<br />
淮南月眨了一下眼，再抬眸时，显得有些漫不经心。<br />
裙摆在奔跑与搏命里已然破碎得不成样子，她就这么松松垮垮地蹬着高跟鞋，抱着胳膊倚在桌旁，忽然张开手臂，冲着两个女孩儿说：
“他打我的时候，我觉得疼，便喊，他便打得更狠。后来我学乖了，不喊了，只是想着，打死了倒好，死了倒也不会疼了。”<br />
“现如今我倒是真死了。也好，是真一点不疼了。”<br />
“我生前侥幸得以回门的时候，我不到我爹娘面前哭，我去我婶婶面前哭。我婶婶也心疼我，可是她说有什么办法呢，横竖忍着些，各人有各人的命，这都是我的命。”<br />
“果真如此么？我当时不信。从小没了亲娘，好容易在婶子那边过几天心静日子，现如今却又是这般结果。”<br />
“但天地间不公之事太多，我不信也并没用。”<br />
“当我被那姓孙的痛打一顿，骂作‘五千两银子买来的东西’，赶我去柴房睡觉的时候，我真想问问如来，这世上究竟有没有因果。”<br />
“或许有因果罢，只是它来得太迟，我大约是等不到了。”<br />
“可是善恶终有报。对么？”<br />
她说着说着，笑了一下，就好像把过往都放下了。又像是已然阅遍了万水千山，于是在不知哪刻倏然沉淀下来，不慌不忙地给韶光抓了一个口子，透过缝隙窥笑曾经的自己。<br />
“自从我出嫁后，我日日只想着再回园子里看一眼。我今儿看到了。我知足了。”<br />
“不敢妄想其他。<br />
“还有。”她抬起头，轻轻笼住了一片飘转而下的叶子，“姐姐，你出去后，替我和外边的那位说声谢谢。”<br />
“她在外边应是挺累的罢。总守着我，不让人进来打扰我。”<br />
“你再同她讲一声，不必守着了，想做什么便去做。”<br />
“我这儿很好。不必牵挂。”<br />
“事已至此，我挂念的人不多，她算是一个。叫她别让我担心，也别总是缠着人陪她下棋。有些人心不好，会给她苦头吃。”<br />
“我走了，她要好好的。”<br />
淮南月看着迎春的身子慢慢变得透明。她伸出手去探，却从小姑娘的胸前直直穿了过去。<br />
她安静地看着，直到风把周围的一切都拢起来，额前的发丝被尽数吹到脑后，才终于出了声。<br />
“其实你可以自己出去同她讲的。”她道。<br />
迎春抓着秋千绳一下一下地轻轻晃，辨不清来处的风把她的嫁衣吹得鼓起了一块。<br />
她叹了一声：“罢了，来不及了。”<br />
她还是这么爱说“罢了”。<br />
话音落下，迎春被风完全吹掉了颜色，连同那座秋千架一块儿消失了个干净。<br />
淮南月很轻地眨了一下眼，听见耳畔飘过来的最后一句喟叹：<br />
“还有姐姐你也是，近些日子天气热，别太贪凉。多保重……”<br />
……<br />
一切像是发生在瞬息，又像是过了太久。<br />
电子音一如既往的毫无起伏——<br />
【请玩家回至大厅，接下来进行副本结算】<br />
面前出现了那扇熟悉的木门。<br />
淮南月往前走，又回头看。<br />
她看见院子蓦地变了样，春秋更迭，满地的黄叶哗啦啦响，正中的花丛与秋千一块儿跑了个没影。<br />
就好像那里从未出现这么一个温柔可亲的、爱在花阴下独自穿花的姑娘，也从未出现过那件沾满血的、触目惊心的嫁衣。<br />
初来人世时干干净净，待走时却满身泥泞。<br />
-<br />
厅内聚着的四个人皆是一脸茫然。直到看见淮南月现身，大家才像是有了笼头的马，往她身边围过去。<br />
“发生啥啦？”薛西问，“怎么突然就提示任务完成了？我那边才失败了一个支线任务，正被绣桔追着打呢。”<br />
厅内很空，穿堂风从一边往另一边晃去，将女人的裙摆掀起了一点。<br />
淮南月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桌角，过了会儿，才像是从神游天外的状态里脱离出来。<br />
她极轻地垂了垂眼，再抬起头来时，表情已经收拾好了。<br />
“我找到迎春了。”她说。<br />
声音很松快，恍如夏天田野里穿竹而过的风。<br />
话音落下时，耳畔的电子音开始播报结算奖励——<br />
【副本原定时间：48小时。您目前总耗时：22小时13分，超越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新手玩家】<br />
【副本平均死亡率：百分之九十三点七，最主要死亡原因：超时未完成主线任务。您所属团队死亡率：百分之零。补充：主线任务发布后副本才算开始，在此之前的死亡不算在副本内】<br />
【副本开发度百分之八十，四大支线任务已全部完成】<br />
【基于以上，给予您额外奖励积分：5000。您的积分共计：6175】<br />
【恭喜，您目前拥有资产超过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新手玩家，获得‘最强新人王’的称号】<br />
【以资鼓励，出副本后将进行全服播报】<br />
淮南月：……<br />
什么鼓励，这明明是惩罚。<br />
全服播报，i人的噩梦。<br />
周遭的四人也都面露喜色，显然也得到了不错的积分奖励。<br />
兔子蹿到淮南月身边，轻轻细细地说谢谢。<br />
薛西也蹦过来，像是想挽淮南月的手又不敢，最终也只是跟着甜甜说了句：“谢谢月姐姐。”<br />
淮南月眨了一下眼，再抬眸时，显得有些漫不经心。<br />
裙摆在奔跑与搏命里已然破碎得不成样子，她就这么松松垮垮地蹬着高跟鞋，抱着胳膊倚在桌旁，忽然张开手臂，冲着两个女孩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