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某个婆子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见她回头，咧开嘴，漏出了一口黄牙。<br />
方才后脖颈的凉意来源是那婆子呼出的气。<br />
那婆子的气是凉的。<br />
婆子慢悠悠开口：“奶奶看什么呢？”<br />
淮南月：“……看你们什么时候会把我吃了。”<br />
话音落下，淮南月猫似的往旁边弹去。几乎是同一时刻，那婆子张开嘴，伸长脖子，恶狠狠往前边一咬！<br />
牙齿与牙齿碰撞，发出极为清脆的“砰”的一声。<br />
淮南月毫不怀疑，要不是自己反应够快，此刻定已被咬破喉管，平白浪费替死鬼道具了。<br />
婆子的这一咬像是开了闸，无数人影流水似的朝她奔涌而来。淮南月在屋内四处奔窜，后头传来此起彼伏的“奶奶看什么呢”，不管老的小的，声线竟都一模一样，听得她有点麻。<br />
追了五分钟，那群丫鬟婆子们也丝毫没有歇下来的意思。<br />
看来只有完成角色扮演的任务，才能扭转局面。<br />
屋内此刻已经乱得不像样。<br />
系统要求自己扮演的是“和王熙凤一块儿整理库房的李纨”。这群追着自己跑的丫鬟婆子都不听自己的话，很显然不是李纨麾下的。<br />
不是李纨麾下的，便是王熙凤麾下的。她们替王熙凤出了力，所以王熙凤可以坐着不动，但自己必须得动起来。<br />
她无人可用，想要整理库房只能靠自己。<br />
淮南月一边在屋内绕着圈跑，一边把被踢倒的桌椅扶正。<br />
身后仍旧传来延绵不绝的“奶奶看什么呢”，淮南月没分心，先把所有物品一股脑塞进面板，而后再一点点往外掏。<br />
她把蜡烛香油塞进箱子，碗碟筷勺码进柜子，其余东西也分门别类地一样样放好，顺带打昏了俩扑上来咬她胳膊的丫鬟。<br />
当最后一个箱盖儿被合上的时候，淮南月的耳畔终于传来了电子音——<br />
【恭喜，任务完成】<br />
此刻也已过了十点。<br />
外头飘着纷纷扬扬的大雪。<br />
没亲眼注视着季节更替，淮南月很不爽。她木着脸出房门，却见秦问川早已站在屋子旁边等着她了。<br />
某人只穿了一件大衣，竟也不觉得冷，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倚着树干，忽然伸手接了一片雪花。<br />
淮南月顿了一下，抬脚朝那边走去。<br />
“出来了？”秦问川乜斜着的视线顺着风晃过来，摊开手掌，挪到她眼前，“这片雪花长成了教科书，送你。”<br />
她戴着白色的皮质手套，表面凉而干燥，雪花便没有化，一直在掌心停着。<br />
淮南月又滞了滞，还是勉为其难地看了一眼。<br />
六角形，中心对称，分支规整而井然，像是过年剪的窗花。<br />
“要不要？”秦问川再度笑着问。<br />
……幼稚。<br />
淮南月在心里这么评价着，大概是不想扫人兴吧，还是点点头。<br />
结果那只托着雪花的手并没有往前送，而是五指合拢，松松垂落下去。<br />
淮南月挑眉看向手的主人，秦问川也往她脸上瞧。<br />
视线相撞。<br />
两人一时都没有开口。<br />
直到又一阵风夹杂着雪花往光秃秃的树下顺过来，淮南月才问：“等很久了？”<br />
“没。我也刚出来。”秦问川笑着说，“有个丫鬟有点难缠，被她追了一阵。”<br />
她说着，伸了个懒腰，从树干上直起身，道：“走吧，咱们去看看咱们那大奶奶在干嘛。”<br />
-<br />
……大奶奶果不其然又在跳舞。<br />
第40章原来不是梦<br />
跳舞的是假李纨。<br />
她上半身依旧穿着青缎背心， 下边依旧穿着一条很薄的石榴裙，在院子里的红梅树下蹁跹旋转。<br />
假李纨梳着小辫，树干上挂着的琉璃灯将周围一片映得轮廓分明， 包括她那张涂着脂粉的、鲜亮而明媚的脸。<br />
她转得越来越快了，昂头迎着风雪， 发丝滞空，钗环响叮当。<br />
淮南月一直在想，李纨最喜欢的究竟是什么。<br />
不是梅花枝——庭院里树上长了一大片，她要是喜欢，随时可去采， 不必说丢了。<br />
不是钗环首饰——李纨终日别着一根素钗， 各色金银首饰她都有， 锁在某个箱子里， 不见她戴。<br />
不是某本日记、某副画卷——她书房里其实堆着好些， 淮南月和秦问川来来回回翻了无数遍， 并无特别之处。<br />
她所拥有的一切都如她从头到脚的穿着一般庸碌、平淡。<br />
既然丢了，必是眼下没有的。<br />
眼下没有，不代表此前没有。既然夜晚能令时间回溯到七年前的寒冬，那么……<br />
李纨最喜欢的， 会不会是这会儿的什么东西？<br />
某样存在于七年前的、现在已然不在院中的东西。<br />
淮南月将目光转向小姑娘身上那随风飞扬着的石榴裙。<br />
她和秦问川从没在李纨的衣柜里见过这条裙子。<br />
这条裙子太漂亮、太显眼了。底色像是深秋的晚霞， 细密的纹样如同水波， 细闪编织在纹理间，随着人的行止在光亮下震荡开来。<br />
很难将它与现在那一身素色的李纨联系在一起。<br />
正如看着面前那生动活泼的小姑娘， 总会很难相信这是七年前的李纨。<br />
七年前的李纨山花烂漫、离经叛道；书里的李纨循规蹈矩， “如槁木死灰”。
方才后脖颈的凉意来源是那婆子呼出的气。<br />
那婆子的气是凉的。<br />
婆子慢悠悠开口：“奶奶看什么呢？”<br />
淮南月：“……看你们什么时候会把我吃了。”<br />
话音落下，淮南月猫似的往旁边弹去。几乎是同一时刻，那婆子张开嘴，伸长脖子，恶狠狠往前边一咬！<br />
牙齿与牙齿碰撞，发出极为清脆的“砰”的一声。<br />
淮南月毫不怀疑，要不是自己反应够快，此刻定已被咬破喉管，平白浪费替死鬼道具了。<br />
婆子的这一咬像是开了闸，无数人影流水似的朝她奔涌而来。淮南月在屋内四处奔窜，后头传来此起彼伏的“奶奶看什么呢”，不管老的小的，声线竟都一模一样，听得她有点麻。<br />
追了五分钟，那群丫鬟婆子们也丝毫没有歇下来的意思。<br />
看来只有完成角色扮演的任务，才能扭转局面。<br />
屋内此刻已经乱得不像样。<br />
系统要求自己扮演的是“和王熙凤一块儿整理库房的李纨”。这群追着自己跑的丫鬟婆子都不听自己的话，很显然不是李纨麾下的。<br />
不是李纨麾下的，便是王熙凤麾下的。她们替王熙凤出了力，所以王熙凤可以坐着不动，但自己必须得动起来。<br />
她无人可用，想要整理库房只能靠自己。<br />
淮南月一边在屋内绕着圈跑，一边把被踢倒的桌椅扶正。<br />
身后仍旧传来延绵不绝的“奶奶看什么呢”，淮南月没分心，先把所有物品一股脑塞进面板，而后再一点点往外掏。<br />
她把蜡烛香油塞进箱子，碗碟筷勺码进柜子，其余东西也分门别类地一样样放好，顺带打昏了俩扑上来咬她胳膊的丫鬟。<br />
当最后一个箱盖儿被合上的时候，淮南月的耳畔终于传来了电子音——<br />
【恭喜，任务完成】<br />
此刻也已过了十点。<br />
外头飘着纷纷扬扬的大雪。<br />
没亲眼注视着季节更替，淮南月很不爽。她木着脸出房门，却见秦问川早已站在屋子旁边等着她了。<br />
某人只穿了一件大衣，竟也不觉得冷，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倚着树干，忽然伸手接了一片雪花。<br />
淮南月顿了一下，抬脚朝那边走去。<br />
“出来了？”秦问川乜斜着的视线顺着风晃过来，摊开手掌，挪到她眼前，“这片雪花长成了教科书，送你。”<br />
她戴着白色的皮质手套，表面凉而干燥，雪花便没有化，一直在掌心停着。<br />
淮南月又滞了滞，还是勉为其难地看了一眼。<br />
六角形，中心对称，分支规整而井然，像是过年剪的窗花。<br />
“要不要？”秦问川再度笑着问。<br />
……幼稚。<br />
淮南月在心里这么评价着，大概是不想扫人兴吧，还是点点头。<br />
结果那只托着雪花的手并没有往前送，而是五指合拢，松松垂落下去。<br />
淮南月挑眉看向手的主人，秦问川也往她脸上瞧。<br />
视线相撞。<br />
两人一时都没有开口。<br />
直到又一阵风夹杂着雪花往光秃秃的树下顺过来，淮南月才问：“等很久了？”<br />
“没。我也刚出来。”秦问川笑着说，“有个丫鬟有点难缠，被她追了一阵。”<br />
她说着，伸了个懒腰，从树干上直起身，道：“走吧，咱们去看看咱们那大奶奶在干嘛。”<br />
-<br />
……大奶奶果不其然又在跳舞。<br />
第40章原来不是梦<br />
跳舞的是假李纨。<br />
她上半身依旧穿着青缎背心， 下边依旧穿着一条很薄的石榴裙，在院子里的红梅树下蹁跹旋转。<br />
假李纨梳着小辫，树干上挂着的琉璃灯将周围一片映得轮廓分明， 包括她那张涂着脂粉的、鲜亮而明媚的脸。<br />
她转得越来越快了，昂头迎着风雪， 发丝滞空，钗环响叮当。<br />
淮南月一直在想，李纨最喜欢的究竟是什么。<br />
不是梅花枝——庭院里树上长了一大片，她要是喜欢，随时可去采， 不必说丢了。<br />
不是钗环首饰——李纨终日别着一根素钗， 各色金银首饰她都有， 锁在某个箱子里， 不见她戴。<br />
不是某本日记、某副画卷——她书房里其实堆着好些， 淮南月和秦问川来来回回翻了无数遍， 并无特别之处。<br />
她所拥有的一切都如她从头到脚的穿着一般庸碌、平淡。<br />
既然丢了，必是眼下没有的。<br />
眼下没有，不代表此前没有。既然夜晚能令时间回溯到七年前的寒冬，那么……<br />
李纨最喜欢的， 会不会是这会儿的什么东西？<br />
某样存在于七年前的、现在已然不在院中的东西。<br />
淮南月将目光转向小姑娘身上那随风飞扬着的石榴裙。<br />
她和秦问川从没在李纨的衣柜里见过这条裙子。<br />
这条裙子太漂亮、太显眼了。底色像是深秋的晚霞， 细密的纹样如同水波， 细闪编织在纹理间，随着人的行止在光亮下震荡开来。<br />
很难将它与现在那一身素色的李纨联系在一起。<br />
正如看着面前那生动活泼的小姑娘， 总会很难相信这是七年前的李纨。<br />
七年前的李纨山花烂漫、离经叛道；书里的李纨循规蹈矩， “如槁木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