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黟欣喜不已，去拜见尚弘深之前，先快马加鞭来到京郊庄子。<br />
冬日寒，新鲜时蔬不多，时人送的年礼中，也会备上一筐普通百姓难以吃到的时令，正好庄子里种着韭黄和兰芽。<br />
鲜嫩的韭黄大益人心，炒着吃煮着吃都是美味佳肴，很受京都贵人们的喜爱。<br />
而兰芽，其实是一种兰花的嫩芽，其诗句：“雪霁墙阴，偏觉兰芽嫩。”[注2]里的兰芽，说的便是它。<br />
许黟也是在鲁管家送来的年礼里看到的，发现庄子里还有这等可食用的兰花嫩芽后，觉得这兰芽用来送人再好不过了。<br />
他一到庄子，便喊鲁管家去准备一筐韭黄和兰芽。<br />
等待时，他见庄子里的婆子在割薄荷，便想起来家里还有炮制而成的薄荷膏。<br />
这些薄荷膏，在年节送礼的时候，会给各家准备的年礼单添上一份。<br />
送给尚弘深的上门礼也不能少。<br />
当天，许黟驾着车赶在天黑前回到城中。<br />
他周身裹着寒气，步履带风地进来屋里暖身，颜曲月看他冻得手指都是僵的，快速地往火盆里添了炭火。<br />
此时天色已晚，这个时候贸然拜访有失礼数，许黟先让二庆跑腿去尚家送拜贴。<br />
第二天大早，他带着礼来到尚家。<br />
尚弘深在书房会见了许黟，将许黟心心念念数日的文书递给他。<br />
尚弘深说：“有它，你在蜀中办医学就不会遇到阻碍，届时要是有人寻你麻烦，还可以去梓州医学讨公道。”<br />
许黟打开文书一瞧，上面不仅盖着太医院的公章，另有一个刺目红章格外显眼。<br />
“这是……”<br />
他看着那章，心里蓦然生出大胆的想法，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尚弘深。<br />
尚弘深淡笑说道：“你想办医学，这事怎能不经官家允许，院长将这事告知官家，官家听闻你如此为民着想，还在院长面前赞扬了你。”<br />
能得官家赞扬，整个太医院也不过一二人。<br />
这等殊荣，连尚弘深在知晓以后，都难免生出嫉妒之心。<br />
许黟恍惚一瞬：“……”<br />
不知如何作答，只能是鞠躬行礼，恩谢他们为他求来这一张薄薄的文书。<br />
有了它，许黟的心踏实许多。<br />
第273章<br />
尚家院子里种着腊梅, 腊月里开得红艳艳，小童跪坐在旁烧水烹茶，茶香四溢, 萦绕在四方亭间。<br />
有香炉添香，许黟却无心赏景品茗，心底急切切，要将这好消息告诉家里人。<br />
他起身告辞, 尚弘深亲自相送。<br />
没走几步, 尚弘深想到一事，停住脚步问许黟：“办医学不易, 除却要用到银钱外, 人手也要够, 你只一人，如何收那么多学徒？”<br />
许黟对此心中有数，回他：“家中阿旭阿锦随我行医多年, 以二者能耐, 教些学徒不是难事。”<br />
尚弘深眼睛微微眯起。<br />
他问：“你何时动身？”<br />
“快的话年后雪化时就可以动身，晚的话怕是要清明后。”<br />
这趟离开，他们不知何时才会上京来，届时需要将京都事宜处理完才能走。<br />
要是庄子要卖了去，得找到卖家才成。所以许黟回答的时间留有余地，也是为了以防万一。<br />
尚弘深听了, 缓缓开口：“年后雪化前，若你想来太医院看书, 我也能允。”<br />
太医院那么多医书, 半年时间哪里看得完，若是能继续在太医院里看书, 对许黟而言自是极好的。<br />
尚弘深此举也是成人之善。<br />
“多谢尚院判。”<br />
许黟喜然，行揖致谢。<br />
如此方离开。<br />
……<br />
回去路上，许黟驾着驴车入了宽敞京道，两旁堆着积雪，路上湿滑，他放慢驾车速度。<br />
哪想这一慢，他便听到路边传来呜呜的低鸣声。<br />
他拽住手中绳索，堪堪将车停住，跳下车首，往后方走几步，矮下身找了几秒，从枯草丛里找出来只受了伤的小奶狗。<br />
这小狗黑黄开脸，背脊上都是橙红色的毛发，四肢踏雪，毛发脏兮兮、湿漉漉的贴在身上。<br />
瞧着不到两个月大，左后腿有血迹，耷拉着，看起来是受伤了。<br />
“嗷呜——呜——呜——”<br />
这狗好生灵性，见着许黟，呜呜地叫唤着，亲昵地往他这边挪靠过来。<br />
天寒地冻，还受着伤，若是不救，怕是熬不过今天。<br />
许黟连忙脱下外面的短褙子，把它抱起裹在里面，将小狗带回了家。<br />
家里几人见许黟出门一趟，回来还捡了只受伤的小狗，都焦急地忙碌起来。<br />
“家里可有热水？”<br />
“有的，郎君我这就去端来。”阿旭应了声，速度极快地去到灶房里端热水来。<br />
有了热水，许黟才将外面的褙子打开，把小狗露了出来。<br />
颜曲月眼睛微亮：“好漂亮的小狗。”<br />
“看着好可怜，郎君从哪里捡来的，怎么腿伤得这么重？”<br />
许黟一面拧着帕子给小狗擦拭身上的污秽，一面语速飞快地说：“在京道捡的，当时腿就有伤了，瞧起来像是被什么碾到了。”<br />
京道人来人往，车辆推车也多，这狗不知是被丢弃的还是从哪里掉的，被路过的车辆碾过的概率极高。<br />
一路颠簸着驾车回来，小狗的精神看着比先前还要差些。<br />
“能救活吗？”二庆担忧地出声。<br />
猎人爱狗，二庆也不例外。<br />
他素日里跟着小黄好，见着这么小的狗受伤，有些受不住。<br />
家里的小黄和虎霸王也凑了过来瞧，虎霸王还亲昵地蹭了蹭小狗的鼻子，对它十分友好。<br />
看来，在它们眼里，这个弱小的小家伙也很可怜。<br />
许黟眼睛余光瞥了两小一眼，动作没停，将小狗身上的雪污擦掉，摸着有些失温，立时把它抱到暖炉旁。<br />
阿锦惊呼地问：“它怎么看着快不行了？”<br />
“是不是饿坏了？”颜曲月拧着眉，有些发愁地问许黟，“这么小的狗儿，能不能吃肉？”<br />
许黟摇摇头，还不能。<br />
要是有羊奶的话，可以喂它羊奶，可惜这个时候他们也不知要去哪里找羊奶。<br />
“喂米粥。”许黟退求其次，去灶房里盛了碗米粥过来，拿着勺子一点点地喂。<br />
小狗感受到他们的善意。<br />
闻到米粥的香味，呜呜地将脑袋凑了过来，很是配合地将那小半碗米粥给喝到肚子里。<br />
有米粥下肚，小狗的精神瞧着好些了，频频扭头去看它受伤的左腿。<br />
许黟松了一口气，立时给它处理伤口。<br />
他一摸，小狗就痛得嗷嗷叫着。<br />
伤处里面的骨头断了。<br />
无力耷拉着。<br />
许黟面色不改地清洗创口，涂抹上药膏，拿着固定板给它固定住。<br />
做完这些，小狗也折腾得累了，恹恹地趴在褙子上闭着眼睛。<br />
这褙子脏得不成样，不适合给它继续睡着，阿锦做主将小黄以前用过的狗窝拿来，铺上厚厚的稻草，再垫上几条用旧的棉帕子在上面。<br />
“郎君这样可成？”阿锦问。<br />
许黟点点头，说道：“再给拿个汤婆子放在后面，这样小狗才不会觉得冷。”<br />
用汤婆子给小狗取暖，家里其他人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br />
待这些都做完了，小狗的窝也暖和和的，一点都不冷。众人这才放心，开始商讨起来这狗如何处理。<br />
“留着吧。”<br />
家里两只家伙都不排斥它。<br />
“行，就留着，咱们养得起。”颜曲月应着。<br />
兄妹俩和二庆对此都高兴，已经在想着给它取什么样的名字。<br />
“不能给郎君取，他取得不好听。”<br />
阿锦首先将许黟排除出去，若是叫他取名字，可能就取成“小黑”“小橙”之类的。<br />
许黟扯扯嘴角，他可不会取名“小黑”。<br />
颜曲月明眸皓齿地看着他，捂着嘴笑说：“要是真取了这名字，我以后怕是见着它，就要想起你来了。”<br />
许黟：“……”可不兴这样呀！<br />
“换一个！”<br />
他喊着，其他人就捂嘴笑起来了。<br />
阿旭比较老实，挠着后脑勺地看向许黟：“郎君，那该取什么样的名字好？”
冬日寒，新鲜时蔬不多，时人送的年礼中，也会备上一筐普通百姓难以吃到的时令，正好庄子里种着韭黄和兰芽。<br />
鲜嫩的韭黄大益人心，炒着吃煮着吃都是美味佳肴，很受京都贵人们的喜爱。<br />
而兰芽，其实是一种兰花的嫩芽，其诗句：“雪霁墙阴，偏觉兰芽嫩。”[注2]里的兰芽，说的便是它。<br />
许黟也是在鲁管家送来的年礼里看到的，发现庄子里还有这等可食用的兰花嫩芽后，觉得这兰芽用来送人再好不过了。<br />
他一到庄子，便喊鲁管家去准备一筐韭黄和兰芽。<br />
等待时，他见庄子里的婆子在割薄荷，便想起来家里还有炮制而成的薄荷膏。<br />
这些薄荷膏，在年节送礼的时候，会给各家准备的年礼单添上一份。<br />
送给尚弘深的上门礼也不能少。<br />
当天，许黟驾着车赶在天黑前回到城中。<br />
他周身裹着寒气，步履带风地进来屋里暖身，颜曲月看他冻得手指都是僵的，快速地往火盆里添了炭火。<br />
此时天色已晚，这个时候贸然拜访有失礼数，许黟先让二庆跑腿去尚家送拜贴。<br />
第二天大早，他带着礼来到尚家。<br />
尚弘深在书房会见了许黟，将许黟心心念念数日的文书递给他。<br />
尚弘深说：“有它，你在蜀中办医学就不会遇到阻碍，届时要是有人寻你麻烦，还可以去梓州医学讨公道。”<br />
许黟打开文书一瞧，上面不仅盖着太医院的公章，另有一个刺目红章格外显眼。<br />
“这是……”<br />
他看着那章，心里蓦然生出大胆的想法，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尚弘深。<br />
尚弘深淡笑说道：“你想办医学，这事怎能不经官家允许，院长将这事告知官家，官家听闻你如此为民着想，还在院长面前赞扬了你。”<br />
能得官家赞扬，整个太医院也不过一二人。<br />
这等殊荣，连尚弘深在知晓以后，都难免生出嫉妒之心。<br />
许黟恍惚一瞬：“……”<br />
不知如何作答，只能是鞠躬行礼，恩谢他们为他求来这一张薄薄的文书。<br />
有了它，许黟的心踏实许多。<br />
第273章<br />
尚家院子里种着腊梅, 腊月里开得红艳艳，小童跪坐在旁烧水烹茶，茶香四溢, 萦绕在四方亭间。<br />
有香炉添香，许黟却无心赏景品茗，心底急切切，要将这好消息告诉家里人。<br />
他起身告辞, 尚弘深亲自相送。<br />
没走几步, 尚弘深想到一事，停住脚步问许黟：“办医学不易, 除却要用到银钱外, 人手也要够, 你只一人，如何收那么多学徒？”<br />
许黟对此心中有数，回他：“家中阿旭阿锦随我行医多年, 以二者能耐, 教些学徒不是难事。”<br />
尚弘深眼睛微微眯起。<br />
他问：“你何时动身？”<br />
“快的话年后雪化时就可以动身，晚的话怕是要清明后。”<br />
这趟离开，他们不知何时才会上京来，届时需要将京都事宜处理完才能走。<br />
要是庄子要卖了去，得找到卖家才成。所以许黟回答的时间留有余地，也是为了以防万一。<br />
尚弘深听了, 缓缓开口：“年后雪化前，若你想来太医院看书, 我也能允。”<br />
太医院那么多医书, 半年时间哪里看得完，若是能继续在太医院里看书, 对许黟而言自是极好的。<br />
尚弘深此举也是成人之善。<br />
“多谢尚院判。”<br />
许黟喜然，行揖致谢。<br />
如此方离开。<br />
……<br />
回去路上，许黟驾着驴车入了宽敞京道，两旁堆着积雪，路上湿滑，他放慢驾车速度。<br />
哪想这一慢，他便听到路边传来呜呜的低鸣声。<br />
他拽住手中绳索，堪堪将车停住，跳下车首，往后方走几步，矮下身找了几秒，从枯草丛里找出来只受了伤的小奶狗。<br />
这小狗黑黄开脸，背脊上都是橙红色的毛发，四肢踏雪，毛发脏兮兮、湿漉漉的贴在身上。<br />
瞧着不到两个月大，左后腿有血迹，耷拉着，看起来是受伤了。<br />
“嗷呜——呜——呜——”<br />
这狗好生灵性，见着许黟，呜呜地叫唤着，亲昵地往他这边挪靠过来。<br />
天寒地冻，还受着伤，若是不救，怕是熬不过今天。<br />
许黟连忙脱下外面的短褙子，把它抱起裹在里面，将小狗带回了家。<br />
家里几人见许黟出门一趟，回来还捡了只受伤的小狗，都焦急地忙碌起来。<br />
“家里可有热水？”<br />
“有的，郎君我这就去端来。”阿旭应了声，速度极快地去到灶房里端热水来。<br />
有了热水，许黟才将外面的褙子打开，把小狗露了出来。<br />
颜曲月眼睛微亮：“好漂亮的小狗。”<br />
“看着好可怜，郎君从哪里捡来的，怎么腿伤得这么重？”<br />
许黟一面拧着帕子给小狗擦拭身上的污秽，一面语速飞快地说：“在京道捡的，当时腿就有伤了，瞧起来像是被什么碾到了。”<br />
京道人来人往，车辆推车也多，这狗不知是被丢弃的还是从哪里掉的，被路过的车辆碾过的概率极高。<br />
一路颠簸着驾车回来，小狗的精神看着比先前还要差些。<br />
“能救活吗？”二庆担忧地出声。<br />
猎人爱狗，二庆也不例外。<br />
他素日里跟着小黄好，见着这么小的狗受伤，有些受不住。<br />
家里的小黄和虎霸王也凑了过来瞧，虎霸王还亲昵地蹭了蹭小狗的鼻子，对它十分友好。<br />
看来，在它们眼里，这个弱小的小家伙也很可怜。<br />
许黟眼睛余光瞥了两小一眼，动作没停，将小狗身上的雪污擦掉，摸着有些失温，立时把它抱到暖炉旁。<br />
阿锦惊呼地问：“它怎么看着快不行了？”<br />
“是不是饿坏了？”颜曲月拧着眉，有些发愁地问许黟，“这么小的狗儿，能不能吃肉？”<br />
许黟摇摇头，还不能。<br />
要是有羊奶的话，可以喂它羊奶，可惜这个时候他们也不知要去哪里找羊奶。<br />
“喂米粥。”许黟退求其次，去灶房里盛了碗米粥过来，拿着勺子一点点地喂。<br />
小狗感受到他们的善意。<br />
闻到米粥的香味，呜呜地将脑袋凑了过来，很是配合地将那小半碗米粥给喝到肚子里。<br />
有米粥下肚，小狗的精神瞧着好些了，频频扭头去看它受伤的左腿。<br />
许黟松了一口气，立时给它处理伤口。<br />
他一摸，小狗就痛得嗷嗷叫着。<br />
伤处里面的骨头断了。<br />
无力耷拉着。<br />
许黟面色不改地清洗创口，涂抹上药膏，拿着固定板给它固定住。<br />
做完这些，小狗也折腾得累了，恹恹地趴在褙子上闭着眼睛。<br />
这褙子脏得不成样，不适合给它继续睡着，阿锦做主将小黄以前用过的狗窝拿来，铺上厚厚的稻草，再垫上几条用旧的棉帕子在上面。<br />
“郎君这样可成？”阿锦问。<br />
许黟点点头，说道：“再给拿个汤婆子放在后面，这样小狗才不会觉得冷。”<br />
用汤婆子给小狗取暖，家里其他人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br />
待这些都做完了，小狗的窝也暖和和的，一点都不冷。众人这才放心，开始商讨起来这狗如何处理。<br />
“留着吧。”<br />
家里两只家伙都不排斥它。<br />
“行，就留着，咱们养得起。”颜曲月应着。<br />
兄妹俩和二庆对此都高兴，已经在想着给它取什么样的名字。<br />
“不能给郎君取，他取得不好听。”<br />
阿锦首先将许黟排除出去，若是叫他取名字，可能就取成“小黑”“小橙”之类的。<br />
许黟扯扯嘴角，他可不会取名“小黑”。<br />
颜曲月明眸皓齿地看着他，捂着嘴笑说：“要是真取了这名字，我以后怕是见着它，就要想起你来了。”<br />
许黟：“……”可不兴这样呀！<br />
“换一个！”<br />
他喊着，其他人就捂嘴笑起来了。<br />
阿旭比较老实，挠着后脑勺地看向许黟：“郎君，那该取什么样的名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