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起来。”祁明昀窥破她的畏惧与两难，却仍不依不饶逼迫，“你若是不开弓，我便替你来了。”<br />
他平静的话语中蕴含翻涌的杀意。<br />
兰芙又怎会听不出来。<br />
若又要让她亲眼目睹一场杀戮，好比用刀子搅透她的心肠。<br />
五年前，他逼着她看杀人，大夜弥天，狂风暴雨，腥红血光蒙覆她的眼，她到如今都还是能忆起扔到她脚边的那只血淋淋的手腕。<br />
莫大的恐惧拍打回心头，耳边是他步步紧逼的威胁，如催人生死的咒音。<br />
她捡起弓，指尖僵冷颤抖，这把她不曾见过的陌生之物握在手中沉重冰冷，她手足无措，甚至不知该如何拿它。<br />
她是真的不会。<br />
绝境之处，无路可走，她腆下脸，将这些日子扯紧封捂的自尊剥抽出，化为最顺他耳的温言软语，尽数捧于他身前，原本筑起的清冷棱边被消磨，作出低下讨好之态：“我不熟，你能……再教我一次吗？”<br />
眼下她便像只慌张到团团转的兔子，心甘情愿往狼身上撞。<br />
这么多日，这是她第一次对他服软。<br />
祁明昀又一次为狠准拿捏住她而窃喜，分明就这么点能耐，还总爱同他撂脸置气。<br />
这番低顺的恳求，他自是爱听极了这话，<br />
“自然行。”<br />
他眉眼舒缓，颇为大悦，连再次揽她入怀的动作都轻柔了许多，望着她被冻得红润灵巧的鼻尖，伸手撩拨她耳侧的碎发，笑道：“这不是你说会了，我才让你试吗？这么说，便是不会了?方才我教你，可有认真学？”<br />
兰芙还以为能瞒得过他，仍咬着一套说辞不松口：“学了，可你只教一次，我哪有这般厉害能射得中那只苹果，这一箭下去，定是要出人命的。”<br />
这话倒是不假，堵得祁明昀无话可说。<br />
他抵上她单薄的背脊，反手掐住她开合的下颌，阴冷之声贴在她耳根：“你为何有时能这般伶牙俐齿，有时便像个哑巴一样？”<br />
兰芙瞳孔骤缩，因是背对着他，只敢低浅喘息。<br />
“那我再教你一次。”他再次挽起她的手搭上弓，调整她掌根的动作，拎起一支箭置于拉得半开的弓弦上，手腕带着她绵柔的掌心发力。<br />
弓弦逐步收紧的沉音震得兰芙头皮发麻，她望着前方双腿发软的婢女，生怕以祁明昀恶劣残暴的品性会借她的手做出不可理喻的疯事。<br />
她眉毛一拧，如同主子在斥一个不懂规矩的奴才，朝那婢女引颈怒喊：“还不快滚开。”<br />
祁明昀神色微顿，并无责她自作主张的愠色，反而被她的言行激得眼前一亮。<br />
那婢女反复瞻望，左顾右盼，一时不知如何是好。<br />
兰芙知晓，他不发话，人是不敢走的。<br />
她方才那番言语，不过是刻意装样，欲擒故纵罢了，手肘蹭了蹭他的衣襟，扭过头道：“她挡在那，我看不清箭靶。”<br />
她所有的心思都宛如一张漏洞百出的破网，祁明昀略掀眼皮，便能猜出她心中的浅薄盘算，可因她的服软，他大喜过望，自然事事依她。<br />
“依你。”<br />
他一话毕，婢女如获大释，双腿瘫软跌坐在地。<br />
他冷冷抬眼，“竟是养了一群不长耳朵的奴才，夫人让你滚，你没听到吗？下去领二十板子。”<br />
他说过，只要她肯服个软，他便不会再苛责她，他还愿给她主子的身份，锦衣玉食养着她。<br />
婢女磕头谢恩，落荒而逃。<br />
兰芙被冷汗浸透了薄衫，她真是猜不透他，他不是疯子，他是怪物。<br />
“专心点，又在想什么？”<br />
兰芙即刻回神，这次再也不敢神出天际，搪塞敷衍，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一丝不苟地顺着他的力道。弓弦绷到极点，她攥得掌心生痛，小臂酸软，却丝毫不敢懈怠。<br />
“松手。”他在身后果断号令。<br />
她霍然松手，失了他的帮扶加持，她自身的力道如绵软轻云，箭飞出的一刻便如泄了气般，直勾勾掉到中庭地上。<br />
“可真是笨死了，没吃饭吗？”<br />
他的冷漠揶揄令兰芙心起不甘，往日他若斥她的字丑，她便会极为较劲不满，一连埋头写好几个时辰。<br />
如今就算是不擅长的射箭，面对他的冷嘲热讽，她也硬起了几分性子，厚着脸连射几发，憋得脖颈都胀红泛热，势必要射中靶子。<br />
箭矢如雨点子般洒落在地，满庭狼藉，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院中各处都掌起明亮灯烛，她摸起箭筒中的最后一支箭，搭上弓拉开弦。<br />
这一支箭竟歪斜插在最外侧的靶环上，虽力道浅得过一阵风便能将箭矢吹落，她仍展眉抬眸，微弯嘴角，内心惊起许久都不曾有过的雀跃。<br />
甚至握着弓转身，冲他略微扬眉。<br />
祁明昀不知她在高兴什么，教她几个时辰，哪怕是对牛弹琴都教会了，她却还是马马虎虎，勉强能一试，实在是乏善可陈。<br />
可这些他不屑一顾之事，便足以令她心绪荡漾，哪怕稀松平常，也值得为之喜乐。<br />
她似乎永远都是这样，能为一颗板栗、一朵野花、一首诗、一个字欣喜，也能为一只摇摇欲坠的箭欢颜。<br />
最为平常，便最是酣然。<br />
他将她的神态尽收眼底，虽不如从前大绽欢颜，但这副眉眼舒缓之态在她同他摆了两个月的冷脸后，已是十分难见。<br />
他淡淡地赞赏了几个字：“还不错。”<br />
兰芙听出了他的言不由心，刻意敷衍，心底如堵了一团棉絮，闷闷不语。<br />
她游移的目光定在那棵高大的金桔树上，在雨水淋漓的树梢间寻到最后一颗金桔，遥遥一指：“看到那颗金桔了吗？”<br />
祁明昀狐疑顺着她的指引望去：“如何？”<br />
“你能不能将那颗金桔射下来？”<br />
她的声色透着傲然，似乎是笃定他做不到，欲蓄意给他找点难堪。<br />
树木参天，又隔得长远，金桔玲珑小巧，被瓣瓣硕大的绿叶掩盖，风吹雨幕来，湿雾生叆叇，量他再厉害，也不一定就能箭在弦上，十拿九稳。<br />
若他不敢应或是射不中，她便能在心底狠狠耻笑他一番，省得他目中无人，傲睨自若。<br />
祁明昀望向她板着的脸庞，知晓她是不甘心，妄图给他使点绊子，便寻到了那颗金桔为由头，倒是难为她煞费苦心。<br />
“我们打个赌如何？”他从她手上接过弓箭，懒散道。<br />
“赌什么？”<br />
他以弓遥指随风斜动的金桔，“我若能原<br />
封不动将它射下来，你便答应我一个条件，反之，我若做不到，便答应你一个条件。”<br />
兰芙料他没有十足的成算，瞬间来了意趣，满口答应：“我能先提条件吗？”<br />
“你就料定我会输？”祁明昀挑眉。<br />
“有赢便有输，我怕你言而无信，我要先提条件。”<br />
“好。”祁明昀笑意浅浅，仍不忘提点她，“你应当知晓哪些事不行，除了那些，旁的我都能依你。”<br />
兰芙了解他，本来也没打算提那些既讨不着好又会惹来他发怒之事，垂着眸子沉思片刻，扬着腔调：“我想出府玩。”<br />
第074章 炙羊肉<br />
“好。”<br />
这个条件倒也不是难以办到, 祁明昀索性遂了她的愿。<br />
他深知她本就是爱闹腾的性子，整日将她锁在高墙大院她定是心生烦闷，她若是乖一些, 心思安分些, 哪怕是日日带她出府玩, 他也情愿。<br />
可她一天到晚净想着如何逃跑, 揣着满腹诡计, 若是放了她出去，便如插上翅膀的鸟, 岂不是任她随意高飞, 故而也只能筑起铜墙铁壁, 将她牢牢束缚。<br />
他以为严苛约束她的这两个月，怎么着也能磨钝几分她蠢蠢欲动的心思, 谅她也不敢同他再耍诡计，看她这副如同被关蔫了的猫般的楚楚可怜之态，倒真软了几丝心肠。<br />
兰芙见他松了口，便按捺不住早已飞到外头去的心，“今晚可以去吗？”<br />
幼年时常听人说上京八街九陌, 鳞次栉比, 大得三日三夜都逛不完。<br />
她初次来到上京，便是被他关在偌大的府邸内, 火烧了一座宅子，等待她的又是另一座高院深宅, 每日困在狭隘一间，抬头只能窥见一隅天幕, 外头的人事她一眼也没瞧过。<br />
提及出府，她满怀憧憬, 明眸泛起许久都不见的亮芒。<br />
“你这便开始思虑这般多，就不怕自己输了，到头来皆是空想？”<br />
真是给她一丝甜头她便得寸进尺，越发会顺着杆子往上爬。<br />
“输了就输了。”兰芙虽说得淡然无谓，但话音清晰可闻消沉了些许。<br />
祁明昀望见她垂首之态，大发慈悲再赠她一个念想：“今日太晚了，明日再去。”<br />
话毕，他挽弓开弦，动作娴熟利落，无需过多调整姿态，一支箭矢便脱力乘风而去。<br />
兰芙瞪大双眸，目不转睛，心中无比期盼他这箭射偏，她心愿顺遂的同时也好挫挫他的锐气。<br />
一阵沉利迅捷的微风从眼前掠过，撩起她鬓角几根发丝，只见箭矢破开枝叶，如寻到指引一般直刺向那颗金桔。金桔从中间被射穿，不胜重力倾挂，连同那只箭坠落在地。<br />
兰芙的视线随着金桔从树梢到地面，直到铁箭与地面撞击，发出清亮闷响，她才意识到他那一箭已然结束，她盯着开裂的金桔，讶异凝眸。<br />
此番情景，显然是她输了。<br />
她抿唇垂眸，心中那点希冀一扫而空，暗暗担忧他会提何种要求。<br />
祁明昀不禁想笑，方才还眉飞色舞地与他提要求，这下便如被霜打了的茄子，真不知她是如何能笃定他就一定会输的。<br />
她眉眼噙着的娴静舒淡转瞬即逝，又换上往日那副死气沉沉的神色。<br />
他实在是不愿看到她板着一张脸。<br />
罢了，依她一回。<br />
况且，他本来也就没想赢，只是想证明她的不自量力，区区一只金桔，便让她这般看低他。<br />
“你赢了。”他抬眸。<br />
兰芙蓦然望向他，心间缓缓拢来的阴霾顿时停滞，似是听到不可思议之言。<br />
祁明昀掐断她呆愣的神思，指着溢出汁水的金桔与她看，“我说的是完好无损，这箭还是射偏了。”<br />
兰芙耳根轰鸣，幸喜与疑虑交缠心头，不知是望向何处，微微怔神，眼前泛起虚影。<br />
她听出他是故意的。<br />
他这一箭利落干脆，沉稳有力，若是算他赢，她不会有任何异议。
他平静的话语中蕴含翻涌的杀意。<br />
兰芙又怎会听不出来。<br />
若又要让她亲眼目睹一场杀戮，好比用刀子搅透她的心肠。<br />
五年前，他逼着她看杀人，大夜弥天，狂风暴雨，腥红血光蒙覆她的眼，她到如今都还是能忆起扔到她脚边的那只血淋淋的手腕。<br />
莫大的恐惧拍打回心头，耳边是他步步紧逼的威胁，如催人生死的咒音。<br />
她捡起弓，指尖僵冷颤抖，这把她不曾见过的陌生之物握在手中沉重冰冷，她手足无措，甚至不知该如何拿它。<br />
她是真的不会。<br />
绝境之处，无路可走，她腆下脸，将这些日子扯紧封捂的自尊剥抽出，化为最顺他耳的温言软语，尽数捧于他身前，原本筑起的清冷棱边被消磨，作出低下讨好之态：“我不熟，你能……再教我一次吗？”<br />
眼下她便像只慌张到团团转的兔子，心甘情愿往狼身上撞。<br />
这么多日，这是她第一次对他服软。<br />
祁明昀又一次为狠准拿捏住她而窃喜，分明就这么点能耐，还总爱同他撂脸置气。<br />
这番低顺的恳求，他自是爱听极了这话，<br />
“自然行。”<br />
他眉眼舒缓，颇为大悦，连再次揽她入怀的动作都轻柔了许多，望着她被冻得红润灵巧的鼻尖，伸手撩拨她耳侧的碎发，笑道：“这不是你说会了，我才让你试吗？这么说，便是不会了?方才我教你，可有认真学？”<br />
兰芙还以为能瞒得过他，仍咬着一套说辞不松口：“学了，可你只教一次，我哪有这般厉害能射得中那只苹果，这一箭下去，定是要出人命的。”<br />
这话倒是不假，堵得祁明昀无话可说。<br />
他抵上她单薄的背脊，反手掐住她开合的下颌，阴冷之声贴在她耳根：“你为何有时能这般伶牙俐齿，有时便像个哑巴一样？”<br />
兰芙瞳孔骤缩，因是背对着他，只敢低浅喘息。<br />
“那我再教你一次。”他再次挽起她的手搭上弓，调整她掌根的动作，拎起一支箭置于拉得半开的弓弦上，手腕带着她绵柔的掌心发力。<br />
弓弦逐步收紧的沉音震得兰芙头皮发麻，她望着前方双腿发软的婢女，生怕以祁明昀恶劣残暴的品性会借她的手做出不可理喻的疯事。<br />
她眉毛一拧，如同主子在斥一个不懂规矩的奴才，朝那婢女引颈怒喊：“还不快滚开。”<br />
祁明昀神色微顿，并无责她自作主张的愠色，反而被她的言行激得眼前一亮。<br />
那婢女反复瞻望，左顾右盼，一时不知如何是好。<br />
兰芙知晓，他不发话，人是不敢走的。<br />
她方才那番言语，不过是刻意装样，欲擒故纵罢了，手肘蹭了蹭他的衣襟，扭过头道：“她挡在那，我看不清箭靶。”<br />
她所有的心思都宛如一张漏洞百出的破网，祁明昀略掀眼皮，便能猜出她心中的浅薄盘算，可因她的服软，他大喜过望，自然事事依她。<br />
“依你。”<br />
他一话毕，婢女如获大释，双腿瘫软跌坐在地。<br />
他冷冷抬眼，“竟是养了一群不长耳朵的奴才，夫人让你滚，你没听到吗？下去领二十板子。”<br />
他说过，只要她肯服个软，他便不会再苛责她，他还愿给她主子的身份，锦衣玉食养着她。<br />
婢女磕头谢恩，落荒而逃。<br />
兰芙被冷汗浸透了薄衫，她真是猜不透他，他不是疯子，他是怪物。<br />
“专心点，又在想什么？”<br />
兰芙即刻回神，这次再也不敢神出天际，搪塞敷衍，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一丝不苟地顺着他的力道。弓弦绷到极点，她攥得掌心生痛，小臂酸软，却丝毫不敢懈怠。<br />
“松手。”他在身后果断号令。<br />
她霍然松手，失了他的帮扶加持，她自身的力道如绵软轻云，箭飞出的一刻便如泄了气般，直勾勾掉到中庭地上。<br />
“可真是笨死了，没吃饭吗？”<br />
他的冷漠揶揄令兰芙心起不甘，往日他若斥她的字丑，她便会极为较劲不满，一连埋头写好几个时辰。<br />
如今就算是不擅长的射箭，面对他的冷嘲热讽，她也硬起了几分性子，厚着脸连射几发，憋得脖颈都胀红泛热，势必要射中靶子。<br />
箭矢如雨点子般洒落在地，满庭狼藉，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院中各处都掌起明亮灯烛，她摸起箭筒中的最后一支箭，搭上弓拉开弦。<br />
这一支箭竟歪斜插在最外侧的靶环上，虽力道浅得过一阵风便能将箭矢吹落，她仍展眉抬眸，微弯嘴角，内心惊起许久都不曾有过的雀跃。<br />
甚至握着弓转身，冲他略微扬眉。<br />
祁明昀不知她在高兴什么，教她几个时辰，哪怕是对牛弹琴都教会了，她却还是马马虎虎，勉强能一试，实在是乏善可陈。<br />
可这些他不屑一顾之事，便足以令她心绪荡漾，哪怕稀松平常，也值得为之喜乐。<br />
她似乎永远都是这样，能为一颗板栗、一朵野花、一首诗、一个字欣喜，也能为一只摇摇欲坠的箭欢颜。<br />
最为平常，便最是酣然。<br />
他将她的神态尽收眼底，虽不如从前大绽欢颜，但这副眉眼舒缓之态在她同他摆了两个月的冷脸后，已是十分难见。<br />
他淡淡地赞赏了几个字：“还不错。”<br />
兰芙听出了他的言不由心，刻意敷衍，心底如堵了一团棉絮，闷闷不语。<br />
她游移的目光定在那棵高大的金桔树上，在雨水淋漓的树梢间寻到最后一颗金桔，遥遥一指：“看到那颗金桔了吗？”<br />
祁明昀狐疑顺着她的指引望去：“如何？”<br />
“你能不能将那颗金桔射下来？”<br />
她的声色透着傲然，似乎是笃定他做不到，欲蓄意给他找点难堪。<br />
树木参天，又隔得长远，金桔玲珑小巧，被瓣瓣硕大的绿叶掩盖，风吹雨幕来，湿雾生叆叇，量他再厉害，也不一定就能箭在弦上，十拿九稳。<br />
若他不敢应或是射不中，她便能在心底狠狠耻笑他一番，省得他目中无人，傲睨自若。<br />
祁明昀望向她板着的脸庞，知晓她是不甘心，妄图给他使点绊子，便寻到了那颗金桔为由头，倒是难为她煞费苦心。<br />
“我们打个赌如何？”他从她手上接过弓箭，懒散道。<br />
“赌什么？”<br />
他以弓遥指随风斜动的金桔，“我若能原<br />
封不动将它射下来，你便答应我一个条件，反之，我若做不到，便答应你一个条件。”<br />
兰芙料他没有十足的成算，瞬间来了意趣，满口答应：“我能先提条件吗？”<br />
“你就料定我会输？”祁明昀挑眉。<br />
“有赢便有输，我怕你言而无信，我要先提条件。”<br />
“好。”祁明昀笑意浅浅，仍不忘提点她，“你应当知晓哪些事不行，除了那些，旁的我都能依你。”<br />
兰芙了解他，本来也没打算提那些既讨不着好又会惹来他发怒之事，垂着眸子沉思片刻，扬着腔调：“我想出府玩。”<br />
第074章 炙羊肉<br />
“好。”<br />
这个条件倒也不是难以办到, 祁明昀索性遂了她的愿。<br />
他深知她本就是爱闹腾的性子，整日将她锁在高墙大院她定是心生烦闷，她若是乖一些, 心思安分些, 哪怕是日日带她出府玩, 他也情愿。<br />
可她一天到晚净想着如何逃跑, 揣着满腹诡计, 若是放了她出去，便如插上翅膀的鸟, 岂不是任她随意高飞, 故而也只能筑起铜墙铁壁, 将她牢牢束缚。<br />
他以为严苛约束她的这两个月，怎么着也能磨钝几分她蠢蠢欲动的心思, 谅她也不敢同他再耍诡计，看她这副如同被关蔫了的猫般的楚楚可怜之态，倒真软了几丝心肠。<br />
兰芙见他松了口，便按捺不住早已飞到外头去的心，“今晚可以去吗？”<br />
幼年时常听人说上京八街九陌, 鳞次栉比, 大得三日三夜都逛不完。<br />
她初次来到上京，便是被他关在偌大的府邸内, 火烧了一座宅子，等待她的又是另一座高院深宅, 每日困在狭隘一间，抬头只能窥见一隅天幕, 外头的人事她一眼也没瞧过。<br />
提及出府，她满怀憧憬, 明眸泛起许久都不见的亮芒。<br />
“你这便开始思虑这般多，就不怕自己输了，到头来皆是空想？”<br />
真是给她一丝甜头她便得寸进尺，越发会顺着杆子往上爬。<br />
“输了就输了。”兰芙虽说得淡然无谓，但话音清晰可闻消沉了些许。<br />
祁明昀望见她垂首之态，大发慈悲再赠她一个念想：“今日太晚了，明日再去。”<br />
话毕，他挽弓开弦，动作娴熟利落，无需过多调整姿态，一支箭矢便脱力乘风而去。<br />
兰芙瞪大双眸，目不转睛，心中无比期盼他这箭射偏，她心愿顺遂的同时也好挫挫他的锐气。<br />
一阵沉利迅捷的微风从眼前掠过，撩起她鬓角几根发丝，只见箭矢破开枝叶，如寻到指引一般直刺向那颗金桔。金桔从中间被射穿，不胜重力倾挂，连同那只箭坠落在地。<br />
兰芙的视线随着金桔从树梢到地面，直到铁箭与地面撞击，发出清亮闷响，她才意识到他那一箭已然结束，她盯着开裂的金桔，讶异凝眸。<br />
此番情景，显然是她输了。<br />
她抿唇垂眸，心中那点希冀一扫而空，暗暗担忧他会提何种要求。<br />
祁明昀不禁想笑，方才还眉飞色舞地与他提要求，这下便如被霜打了的茄子，真不知她是如何能笃定他就一定会输的。<br />
她眉眼噙着的娴静舒淡转瞬即逝，又换上往日那副死气沉沉的神色。<br />
他实在是不愿看到她板着一张脸。<br />
罢了，依她一回。<br />
况且，他本来也就没想赢，只是想证明她的不自量力，区区一只金桔，便让她这般看低他。<br />
“你赢了。”他抬眸。<br />
兰芙蓦然望向他，心间缓缓拢来的阴霾顿时停滞，似是听到不可思议之言。<br />
祁明昀掐断她呆愣的神思，指着溢出汁水的金桔与她看，“我说的是完好无损，这箭还是射偏了。”<br />
兰芙耳根轰鸣，幸喜与疑虑交缠心头，不知是望向何处，微微怔神，眼前泛起虚影。<br />
她听出他是故意的。<br />
他这一箭利落干脆，沉稳有力，若是算他赢，她不会有任何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