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芙眉眼一弯，又何不心存感激。<br />
念及他一人独住，跑到自家锅中拿了根玉米与一个糖包给他做早膳。<br />
糖包的外皮起了一圈并不好看的面褶，里头的豆沙内馅透过破裂的面褶微微渗了出来。<br />
她解释道，是早上发面没注意时辰，面发软了些，捏出来的面团不太成形，但味道还是可以的。<br />
祁明昀望着她亲手做的豆沙糖包，心底温澜潮生，觉得那丝他不爱吃的甜腻之味闻着都异常香热。<br />
兰芙回家<br />
时，墨时正在弯腰穿鞋，朦胧惺忪的睡眼一张一合。她将方才的事告诉他，他即刻瞪大双眼，微微撇嘴。<br />
匆匆洗漱后便去锅里拿了个糖包埋头吃完，背上布包就欲出门了。<br />
兰芙说这会儿还太早了，让他玩会儿再去也不迟，墨时却道有功课没背完，要早些去背。<br />
他性子倔得很，兰芙无可奈何，替他理了理背包，嘱咐他路上当心，不可贪玩，也便任由他去了。<br />
祁明昀扑了个空子。<br />
他过来想带墨时一同去学堂，可墨时已经去了有一会儿了，兰芙只能如实与他解释，道了声实在麻烦。<br />
他回了屋，特意吩咐跟着他的暗卫，白日不可来这处寻他，以免露出端倪，坏了他的事。<br />
即便是夜里来回报京中那边的政事，也要换身寻常百姓穿的衣裳进来，谈吐需得文雅轻缓，不得冰冷狠厉。<br />
他留了些眉眼和善之人跟在身边，那些面目凶恶的，通通被他遣返回京，不得出现在此处。<br />
他倒真在明德轩做起了先生，教这些小儿学问极其无趣，这间学舍中唯有墨时一人聪慧睿智，书卷上的疑问之处，他通通对答如流。<br />
其他人则磕磕绊绊，一看便是蠢的。<br />
当然，墨时不曾对他有好脸色，哪怕他话语和蔼，循循善诱，他仍是冷言冷语对答。<br />
他觉得这孩子真是块捂不热的石头，渐渐地，他也不再佯装做好，只要兰芙不曾发觉，区区一个孩子又能有多大的能耐。<br />
他露出本性，墨时愈发觉得此人装模作样，不安好心，可惜阿娘被他骗得团团转，他又没有法子向阿娘揭穿他的面目。<br />
日落西山，群雁高飞，学堂内的池塘边芦苇飘荡，晚霞在湖面投洒出一片绚烂光斑。<br />
到了下学的时辰，学堂里的学子陆续走出门。<br />
“你可要与我一道归家？”祁明昀问墨时。<br />
墨时正低头写字，不回他的话。<br />
真是犟种托生。<br />
“兰墨时。”他沉沉唤他。<br />
墨时洗净毛笔，擦干后与书册纸张一同装进包中，蹬下板凳，挎着背包出了学堂。<br />
祁明昀盯着他瘦小的背影，眸色暗了一圈。<br />
这孩子的心性真是一点也不像兰芙，兰芙尚且还有心软之时，他可真是块冷石头。<br />
这几日，墨时刻意避开时辰，不与他一道走。他几番对阿娘倾诉此人的种种不好之处，可阿娘被他蒙骗，始终不信，还教导他要尊师重道，不可在背后诋毁师长。<br />
他怕惹得阿娘生气，只能闭口不谈。<br />
一日傍晚，他留在学堂写字，祁明昀便先回了家。<br />
兰芙这日早早收了工，因绣坊来了一批尼龙料子，她挨身触碰过一块布，完工后肌肤便生痒难耐，尤其是手臂与脖颈，甚至泛起了红点子。<br />
她回家时，墨时与姜憬还未回来，她在手臂上左挠右抓，立即烧了热水去沐浴，想着洗净身上沾的线丝许会好受些。<br />
祁明昀远远望见她家烟囱飘起了炊烟，便知她回家了，他思念盛烈，抓心挠肝，迫不及待想去见她，取了套新笔墨以送给墨时写字为由，敲响了她家的房门。<br />
敲了几声却无人应，想是她在里头生火烧饭，不曾注意声响，他便轻声推开了未上门闩的院门。<br />
以为她人在厨房，他径直去寻，神情备好，连腹稿都呼之欲出，可厨房却空无一人。只见一只熟睡的狗，灶中的干柴烧成了灰，一簇火星子忽明忽暗，寓意着她定是回来过。<br />
他走出厨房，绕过半边院子，路过桂树旁的一间木房时，忽而听见里头有流动的水泽声。<br />
隔着窗纱，隐约能瞧见里头氤氲的热雾缕缕喧腾，一头乌黑顺滑的发映在草黄纱窗上尤为清晰。<br />
水流潺潺，在他耳边清冽且有节律地晃动，细浪一声接着一声卷走他强留的清明。他嗓子有些发干，呼吸随即深沉，连掌心都是热的，心中似有何物在奔腾烧灼，<br />
他神使鬼差凑近，生怕惊动她，步履极轻，强令厚重的呼吸缓慢。<br />
虽隔着一层纱窗，但他犹能想象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段、如羊脂玉般白皙滑腻的肌肤与被湿气浸染后水光潋滟的明眸。<br />
乌黑发丝在他眼前游移摆动，紧接着，布帛摩擦的细微声响钻入他耳中。<br />
他双眸沉如一方深潭，暗得露出炽热幽光。<br />
她在沐浴，未着寸缕，正对着他擦发。<br />
第110章 做怨夫<br />
兰芙留了门, 想必是随时有人回来。<br />
木房中水声流动，依稀可见阵阵热气缭绕。<br />
祁明昀忍着这股汹涌如浪般的劲，终是挪步, 悄声退出院门。<br />
金乌西沉, 星月隐现, 一轮薄月显出了半边。<br />
野鸟归栖树林, 家家户户屋顶上炊烟缭绕, 杯盘碗碟敲击声不绝于耳。<br />
姜憬未归，兰芙带着墨时用饭, 一只蜡烛照亮桌上一隅, 饭菜温热, 温馨恬静。<br />
兰芙沐浴后觉得身上的红点子消褪下去不少，也不再那般奇痒难耐, 看来她的肌肤碰不得那批尼龙布料，一碰便痒，明日还是移给旁人做，她只管做另一批雪缎。<br />
“阿娘，我吃完了。”墨时捧起空碗, 寻了方干帕子擦拭嘴角的油花。<br />
“去房中写字罢。”<br />
兰芙嘱咐他一人回房, “锅里有热水，写完出来洗脸净手。”<br />
墨时乖乖点头, 拎起背包去了房中。<br />
兰芙刚濯洗过的发丝未干，就这般松松垮垮垂在肩头, 她晌午为了赶那批货连带去的糕饼都未来得及用一口，此刻确实是饥肠辘辘, 比平日多用了半碗饭。<br />
烛火被风吹得四下闪跃，“笃笃笃——”外头响起清沉敲门声。<br />
她以为是姜憬回来了, 放下碗筷，披上一件寒衣去开门。<br />
门一开，祁明昀对上她圆润清亮的眼。<br />
夜风卷起一丝馨甜的皂角清香，是她湿濡的发间残留的余香。<br />
她一截白皙的脖颈被挠得微微泛红，宛如羊脂玉掺进一丝杂质，格外惹眼。<br />
他呼吸骤然微沉，目光黏在她身上，脑海中回荡的是湿润氤氲的水雾、乌黑柔顺的发，与白如牛乳般的肌肤……<br />
满室旖旎活色生香。<br />
从前，他无数次细看过，抚摸过。如今，他面对她，只能逼迫自己驱散开心底的欲念，如何也不敢上前拥她、亲她……<br />
兰芙浅笑，“先生可曾用饭了？”<br />
“用过了。”他压下话音中的沙哑，嗓音清冽朗朗。<br />
又捧着那方不算多珍贵的漆盒，道：“得友人送了套笔墨，我用惯了书房中的笔墨纸砚，不欲开这新笔，放在一处也是落灰。在学堂时观墨时的字工整有力，清晰劲透，不如就将这盒笔赠予他。不算贵重之物，全当我这做师长的聊以关怀。”<br />
兰芙先是谢拒，他执意要送，她也不好再坚持推脱。<br />
她收下那盒笔，又想到以墨时的性子怕是不愿出来与他道谢，便替他扯了个谎，说人已经睡下了。<br />
因说了这个谎，加之受了旁人的东西，她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便拿了一筐子糕饼当回礼赠予他。<br />
这糕饼是她回来时从元酥记带回来的，那里头的点心品种繁多，新鲜香甜，她最是爱吃。<br />
可这两只巴掌大的一小筐便花了她六十文钱，她买回来都不舍得吃，自己只留了几块，剩下的都给了他。<br />
祁明昀收了她的点心，不肯进屋歇坐喝茶，返回了院子。<br />
这夜，他躺在逼仄的硬榻上，望着床头搁着的那筐糕饼，眼前满是她的身影在晃悠，她雪白修长的颈、有致的身段、细窄的腰肢。<br />
他偏头看<br />
向哪处，她虚无的身影便会出现在哪处，他闭上眼，都能溜进他脑海，如何也摆脱不开。<br />
又是一个无眠夜。<br />
云雾朦胧，远山朗润，晴云悠悠。<br />
窗棂被微风轻叩，光影移动。<br />
今日是休沐日，学堂的学子与先生都歇一日假，祁明昀早早便戴好那具面皮，将院门大敞，只为能远远望到她一眼。<br />
一位布衣打扮的男子走进院子，见到祁明昀时，本是温和的眉眼即刻添上几分阴鸷，他走到窗前，从袖间取出一封书信，单膝下跪，肃穆行礼：“主子，御史台来的书信。”<br />
祁明昀虽身在益阳，许多日未回京，但如今朝局平定，四大世家树倒猢狲散，朝中尽是他的人，他也总算能安下几分心去管旁的事。<br />
可各部的大小事宜及决策仍要送到他手上，他过目觉得妥当后，各部才敢着手去做。<br />
他伸手接过，拆开细读，疏淡的眉眼压下，神情略微阴沉。<br />
信上说，兵部有人与两衙禁军勾结，不知所谋何事。<br />
那布衣扮相的暗卫观主子神情不对，匆忙低头，不敢起身。<br />
祁明昀嘴角噙着冷笑，阴冷的眸光中蕴藏薄刃，仿佛已将那拙劣的把戏碎成齑粉，显然是已想出了法子如何严惩朝中那些不听话之人。<br />
他对那跪在地上的暗卫不屑一顾，欲转身回信令他带回京，一抬眸，一道人影闯入眼帘。<br />
因院门是开着的，兰芙出于礼道，站在门外敲了几声门，日光溶溶，她的视线清晰扫到窗边的两人。<br />
苏先生身在房内，靠窗而立，手中拿着一封信。另一人躬身垂首，单膝跪在窗下，看手势似乎还在见礼。<br />
她霎时愣住了，捏紧手中的油纸。<br />
今早和了玉米面，做了些糕饼与馒头蒸，又洗了几个红薯下锅，糕饼与红薯都蒸多了，左右也吃不完，便想着给他拿些。<br />
为了赶绣坊上工的时辰，糕饼做得软塌塌，卖相不大好看，她也不大好意思拿出手，打算自己带去绣坊吃，便只拿了两个最大的红薯给他。<br />
可甫一进门，竟瞧见此人给苏先生下跪。
念及他一人独住，跑到自家锅中拿了根玉米与一个糖包给他做早膳。<br />
糖包的外皮起了一圈并不好看的面褶，里头的豆沙内馅透过破裂的面褶微微渗了出来。<br />
她解释道，是早上发面没注意时辰，面发软了些，捏出来的面团不太成形，但味道还是可以的。<br />
祁明昀望着她亲手做的豆沙糖包，心底温澜潮生，觉得那丝他不爱吃的甜腻之味闻着都异常香热。<br />
兰芙回家<br />
时，墨时正在弯腰穿鞋，朦胧惺忪的睡眼一张一合。她将方才的事告诉他，他即刻瞪大双眼，微微撇嘴。<br />
匆匆洗漱后便去锅里拿了个糖包埋头吃完，背上布包就欲出门了。<br />
兰芙说这会儿还太早了，让他玩会儿再去也不迟，墨时却道有功课没背完，要早些去背。<br />
他性子倔得很，兰芙无可奈何，替他理了理背包，嘱咐他路上当心，不可贪玩，也便任由他去了。<br />
祁明昀扑了个空子。<br />
他过来想带墨时一同去学堂，可墨时已经去了有一会儿了，兰芙只能如实与他解释，道了声实在麻烦。<br />
他回了屋，特意吩咐跟着他的暗卫，白日不可来这处寻他，以免露出端倪，坏了他的事。<br />
即便是夜里来回报京中那边的政事，也要换身寻常百姓穿的衣裳进来，谈吐需得文雅轻缓，不得冰冷狠厉。<br />
他留了些眉眼和善之人跟在身边，那些面目凶恶的，通通被他遣返回京，不得出现在此处。<br />
他倒真在明德轩做起了先生，教这些小儿学问极其无趣，这间学舍中唯有墨时一人聪慧睿智，书卷上的疑问之处，他通通对答如流。<br />
其他人则磕磕绊绊，一看便是蠢的。<br />
当然，墨时不曾对他有好脸色，哪怕他话语和蔼，循循善诱，他仍是冷言冷语对答。<br />
他觉得这孩子真是块捂不热的石头，渐渐地，他也不再佯装做好，只要兰芙不曾发觉，区区一个孩子又能有多大的能耐。<br />
他露出本性，墨时愈发觉得此人装模作样，不安好心，可惜阿娘被他骗得团团转，他又没有法子向阿娘揭穿他的面目。<br />
日落西山，群雁高飞，学堂内的池塘边芦苇飘荡，晚霞在湖面投洒出一片绚烂光斑。<br />
到了下学的时辰，学堂里的学子陆续走出门。<br />
“你可要与我一道归家？”祁明昀问墨时。<br />
墨时正低头写字，不回他的话。<br />
真是犟种托生。<br />
“兰墨时。”他沉沉唤他。<br />
墨时洗净毛笔，擦干后与书册纸张一同装进包中，蹬下板凳，挎着背包出了学堂。<br />
祁明昀盯着他瘦小的背影，眸色暗了一圈。<br />
这孩子的心性真是一点也不像兰芙，兰芙尚且还有心软之时，他可真是块冷石头。<br />
这几日，墨时刻意避开时辰，不与他一道走。他几番对阿娘倾诉此人的种种不好之处，可阿娘被他蒙骗，始终不信，还教导他要尊师重道，不可在背后诋毁师长。<br />
他怕惹得阿娘生气，只能闭口不谈。<br />
一日傍晚，他留在学堂写字，祁明昀便先回了家。<br />
兰芙这日早早收了工，因绣坊来了一批尼龙料子，她挨身触碰过一块布，完工后肌肤便生痒难耐，尤其是手臂与脖颈，甚至泛起了红点子。<br />
她回家时，墨时与姜憬还未回来，她在手臂上左挠右抓，立即烧了热水去沐浴，想着洗净身上沾的线丝许会好受些。<br />
祁明昀远远望见她家烟囱飘起了炊烟，便知她回家了，他思念盛烈，抓心挠肝，迫不及待想去见她，取了套新笔墨以送给墨时写字为由，敲响了她家的房门。<br />
敲了几声却无人应，想是她在里头生火烧饭，不曾注意声响，他便轻声推开了未上门闩的院门。<br />
以为她人在厨房，他径直去寻，神情备好，连腹稿都呼之欲出，可厨房却空无一人。只见一只熟睡的狗，灶中的干柴烧成了灰，一簇火星子忽明忽暗，寓意着她定是回来过。<br />
他走出厨房，绕过半边院子，路过桂树旁的一间木房时，忽而听见里头有流动的水泽声。<br />
隔着窗纱，隐约能瞧见里头氤氲的热雾缕缕喧腾，一头乌黑顺滑的发映在草黄纱窗上尤为清晰。<br />
水流潺潺，在他耳边清冽且有节律地晃动，细浪一声接着一声卷走他强留的清明。他嗓子有些发干，呼吸随即深沉，连掌心都是热的，心中似有何物在奔腾烧灼，<br />
他神使鬼差凑近，生怕惊动她，步履极轻，强令厚重的呼吸缓慢。<br />
虽隔着一层纱窗，但他犹能想象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段、如羊脂玉般白皙滑腻的肌肤与被湿气浸染后水光潋滟的明眸。<br />
乌黑发丝在他眼前游移摆动，紧接着，布帛摩擦的细微声响钻入他耳中。<br />
他双眸沉如一方深潭，暗得露出炽热幽光。<br />
她在沐浴，未着寸缕，正对着他擦发。<br />
第110章 做怨夫<br />
兰芙留了门, 想必是随时有人回来。<br />
木房中水声流动，依稀可见阵阵热气缭绕。<br />
祁明昀忍着这股汹涌如浪般的劲，终是挪步, 悄声退出院门。<br />
金乌西沉, 星月隐现, 一轮薄月显出了半边。<br />
野鸟归栖树林, 家家户户屋顶上炊烟缭绕, 杯盘碗碟敲击声不绝于耳。<br />
姜憬未归，兰芙带着墨时用饭, 一只蜡烛照亮桌上一隅, 饭菜温热, 温馨恬静。<br />
兰芙沐浴后觉得身上的红点子消褪下去不少，也不再那般奇痒难耐, 看来她的肌肤碰不得那批尼龙布料，一碰便痒，明日还是移给旁人做，她只管做另一批雪缎。<br />
“阿娘，我吃完了。”墨时捧起空碗, 寻了方干帕子擦拭嘴角的油花。<br />
“去房中写字罢。”<br />
兰芙嘱咐他一人回房, “锅里有热水，写完出来洗脸净手。”<br />
墨时乖乖点头, 拎起背包去了房中。<br />
兰芙刚濯洗过的发丝未干，就这般松松垮垮垂在肩头, 她晌午为了赶那批货连带去的糕饼都未来得及用一口，此刻确实是饥肠辘辘, 比平日多用了半碗饭。<br />
烛火被风吹得四下闪跃，“笃笃笃——”外头响起清沉敲门声。<br />
她以为是姜憬回来了, 放下碗筷，披上一件寒衣去开门。<br />
门一开，祁明昀对上她圆润清亮的眼。<br />
夜风卷起一丝馨甜的皂角清香，是她湿濡的发间残留的余香。<br />
她一截白皙的脖颈被挠得微微泛红，宛如羊脂玉掺进一丝杂质，格外惹眼。<br />
他呼吸骤然微沉，目光黏在她身上，脑海中回荡的是湿润氤氲的水雾、乌黑柔顺的发，与白如牛乳般的肌肤……<br />
满室旖旎活色生香。<br />
从前，他无数次细看过，抚摸过。如今，他面对她，只能逼迫自己驱散开心底的欲念，如何也不敢上前拥她、亲她……<br />
兰芙浅笑，“先生可曾用饭了？”<br />
“用过了。”他压下话音中的沙哑，嗓音清冽朗朗。<br />
又捧着那方不算多珍贵的漆盒，道：“得友人送了套笔墨，我用惯了书房中的笔墨纸砚，不欲开这新笔，放在一处也是落灰。在学堂时观墨时的字工整有力，清晰劲透，不如就将这盒笔赠予他。不算贵重之物，全当我这做师长的聊以关怀。”<br />
兰芙先是谢拒，他执意要送，她也不好再坚持推脱。<br />
她收下那盒笔，又想到以墨时的性子怕是不愿出来与他道谢，便替他扯了个谎，说人已经睡下了。<br />
因说了这个谎，加之受了旁人的东西，她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便拿了一筐子糕饼当回礼赠予他。<br />
这糕饼是她回来时从元酥记带回来的，那里头的点心品种繁多，新鲜香甜，她最是爱吃。<br />
可这两只巴掌大的一小筐便花了她六十文钱，她买回来都不舍得吃，自己只留了几块，剩下的都给了他。<br />
祁明昀收了她的点心，不肯进屋歇坐喝茶，返回了院子。<br />
这夜，他躺在逼仄的硬榻上，望着床头搁着的那筐糕饼，眼前满是她的身影在晃悠，她雪白修长的颈、有致的身段、细窄的腰肢。<br />
他偏头看<br />
向哪处，她虚无的身影便会出现在哪处，他闭上眼，都能溜进他脑海，如何也摆脱不开。<br />
又是一个无眠夜。<br />
云雾朦胧，远山朗润，晴云悠悠。<br />
窗棂被微风轻叩，光影移动。<br />
今日是休沐日，学堂的学子与先生都歇一日假，祁明昀早早便戴好那具面皮，将院门大敞，只为能远远望到她一眼。<br />
一位布衣打扮的男子走进院子，见到祁明昀时，本是温和的眉眼即刻添上几分阴鸷，他走到窗前，从袖间取出一封书信，单膝下跪，肃穆行礼：“主子，御史台来的书信。”<br />
祁明昀虽身在益阳，许多日未回京，但如今朝局平定，四大世家树倒猢狲散，朝中尽是他的人，他也总算能安下几分心去管旁的事。<br />
可各部的大小事宜及决策仍要送到他手上，他过目觉得妥当后，各部才敢着手去做。<br />
他伸手接过，拆开细读，疏淡的眉眼压下，神情略微阴沉。<br />
信上说，兵部有人与两衙禁军勾结，不知所谋何事。<br />
那布衣扮相的暗卫观主子神情不对，匆忙低头，不敢起身。<br />
祁明昀嘴角噙着冷笑，阴冷的眸光中蕴藏薄刃，仿佛已将那拙劣的把戏碎成齑粉，显然是已想出了法子如何严惩朝中那些不听话之人。<br />
他对那跪在地上的暗卫不屑一顾，欲转身回信令他带回京，一抬眸，一道人影闯入眼帘。<br />
因院门是开着的，兰芙出于礼道，站在门外敲了几声门，日光溶溶，她的视线清晰扫到窗边的两人。<br />
苏先生身在房内，靠窗而立，手中拿着一封信。另一人躬身垂首，单膝跪在窗下，看手势似乎还在见礼。<br />
她霎时愣住了，捏紧手中的油纸。<br />
今早和了玉米面，做了些糕饼与馒头蒸，又洗了几个红薯下锅，糕饼与红薯都蒸多了，左右也吃不完，便想着给他拿些。<br />
为了赶绣坊上工的时辰，糕饼做得软塌塌，卖相不大好看，她也不大好意思拿出手，打算自己带去绣坊吃，便只拿了两个最大的红薯给他。<br />
可甫一进门，竟瞧见此人给苏先生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