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玩过游戏吗。”他意识到把人吓着了，终于松开手，无辜笑笑，“非得每句话都当真？”<br />
祁司北站起来，耸耸肩往外走。<br />
“逗你玩呢乖小孩。”<br />
有客人进出这家小吃店，泛黄的挡风帘被掀起，店外的风不停吹在坐在墙角的人脸上。林雨娇抿着唇，捏着手里已经喝完的矿泉水空瓶子，塑料瓶发出细微的轻响。<br />
林雨娇确实上学的那会儿从来都不玩游戏。大一开学第一年，部门团建的时候学姐问她打游戏吗，她还傻傻以为是小时候玩得那种益智小游戏，闹得整桌人都笑翻了。<br />
游戏就是，什么都别当真。<br />
就像他挂在嘴上漫不经心的那句话，只是玩玩而已。<br />
许久，林雨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br />
她站起来，快步往外冲出去。跑了好几十棵梧桐树下，看见了那个在街上走得极慢的高大背影。<br />
林雨娇戛然停住脚步。<br />
夜色里，风吹乱的长发半遮住清冷的小脸，眼神特别倔。<br />
“祁司北，我跟你玩。”<br />
他抬手恹恹点打火机的动作被打断，目光诧异穿过上禾路破旧不堪的阴沉夜色。看傻子一样盯着她几十秒。<br />
反应过来，蹲下身笑得上气不接下气。<br />
“知道了。”梧桐树下蹲着的人仰头，唇角勾得放肆，下颚线冷戾，“输了别哭。”<br />
林雨娇站在夜色里，捏紧了手心。<br />
脑子被风吹得有点恍惚。<br />
上高中的那三年，开心的日子太少，特别是葛雯的那场车祸以后。<br />
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的肩膀压不住这些事情，经常一个人晚自习时候写作业写着写着想到，眼泪掉下来，跑出去偷偷躲起来哭。<br />
晚自习，整个教学楼一片安静，只有天井里的雨声和昏热蝉鸣。<br />
顶楼杂物间里，她抱着课本趴在角落里，一边默背历史书上的笔记，一边擦眼泪。<br />
楼道里传来混乱的脚步声。林雨娇把门拉开一条缝，趴在门边，闻到危险嚣张的烟草味。<br />
看到几个人直接几步一跨，坐在了高高的天台上。<br />
坐在中间的，她知道是几个高年级的混混，逃课抽烟，公开顶撞老师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林雨娇有些害怕，想溜走又不知道怎么出去。<br />
“杂物间有人。”最边上剃着寸头的人闷声闷气说话，拧起眉跳下天台，“这几天学校查得严，老子差点被退学，看看谁看到我们了。”<br />
“往死里弄他。”<br />
林雨娇站在薄薄的一层门板后，心快要跳出来了。她知道万一被这几个混混在学校里盯上了怎么办。<br />
她有点泪失禁体质，越是慌张，越是止不住眼泪，沾着门上铁锈和灰尘的手指不停擦眼睛，擦得更加酸疼。<br />
脚步声越来越近，那双脏兮兮的球鞋已经踢到了门板。<br />
好像有人掰过了那个寸头男的肩膀。<br />
“方志明。”一个声音在门板外响起，“杭中的天台，是我的地儿。”<br />
那混混声音沙哑：“北哥，你别不讲面子。这么大片天台，你爱上哪上哪。”<br />
“还要我再重复？”声音不重，似乎那人还笑了，“滚。”<br />
几句让林雨娇耳尖泛红的脏话和一阵脚步声在楼道里渐渐远去。<br />
不知过了多久，她还保持背靠着杂物间门的姿势。外面的人毫无征兆把门一拽。<br />
她整个人踉跄着摔出去，摔在地上。<br />
教学楼天台上，夜空中还有几颗很闪的星星。<br />
“擦擦。”祁司北居高临下插着校服兜，看着她，扔下来一包纸巾。<br />
“胆小鬼。”<br />
林雨娇不知道自己那天有多狼狈，脸上哭得两只眼睛肿起来了。抱着课本和那包纸巾，站起来一句道谢的话也没跟他说就跑了。<br />
祁司北也不追，就抱着手站在天台上盯着她跑。<br />
在他眼里，十六岁的她大概就是被那几个小混混吓哭，没什么见识的胆小书呆子。<br />
-<br />
大三开学以后变得更加忙碌。林雨娇报名了学院组织的辩论赛，想要锻炼自己的口才。<br />
她是正方三辩。<br />
学校公众号推文出名单的那一刻，她才知道反方三辩是柯牧彤。<br />
李竹告诉她，柯牧彤这人脑子就这样，钻牛角尖一进去了就出不来。逢人就说，认为林雨娇故意进的院辩论队想赢她。<br />
她没有办法去想这么多别的事，沉浸在准备比赛的资料搜集准备里。有时候凌晨四点都没睡。<br />
偶尔还去倪雾的酒吧里兼职夜班，眼圈乌青。<br />
有一天晚上起了很大一场雾。昏黄的车灯照在雾水一道道滑落的落地窗上，店外的街景模糊不清。<br />
倪雾喊了几个朋友过来。朋友又为了捧她生意场子，喊了自己朋友。<br />
一下子来了十几个人。<br />
“林林过来一起玩吧。”倪雾知道她最近压力挺大的，招招手。侧过脸压低声音，“你别紧张，都我朋友，随便玩玩。”<br />
林雨娇本来不会点头去玩他们的游戏。<br />
脑子里不知为什么闪过了那夜，上禾路破烂的夜色里，站在梧桐树下的人沉眸望着她嗤笑。<br />
“你没玩过游戏吗。”<br />
此刻mist酒吧外大雾弥漫，她心里仿佛也下了一场不乖的暴雨。<br />
“我玩。”<br />
林雨娇擦了擦手，一个人大大方方坐了一张椅子。<br />
旁边陌生的女生看了她很久，哧哧笑着递给她一个骰子。<br />
“扔吧。”<br />
她不知道他们在玩什么，但还是接过骰子，抛了出去。落在桌面上，点数3。<br />
“三？”女生接过骰子看向一个男的，“楚风，三是什么来着。”<br />
“高中做过最叛逆的事情。”<br />
十几个人目光都看着她。<br />
那个时候倪雾出去打电话了。楚风一边把玩着骰子，一边毫不避讳林雨娇听见，扭头跟旁边人笑：“她能说出个啥来。”<br />
一看就是高中好好上学的，没意思。<br />
小雨嘀嘀嗒嗒淌在落地窗上。<br />
“高三的时候，夏天的晚上，有一次全校停电。”林雨娇穿着一件无袖杏色长裙，外面的霓虹落在潮湿的肩膀上，“我跑出去，给人塞过一封情书。”<br />
一桌人愣了一下，几个好事的陌生男生开始起哄。<br />
白色的闪电照亮了舟川市的夜空。<br />
身后那张隔壁桌也很吵。倦态陷在黑色沙发里的人在睡觉，动了动压在脸上的胳膊，露出凌乱的银发和睁开的眼睛。<br />
第15章 butterfly<br />
chapter15<br />
“全校停电,这么浪漫。你为了赢游戏编的吧。”<br />
对面女生半信半疑，探过头来质问她。<br />
“学校怎么会停电。”<br />
林雨娇抬头，长睫毛在雨声中轻颤：“2017年夏天，杭南过境了一场七级台风。”<br />
“我上的杭南高中。”<br />
那一年,中央气象局名为海鸟的六号台风登陆沿海,一路往南过境,在八月末来势汹汹。<br />
杭南全城大雨倾盆,雨水落在水泥地上,溅起白雾一般的热气,狂风呼啸卷起无数枝叶。<br />
林雨娇下公交的时候，从家里带出来的伞被大风吹烂了。<br />
她一边提心吊胆今晚回去林中敏会不会骂她,一边只能握着书包带子，无措站在公交站。<br />
指节紧张握得泛白。<br />
“同学......”林雨娇看见几个女生从公交车上撑着伞下来，鼓起勇气跑过去。<br />
对方看清楚她的脸之后,忽然意味不明笑了一下,拉着朋友一起远远避开了。<br />
“你回头看。”对方撞着自己朋友的肩膀，“哎呀,你回头看一下那女的。”<br />
“听说她跟职高的人搞在一起了,还是职高那混混自己说的，到处说大家都知道了。说都到那种程度了......”女孩捂着嘴笑，“就那种程度。”<br />
“哪种？”朋友好奇。<br />
“你真是。”女孩无可奈何，凑上去在她耳边了说了两个字。<br />
另一个女孩瞪大了眼睛，转过头来看公交车站牌下站着的，身影在雨里很薄的人。<br />
“所以,离她远一点,别得传染病了。”女孩拉着自己朋友快步走开。<br />
林雨娇全身上下都被雨淋湿了，她捏着淌水的衣摆,在那个女孩的眼里，看到了诧异，厌恶，恶心。<br />
李奉逢人就说林雨娇和他的事情，从职高传到杭南高中，各个学校都有人知道。<br />
下流肮脏的谣言，别人指指点点的目光，她不知道怎么去辩解，只会摇头说不是。<br />
有时候夜里写题目写睡着了，趴在书桌上会梦到葛雯，像以前一样告诉她。<br />
“小雨，你要加油啊。”
祁司北站起来，耸耸肩往外走。<br />
“逗你玩呢乖小孩。”<br />
有客人进出这家小吃店，泛黄的挡风帘被掀起，店外的风不停吹在坐在墙角的人脸上。林雨娇抿着唇，捏着手里已经喝完的矿泉水空瓶子，塑料瓶发出细微的轻响。<br />
林雨娇确实上学的那会儿从来都不玩游戏。大一开学第一年，部门团建的时候学姐问她打游戏吗，她还傻傻以为是小时候玩得那种益智小游戏，闹得整桌人都笑翻了。<br />
游戏就是，什么都别当真。<br />
就像他挂在嘴上漫不经心的那句话，只是玩玩而已。<br />
许久，林雨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br />
她站起来，快步往外冲出去。跑了好几十棵梧桐树下，看见了那个在街上走得极慢的高大背影。<br />
林雨娇戛然停住脚步。<br />
夜色里，风吹乱的长发半遮住清冷的小脸，眼神特别倔。<br />
“祁司北，我跟你玩。”<br />
他抬手恹恹点打火机的动作被打断，目光诧异穿过上禾路破旧不堪的阴沉夜色。看傻子一样盯着她几十秒。<br />
反应过来，蹲下身笑得上气不接下气。<br />
“知道了。”梧桐树下蹲着的人仰头，唇角勾得放肆，下颚线冷戾，“输了别哭。”<br />
林雨娇站在夜色里，捏紧了手心。<br />
脑子被风吹得有点恍惚。<br />
上高中的那三年，开心的日子太少，特别是葛雯的那场车祸以后。<br />
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的肩膀压不住这些事情，经常一个人晚自习时候写作业写着写着想到，眼泪掉下来，跑出去偷偷躲起来哭。<br />
晚自习，整个教学楼一片安静，只有天井里的雨声和昏热蝉鸣。<br />
顶楼杂物间里，她抱着课本趴在角落里，一边默背历史书上的笔记，一边擦眼泪。<br />
楼道里传来混乱的脚步声。林雨娇把门拉开一条缝，趴在门边，闻到危险嚣张的烟草味。<br />
看到几个人直接几步一跨，坐在了高高的天台上。<br />
坐在中间的，她知道是几个高年级的混混，逃课抽烟，公开顶撞老师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林雨娇有些害怕，想溜走又不知道怎么出去。<br />
“杂物间有人。”最边上剃着寸头的人闷声闷气说话，拧起眉跳下天台，“这几天学校查得严，老子差点被退学，看看谁看到我们了。”<br />
“往死里弄他。”<br />
林雨娇站在薄薄的一层门板后，心快要跳出来了。她知道万一被这几个混混在学校里盯上了怎么办。<br />
她有点泪失禁体质，越是慌张，越是止不住眼泪，沾着门上铁锈和灰尘的手指不停擦眼睛，擦得更加酸疼。<br />
脚步声越来越近，那双脏兮兮的球鞋已经踢到了门板。<br />
好像有人掰过了那个寸头男的肩膀。<br />
“方志明。”一个声音在门板外响起，“杭中的天台，是我的地儿。”<br />
那混混声音沙哑：“北哥，你别不讲面子。这么大片天台，你爱上哪上哪。”<br />
“还要我再重复？”声音不重，似乎那人还笑了，“滚。”<br />
几句让林雨娇耳尖泛红的脏话和一阵脚步声在楼道里渐渐远去。<br />
不知过了多久，她还保持背靠着杂物间门的姿势。外面的人毫无征兆把门一拽。<br />
她整个人踉跄着摔出去，摔在地上。<br />
教学楼天台上，夜空中还有几颗很闪的星星。<br />
“擦擦。”祁司北居高临下插着校服兜，看着她，扔下来一包纸巾。<br />
“胆小鬼。”<br />
林雨娇不知道自己那天有多狼狈，脸上哭得两只眼睛肿起来了。抱着课本和那包纸巾，站起来一句道谢的话也没跟他说就跑了。<br />
祁司北也不追，就抱着手站在天台上盯着她跑。<br />
在他眼里，十六岁的她大概就是被那几个小混混吓哭，没什么见识的胆小书呆子。<br />
-<br />
大三开学以后变得更加忙碌。林雨娇报名了学院组织的辩论赛，想要锻炼自己的口才。<br />
她是正方三辩。<br />
学校公众号推文出名单的那一刻，她才知道反方三辩是柯牧彤。<br />
李竹告诉她，柯牧彤这人脑子就这样，钻牛角尖一进去了就出不来。逢人就说，认为林雨娇故意进的院辩论队想赢她。<br />
她没有办法去想这么多别的事，沉浸在准备比赛的资料搜集准备里。有时候凌晨四点都没睡。<br />
偶尔还去倪雾的酒吧里兼职夜班，眼圈乌青。<br />
有一天晚上起了很大一场雾。昏黄的车灯照在雾水一道道滑落的落地窗上，店外的街景模糊不清。<br />
倪雾喊了几个朋友过来。朋友又为了捧她生意场子，喊了自己朋友。<br />
一下子来了十几个人。<br />
“林林过来一起玩吧。”倪雾知道她最近压力挺大的，招招手。侧过脸压低声音，“你别紧张，都我朋友，随便玩玩。”<br />
林雨娇本来不会点头去玩他们的游戏。<br />
脑子里不知为什么闪过了那夜，上禾路破烂的夜色里，站在梧桐树下的人沉眸望着她嗤笑。<br />
“你没玩过游戏吗。”<br />
此刻mist酒吧外大雾弥漫，她心里仿佛也下了一场不乖的暴雨。<br />
“我玩。”<br />
林雨娇擦了擦手，一个人大大方方坐了一张椅子。<br />
旁边陌生的女生看了她很久，哧哧笑着递给她一个骰子。<br />
“扔吧。”<br />
她不知道他们在玩什么，但还是接过骰子，抛了出去。落在桌面上，点数3。<br />
“三？”女生接过骰子看向一个男的，“楚风，三是什么来着。”<br />
“高中做过最叛逆的事情。”<br />
十几个人目光都看着她。<br />
那个时候倪雾出去打电话了。楚风一边把玩着骰子，一边毫不避讳林雨娇听见，扭头跟旁边人笑：“她能说出个啥来。”<br />
一看就是高中好好上学的，没意思。<br />
小雨嘀嘀嗒嗒淌在落地窗上。<br />
“高三的时候，夏天的晚上，有一次全校停电。”林雨娇穿着一件无袖杏色长裙，外面的霓虹落在潮湿的肩膀上，“我跑出去，给人塞过一封情书。”<br />
一桌人愣了一下，几个好事的陌生男生开始起哄。<br />
白色的闪电照亮了舟川市的夜空。<br />
身后那张隔壁桌也很吵。倦态陷在黑色沙发里的人在睡觉，动了动压在脸上的胳膊，露出凌乱的银发和睁开的眼睛。<br />
第15章 butterfly<br />
chapter15<br />
“全校停电,这么浪漫。你为了赢游戏编的吧。”<br />
对面女生半信半疑，探过头来质问她。<br />
“学校怎么会停电。”<br />
林雨娇抬头，长睫毛在雨声中轻颤：“2017年夏天，杭南过境了一场七级台风。”<br />
“我上的杭南高中。”<br />
那一年,中央气象局名为海鸟的六号台风登陆沿海,一路往南过境,在八月末来势汹汹。<br />
杭南全城大雨倾盆,雨水落在水泥地上,溅起白雾一般的热气,狂风呼啸卷起无数枝叶。<br />
林雨娇下公交的时候，从家里带出来的伞被大风吹烂了。<br />
她一边提心吊胆今晚回去林中敏会不会骂她,一边只能握着书包带子，无措站在公交站。<br />
指节紧张握得泛白。<br />
“同学......”林雨娇看见几个女生从公交车上撑着伞下来，鼓起勇气跑过去。<br />
对方看清楚她的脸之后,忽然意味不明笑了一下,拉着朋友一起远远避开了。<br />
“你回头看。”对方撞着自己朋友的肩膀，“哎呀,你回头看一下那女的。”<br />
“听说她跟职高的人搞在一起了,还是职高那混混自己说的，到处说大家都知道了。说都到那种程度了......”女孩捂着嘴笑，“就那种程度。”<br />
“哪种？”朋友好奇。<br />
“你真是。”女孩无可奈何，凑上去在她耳边了说了两个字。<br />
另一个女孩瞪大了眼睛，转过头来看公交车站牌下站着的，身影在雨里很薄的人。<br />
“所以,离她远一点,别得传染病了。”女孩拉着自己朋友快步走开。<br />
林雨娇全身上下都被雨淋湿了，她捏着淌水的衣摆,在那个女孩的眼里，看到了诧异，厌恶，恶心。<br />
李奉逢人就说林雨娇和他的事情，从职高传到杭南高中，各个学校都有人知道。<br />
下流肮脏的谣言，别人指指点点的目光，她不知道怎么去辩解，只会摇头说不是。<br />
有时候夜里写题目写睡着了，趴在书桌上会梦到葛雯，像以前一样告诉她。<br />
“小雨，你要加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