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姑，上面！”<br />
逢雪抬头望去。<br />
漆黑中有一团团金光曳动。仔细看，是一个个肉身佛盘踞在石壁凸出处，双手合十，低头念经。<br />
那些追他们而来的罗刹夜叉，进入此地后，也收起獠牙利爪，飞上岩石，寻了个位子，跟随众尸盘坐念经。<br />
经声如浪，在山心回荡。<br />
一声声、一句句。<br />
逢雪也曾听过僧人做早课诵念经文，早上晨光微曦，一声洪钟在山间回荡，莲花座前佛陀脚下，僧人们齐念楞严经，佛颂声声，悠远出尘，叫人忘却尘世的苦难。<br />
此刻的经声，听着分明是相似的声音，相同的语调，却让人不寒而栗。<br />
这些肉身佛，似乎是在倒着念经的。她蹙起眉头，一时想不清楚它们的目的。<br />
诵经声挤入耳中，似尖凿一下下往脑子里凿，逢雪忍着剧烈的头痛，拔剑四顾，找了个离自己最近的夜叉。<br />
飞剑呼啸而出。<br />
“砰。”<br />
一道金光在剑锋绽开，经声念得更快了，似一阵疾风骤雨打落。<br />
逢雪头痛欲裂，脚步趔趄一下，滚热液体从耳中涌出，打湿了鬓发，她望着满山的肉身佛，一时不知从何下手。<br />
试着封住听觉，也拦不住钻入脑子的诵经声，这些声音似蚂蚁，在她的脑子里爬来爬去。<br />
逢雪皱眉，抹去嘴角溢出的鲜血，心中默念清静经，耳畔的魔音似低了一些，恢复几分清明，贯耳魔音里，多了些浪声。<br />
哗哗水浪声夹杂在恶鬼诵经声里。她原以为是夜叉罗刹在搞鬼，却忽觉不对，狠狠一咬舌尖，铁锈在唇齿漫开。<br />
“哗——”<br />
漆黑海浪迎面卷来。<br />
叶蓬舟揽起她的腰，一跃而起，逢雪顺势出剑，踩在飞剑之上。<br />
苦海之水就在他们的脚下翻腾不休。<br />
逢雪竭力御剑，飞剑白光似风中烛火，在浓稠如墨的黑夜中颤动。环顾四周，山窟浪声滔滔，已化作一片水洼。<br />
阵心被苦海淹没了。<br />
如此情景，怎么将灵石放入阵心？<br />
“苦海，已经涌出了这样多。”叶蓬舟低声道，他说过酒能消愁，消尽人间烦忧，但这是信口胡诌，就算酒能解苦海……<br />
他们哪有这么多的美酒？<br />
还有另外一个法子。他垂下眼睛，长睫遮住眸里的光。<br />
逢雪抿了抿唇，“用香火护住周身，可以挡住苦海侵蚀。”<br />
她调动身上的香火，一层淡淡的光辉从掌心浮出，堪堪只覆住了一只手掌。<br />
这一月的香火，本就不多，后来又送同门又送鬼差，早已用得七七八八。<br />
如今她身上还剩的香火，别说去苦海闯一遭了，就这么进去，只怕马上会被腐蚀得只剩一只手掌。<br />
唉，年少不知香火贵！<br />
“香火？托城隍娘子的福，”叶蓬舟握住她的手，白辉覆住两人的身子，他侧过脸，笑道：“我这个城隍护法也有一些。”<br />
逢雪：“不是城隍护法。”<br />
冰凉黑液漫过脚背，苦海阴寒的水液感受到生人气息，卷起巨浪，将一点微光吞入腹中。<br />
她被苦海淹没，人间的苦泪似乎都倾倒而来。<br />
逢雪自觉并不脆弱，也很少感受到绝望，但被冰凉阴寒水液淹没的瞬间，她的身子不由轻轻一晃，一股无名的郁色在心底蔓延。<br />
好在有只手扶住了她。<br />
一道含笑的声音自耳畔响起，声音疏懒又缱绻，听着便叫人想到一双弯弯的眼睛，江河湖海的快意，“不是城隍护法，又是什么？”<br />
苦海里阴寒悲戚随这一声笑远去。<br />
逢雪咬着下唇，没有说话。<br />
那人握了握她的手，叠声催促：“是什么？城隍的跟班、城隍的随从、城隍的狗腿子？”<br />
“呸！”逢雪骂：“你又不正经了。”<br />
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他胸前挂着的布袋里钻出来，“小猫知道，是城隍的相公！”<br />
“哦。原来是城隍的相公呀。”<br />
————<br />
走了不知多久，前方出现一个血肉堆成的圆丘。<br />
逢雪提剑将血肉一划，里面的人见了鬼似的看着她。<br />
她眸光转冷，剑锋如电，“降妖。”<br />
“剑仙且慢！”<br />
在血色圆丘里的，是白花教的两人，还捎上一个身着监天司官袍的老者。<br />
不消说，这就是夜宴主座上空缺的三人。<br />
逢雪长剑在血丘上划开道口子，跳入其中，一剑劈向行六，他们仓皇闪避，躲的却不是她的剑光，而是从裂口漫进的水液。<br />
琉璃拿簪子往手臂划一道，鲜血从伤口涌出，化作面血墙，挡在苦海之前。<br />
血液再次在苦海底下撑起一方屏障，挡住翻涌的苦海。<br />
“怎么？”叶蓬舟弯了弯嘴角，讥讽道：“你们瞧见小仙姑，这样自觉地为自己挖了个坟堆？”<br />
琉璃瞪他一眼，想把这张嘴给撕裂，“谁的坟还不一定呢，你们不也被苦海给吞了？”<br />
逢雪的剑抵在行六的脖子上，青年张开双臂，分析利弊，“如今我们皆被困于苦海之中，该齐心协力，一起脱身才是。”<br />
“苦海？你们一直图谋的，不就是苦海出世，妖魔为尊吗？”<br />
行六摇头，“可被这苦海之水淹没，便连妖魔鬼怪都做不了了。”<br />
逢雪心中好笑，白花教人素来如此，只许刀插在别人身上，若刀插在自己身上，便也与凡夫俗子无异了。
逢雪抬头望去。<br />
漆黑中有一团团金光曳动。仔细看，是一个个肉身佛盘踞在石壁凸出处，双手合十，低头念经。<br />
那些追他们而来的罗刹夜叉，进入此地后，也收起獠牙利爪，飞上岩石，寻了个位子，跟随众尸盘坐念经。<br />
经声如浪，在山心回荡。<br />
一声声、一句句。<br />
逢雪也曾听过僧人做早课诵念经文，早上晨光微曦，一声洪钟在山间回荡，莲花座前佛陀脚下，僧人们齐念楞严经，佛颂声声，悠远出尘，叫人忘却尘世的苦难。<br />
此刻的经声，听着分明是相似的声音，相同的语调，却让人不寒而栗。<br />
这些肉身佛，似乎是在倒着念经的。她蹙起眉头，一时想不清楚它们的目的。<br />
诵经声挤入耳中，似尖凿一下下往脑子里凿，逢雪忍着剧烈的头痛，拔剑四顾，找了个离自己最近的夜叉。<br />
飞剑呼啸而出。<br />
“砰。”<br />
一道金光在剑锋绽开，经声念得更快了，似一阵疾风骤雨打落。<br />
逢雪头痛欲裂，脚步趔趄一下，滚热液体从耳中涌出，打湿了鬓发，她望着满山的肉身佛，一时不知从何下手。<br />
试着封住听觉，也拦不住钻入脑子的诵经声，这些声音似蚂蚁，在她的脑子里爬来爬去。<br />
逢雪皱眉，抹去嘴角溢出的鲜血，心中默念清静经，耳畔的魔音似低了一些，恢复几分清明，贯耳魔音里，多了些浪声。<br />
哗哗水浪声夹杂在恶鬼诵经声里。她原以为是夜叉罗刹在搞鬼，却忽觉不对，狠狠一咬舌尖，铁锈在唇齿漫开。<br />
“哗——”<br />
漆黑海浪迎面卷来。<br />
叶蓬舟揽起她的腰，一跃而起，逢雪顺势出剑，踩在飞剑之上。<br />
苦海之水就在他们的脚下翻腾不休。<br />
逢雪竭力御剑，飞剑白光似风中烛火，在浓稠如墨的黑夜中颤动。环顾四周，山窟浪声滔滔，已化作一片水洼。<br />
阵心被苦海淹没了。<br />
如此情景，怎么将灵石放入阵心？<br />
“苦海，已经涌出了这样多。”叶蓬舟低声道，他说过酒能消愁，消尽人间烦忧，但这是信口胡诌，就算酒能解苦海……<br />
他们哪有这么多的美酒？<br />
还有另外一个法子。他垂下眼睛，长睫遮住眸里的光。<br />
逢雪抿了抿唇，“用香火护住周身，可以挡住苦海侵蚀。”<br />
她调动身上的香火，一层淡淡的光辉从掌心浮出，堪堪只覆住了一只手掌。<br />
这一月的香火，本就不多，后来又送同门又送鬼差，早已用得七七八八。<br />
如今她身上还剩的香火，别说去苦海闯一遭了，就这么进去，只怕马上会被腐蚀得只剩一只手掌。<br />
唉，年少不知香火贵！<br />
“香火？托城隍娘子的福，”叶蓬舟握住她的手，白辉覆住两人的身子，他侧过脸，笑道：“我这个城隍护法也有一些。”<br />
逢雪：“不是城隍护法。”<br />
冰凉黑液漫过脚背，苦海阴寒的水液感受到生人气息，卷起巨浪，将一点微光吞入腹中。<br />
她被苦海淹没，人间的苦泪似乎都倾倒而来。<br />
逢雪自觉并不脆弱，也很少感受到绝望，但被冰凉阴寒水液淹没的瞬间，她的身子不由轻轻一晃，一股无名的郁色在心底蔓延。<br />
好在有只手扶住了她。<br />
一道含笑的声音自耳畔响起，声音疏懒又缱绻，听着便叫人想到一双弯弯的眼睛，江河湖海的快意，“不是城隍护法，又是什么？”<br />
苦海里阴寒悲戚随这一声笑远去。<br />
逢雪咬着下唇，没有说话。<br />
那人握了握她的手，叠声催促：“是什么？城隍的跟班、城隍的随从、城隍的狗腿子？”<br />
“呸！”逢雪骂：“你又不正经了。”<br />
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他胸前挂着的布袋里钻出来，“小猫知道，是城隍的相公！”<br />
“哦。原来是城隍的相公呀。”<br />
————<br />
走了不知多久，前方出现一个血肉堆成的圆丘。<br />
逢雪提剑将血肉一划，里面的人见了鬼似的看着她。<br />
她眸光转冷，剑锋如电，“降妖。”<br />
“剑仙且慢！”<br />
在血色圆丘里的，是白花教的两人，还捎上一个身着监天司官袍的老者。<br />
不消说，这就是夜宴主座上空缺的三人。<br />
逢雪长剑在血丘上划开道口子，跳入其中，一剑劈向行六，他们仓皇闪避，躲的却不是她的剑光，而是从裂口漫进的水液。<br />
琉璃拿簪子往手臂划一道，鲜血从伤口涌出，化作面血墙，挡在苦海之前。<br />
血液再次在苦海底下撑起一方屏障，挡住翻涌的苦海。<br />
“怎么？”叶蓬舟弯了弯嘴角，讥讽道：“你们瞧见小仙姑，这样自觉地为自己挖了个坟堆？”<br />
琉璃瞪他一眼，想把这张嘴给撕裂，“谁的坟还不一定呢，你们不也被苦海给吞了？”<br />
逢雪的剑抵在行六的脖子上，青年张开双臂，分析利弊，“如今我们皆被困于苦海之中，该齐心协力，一起脱身才是。”<br />
“苦海？你们一直图谋的，不就是苦海出世，妖魔为尊吗？”<br />
行六摇头，“可被这苦海之水淹没，便连妖魔鬼怪都做不了了。”<br />
逢雪心中好笑，白花教人素来如此，只许刀插在别人身上，若刀插在自己身上，便也与凡夫俗子无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