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br />
自己考上举人，江行好生庆祝了一番。他身有功名，自是不缺钱，干脆辞掉了篆刻店的工作。<br />
篆刻店掌柜依依不舍，转头就给店上牌匾改名：举人篆刻店。<br />
最近官职没有空缺，江行索性赋闲在家，没事练练字读读书，倒也惬意。<br />
江行有时候觉得，有没有官职似乎不是很重要。如他今日这般，每月官府都会拨出一定的银两养着。<br />
无怪乎人家说起秀才就是“穷秀才”，说起举人就是“举人老爷”，二者果然大不相同。<br />
他如今就是不读书不打工，也不会饿死了。<br />
逍遥了几个月，这日梅夫子忽然登门。<br />
时先生久久未归，梅夫子又登门拜访，江行觉得不太对劲，赶忙将人迎了进来，问： “夫子有何吩咐？”<br />
梅夫子面色仍然严肃，不过神情似乎有些悲伤。他叹了口气，对门外喊： “进来吧。”<br />
马上就有小厮捧了两个盒子，分别放到桌上。<br />
梅夫子开门见山： “溪午他……”<br />
江行顿时紧张起来： “先生他怎么了？”<br />
梅夫子眼角渗出泪花，摇了摇头： “……你自己看吧。”<br />
江行于是哆嗦着手，去解那两个盒子。他方打开盒盖，就见盒中一堆的雪白碎屑。<br />
江行心下大震，捂着嘴往后退了两步，说不出话来。<br />
眼泪先落下了。<br />
梅逊白捏了捏眉心： “这是溪午的尸骨。他路上出了些意外，没能赶回来。”<br />
“我到的时候，他……样子很难看，被人扔在乱葬岗中。溪午光明磊落了一辈子，我不忍他用这副样子埋骨他乡，便自作主张，用一把火将他的骸骨带走了。”<br />
“我去他生前住处时，发现了他的一些东西。我这才知道，溪午此行本就存了死志。我将他留下的东西，一并带了回来。”<br />
江行一言不发，任由眼泪落在唇上。他盯着那盒骨灰，泪眼朦胧中，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洒脱磊落的青年。<br />
先生说，“修身为上，学问次之”。<br />
先生斥他“荒唐”，最终却还是收下了他这个学生。<br />
先生要他……<br />
先生最后说，“小行，今年你考解试，可要好好加油啊。”<br />
江行早已泪流满面。<br />
梅逊白又道： “阿鸣呢？我要同他交代一些事情。”<br />
江行囫囵抹了一把眼泪，哽咽道： “……现在就要告诉阿鸣吗？”<br />
梅逊白目光平静而温和，一如往昔： “有些事情，他必须知道。”<br />
江行沉默。他将时鸣叫过来，自己回了屋。<br />
接下来的事情，他不适合再听，他也听不进去了。<br />
先生，先生……<br />
江行窝在床上。<br />
我已经考完解试了。我是第三名，我已经是举人了。<br />
先生您看到了吗？我没有辜负您的期望。<br />
先生，阿鸣在我这里很好。我很喜欢他。先生，我知道这样不应该。我对不起您。<br />
我不知廉耻。我不是个东西。但您……<br />
您能再骂我一句“荒唐”吗？<br />
一句就好。<br />
先生，你不在了，阿鸣要怎么办呢。阿鸣，阿鸣……<br />
江行终于痛哭出声。<br />
江行两辈子，真心爱护他的长辈没有几个。<br />
时先生便是其中之一。<br />
第46章 姑苏之行遇突变<br />
夜深了。<br />
江行翻来覆去, 泪湿枕头间，一人披着月色而来。<br />
江行赶忙吸了吸鼻子，可惜依旧掩不住鼻音。他坐起来, 道： “阿鸣。”<br />
时鸣脸上有些疲惫。他讲明来意： “哥哥。先生走了, 我……”<br />
他小心翼翼地问： “我没有家了。我可以跟着你和阿摇吗？”<br />
江行鼻子一酸： “你早就是我们的家人了。”<br />
他很少见到阿鸣这么小心试探的模样。<br />
阿鸣从来都明媚张扬。<br />
可惜先生没了，阿鸣也不过十几岁, 又怎么能明媚得起来呢？<br />
时鸣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道： “哥哥，你想去姑苏吗？去……去读书。”<br />
岭南起步不久, 百废待兴，教育资源确实不算好。若是能去别的地方学习, 自然再好不过。<br />
江行抹了一把眼泪： “夫子同你说什么了吗？”<br />
“夫子让我不要再待在岭南，不要再待在番城。”时鸣咬了咬嘴唇，继续道， “夫子要我去姑苏, 找柳画桥柳大儒。”<br />
江行怔住，有些不敢相信。<br />
这位柳大儒，乃当今文坛的一代领袖, 写在教科书中的人物。<br />
梅夫子居然让阿鸣去找柳大儒？他两人一个在岭南，一个在姑苏，山高路远的，上哪能认识，还有旧？<br />
大儒的名字实在如雷贯耳，江行并非不识得，而是不可置信： “你说找谁？”<br />
时鸣缓缓道： “姑苏城的柳画桥柳大儒。大概就是哥哥读书时知道的那位。”<br />
江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自家阿鸣的身份可能不一般。<br />
就算梅夫子与柳画桥有旧，阿鸣若只是一个遗孤, 梅夫子又怎么笃定，柳画桥会收留阿鸣呢？<br />
时鸣顿了顿，想劝他安心： “哥哥，你要同我一起去吗？梅夫子已经写了推荐信，你到那里，可以拜入柳大儒门下。”<br />
江行从来没想过能拜这么厉害的老师，说话有点儿结巴： “我、我何德何能？”</p>
自己考上举人，江行好生庆祝了一番。他身有功名，自是不缺钱，干脆辞掉了篆刻店的工作。<br />
篆刻店掌柜依依不舍，转头就给店上牌匾改名：举人篆刻店。<br />
最近官职没有空缺，江行索性赋闲在家，没事练练字读读书，倒也惬意。<br />
江行有时候觉得，有没有官职似乎不是很重要。如他今日这般，每月官府都会拨出一定的银两养着。<br />
无怪乎人家说起秀才就是“穷秀才”，说起举人就是“举人老爷”，二者果然大不相同。<br />
他如今就是不读书不打工，也不会饿死了。<br />
逍遥了几个月，这日梅夫子忽然登门。<br />
时先生久久未归，梅夫子又登门拜访，江行觉得不太对劲，赶忙将人迎了进来，问： “夫子有何吩咐？”<br />
梅夫子面色仍然严肃，不过神情似乎有些悲伤。他叹了口气，对门外喊： “进来吧。”<br />
马上就有小厮捧了两个盒子，分别放到桌上。<br />
梅夫子开门见山： “溪午他……”<br />
江行顿时紧张起来： “先生他怎么了？”<br />
梅夫子眼角渗出泪花，摇了摇头： “……你自己看吧。”<br />
江行于是哆嗦着手，去解那两个盒子。他方打开盒盖，就见盒中一堆的雪白碎屑。<br />
江行心下大震，捂着嘴往后退了两步，说不出话来。<br />
眼泪先落下了。<br />
梅逊白捏了捏眉心： “这是溪午的尸骨。他路上出了些意外，没能赶回来。”<br />
“我到的时候，他……样子很难看，被人扔在乱葬岗中。溪午光明磊落了一辈子，我不忍他用这副样子埋骨他乡，便自作主张，用一把火将他的骸骨带走了。”<br />
“我去他生前住处时，发现了他的一些东西。我这才知道，溪午此行本就存了死志。我将他留下的东西，一并带了回来。”<br />
江行一言不发，任由眼泪落在唇上。他盯着那盒骨灰，泪眼朦胧中，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洒脱磊落的青年。<br />
先生说，“修身为上，学问次之”。<br />
先生斥他“荒唐”，最终却还是收下了他这个学生。<br />
先生要他……<br />
先生最后说，“小行，今年你考解试，可要好好加油啊。”<br />
江行早已泪流满面。<br />
梅逊白又道： “阿鸣呢？我要同他交代一些事情。”<br />
江行囫囵抹了一把眼泪，哽咽道： “……现在就要告诉阿鸣吗？”<br />
梅逊白目光平静而温和，一如往昔： “有些事情，他必须知道。”<br />
江行沉默。他将时鸣叫过来，自己回了屋。<br />
接下来的事情，他不适合再听，他也听不进去了。<br />
先生，先生……<br />
江行窝在床上。<br />
我已经考完解试了。我是第三名，我已经是举人了。<br />
先生您看到了吗？我没有辜负您的期望。<br />
先生，阿鸣在我这里很好。我很喜欢他。先生，我知道这样不应该。我对不起您。<br />
我不知廉耻。我不是个东西。但您……<br />
您能再骂我一句“荒唐”吗？<br />
一句就好。<br />
先生，你不在了，阿鸣要怎么办呢。阿鸣，阿鸣……<br />
江行终于痛哭出声。<br />
江行两辈子，真心爱护他的长辈没有几个。<br />
时先生便是其中之一。<br />
第46章 姑苏之行遇突变<br />
夜深了。<br />
江行翻来覆去, 泪湿枕头间，一人披着月色而来。<br />
江行赶忙吸了吸鼻子，可惜依旧掩不住鼻音。他坐起来, 道： “阿鸣。”<br />
时鸣脸上有些疲惫。他讲明来意： “哥哥。先生走了, 我……”<br />
他小心翼翼地问： “我没有家了。我可以跟着你和阿摇吗？”<br />
江行鼻子一酸： “你早就是我们的家人了。”<br />
他很少见到阿鸣这么小心试探的模样。<br />
阿鸣从来都明媚张扬。<br />
可惜先生没了，阿鸣也不过十几岁, 又怎么能明媚得起来呢？<br />
时鸣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道： “哥哥，你想去姑苏吗？去……去读书。”<br />
岭南起步不久, 百废待兴，教育资源确实不算好。若是能去别的地方学习, 自然再好不过。<br />
江行抹了一把眼泪： “夫子同你说什么了吗？”<br />
“夫子让我不要再待在岭南，不要再待在番城。”时鸣咬了咬嘴唇，继续道， “夫子要我去姑苏, 找柳画桥柳大儒。”<br />
江行怔住，有些不敢相信。<br />
这位柳大儒，乃当今文坛的一代领袖, 写在教科书中的人物。<br />
梅夫子居然让阿鸣去找柳大儒？他两人一个在岭南，一个在姑苏，山高路远的，上哪能认识，还有旧？<br />
大儒的名字实在如雷贯耳，江行并非不识得，而是不可置信： “你说找谁？”<br />
时鸣缓缓道： “姑苏城的柳画桥柳大儒。大概就是哥哥读书时知道的那位。”<br />
江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自家阿鸣的身份可能不一般。<br />
就算梅夫子与柳画桥有旧，阿鸣若只是一个遗孤, 梅夫子又怎么笃定，柳画桥会收留阿鸣呢？<br />
时鸣顿了顿，想劝他安心： “哥哥，你要同我一起去吗？梅夫子已经写了推荐信，你到那里，可以拜入柳大儒门下。”<br />
江行从来没想过能拜这么厉害的老师，说话有点儿结巴： “我、我何德何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