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说说，都误抓了谁？”沈河适时冒出来，厉声问他，“你说一个，本官便记一个，秋后待审，本官保你作证人。只要你拿出翻案的证据，本官力挺你上书，狠狠参顾淮一本！”<br />
“顾淮做事滴水不露，若能让我等抓住把柄，你们大理寺难不成吃干饭的？！”余翌冷哼一声，口不择言道。<br />
“你！你！”沈河气得吹胡子瞪眼，“你既无证据！若是执意聚众在此胡闹，就休怪本官无情，治你个煽动群党，污蔑朝臣的罪名！”<br />
“你们跟顾淮就是一丘之貉、蛇鼠一窝！要杀要剐，我们不怕你们！”<br />
“就是，我们不怕！”<br />
“就尽然将我们绑到诏狱去！”余翌高声道：“老师待我们恩重如山，如今若是区区牢狱之灾就可折骨，那和顾淮这种小人有何分别？！”<br />
“分别？你也配和成玉比？”一道清浅女声登时响起，声音不大，却足以叫人听清。<br />
众人顺着声音看去。<br />
柳安予扶着门，一身新妇打扮，朱红绣金洋缎裙，长发挽起，颤珠红花饰在发间，衬得人唇红齿白，顾盼生辉。<br />
“郡主这是何意？”余翌眸中惊艳一瞬，冷声质问。<br />
“字面意思。”她冷哼一声，福身行礼，转向李璟二人，“大殿下安，沈大人安。”<br />
李璟紧着几步上前虚虚扶起她，不满地蹙了蹙眉，“顾成玉呢？他为何不出来，倒叫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娘出来应付！”<br />
“是我叫他先别出来的。”柳安予抬眸道：“学子们正是群情激奋，若见了他，不得闹翻了天去？哪还能心平气和地听我讲话。”<br />
“那也不能叫你来......！”李璟咬牙欲言又止。<br />
“安啦。”柳安予冲他笑笑。<br />
柳安予转向余翌，“你说，成玉抓的是忠臣。”她眸子轻蔑，“可成玉也没说抓的不是啊。”<br />
余翌一愣。<br />
“成玉抓的，只是和秫香馆一案有关的大臣，奸不奸，忠不忠，可是只字未提。”柳安予一针见血，冷眸审视他，“除了你们的恩师，下至地方恶霸，上至五品贪官，他哪个不抓？”<br />
“神仙醉害人不浅，五十两银子一两，拖垮了多少家庭？”柳安予的眸子冷冷扫过众人，“你们想着的，是你们的恩师。他想着的，却是尽早捋清神仙醉的来龙去脉，将朝中暗线连根拔起，所以说，你们怎么跟他比？又如何比？”<br />
“你叫什么名？我都不曾认识你。”柳安予走下台阶，站在余翌不远处，她身形照余翌清癯不少，跟余翌的咄咄逼人比起来，她倒显得坚韧。<br />
“今日，是我成亲第二日，连早膳都未用完，却遭一群‘有志之士’围到家门口大骂。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安乐郡主不守妇道，遭人唾弃，若传出去，你们叫世人如何看我？”她半个身子陷在阳光里，像破碎的瓷娃娃。<br />
她直着身子向众人拱手，“我与诸位，并不相熟，何必如此为难我？今个沈大人、大殿下均在此处，诸位若是真的有冤屈，跟着这二位到大理寺联名上书，押上自己的名字、小印，自有官府来管。”<br />
“皇上委任成玉为监察御史，彻查秫香馆一案，若是有一步行差踏错，皇上怎能饶他？你们如今一窝蜂地拥到这儿来，视君颜何在？”柳安予朝沈河不动声色地递了个眼神，帕子掩唇轻咳一声。<br />
沈河立即会意，趁热打铁厉声道：“既为人臣，便只有忠君这一条道路可走，你们忠的是谁？是你的恩师？嗯？还是你的？”他指着这群学子的鼻子质问。<br />
左相“结党营私”的下场人尽皆知，虽成功翻案，却叫众人心里打怵。<br />
他们不是左相，也没有学生为他们奔波，一旦沾染“结党营私”这四字分毫，便只有死路一条。<br />
余翌不怕死，总有人怕。<br />
有人说，左相的生，是靠柳安予一朵绒花换来的。<br />
他们审视着这位貌美但纤弱的新妇，见她直着脊背站在顾府门口，不卑不亢，条理分明。<br />
“失礼了，郡主。”余翌瞪着柳安予的脸，咬牙吐出这句话。<br />
“无碍。”柳安予敛眸道。<br />
“日头上来了，诸位仔细着别中了暑，大理寺离这儿不远，本皇子亲自送你们去。”李璟侧身让了路，冷哼一声。<br />
学子们只得散去，跟在沈河后面垂手不知所措。<br />
李璟转身看向柳安予，眸中情绪翻涌，步子停在离她一个台阶的位置。<br />
“你......”他看着她新妇装扮，心中五味杂陈，“为何，非要选他？”<br />
柳安予知道李璟在说谁，她浅笑着反问，“为何不能选？”<br />
“今日因他，置你于如此境地，他反放你一人来应对，就凭这个，我记他一辈子。”李璟的手抬起又放下，欲言又止，为她不值，“......若是我，定不会叫你为难。”<br />
第31章 31 大理寺<br />
“若是我, 今日你就不必去求沈河，翰林院的人怎敢在东宫外撒野？”他目光灼灼似是要盯穿她的脊背，唇瓣嚅嗫, 声音缓缓, “若是我, 若选我......”<br />
柳安予良久静默，眼睫低垂半遮住眸子, “修常，有些事情不必太过执着，事情念得多了，就成心结了。”她款款欠身, 疏离地转身就要走。<br />
“所以，你是骗我吗？”李璟往前踏了一步, 唇角苦涩, “跟我成亲，是骗我的对吗？即便聘雁不死、八字不克，你也会有其他的理由阻止成亲。”<br />
“你一开始就不会选我。”李璟固执地看向她，“对吗？”<br />
她的手停在门边, 一只脚已经迈进大门，脊背僵直顿在那，眸底情绪复杂。<br />
“夫人。”顾淮倏然出现, 牵起柳安予的手, 一身朱红袍和她站在一起, 宛若一对璧人。<br />
“怎么这么久？我去小厨房拿了一盅红糖银耳汤，最补气血, 你一会儿喝好不好？”顾淮弯唇温声说着，轻轻握住她的指尖。<br />
“大殿下也在这儿？”顾淮像是才发现李璟, 表情讶异，微微躬身行礼，“方才只看见了夫人，没注意殿下，殿下.体谅。”<br />
李璟登时闭了嘴，眼眸直视顾淮像是要把人盯穿。<br />
柳安予的眸子掠过顾淮扬起的唇角，挑了挑眉。<br />
李璟的目光扫过二人紧牵的手，眸光一点点黯淡下去。<br />
“无碍。”李璟微微颔首，别开眼神不想看两人，“......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br />
“大殿下慢走。”顾淮顺势接上，侧过身子挡住柳安予，扶着她的腰身进门。<br />
大门訇然关闭，李璟的步子顿在原地。<br />
他不信邪，让钦天监的韩昭当着他的面重新测过二人的八字。<br />
明明，不相克。<br />
他叫人看了聘雁脖颈的伤痕，虽明显是狸奴所伤，却也找到了一处不寻常的地方——<br />
雁颈处有鱼糜残余。<br />
李璟本想不到顾淮身上，可聘雁出事后顾淮的一举一动，很难让李璟不怀疑。拿到证据的时候，李璟手都在颤抖，莫大的欢欣填满心口。<br />
他想去找柳安予，还未开口，却先在长公主那见到了她亲笔描的折扇。<br />
所以，一开始我就不是选择。<br />
李璟敛眸，攥着袖中那条迦南香带珠宝喜字纹手串，良久、良久地摩挲着那颗紫金砂珠子。<br />
*<br />
“怎么了？”皇帝气定神闲地悬臂写下一个“和”字，头也不抬地问道。<br />
旁边孙公公明显心不在焉，听到皇帝发问连忙回神，躬身继续磨墨，“皇上，是翰林院的学子们，刚刚封了官职，在顾府门口闹起来了。”<br />
“哦？”皇帝短促地轻笑一声，似是在意料之中，“学子嘛，难免心气儿高了点。”他搁下笔，理了理龙袍落座。<br />
孙公公一时不明皇帝什么意思，眼观鼻鼻观心，连忙蹲下敛袖给皇帝捶腿。<br />
皇帝舒服地眯起眼，声音微沉，“你以为，查案是什么好差事？秫香馆牵连的大臣不少，这些大臣收了门生，于情于理，得中的学子都是要感恩戴德的。更何况他们还年青，少有算计，耳根子又软，自然是旁人说什么，他们便信什么。”<br />
“顾淮本是罪臣之子，一朝翻身成了从五品监察御史，那群学子中最高的，不过一个从六品翰林院修撰，怎能平和？”<br />
“他现在就是众矢之的，大臣们不好动手，自然是由门生来‘讨公道’。”皇帝摩挲着手上的翡翠扳指，“他怎么应的？”<br />
“回皇上，说是请了大理寺的沈理正，路上还遇到了大殿下，二人一同去的。将人押到大理寺训了训，现还拘着，已经上书等着皇上定夺，是该放还是......”孙公公不再说了，低下头去继续捶腿。<br />
“修常？”皇帝眉间微皱，想起他还曾来向自己请过赐婚的圣旨，只可惜测了二人八字相克，这才不了了之。<br />
“他向来向着那柳安予，跟他母后一样，一根筋的脑袋。”皇帝摇了摇头，拾起茶杯抿了一口，语重心长地说，“他是个惯会委屈自己的人，朕这几个孩子里，就他最不像朕。”皇帝顿了顿，忽地来了一句，“倒像左相。”<br />
“大殿下曾在左相家塾学过一段时日，自是性格像些，二殿下和七殿下在方学士那学，性子不也内敛许多吗？但要说，仁厚、果断的性子，还是最像皇上。”孙公公是最会巧言令色的主，哪边都不得罪，虚伪中又带着点真诚，捧得人舒心。<br />
皇帝不深究他的话，只当听个乐呵。<br />
“放，自然是要放。”皇帝微微沉思，在拿主意。<br />
皇帝不能惩治他们，因为他不能伤了学子的心，更何况，此事本就是他默许。但明面上，皇帝也不能过于袒护他们，因为他委任顾淮查案，是真的要顾淮做出头鸟，揪出背后主使。在顾淮成功之前，皇帝自会借他点龙威，好叫他行事方便。<br />
“但不能由朕来放。”皇帝微微沉吟，说，“......元时是不是近日闲着？叫他审理此案罢。”<br />
皇帝叫的是七殿下李玮的表字，声音轻描淡写地砸在空荡荡的御书房里，不容置喙。、<br />
“是。”孙公公合袖道，眸子微抬看着皇帝手边，起身添茶。<br />
茶叶在杯中起起伏伏，打着旋儿，又悠悠飘在澄明的茶水上。<br />
顾淮跟着李璟后头去了。<br />
大理寺从未如此热闹过，但顾淮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他是来送人的。<br />
此时已过午时，屋外蝉鸣叫得人心烦意乱，顾淮大跨步走进来，正巧与李玮打了个照面。<br />
“七殿下，近来可安？”顾淮躬身礼貌行礼。<br />
“安。”李玮转过身看向他，明明没隔多久，人却瘦了有一半，平日笑眯眯的眼眸此时也明晰起来，上下扫了扫顾淮，“顾御史，别来无恙。”<br />
顾淮直身，眸子不动声色地扫过他的身躯，惊异片刻回神，“七殿下，这是......？”<br />
“你问我？”李玮讶异，走到他身边，将手搭在他的肩上拍了拍，皮笑肉不笑悄声道：“这不都是拜你所赐吗？嗯？顾御史。”<br />
第32章 32 大理寺<br />
“我的心口有什么, 顾御史不知道吗？”李玮合袖与顾淮站在一处，他眼睛笑眯眯，说出来的话却令顾淮脊背寒凉, “我知道谁有蛊毒师。”<br />
顾淮想起了李琰的话。<br />
“本皇子要李玮的血来喂蛊, 连着七日不可断......”<br />
蛊毒盘踞心口, 日日难眠，时时阵痛, 人的气血营养渐渐被蛊毒消耗，自然消减得快。<br />
顾淮垂眸装傻，“七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微臣不是很懂。”<br />
“刺杀百合的刺客，是你对吗？”他压低声音, 语调平缓地问着。<br />
百合就是李玮养在外面的那个妓子，先前顾淮奉李琰的命令前去刺杀, 并未成功, 后借刺杀之名引李玮现身，这才取到李玮的血。<br />
顾淮刺杀百合的次数太多，李玮心里惦记着百合肚子里的孩子，不得不贴身保护, 这才给了顾淮可乘之机。想必就是最后一次交锋，顾淮取完血被李玮埋伏，两人打过一次照面, 那时露了马脚。<br />
即便现在两人都心知肚明, 顾淮也决不能承认。<br />
他抬眸笑了笑, “七殿下说笑了，微臣是文臣, 哪里会武？”
“顾淮做事滴水不露，若能让我等抓住把柄，你们大理寺难不成吃干饭的？！”余翌冷哼一声，口不择言道。<br />
“你！你！”沈河气得吹胡子瞪眼，“你既无证据！若是执意聚众在此胡闹，就休怪本官无情，治你个煽动群党，污蔑朝臣的罪名！”<br />
“你们跟顾淮就是一丘之貉、蛇鼠一窝！要杀要剐，我们不怕你们！”<br />
“就是，我们不怕！”<br />
“就尽然将我们绑到诏狱去！”余翌高声道：“老师待我们恩重如山，如今若是区区牢狱之灾就可折骨，那和顾淮这种小人有何分别？！”<br />
“分别？你也配和成玉比？”一道清浅女声登时响起，声音不大，却足以叫人听清。<br />
众人顺着声音看去。<br />
柳安予扶着门，一身新妇打扮，朱红绣金洋缎裙，长发挽起，颤珠红花饰在发间，衬得人唇红齿白，顾盼生辉。<br />
“郡主这是何意？”余翌眸中惊艳一瞬，冷声质问。<br />
“字面意思。”她冷哼一声，福身行礼，转向李璟二人，“大殿下安，沈大人安。”<br />
李璟紧着几步上前虚虚扶起她，不满地蹙了蹙眉，“顾成玉呢？他为何不出来，倒叫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娘出来应付！”<br />
“是我叫他先别出来的。”柳安予抬眸道：“学子们正是群情激奋，若见了他，不得闹翻了天去？哪还能心平气和地听我讲话。”<br />
“那也不能叫你来......！”李璟咬牙欲言又止。<br />
“安啦。”柳安予冲他笑笑。<br />
柳安予转向余翌，“你说，成玉抓的是忠臣。”她眸子轻蔑，“可成玉也没说抓的不是啊。”<br />
余翌一愣。<br />
“成玉抓的，只是和秫香馆一案有关的大臣，奸不奸，忠不忠，可是只字未提。”柳安予一针见血，冷眸审视他，“除了你们的恩师，下至地方恶霸，上至五品贪官，他哪个不抓？”<br />
“神仙醉害人不浅，五十两银子一两，拖垮了多少家庭？”柳安予的眸子冷冷扫过众人，“你们想着的，是你们的恩师。他想着的，却是尽早捋清神仙醉的来龙去脉，将朝中暗线连根拔起，所以说，你们怎么跟他比？又如何比？”<br />
“你叫什么名？我都不曾认识你。”柳安予走下台阶，站在余翌不远处，她身形照余翌清癯不少，跟余翌的咄咄逼人比起来，她倒显得坚韧。<br />
“今日，是我成亲第二日，连早膳都未用完，却遭一群‘有志之士’围到家门口大骂。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安乐郡主不守妇道，遭人唾弃，若传出去，你们叫世人如何看我？”她半个身子陷在阳光里，像破碎的瓷娃娃。<br />
她直着身子向众人拱手，“我与诸位，并不相熟，何必如此为难我？今个沈大人、大殿下均在此处，诸位若是真的有冤屈，跟着这二位到大理寺联名上书，押上自己的名字、小印，自有官府来管。”<br />
“皇上委任成玉为监察御史，彻查秫香馆一案，若是有一步行差踏错，皇上怎能饶他？你们如今一窝蜂地拥到这儿来，视君颜何在？”柳安予朝沈河不动声色地递了个眼神，帕子掩唇轻咳一声。<br />
沈河立即会意，趁热打铁厉声道：“既为人臣，便只有忠君这一条道路可走，你们忠的是谁？是你的恩师？嗯？还是你的？”他指着这群学子的鼻子质问。<br />
左相“结党营私”的下场人尽皆知，虽成功翻案，却叫众人心里打怵。<br />
他们不是左相，也没有学生为他们奔波，一旦沾染“结党营私”这四字分毫，便只有死路一条。<br />
余翌不怕死，总有人怕。<br />
有人说，左相的生，是靠柳安予一朵绒花换来的。<br />
他们审视着这位貌美但纤弱的新妇，见她直着脊背站在顾府门口，不卑不亢，条理分明。<br />
“失礼了，郡主。”余翌瞪着柳安予的脸，咬牙吐出这句话。<br />
“无碍。”柳安予敛眸道。<br />
“日头上来了，诸位仔细着别中了暑，大理寺离这儿不远，本皇子亲自送你们去。”李璟侧身让了路，冷哼一声。<br />
学子们只得散去，跟在沈河后面垂手不知所措。<br />
李璟转身看向柳安予，眸中情绪翻涌，步子停在离她一个台阶的位置。<br />
“你......”他看着她新妇装扮，心中五味杂陈，“为何，非要选他？”<br />
柳安予知道李璟在说谁，她浅笑着反问，“为何不能选？”<br />
“今日因他，置你于如此境地，他反放你一人来应对，就凭这个，我记他一辈子。”李璟的手抬起又放下，欲言又止，为她不值，“......若是我，定不会叫你为难。”<br />
第31章 31 大理寺<br />
“若是我, 今日你就不必去求沈河，翰林院的人怎敢在东宫外撒野？”他目光灼灼似是要盯穿她的脊背，唇瓣嚅嗫, 声音缓缓, “若是我, 若选我......”<br />
柳安予良久静默，眼睫低垂半遮住眸子, “修常，有些事情不必太过执着，事情念得多了，就成心结了。”她款款欠身, 疏离地转身就要走。<br />
“所以，你是骗我吗？”李璟往前踏了一步, 唇角苦涩, “跟我成亲，是骗我的对吗？即便聘雁不死、八字不克，你也会有其他的理由阻止成亲。”<br />
“你一开始就不会选我。”李璟固执地看向她，“对吗？”<br />
她的手停在门边, 一只脚已经迈进大门，脊背僵直顿在那，眸底情绪复杂。<br />
“夫人。”顾淮倏然出现, 牵起柳安予的手, 一身朱红袍和她站在一起, 宛若一对璧人。<br />
“怎么这么久？我去小厨房拿了一盅红糖银耳汤，最补气血, 你一会儿喝好不好？”顾淮弯唇温声说着，轻轻握住她的指尖。<br />
“大殿下也在这儿？”顾淮像是才发现李璟, 表情讶异，微微躬身行礼，“方才只看见了夫人，没注意殿下，殿下.体谅。”<br />
李璟登时闭了嘴，眼眸直视顾淮像是要把人盯穿。<br />
柳安予的眸子掠过顾淮扬起的唇角，挑了挑眉。<br />
李璟的目光扫过二人紧牵的手，眸光一点点黯淡下去。<br />
“无碍。”李璟微微颔首，别开眼神不想看两人，“......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br />
“大殿下慢走。”顾淮顺势接上，侧过身子挡住柳安予，扶着她的腰身进门。<br />
大门訇然关闭，李璟的步子顿在原地。<br />
他不信邪，让钦天监的韩昭当着他的面重新测过二人的八字。<br />
明明，不相克。<br />
他叫人看了聘雁脖颈的伤痕，虽明显是狸奴所伤，却也找到了一处不寻常的地方——<br />
雁颈处有鱼糜残余。<br />
李璟本想不到顾淮身上，可聘雁出事后顾淮的一举一动，很难让李璟不怀疑。拿到证据的时候，李璟手都在颤抖，莫大的欢欣填满心口。<br />
他想去找柳安予，还未开口，却先在长公主那见到了她亲笔描的折扇。<br />
所以，一开始我就不是选择。<br />
李璟敛眸，攥着袖中那条迦南香带珠宝喜字纹手串，良久、良久地摩挲着那颗紫金砂珠子。<br />
*<br />
“怎么了？”皇帝气定神闲地悬臂写下一个“和”字，头也不抬地问道。<br />
旁边孙公公明显心不在焉，听到皇帝发问连忙回神，躬身继续磨墨，“皇上，是翰林院的学子们，刚刚封了官职，在顾府门口闹起来了。”<br />
“哦？”皇帝短促地轻笑一声，似是在意料之中，“学子嘛，难免心气儿高了点。”他搁下笔，理了理龙袍落座。<br />
孙公公一时不明皇帝什么意思，眼观鼻鼻观心，连忙蹲下敛袖给皇帝捶腿。<br />
皇帝舒服地眯起眼，声音微沉，“你以为，查案是什么好差事？秫香馆牵连的大臣不少，这些大臣收了门生，于情于理，得中的学子都是要感恩戴德的。更何况他们还年青，少有算计，耳根子又软，自然是旁人说什么，他们便信什么。”<br />
“顾淮本是罪臣之子，一朝翻身成了从五品监察御史，那群学子中最高的，不过一个从六品翰林院修撰，怎能平和？”<br />
“他现在就是众矢之的，大臣们不好动手，自然是由门生来‘讨公道’。”皇帝摩挲着手上的翡翠扳指，“他怎么应的？”<br />
“回皇上，说是请了大理寺的沈理正，路上还遇到了大殿下，二人一同去的。将人押到大理寺训了训，现还拘着，已经上书等着皇上定夺，是该放还是......”孙公公不再说了，低下头去继续捶腿。<br />
“修常？”皇帝眉间微皱，想起他还曾来向自己请过赐婚的圣旨，只可惜测了二人八字相克，这才不了了之。<br />
“他向来向着那柳安予，跟他母后一样，一根筋的脑袋。”皇帝摇了摇头，拾起茶杯抿了一口，语重心长地说，“他是个惯会委屈自己的人，朕这几个孩子里，就他最不像朕。”皇帝顿了顿，忽地来了一句，“倒像左相。”<br />
“大殿下曾在左相家塾学过一段时日，自是性格像些，二殿下和七殿下在方学士那学，性子不也内敛许多吗？但要说，仁厚、果断的性子，还是最像皇上。”孙公公是最会巧言令色的主，哪边都不得罪，虚伪中又带着点真诚，捧得人舒心。<br />
皇帝不深究他的话，只当听个乐呵。<br />
“放，自然是要放。”皇帝微微沉思，在拿主意。<br />
皇帝不能惩治他们，因为他不能伤了学子的心，更何况，此事本就是他默许。但明面上，皇帝也不能过于袒护他们，因为他委任顾淮查案，是真的要顾淮做出头鸟，揪出背后主使。在顾淮成功之前，皇帝自会借他点龙威，好叫他行事方便。<br />
“但不能由朕来放。”皇帝微微沉吟，说，“......元时是不是近日闲着？叫他审理此案罢。”<br />
皇帝叫的是七殿下李玮的表字，声音轻描淡写地砸在空荡荡的御书房里，不容置喙。、<br />
“是。”孙公公合袖道，眸子微抬看着皇帝手边，起身添茶。<br />
茶叶在杯中起起伏伏，打着旋儿，又悠悠飘在澄明的茶水上。<br />
顾淮跟着李璟后头去了。<br />
大理寺从未如此热闹过，但顾淮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他是来送人的。<br />
此时已过午时，屋外蝉鸣叫得人心烦意乱，顾淮大跨步走进来，正巧与李玮打了个照面。<br />
“七殿下，近来可安？”顾淮躬身礼貌行礼。<br />
“安。”李玮转过身看向他，明明没隔多久，人却瘦了有一半，平日笑眯眯的眼眸此时也明晰起来，上下扫了扫顾淮，“顾御史，别来无恙。”<br />
顾淮直身，眸子不动声色地扫过他的身躯，惊异片刻回神，“七殿下，这是......？”<br />
“你问我？”李玮讶异，走到他身边，将手搭在他的肩上拍了拍，皮笑肉不笑悄声道：“这不都是拜你所赐吗？嗯？顾御史。”<br />
第32章 32 大理寺<br />
“我的心口有什么, 顾御史不知道吗？”李玮合袖与顾淮站在一处，他眼睛笑眯眯，说出来的话却令顾淮脊背寒凉, “我知道谁有蛊毒师。”<br />
顾淮想起了李琰的话。<br />
“本皇子要李玮的血来喂蛊, 连着七日不可断......”<br />
蛊毒盘踞心口, 日日难眠，时时阵痛, 人的气血营养渐渐被蛊毒消耗，自然消减得快。<br />
顾淮垂眸装傻，“七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微臣不是很懂。”<br />
“刺杀百合的刺客，是你对吗？”他压低声音, 语调平缓地问着。<br />
百合就是李玮养在外面的那个妓子，先前顾淮奉李琰的命令前去刺杀, 并未成功, 后借刺杀之名引李玮现身，这才取到李玮的血。<br />
顾淮刺杀百合的次数太多，李玮心里惦记着百合肚子里的孩子，不得不贴身保护, 这才给了顾淮可乘之机。想必就是最后一次交锋，顾淮取完血被李玮埋伏，两人打过一次照面, 那时露了马脚。<br />
即便现在两人都心知肚明, 顾淮也决不能承认。<br />
他抬眸笑了笑, “七殿下说笑了，微臣是文臣, 哪里会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