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雨今年十九岁，过了今晚就是二十岁，前十三年困于“我是什么”，后六年纠结于“凭什么”，模仿形形色色的人，扮演“迟雨”这个角色，至于规划——她有钱，有自由，在协议范围之内可以随心所欲，这通常是别人人生规划的终点，她不知道自己该规划什么。<br />
不让人讨厌，这算是人生规划吗？但是她花了这么多年，似乎也没有做到，甚至对此感到厌烦。<br />
家庭和经济，这两者她都不需要考虑，一定要说的话，应该归进前者。按照她和严蔚的协议，她应该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透明人”，不登台，不暴露在人前。<br />
迟雨抱紧了怀里的花束，抿抿干涩的嘴唇：“老师，我不……”<br />
“老师，您好呀，您还记得我吗？”<br />
靴子点地的声音由远及近，最终停在她身边。她僵住，一寸一寸地别过头去。<br />
孟云舒在她身后，轻轻搭上她的肩膀，笑语盈盈：“我本科的时候您就在话剧社，我还经常来跑龙套呢。”<br />
李老师神色茫然，迟雨很快回过神来，接话：“李老师，我等的人来了。”<br />
孟云舒顺势道：“李老师，我是孟云舒，xx届的。”<br />
方才渐渐紧张起来的气氛瞬间松弛，李老师温和一笑：“当然了，云舒——真的是好久不见了。本科的时候你就经常来话剧社帮忙。”<br />
“您还记得我。”<br />
“你现在应该工作好几年了吧，怎么有空过来？”<br />
“我和迟雨是朋友，她第一次登台演女主角，来捧个场。”<br />
说着，她配合地勾一下迟雨的肩膀，以显示二人关系密切。迟雨乖巧地低下头，笑了两声，没有作声。<br />
李老师的视线在二人之间浮动，一瞬间的尴尬后，眼中流露出几分意味深长。孟云舒有所察觉，疑惑地瞟了迟雨一眼，但后者神色自若，看不出半分不对劲之处。李老师点了点头：“好，那我不打扰你们了。”<br />
“迟雨，记得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当然了，你才大二，还有时间慢慢考虑。我等你的答复。”<br />
“我会的。”迟雨稍一迟疑，郑重地朝她鞠了一躬，“谢谢老师。”<br />
……<br />
走廊不通风，闷得很，孟云舒走得快几步，一回头看见迟雨抱一大束花跟上。她在通透的冷风里驻足，摸着下巴欣赏片刻，觉得自己眼光不错，黑色包装的粉玫瑰和迟雨的气质颇为相得益彰。<br />
见她停下来等，迟雨快走两步到她身边：“不是说等我吗，你怎么找过来了？”<br />
冷风一吹，孟云舒打了个哈欠：“有的人让我在外面等了半个小时，连她南珺姐都等睡着了，夜黑风高的，我怕她迷路，就找过来看看。”<br />
走在身侧的人忽然不说话了，她疑惑地侧头，发现迟雨正定定地看着她，一言不发。她抬了抬下巴：“看我干什么？”<br />
“没什么。”迟雨抬头望向天边，眼中噙着星星点点的光，“只是想起来，有人对我说过一句话。以前我觉得她莫名其妙，后来觉得她是自信过了头，现在，我觉得她说的很对。”<br />
——真正想见你的人总会找到你，无论你在哪里等待。<br />
孟云舒满脸莫名。<br />
她回头看，李老师正朝校内的停车场去，见她回头，立马转过身去。孟云舒对迟雨给她安排的全新身份浑然不觉，到如今依然摸不着头脑：“我怎么觉得，李老师看我的眼神很奇怪？”<br />
迟雨忍笑，故作懵懂地眨了眨眼：“有吗？不知道诶，可能是觉得你眼熟，在想你到底是谁吧。”<br />
“嗯……也有可能。”<br />
“你真的还记得她？”<br />
“我本科毕业都六年了，六年前的事，能记得住什么？刚刚我连她姓什么都没想起来，只记得她对主演很严格，对我们这些打杂的倒是挺好的。”<br />
六年前的事，能记住的可多了呢。迟雨悄悄在心里反驳，又腾出一只手来去搂孟云舒的腰。这次孟云舒没有躲，任她搂抱着往校外的停车场走。<br />
正走着，孟云舒看见在路边有块干干净净的积雪，莫名其妙地伸腿踩出一道脚印。迟雨跟上来，低头看一眼这枚板板正正的脚印，把自己的脚印留在了它旁边。<br />
昨天学校这边的雪比城区大一些，两步远的长椅上立着忙里偷闲的大学生堆的一大一小两个雪人，与两只脚印遥相呼应。<br />
“可爱。”迟雨一本正经地点点头。<br />
“幼稚。”孟云舒笑着揉她头发。<br />
迟雨低头让她揉：“我说你可爱呀。”<br />
好吧——孟云舒上次被人用“可爱”这个词形容，是在她小学一年级作为少先队员代表上台讲话的时候。被一个比她小九岁的小孩这么说，无言以对之际，她竟然觉得还挺受用。<br />
“头发卷得不错。”<br />
她记起和迟雨认识不久的时候，迟雨来她家里看房子，那天，她也卷了头发，少见地化了淡妆，耳垂上留有一点淡红。<br />
她以前对迟雨的误会原来不小。所以，那天是去试戏还是彩排？<br />
这么想着，她的手指划过迟雨的耳垂，拨过那枚珍珠耳夹——迟雨没有耳洞。大概因为痒，迟雨向一侧偏了偏头，捉住她的手。<br />
“就只有头发不错吗？”迟雨委屈地撇嘴。<br />
“不，都不错。应该说，很好。”<br />
容时的话依旧在她脑海中盘旋，她伸出手，轻轻蹭过迟雨的脸。
不让人讨厌，这算是人生规划吗？但是她花了这么多年，似乎也没有做到，甚至对此感到厌烦。<br />
家庭和经济，这两者她都不需要考虑，一定要说的话，应该归进前者。按照她和严蔚的协议，她应该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透明人”，不登台，不暴露在人前。<br />
迟雨抱紧了怀里的花束，抿抿干涩的嘴唇：“老师，我不……”<br />
“老师，您好呀，您还记得我吗？”<br />
靴子点地的声音由远及近，最终停在她身边。她僵住，一寸一寸地别过头去。<br />
孟云舒在她身后，轻轻搭上她的肩膀，笑语盈盈：“我本科的时候您就在话剧社，我还经常来跑龙套呢。”<br />
李老师神色茫然，迟雨很快回过神来，接话：“李老师，我等的人来了。”<br />
孟云舒顺势道：“李老师，我是孟云舒，xx届的。”<br />
方才渐渐紧张起来的气氛瞬间松弛，李老师温和一笑：“当然了，云舒——真的是好久不见了。本科的时候你就经常来话剧社帮忙。”<br />
“您还记得我。”<br />
“你现在应该工作好几年了吧，怎么有空过来？”<br />
“我和迟雨是朋友，她第一次登台演女主角，来捧个场。”<br />
说着，她配合地勾一下迟雨的肩膀，以显示二人关系密切。迟雨乖巧地低下头，笑了两声，没有作声。<br />
李老师的视线在二人之间浮动，一瞬间的尴尬后，眼中流露出几分意味深长。孟云舒有所察觉，疑惑地瞟了迟雨一眼，但后者神色自若，看不出半分不对劲之处。李老师点了点头：“好，那我不打扰你们了。”<br />
“迟雨，记得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当然了，你才大二，还有时间慢慢考虑。我等你的答复。”<br />
“我会的。”迟雨稍一迟疑，郑重地朝她鞠了一躬，“谢谢老师。”<br />
……<br />
走廊不通风，闷得很，孟云舒走得快几步，一回头看见迟雨抱一大束花跟上。她在通透的冷风里驻足，摸着下巴欣赏片刻，觉得自己眼光不错，黑色包装的粉玫瑰和迟雨的气质颇为相得益彰。<br />
见她停下来等，迟雨快走两步到她身边：“不是说等我吗，你怎么找过来了？”<br />
冷风一吹，孟云舒打了个哈欠：“有的人让我在外面等了半个小时，连她南珺姐都等睡着了，夜黑风高的，我怕她迷路，就找过来看看。”<br />
走在身侧的人忽然不说话了，她疑惑地侧头，发现迟雨正定定地看着她，一言不发。她抬了抬下巴：“看我干什么？”<br />
“没什么。”迟雨抬头望向天边，眼中噙着星星点点的光，“只是想起来，有人对我说过一句话。以前我觉得她莫名其妙，后来觉得她是自信过了头，现在，我觉得她说的很对。”<br />
——真正想见你的人总会找到你，无论你在哪里等待。<br />
孟云舒满脸莫名。<br />
她回头看，李老师正朝校内的停车场去，见她回头，立马转过身去。孟云舒对迟雨给她安排的全新身份浑然不觉，到如今依然摸不着头脑：“我怎么觉得，李老师看我的眼神很奇怪？”<br />
迟雨忍笑，故作懵懂地眨了眨眼：“有吗？不知道诶，可能是觉得你眼熟，在想你到底是谁吧。”<br />
“嗯……也有可能。”<br />
“你真的还记得她？”<br />
“我本科毕业都六年了，六年前的事，能记得住什么？刚刚我连她姓什么都没想起来，只记得她对主演很严格，对我们这些打杂的倒是挺好的。”<br />
六年前的事，能记住的可多了呢。迟雨悄悄在心里反驳，又腾出一只手来去搂孟云舒的腰。这次孟云舒没有躲，任她搂抱着往校外的停车场走。<br />
正走着，孟云舒看见在路边有块干干净净的积雪，莫名其妙地伸腿踩出一道脚印。迟雨跟上来，低头看一眼这枚板板正正的脚印，把自己的脚印留在了它旁边。<br />
昨天学校这边的雪比城区大一些，两步远的长椅上立着忙里偷闲的大学生堆的一大一小两个雪人，与两只脚印遥相呼应。<br />
“可爱。”迟雨一本正经地点点头。<br />
“幼稚。”孟云舒笑着揉她头发。<br />
迟雨低头让她揉：“我说你可爱呀。”<br />
好吧——孟云舒上次被人用“可爱”这个词形容，是在她小学一年级作为少先队员代表上台讲话的时候。被一个比她小九岁的小孩这么说，无言以对之际，她竟然觉得还挺受用。<br />
“头发卷得不错。”<br />
她记起和迟雨认识不久的时候，迟雨来她家里看房子，那天，她也卷了头发，少见地化了淡妆，耳垂上留有一点淡红。<br />
她以前对迟雨的误会原来不小。所以，那天是去试戏还是彩排？<br />
这么想着，她的手指划过迟雨的耳垂，拨过那枚珍珠耳夹——迟雨没有耳洞。大概因为痒，迟雨向一侧偏了偏头，捉住她的手。<br />
“就只有头发不错吗？”迟雨委屈地撇嘴。<br />
“不，都不错。应该说，很好。”<br />
容时的话依旧在她脑海中盘旋，她伸出手，轻轻蹭过迟雨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