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东越王神色稍缓，我尽量拣软话儿，明里暗里替齐沐赔不是。<br />
“世子身体不虞，行为乖张，冲撞了父王，望父王看在儿妇和世孙的面上饶了他一回。”<br />
“对这逆子，寡人早就不再心存妄念，何必再提宽恕诸语。”<br />
我见世孙渐渐暗沉的黑眸，心头像是被蜂扎一般，止不住地疼。世子如今这般，世孙内心的煎熬难道少于我。<br />
“朽木不可雕，只要不影响朝堂，寡人如闻恶臭，避而远之便是。今日舞雩集会，你也辛苦了，且去歇息吧。世孙留下，寡人要与他说说话。”<br />
从宸极殿出来，我直接去了东宫。<br />
殿廊处，一修长身影闪过。<br />
站我面前的赵美人全无往日那般恭顺畏缩之姿，榛色的眼眸中隐见几分倨傲。<br />
“娘娘，此刻殿下不想见任何人！”<br />
第34章 34 仲冬<br />
身旁凝霜护主心切, 上前道：“世子妃面前岂容你放肆！”<br />
我心中忧虑，不愿多费唇舌，对凝霜说：“算了, 就让世子好生歇息, 明日再来便是。”<br />
正待转身离开，成恩从殿内跨出，趋步至我身边道：“娘娘，殿下有请。”<br />
赵美人的脸登时垮了下来, 凝霜颇得意地扫了她两眼。<br />
这个时候, 无端生起妻妾之争总觉不祥，但此时也不是教训赵美人的时候。<br />
内室中, 束发凌乱的齐沐着半穿半解的道袍坐在床榻边。<br />
想来他先前大约睡下，我心中歉然：“殿下，对不住——”<br />
他挥手道：“无妨，反正寝不安眠, 坐卧皆是一般难熬。”<br />
我立于他身前, 轻轻为他按摩头部穴位：“头还疼是吗？”<br />
他撑在床榻的双手突然将我环抱住，头倚靠在我的腰肢上。<br />
“今夜留下陪我。”他好像是一个受委屈的孩子。<br />
我默然点头, 听房外一阵细碎响动，接着便是轻而有力的关门声。<br />
“今日之事你大约听闻了吧，他要杀了我！”<br />
“殿下，王上断不会如此。对于父子之情，他同殿下一样是伤心, 而非杀心。”<br />
齐沐冷笑道：“你是不是带着羽儿去替我求情了。你是受他赏识的儿媳，他自然会如此说，何况世孙也在。”<br />
娇滴滴的声音由室外传来：“殿下，该喝药了。”<br />
齐沐这才松开手, 我们各自整理衣袍。<br />
“进来吧。”齐沐的表情瞬间肃严不少。<br />
赵美人端着药盏，盈盈而入。<br />
冒着热气的汤药果真是散发淡淡的酸味。<br />
“殿下，这可是医官的方子。”<br />
齐沐摇头：“那药若白水般无效，日常便喝母嫔熬的汤药，儿时便喝过一段日子。”<br />
说话的时候，齐沐已接过汤盏，大口大口喝了下去，好像每一口都若救命稻草般唯一。<br />
“你去吧。”<br />
赵美人以为齐沐指的是我，眼露得意之色，大约是觉得齐沐望向她的眼神带着明显的驱离之意，口张了张，到底没发声儿，跺脚扭身而去。<br />
一夜难眠。<br />
齐沐辗转反侧，每一寸心头的焦躁与肌肉的疼痛化作口中的口申口吟，令人不忍卒听。<br />
而我，半是担忧，半是绝望，内心仿佛被无形的利爪撕扯，我终于直观感受到那次夜里，患者丈夫的心情了。<br />
熬了几日，九州问政进了尾声，估摸着王后也轻松不少，我早早地去向王后请安，顺便向王后提议，是否趁五王九牧都在，向他们打听些州内好的大夫，也好早日为齐沐延医症治。<br />
凤眸中闪过一丝嫌恶，王后很是不耐烦：“你是在教本宫做事？世子的病症来得古怪，九州问政关乎济世安民，你将这事台面上扯出来，岂不是让天下皆知世子生了怪病。”<br />
“母后，那不是怪病，是长久郁积心头有待解开的结。人人都会有，只是世子更严重些。”<br />
我深知顶撞王后的后果，但实在“怪病”听着刺耳。<br />
“好好的绫罗绸缎不穿，非要撕成碎片，寻常人家几辈子都没见过珍珠玛瑙扔得满地都是，动不动就责骂宫人甚至是师傅讲习，这不是病，难道是世子存心的不成。”<br />
精神疾病也是疾病的一种，任何歧视和偏见对于患者的恢复都是不利的。这样的现代思想，我一时不知道如何解释给古人。<br />
王后以为我是心虚了，若严霜般的态度缓了许多：“行了，本宫知晓你是方寸已乱，没了主意。世子是本宫的指靠，难道本宫眼睁睁看着他受折磨。本宫已着可靠的人前往各地寻访名医，相信很快就有结果。”<br />
王后都说到这份上，我若再执意，倒显得愚蠢不晓人事了。<br />
又坐了会，听王后谈起世孙媳的人选，东越王对苏杭王小孙女吴忧也颇为青睐。我心想苏杭州商通四海，货达天下，论财力，九州中首屈一指，爱屋及乌，对这准孙媳，东越王自然是十分满意的。<br />
从王后处出来，刚好碰见有内侍领着，准备<br />
进去问安的蓬莱州州牧解千愁。<br />
“大人怎么没跟王爷们游览护海长堤，越州的海虽不比蓬莱州辽阔，但胜在湖海相接，古木连天，胜迹甚多。”
“世子身体不虞，行为乖张，冲撞了父王，望父王看在儿妇和世孙的面上饶了他一回。”<br />
“对这逆子，寡人早就不再心存妄念，何必再提宽恕诸语。”<br />
我见世孙渐渐暗沉的黑眸，心头像是被蜂扎一般，止不住地疼。世子如今这般，世孙内心的煎熬难道少于我。<br />
“朽木不可雕，只要不影响朝堂，寡人如闻恶臭，避而远之便是。今日舞雩集会，你也辛苦了，且去歇息吧。世孙留下，寡人要与他说说话。”<br />
从宸极殿出来，我直接去了东宫。<br />
殿廊处，一修长身影闪过。<br />
站我面前的赵美人全无往日那般恭顺畏缩之姿，榛色的眼眸中隐见几分倨傲。<br />
“娘娘，此刻殿下不想见任何人！”<br />
第34章 34 仲冬<br />
身旁凝霜护主心切, 上前道：“世子妃面前岂容你放肆！”<br />
我心中忧虑，不愿多费唇舌，对凝霜说：“算了, 就让世子好生歇息, 明日再来便是。”<br />
正待转身离开，成恩从殿内跨出，趋步至我身边道：“娘娘，殿下有请。”<br />
赵美人的脸登时垮了下来, 凝霜颇得意地扫了她两眼。<br />
这个时候, 无端生起妻妾之争总觉不祥，但此时也不是教训赵美人的时候。<br />
内室中, 束发凌乱的齐沐着半穿半解的道袍坐在床榻边。<br />
想来他先前大约睡下，我心中歉然：“殿下，对不住——”<br />
他挥手道：“无妨，反正寝不安眠, 坐卧皆是一般难熬。”<br />
我立于他身前, 轻轻为他按摩头部穴位：“头还疼是吗？”<br />
他撑在床榻的双手突然将我环抱住，头倚靠在我的腰肢上。<br />
“今夜留下陪我。”他好像是一个受委屈的孩子。<br />
我默然点头, 听房外一阵细碎响动，接着便是轻而有力的关门声。<br />
“今日之事你大约听闻了吧，他要杀了我！”<br />
“殿下，王上断不会如此。对于父子之情，他同殿下一样是伤心, 而非杀心。”<br />
齐沐冷笑道：“你是不是带着羽儿去替我求情了。你是受他赏识的儿媳，他自然会如此说，何况世孙也在。”<br />
娇滴滴的声音由室外传来：“殿下，该喝药了。”<br />
齐沐这才松开手, 我们各自整理衣袍。<br />
“进来吧。”齐沐的表情瞬间肃严不少。<br />
赵美人端着药盏，盈盈而入。<br />
冒着热气的汤药果真是散发淡淡的酸味。<br />
“殿下，这可是医官的方子。”<br />
齐沐摇头：“那药若白水般无效，日常便喝母嫔熬的汤药，儿时便喝过一段日子。”<br />
说话的时候，齐沐已接过汤盏，大口大口喝了下去，好像每一口都若救命稻草般唯一。<br />
“你去吧。”<br />
赵美人以为齐沐指的是我，眼露得意之色，大约是觉得齐沐望向她的眼神带着明显的驱离之意，口张了张，到底没发声儿，跺脚扭身而去。<br />
一夜难眠。<br />
齐沐辗转反侧，每一寸心头的焦躁与肌肉的疼痛化作口中的口申口吟，令人不忍卒听。<br />
而我，半是担忧，半是绝望，内心仿佛被无形的利爪撕扯，我终于直观感受到那次夜里，患者丈夫的心情了。<br />
熬了几日，九州问政进了尾声，估摸着王后也轻松不少，我早早地去向王后请安，顺便向王后提议，是否趁五王九牧都在，向他们打听些州内好的大夫，也好早日为齐沐延医症治。<br />
凤眸中闪过一丝嫌恶，王后很是不耐烦：“你是在教本宫做事？世子的病症来得古怪，九州问政关乎济世安民，你将这事台面上扯出来，岂不是让天下皆知世子生了怪病。”<br />
“母后，那不是怪病，是长久郁积心头有待解开的结。人人都会有，只是世子更严重些。”<br />
我深知顶撞王后的后果，但实在“怪病”听着刺耳。<br />
“好好的绫罗绸缎不穿，非要撕成碎片，寻常人家几辈子都没见过珍珠玛瑙扔得满地都是，动不动就责骂宫人甚至是师傅讲习，这不是病，难道是世子存心的不成。”<br />
精神疾病也是疾病的一种，任何歧视和偏见对于患者的恢复都是不利的。这样的现代思想，我一时不知道如何解释给古人。<br />
王后以为我是心虚了，若严霜般的态度缓了许多：“行了，本宫知晓你是方寸已乱，没了主意。世子是本宫的指靠，难道本宫眼睁睁看着他受折磨。本宫已着可靠的人前往各地寻访名医，相信很快就有结果。”<br />
王后都说到这份上，我若再执意，倒显得愚蠢不晓人事了。<br />
又坐了会，听王后谈起世孙媳的人选，东越王对苏杭王小孙女吴忧也颇为青睐。我心想苏杭州商通四海，货达天下，论财力，九州中首屈一指，爱屋及乌，对这准孙媳，东越王自然是十分满意的。<br />
从王后处出来，刚好碰见有内侍领着，准备<br />
进去问安的蓬莱州州牧解千愁。<br />
“大人怎么没跟王爷们游览护海长堤，越州的海虽不比蓬莱州辽阔，但胜在湖海相接，古木连天，胜迹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