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了。<br />
屋外，命妇们哭声咿咿呜呜，诵经声空灵缥缈，屋内，平安的呼吸轻轻浅浅，气息清甜，绕在耳畔。<br />
裴诠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br />
但他知道，自己做梦了。<br />
梦里的视角，比现在的矮了很多，他还是个没长成的孩子，或许是，六七岁的时候吧。<br />
天刚下过一场大雪，他面前，是晶莹的雪堆，他嫌玩雪手冷，只用鹿皮小靴，在雪上踩出一个个脚印。<br />
忽的抬头，万宣帝站在檐下看他，嘴角含笑。<br />
那时候的老皇帝，还没有满头华发，虽然年近五十，但容貌看起来，比现在年轻很多，那时候，周孝全的师父彭公公，也还没老得没法服侍人。<br />
万宣帝笑着叫彭公公：“给王爷加一件衣裳吧。”<br />
裴诠静静地看着他。<br />
突的，他的脸，越来越模糊，就像一滴水落在这幅画上，晕染开，叫人看不清男人眼底的慈爱。<br />
而男人站在廊下，朝他挥挥手，告别。<br />
裴诠知道，他要走了。<br />
不，他已经走了。<br />
忽的，梦里的他垂在身侧的手，被一只冰凉凉的手，牵了起来。<br />
裴诠回过头，他先看到一顶蜻蜓点水垂双流苏婴帽，然后，一身鲜亮的银红袄子的女孩，映入他眼眸。<br />
她双眼如黑葡萄般，又圆又黑又干净，脸颊白皙，又软又嫩，漂亮得像是年画里走出的小仙童。<br />
只需一眼，裴诠就笃定，她是平安，是小平安。<br />
小平安牵起他的两只手，放在唇前，慢慢地，呼了一口气，化成一团白雾。<br />
一刹，两个人的手，都暖和了起来。<br />
裴诠用力反握住她的手。<br />
或许是太用力，他从梦境里，忽的睁开眼睛，而怀中睡着的人儿，被他攥着双手，她无意识地低咛一声。<br />
平安睡得很熟，脸颊泛红，鸦羽般的睫毛，在细腻的眼下揉开一片淡淡的阴影。<br />
裴诠还清晰地记得，梦里的她，清晰到她睫毛翘起的模样，分毫毕现，就像拿她现下的容貌，缩小成小孩儿。<br />
他目光一凝，是自己的臆想吗？还是她小时候，也长那样呢？<br />
如果那时候就遇到她，他一定把她抱来自己屋内，好好地养。<br />
他稍稍松开手，指端却又钻入她手心，和她十指相扣。<br />
这才重新阖眼。<br />
…<br />
万宣帝的棺椁，在皇宫里的宗庙停了七日。<br />
第七日，满城飘白，洋洋洒洒中，包括裴诠、八公主在内，稀薄的宗室子女，身着白衣，护送棺椁到城门外。<br />
按大盛律，由礼部专人和服侍万宣帝的周公公等人，送去燕山皇陵下葬，前者回京述职，后者守皇陵。<br />
又几日，裴诠带领文武百官，去皇家祭坛和宗庙祭拜，告天地，承大统，正式登基。<br />
台上，裴诠头戴珍珠冕旒，身着龙纹衮服，腰束金镶玉龙纹带，他将三根香插进双耳香炉里，烟雾缭绕盘旋，上告祖宗，改元天成，即为天成元年。<br />
仪制成，百官叩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br />
豫王登基，封元太妃为元太后，封豫王妃为皇后，此乃毋庸置疑。<br />
至于封后大典，裴诠看了下礼部挑选的时间，最近的吉日，是二月十一。<br />
裴诠道：“改二月初一。”<br />
礼部侍郎微微冒汗，这样日子就有点紧了，遂回到：“陛下，二月初一好似……”<br />
裴诠抬起眼眸，淡淡道：“不是吉日？”<br />
那礼部侍郎蓦地回过神，也是自己傻了，陛下说要二月初一，那就只能是二月初一了！<br />
他忙道：“是，是吉日。”<br />
裴诠：“封后典礼就在二月初一。”<br />
礼部侍郎：“是，是。”<br />
退出信阳宫，侍郎狠狠擦了一把汗，陛下比潜龙时候，威严还要更甚，那种战场上历练出来的冷冽，当真不是文人能习惯的。<br />
刘公公端着一盏君山银针茶，瞥了眼那侍郎，微微摇头。<br />
要是这时候，还惯于拿陛下和做王爷时候比，来日定要吃亏的。<br />
进了信阳宫，刘公公放下茶盏，束手站到旁边，裴诠正在批奏折，过了会儿，裴诠道：“还有什么事？”<br />
刘公公道：“诏狱传话：庶人裴数整日以污秽语言，挑衅陛下……”<br />
裴数正是废太子。<br />
裴诠眼睛都没抬，朱笔继续在奏折上迅速落字。<br />
刘公公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道：“还咒骂了皇后娘娘。”<br />
虽然封后大典还没举办，宫里已经一致改口，如今宫中唯一的皇后，就是平安。<br />
裴诠笔端一顿，在奏折上点出一道墨渍，他的脸色沉下去：“让他说不出话。”<br />
刘公公：“是。”<br />
至于是割舌，服哑药，却有一种更合适的手段。<br />
不多时，裴诠合起最后一封奏折，天色已暗。<br />
他问：“裴婉如何？”<br />
刘公公：“这么多日，都不肯交代。”<br />
要刘公公说，玉琴嘴巴太严了，陛下想知道当初她做了什么，皇后娘娘才会忘记许多事，但玉琴宁可求死，也不肯说。<br />
然而，陛下也是铁了心的。<br />
便看裴诠站起身，道：“去诏狱。”<br />
诏狱在宫外西郊，裴诠如今的身份，按理说，没那么好出宫，不过新旧朝交替之余，还算宽松，且禁卫统领等一干人，全是心腹，自不会宣扬。<br />
诏狱深埋地下，潮湿阴暗，不比大理寺牢狱好哪里去，因为关押的是帝王厌恶之人，更脏，更乱。<br />
玉琴在牢房里，脖子被锁在墙上，手和腿则双双绑起，这是防止她撞头自尽。<br />
一阵脚步声近了，突的，她听到一声“陛下”。<br />
她用力扭着脑袋，朝牢房外看出去。<br />
是裴诠。<br />
他果然登基了，一身明黄龙袍着身，眉目俊美无俦，气度却尤为华贵。<br />
他好像天生就该穿这身衣袍，别说她那臃肿肥硕的父亲了，她的祖父和他比起来，都不太像一个真正的帝王。<br />
李敬上前，撕下玉琴口上封条，随后，牢狱里所有人，都无声退下，四周只剩裴诠和玉琴。<br />
玉琴一下明白裴诠的用意，她道：“我不会告诉你的。”<br />
裴诠找到的拐子，是里头最无关紧要的，而真正知情的都死了。<br />
这是平安身上，只有她知道的事情，她偏不让他如愿，就算死也无妨。<br />
裴诠却忽的道：“这里还挺安静。”<br />
玉琴一愣，太子关得离她近，每天都可以隐隐听到他破口大骂的声音。<br />
但今天没有了。<br />
她饶有兴致地问：“割舌头，还是服哑药？”<br />
“听说有一种药，灌下后，就会忘记前尘所有，彻底变成一个愚人。”裴诠的语速不快，语气也不重，好像只是叙述一件事。<br />
但是一刹那，玉琴禁不住打了个冷噤，她冷笑：“这是什么药，我怎么从没听说过。”<br />
话音刚落，李敬与一个侍卫，一人一边拖着一个臃肿的人，来到牢狱门口。<br />
昏暗的光线里，废太子口歪眼斜，声力不足，勉强发出“嗬——嗬——”的声音。<br />
李敬道：“陛下，废太子已忘记所有以前的事。”<br />
这个“所有事”，包括吃饭、睡觉、说话，如新生儿般，也确实哑了。<br />
废太子的模样，让玉琴心中的警钟长鸣，她道：“不，我们还是皇室宗室，皇祖母不会让你用这种药的！”<br />
裴诠目光幽冷，淡淡道：“你们又算什么宗室。”<br />
张太后自请去皇寺为大盛祈福，已经没有任何人，能保前东宫，他想怎么做，也没有任何人敢置喙。<br />
玉琴死死攥着手，她死都不怕，但是，裴诠知道她怕什么！<br />
是了，她怕忘记。<br />
她知道裴诠都不知道的平安的往事，这是她唯一比裴诠强的地方，但现在，裴诠冷漠的目光，仿佛在说：既然只有你知道，那就连你也忘了吧。<br />
不，她不能忘掉，不然，她做这么多事，都是为了什么？那样活着还不如去死！<br />
李敬拿来一碗药，有人捏开玉琴的嘴，玉琴尖叫：“啊啊啊滚开！我不喝！啊啊啊啊啊！”<br />
裴诠俯视着她，道：“现在，想说以前的事了么？”<br />
李敬等人带着废太子退下，玉琴因为刚刚挣扎，被卡在圈子里，她梗着脖子，过了会儿，声音嘶哑说：“十二年前，上元节那天，我看到拐子想把小平安丢回公府。”<br />
“我把小平安买下来了，但是，平安想回家，她总想回家，我当着她的面，杀了一只我送给她的兔子，剥了它的皮，割了它的筋脉，剔了它的肉，她还是，想要回家。”<br />
裴诠平静地看着她。<br />
玉琴：“祖父的人也开始摸排，我藏不住她了。”<br />
“我让拐子把她送出京城，当然，那个拐子偷拿了布老虎，反过来要挟我，真是贱人，早知道……”<br />
裴诠端起药碗，又放下，发出不大的“咔”的一声。
屋外，命妇们哭声咿咿呜呜，诵经声空灵缥缈，屋内，平安的呼吸轻轻浅浅，气息清甜，绕在耳畔。<br />
裴诠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br />
但他知道，自己做梦了。<br />
梦里的视角，比现在的矮了很多，他还是个没长成的孩子，或许是，六七岁的时候吧。<br />
天刚下过一场大雪，他面前，是晶莹的雪堆，他嫌玩雪手冷，只用鹿皮小靴，在雪上踩出一个个脚印。<br />
忽的抬头，万宣帝站在檐下看他，嘴角含笑。<br />
那时候的老皇帝，还没有满头华发，虽然年近五十，但容貌看起来，比现在年轻很多，那时候，周孝全的师父彭公公，也还没老得没法服侍人。<br />
万宣帝笑着叫彭公公：“给王爷加一件衣裳吧。”<br />
裴诠静静地看着他。<br />
突的，他的脸，越来越模糊，就像一滴水落在这幅画上，晕染开，叫人看不清男人眼底的慈爱。<br />
而男人站在廊下，朝他挥挥手，告别。<br />
裴诠知道，他要走了。<br />
不，他已经走了。<br />
忽的，梦里的他垂在身侧的手，被一只冰凉凉的手，牵了起来。<br />
裴诠回过头，他先看到一顶蜻蜓点水垂双流苏婴帽，然后，一身鲜亮的银红袄子的女孩，映入他眼眸。<br />
她双眼如黑葡萄般，又圆又黑又干净，脸颊白皙，又软又嫩，漂亮得像是年画里走出的小仙童。<br />
只需一眼，裴诠就笃定，她是平安，是小平安。<br />
小平安牵起他的两只手，放在唇前，慢慢地，呼了一口气，化成一团白雾。<br />
一刹，两个人的手，都暖和了起来。<br />
裴诠用力反握住她的手。<br />
或许是太用力，他从梦境里，忽的睁开眼睛，而怀中睡着的人儿，被他攥着双手，她无意识地低咛一声。<br />
平安睡得很熟，脸颊泛红，鸦羽般的睫毛，在细腻的眼下揉开一片淡淡的阴影。<br />
裴诠还清晰地记得，梦里的她，清晰到她睫毛翘起的模样，分毫毕现，就像拿她现下的容貌，缩小成小孩儿。<br />
他目光一凝，是自己的臆想吗？还是她小时候，也长那样呢？<br />
如果那时候就遇到她，他一定把她抱来自己屋内，好好地养。<br />
他稍稍松开手，指端却又钻入她手心，和她十指相扣。<br />
这才重新阖眼。<br />
…<br />
万宣帝的棺椁，在皇宫里的宗庙停了七日。<br />
第七日，满城飘白，洋洋洒洒中，包括裴诠、八公主在内，稀薄的宗室子女，身着白衣，护送棺椁到城门外。<br />
按大盛律，由礼部专人和服侍万宣帝的周公公等人，送去燕山皇陵下葬，前者回京述职，后者守皇陵。<br />
又几日，裴诠带领文武百官，去皇家祭坛和宗庙祭拜，告天地，承大统，正式登基。<br />
台上，裴诠头戴珍珠冕旒，身着龙纹衮服，腰束金镶玉龙纹带，他将三根香插进双耳香炉里，烟雾缭绕盘旋，上告祖宗，改元天成，即为天成元年。<br />
仪制成，百官叩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br />
豫王登基，封元太妃为元太后，封豫王妃为皇后，此乃毋庸置疑。<br />
至于封后大典，裴诠看了下礼部挑选的时间，最近的吉日，是二月十一。<br />
裴诠道：“改二月初一。”<br />
礼部侍郎微微冒汗，这样日子就有点紧了，遂回到：“陛下，二月初一好似……”<br />
裴诠抬起眼眸，淡淡道：“不是吉日？”<br />
那礼部侍郎蓦地回过神，也是自己傻了，陛下说要二月初一，那就只能是二月初一了！<br />
他忙道：“是，是吉日。”<br />
裴诠：“封后典礼就在二月初一。”<br />
礼部侍郎：“是，是。”<br />
退出信阳宫，侍郎狠狠擦了一把汗，陛下比潜龙时候，威严还要更甚，那种战场上历练出来的冷冽，当真不是文人能习惯的。<br />
刘公公端着一盏君山银针茶，瞥了眼那侍郎，微微摇头。<br />
要是这时候，还惯于拿陛下和做王爷时候比，来日定要吃亏的。<br />
进了信阳宫，刘公公放下茶盏，束手站到旁边，裴诠正在批奏折，过了会儿，裴诠道：“还有什么事？”<br />
刘公公道：“诏狱传话：庶人裴数整日以污秽语言，挑衅陛下……”<br />
裴数正是废太子。<br />
裴诠眼睛都没抬，朱笔继续在奏折上迅速落字。<br />
刘公公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道：“还咒骂了皇后娘娘。”<br />
虽然封后大典还没举办，宫里已经一致改口，如今宫中唯一的皇后，就是平安。<br />
裴诠笔端一顿，在奏折上点出一道墨渍，他的脸色沉下去：“让他说不出话。”<br />
刘公公：“是。”<br />
至于是割舌，服哑药，却有一种更合适的手段。<br />
不多时，裴诠合起最后一封奏折，天色已暗。<br />
他问：“裴婉如何？”<br />
刘公公：“这么多日，都不肯交代。”<br />
要刘公公说，玉琴嘴巴太严了，陛下想知道当初她做了什么，皇后娘娘才会忘记许多事，但玉琴宁可求死，也不肯说。<br />
然而，陛下也是铁了心的。<br />
便看裴诠站起身，道：“去诏狱。”<br />
诏狱在宫外西郊，裴诠如今的身份，按理说，没那么好出宫，不过新旧朝交替之余，还算宽松，且禁卫统领等一干人，全是心腹，自不会宣扬。<br />
诏狱深埋地下，潮湿阴暗，不比大理寺牢狱好哪里去，因为关押的是帝王厌恶之人，更脏，更乱。<br />
玉琴在牢房里，脖子被锁在墙上，手和腿则双双绑起，这是防止她撞头自尽。<br />
一阵脚步声近了，突的，她听到一声“陛下”。<br />
她用力扭着脑袋，朝牢房外看出去。<br />
是裴诠。<br />
他果然登基了，一身明黄龙袍着身，眉目俊美无俦，气度却尤为华贵。<br />
他好像天生就该穿这身衣袍，别说她那臃肿肥硕的父亲了，她的祖父和他比起来，都不太像一个真正的帝王。<br />
李敬上前，撕下玉琴口上封条，随后，牢狱里所有人，都无声退下，四周只剩裴诠和玉琴。<br />
玉琴一下明白裴诠的用意，她道：“我不会告诉你的。”<br />
裴诠找到的拐子，是里头最无关紧要的，而真正知情的都死了。<br />
这是平安身上，只有她知道的事情，她偏不让他如愿，就算死也无妨。<br />
裴诠却忽的道：“这里还挺安静。”<br />
玉琴一愣，太子关得离她近，每天都可以隐隐听到他破口大骂的声音。<br />
但今天没有了。<br />
她饶有兴致地问：“割舌头，还是服哑药？”<br />
“听说有一种药，灌下后，就会忘记前尘所有，彻底变成一个愚人。”裴诠的语速不快，语气也不重，好像只是叙述一件事。<br />
但是一刹那，玉琴禁不住打了个冷噤，她冷笑：“这是什么药，我怎么从没听说过。”<br />
话音刚落，李敬与一个侍卫，一人一边拖着一个臃肿的人，来到牢狱门口。<br />
昏暗的光线里，废太子口歪眼斜，声力不足，勉强发出“嗬——嗬——”的声音。<br />
李敬道：“陛下，废太子已忘记所有以前的事。”<br />
这个“所有事”，包括吃饭、睡觉、说话，如新生儿般，也确实哑了。<br />
废太子的模样，让玉琴心中的警钟长鸣，她道：“不，我们还是皇室宗室，皇祖母不会让你用这种药的！”<br />
裴诠目光幽冷，淡淡道：“你们又算什么宗室。”<br />
张太后自请去皇寺为大盛祈福，已经没有任何人，能保前东宫，他想怎么做，也没有任何人敢置喙。<br />
玉琴死死攥着手，她死都不怕，但是，裴诠知道她怕什么！<br />
是了，她怕忘记。<br />
她知道裴诠都不知道的平安的往事，这是她唯一比裴诠强的地方，但现在，裴诠冷漠的目光，仿佛在说：既然只有你知道，那就连你也忘了吧。<br />
不，她不能忘掉，不然，她做这么多事，都是为了什么？那样活着还不如去死！<br />
李敬拿来一碗药，有人捏开玉琴的嘴，玉琴尖叫：“啊啊啊滚开！我不喝！啊啊啊啊啊！”<br />
裴诠俯视着她，道：“现在，想说以前的事了么？”<br />
李敬等人带着废太子退下，玉琴因为刚刚挣扎，被卡在圈子里，她梗着脖子，过了会儿，声音嘶哑说：“十二年前，上元节那天，我看到拐子想把小平安丢回公府。”<br />
“我把小平安买下来了，但是，平安想回家，她总想回家，我当着她的面，杀了一只我送给她的兔子，剥了它的皮，割了它的筋脉，剔了它的肉，她还是，想要回家。”<br />
裴诠平静地看着她。<br />
玉琴：“祖父的人也开始摸排，我藏不住她了。”<br />
“我让拐子把她送出京城，当然，那个拐子偷拿了布老虎，反过来要挟我，真是贱人，早知道……”<br />
裴诠端起药碗，又放下，发出不大的“咔”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