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不用你教！”像是心底积郁着怨气，曹征连连捶打自己的胸口，“老子干了十几年警察，只有你晓得，老子不晓得？！你以为我不想确定他嘞嫌疑？！我……”<br />
喉头一哽，曹征狠狠闭了闭眼，腾地从垃圾堆里站起来。<br />
“你去哪里？”关妍问。<br />
“喝酒！”他没回头，<br />
*<br />
春节临近，水城烙锅店的玻璃门上，已经张贴出闭店通知。<br />
夜深了，塑料棚里只有两桌客人。<br />
一桌是放假回来的大学生，看完电影来宵夜，边吃，边展开热烈讨论。<br />
有说星爷江郎才尽，居然拍起儿童片。有说星爷才华横溢，什么类型的电影都手拿把掐。有说北上的星爷水土不服，无厘头的笑料早已过时。也有说星爷不是纯搞笑，他最擅长塑造有血有肉的小人物。<br />
和朝气蓬勃的年轻学生一比，隔壁桌的男女显得格外沉闷，暮气霭霭。<br />
脚边躺着七八只啤酒瓶，曹征越想醉反而越清醒，一手撑住桌面，一手端起酒杯。<br />
像找桌对面的人喝酒，却撇出食指直直戳向关妍。<br />
与她并肩而坐的林向昀早已形成本能反应，身体侧倾，挡在了她前面。<br />
“你紧张撒子？！我没喝醉，也不得动她！”曹征不满，眼睛瞪得像怒目金刚，“我跟她讲两句话，得行不？”<br />
“哥，你先坐到，我们听你慢慢讲。”林向昀温言相劝，依然护着关妍。<br />
“你啊……”曹征无奈，一屁股扎回凳子，眼风扫过他面前的酒杯，“一口都不喝，会影响你当护花使者唛？”<br />
明白他今晚是奔着喝醉去的，林向昀的确不能喝，“我喝多啰，咋个送你回切？”<br />
“喝！”曹征大手一挥，“老子不得醉，不用你送老子回切！”<br />
“曹警官，我陪你喝。”关妍拿起林向昀的酒杯，“喝多少随意，我奉陪到底。”<br />
杯子碰在一起，仿佛是握手言和的声音。<br />
蹭掉嘴角残酒，曹征对关妍说：“你不要以为只有你最夯实（厉害），实话跟你说，我巴不得那个人永远不要醒。”<br />
“哥。”有些话容易出口成祸，林向昀叫住他，委婉提醒，“喝酒就喝酒，不聊工作啰。”<br />
“工作？”曹征苦笑，“警官证都遭我甩逑啰，还有撒子工作哦。”<br />
重新满上一杯酒，三两口干完，他打个酒嗝，继续说：“我给你们讲个真实嘞故事，要听不？”<br />
林向昀和关妍交换眼神，同时点了点头。<br />
再是一杯酒下肚，旧事浮上心头。<br />
曹征像位说书人，空酒杯成了他的惊堂木，啪的一声后，“我师傅二十岁从警，当啰将近四十年警察，退休前一年遇到起大案，入室抢劫杀人。犯罪团伙之猖狂，三个月抢啰五家，杀啰七个大人，还有个不满周岁的婴儿。<br />
“我师傅带起兄弟们追查大半年，所有嫌疑人都抓到起了，只差个最狡猾嘞主谋。师傅那段时间，只要没得事，就骑起辆旧摩托到处转。大该（街）小该（街）周边县市都被他跑焦（遍）啰，还真让他遇到起啰。<br />
“和罗凯今天一样，嫌疑人在前头跑，他骑摩托车在后头追。眼看要追到起啰，哪个晓得刹车会突然失灵。砰！嫌疑人飞出切几米远，脑壳撞到起路边边嘞石头，当场死亡。背了好几条人命在身上，你们是不是觉得他死有余辜？”<br />
“就算没死，上了法庭，他也会被判死刑。”关妍说。<br />
“你，错，啰。”曹征一字一顿，又问林向昀，“我师傅啷个死嘞，你哥跟你提过不？”<br />
林向昀摇头，“我哥只说，他是你最敬重嘞人。”<br />
“对头，我师傅是我一辈子嘞榜样！”尾音哽咽发颤，曹征弯腰猫到桌下找酒。<br />
拎起一瓶用牙撬开瓶盖，给自己满上，他喝得又急又快，晃悠悠站了起来，“事故发生没好久，真正嘞主谋落网。那个被我师傅不小心撞死嘞人，之所以看到警察会跑，因为他是个偷自行车嘞惯犯。不是撒子亡命徒，家头只剩个精神病嘞老妈，啷个阔能死有余辜哦？！<br />
“案子破啰，我师傅办了提前病退，四十年里所有嘞荣誉化为乌有。离开警队那天没哪个晓得，他再没和我们任何人联系，也不准我们切看他。几个月后，那天是我师傅六十岁生日，他把自己吊死在了自家厕所里头。”<br />
听到这里，关妍和林向昀抖明白了。<br />
小平头如果不是真正的凶犯，罗凯的牺牲将变得毫无意义，甚至不能称之为牺牲。<br />
曹征害怕历史在他面前重演，宁愿小平头长睡不醒。<br />
不知又灌进多少酒，他软绵绵趴在桌上，抬起一双猩红的眼，眼里有浓浓醉意。<br />
他对他们说：“这些年，每抓到一个嫌疑人，我就会想，我是不是抓错啰，是不是滥杀无辜。我不阔以重蹈我师傅嘞覆辙，哪个晓得罗……”<br />
不能提他的小兄弟，提他他会哭。<br />
曹征告诫自己不能哭，定定看向关妍，有些语无伦次，“当年我怀疑你，很怀疑你，没找到证据是我无能。他哥哥，我好兄弟，不能白白丧命，我想抓你，我也怕万一，万一你不是啷个办。”<br />
“曹警官，你醉了。”关妍脸上没有什么表情。<br />
他好像真的醉了，视线变得模糊，对面冷血的女人和林家小老二逐渐融为一体。
喉头一哽，曹征狠狠闭了闭眼，腾地从垃圾堆里站起来。<br />
“你去哪里？”关妍问。<br />
“喝酒！”他没回头，<br />
*<br />
春节临近，水城烙锅店的玻璃门上，已经张贴出闭店通知。<br />
夜深了，塑料棚里只有两桌客人。<br />
一桌是放假回来的大学生，看完电影来宵夜，边吃，边展开热烈讨论。<br />
有说星爷江郎才尽，居然拍起儿童片。有说星爷才华横溢，什么类型的电影都手拿把掐。有说北上的星爷水土不服，无厘头的笑料早已过时。也有说星爷不是纯搞笑，他最擅长塑造有血有肉的小人物。<br />
和朝气蓬勃的年轻学生一比，隔壁桌的男女显得格外沉闷，暮气霭霭。<br />
脚边躺着七八只啤酒瓶，曹征越想醉反而越清醒，一手撑住桌面，一手端起酒杯。<br />
像找桌对面的人喝酒，却撇出食指直直戳向关妍。<br />
与她并肩而坐的林向昀早已形成本能反应，身体侧倾，挡在了她前面。<br />
“你紧张撒子？！我没喝醉，也不得动她！”曹征不满，眼睛瞪得像怒目金刚，“我跟她讲两句话，得行不？”<br />
“哥，你先坐到，我们听你慢慢讲。”林向昀温言相劝，依然护着关妍。<br />
“你啊……”曹征无奈，一屁股扎回凳子，眼风扫过他面前的酒杯，“一口都不喝，会影响你当护花使者唛？”<br />
明白他今晚是奔着喝醉去的，林向昀的确不能喝，“我喝多啰，咋个送你回切？”<br />
“喝！”曹征大手一挥，“老子不得醉，不用你送老子回切！”<br />
“曹警官，我陪你喝。”关妍拿起林向昀的酒杯，“喝多少随意，我奉陪到底。”<br />
杯子碰在一起，仿佛是握手言和的声音。<br />
蹭掉嘴角残酒，曹征对关妍说：“你不要以为只有你最夯实（厉害），实话跟你说，我巴不得那个人永远不要醒。”<br />
“哥。”有些话容易出口成祸，林向昀叫住他，委婉提醒，“喝酒就喝酒，不聊工作啰。”<br />
“工作？”曹征苦笑，“警官证都遭我甩逑啰，还有撒子工作哦。”<br />
重新满上一杯酒，三两口干完，他打个酒嗝，继续说：“我给你们讲个真实嘞故事，要听不？”<br />
林向昀和关妍交换眼神，同时点了点头。<br />
再是一杯酒下肚，旧事浮上心头。<br />
曹征像位说书人，空酒杯成了他的惊堂木，啪的一声后，“我师傅二十岁从警，当啰将近四十年警察，退休前一年遇到起大案，入室抢劫杀人。犯罪团伙之猖狂，三个月抢啰五家，杀啰七个大人，还有个不满周岁的婴儿。<br />
“我师傅带起兄弟们追查大半年，所有嫌疑人都抓到起了，只差个最狡猾嘞主谋。师傅那段时间，只要没得事，就骑起辆旧摩托到处转。大该（街）小该（街）周边县市都被他跑焦（遍）啰，还真让他遇到起啰。<br />
“和罗凯今天一样，嫌疑人在前头跑，他骑摩托车在后头追。眼看要追到起啰，哪个晓得刹车会突然失灵。砰！嫌疑人飞出切几米远，脑壳撞到起路边边嘞石头，当场死亡。背了好几条人命在身上，你们是不是觉得他死有余辜？”<br />
“就算没死，上了法庭，他也会被判死刑。”关妍说。<br />
“你，错，啰。”曹征一字一顿，又问林向昀，“我师傅啷个死嘞，你哥跟你提过不？”<br />
林向昀摇头，“我哥只说，他是你最敬重嘞人。”<br />
“对头，我师傅是我一辈子嘞榜样！”尾音哽咽发颤，曹征弯腰猫到桌下找酒。<br />
拎起一瓶用牙撬开瓶盖，给自己满上，他喝得又急又快，晃悠悠站了起来，“事故发生没好久，真正嘞主谋落网。那个被我师傅不小心撞死嘞人，之所以看到警察会跑，因为他是个偷自行车嘞惯犯。不是撒子亡命徒，家头只剩个精神病嘞老妈，啷个阔能死有余辜哦？！<br />
“案子破啰，我师傅办了提前病退，四十年里所有嘞荣誉化为乌有。离开警队那天没哪个晓得，他再没和我们任何人联系，也不准我们切看他。几个月后，那天是我师傅六十岁生日，他把自己吊死在了自家厕所里头。”<br />
听到这里，关妍和林向昀抖明白了。<br />
小平头如果不是真正的凶犯，罗凯的牺牲将变得毫无意义，甚至不能称之为牺牲。<br />
曹征害怕历史在他面前重演，宁愿小平头长睡不醒。<br />
不知又灌进多少酒，他软绵绵趴在桌上，抬起一双猩红的眼，眼里有浓浓醉意。<br />
他对他们说：“这些年，每抓到一个嫌疑人，我就会想，我是不是抓错啰，是不是滥杀无辜。我不阔以重蹈我师傅嘞覆辙，哪个晓得罗……”<br />
不能提他的小兄弟，提他他会哭。<br />
曹征告诫自己不能哭，定定看向关妍，有些语无伦次，“当年我怀疑你，很怀疑你，没找到证据是我无能。他哥哥，我好兄弟，不能白白丧命，我想抓你，我也怕万一，万一你不是啷个办。”<br />
“曹警官，你醉了。”关妍脸上没有什么表情。<br />
他好像真的醉了，视线变得模糊，对面冷血的女人和林家小老二逐渐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