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鬼方警觉道：“你睡头还是睡尾？”东风吃吃一笑，把两床褥子垫在一起铺了，床头摆些零散物件，不管用不用得上，多放几罐金疮药。<br />
帐篷还剩一半，张鬼方走去空地上跳跳，说：“暗云睡在这里。”<br />
东风说：“暗云睡这里，帐篷要热死了。”张鬼方又说：“那末我们睡外面，暗云睡这里。”<br />
他这辈子第一次住千户帐篷，左摸右摸，看什么都稀奇。东风兴致却没那么高，总有点替张鬼方担心。<br />
方才丁白鹇临走之时，在他耳边说的是：曾经有个契丹同僚，和郭将军同桌吃饭好几年，郭将军硬是一句话也没同他说过，见面也装不认得。至于郭将军是讨厌契丹人，还是单讨厌这个同僚，就不得而知了。<br />
东风定定坐了一会，又想，军中士兵都是好勇斗狠的，谁功夫厉害，他们就服气谁，未必真就介意外族。退一步讲，郭子仪再讨厌那个同僚，同僚不还是和他平起平坐，一张桌子吃饭么？<br />
他心里稍微好受些，转头一看，张鬼方竟然把上衣脱了！东风大叫道：“你在做什么！”<br />
张鬼方也没想到他要转头，大吃一惊，赧然道：“他、他不是发了衣服么，我穿来试试看。”<br />
他把那件里衣套上，抬手系紧带子，又把手腕也扎稳了，说：“怎么样？”<br />
东风说：“看不出来，你将裤子也换了罢。”<br />
张鬼方吞吞吐吐道：“不好罢。”东风说：“好的好的。”<br />
张鬼方只好使劲拉上衣挡着，慢腾腾把裤子蹬掉，换了新的一条。好容易穿完了，站起来又问：“怎么样？”<br />
这衣服说来也没甚特别的，不穿盔甲时，就跟农人穿的短褐大差不差。除了方便动武，绑腿几乎扎到膝盖，袖子也扎到臂弯。张鬼方本就长得高大，穿这一身衣服，更加显得手脚修长，十分英武。<br />
东风天天跟他抱着睡，走路又是并肩走，好久没仔细打量过这具身躯，一时间竟然挪不开眼。<br />
见东风不说话，张鬼方奇道：“哪里不对么，要有不对的，我找他们换。”<br />
东风说：“胸做窄了。”张鬼方道：“是么？”动了动肩膀。领口登时撑开，露出蒙细汗的胸膛。东风忙说：“太不像话了！”<br />
张鬼方低头一看，立马抓着领子说：“我去换一件大的。”<br />
东风拦住他说：“你别拿去换。”张鬼方满面通红道：“这也穿不得。”<br />
东风教他说道：“你去讲，先前衣服丢了，叫他拿件大的来。”<br />
张鬼方道：“发下来一刻钟的衣服，还能弄丢了？一会郭将军当我是个大傻子。”又说：“校尉要降成百夫长了。”<br />
东风推他道：“领件衣服的小事，郭将军不会管的。”<br />
过了两日，走在后面的两拨侠士，陆陆续续到齐了。陈否曾是盟主夫人，又指使何有终偷过不少秘籍，对各派武功如数家珍。长处是什么、短处是什么，只怕比亲传弟子还要了解。<br />
郭将军对陈否信任有加，省去比武的功夫，全听“陈先生”的，把武林盟众人拆散了，按各人武功高低，封百夫长、千夫长。唯独张鬼方和东风等了两日，连个队长也没有等到。<br />
到第三天清早，有个亲卫来到他们帐前，客客气气道：“张鬼方张大人，是不是在这里？”<br />
张鬼方和东风对视一眼，心里俱是惊疑不定。两人匆忙换了衣服，张鬼方叫道：“请进来吧。”<br />
那亲卫进了帐篷，看着铺盖疑道：“你们不是两人一间么？”<br />
张鬼方连忙说：“另一床刚刚收起来了，对，收起来了。找我作甚？”<br />
亲卫道：“是郭将军叫我来请大人。”压低了声音，又道：“好像是要封校尉。”说着拍拍张鬼方肩膀，一副示好的模样。<br />
东风担心好几天，心里一块大石总算落地。又惊又喜，笑道：“张大人！”<br />
张鬼方惊叫道：“校尉？”他看了一眼东风，小声说：“你认错人了罢。”<br />
亲卫道：“你是张鬼方么？你是张鬼方，我就没有认错。”张鬼方又问：“他呢？”<br />
亲卫说道：“我单是来请张大人的，别的事情就不懂了。请大人移步主帐。”东风忙把他推出去。<br />
谈到中午，张鬼方才从主帐回来，拿着一个锦囊荷包，放在手里一抛一抛地玩，还叫道：“东风！东风老爷，快来看看！”<br />
东风装傻说：“这是什么？”<br />
张鬼方一把抓住荷包，解开上面袋子，把里面的东西抖落出来。是一枚铜铸的小令牌，刻了张鬼方姓名，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最顶上穿了孔，方便系绳子。<br />
东风亲自找来一截红绳，把令牌穿好，给张鬼方挂在腰上。张鬼方两只手举着，垂下眼睛看他，又说：“我问郭将军……问了……问了……”<br />
东风笑道：“我知道。”张鬼方说：“嗯，但是他不理睬我。”<br />
东风系好绳子，捆了一个漂亮活结，好笑道：“没关系。”张鬼方担忧道：“当真没关系么？”<br />
东风心想：“我武功又好，又是汉人，哪有理由晾着我不管。”的确不怎么担心。<br />
张鬼方新官上任，兴致很足。早上一敲鼓，张鬼方立刻爬起来。东风迷迷糊糊醒了，张鬼方就在他脸上猛亲一口，说：“张老爷走了！”自己披上衣服出门。<br />
营帐闹腾一阵，士兵都去校场练兵。东风身旁的被子慢慢冷下来，周围也变得静悄悄的，再没有人声。
帐篷还剩一半，张鬼方走去空地上跳跳，说：“暗云睡在这里。”<br />
东风说：“暗云睡这里，帐篷要热死了。”张鬼方又说：“那末我们睡外面，暗云睡这里。”<br />
他这辈子第一次住千户帐篷，左摸右摸，看什么都稀奇。东风兴致却没那么高，总有点替张鬼方担心。<br />
方才丁白鹇临走之时，在他耳边说的是：曾经有个契丹同僚，和郭将军同桌吃饭好几年，郭将军硬是一句话也没同他说过，见面也装不认得。至于郭将军是讨厌契丹人，还是单讨厌这个同僚，就不得而知了。<br />
东风定定坐了一会，又想，军中士兵都是好勇斗狠的，谁功夫厉害，他们就服气谁，未必真就介意外族。退一步讲，郭子仪再讨厌那个同僚，同僚不还是和他平起平坐，一张桌子吃饭么？<br />
他心里稍微好受些，转头一看，张鬼方竟然把上衣脱了！东风大叫道：“你在做什么！”<br />
张鬼方也没想到他要转头，大吃一惊，赧然道：“他、他不是发了衣服么，我穿来试试看。”<br />
他把那件里衣套上，抬手系紧带子，又把手腕也扎稳了，说：“怎么样？”<br />
东风说：“看不出来，你将裤子也换了罢。”<br />
张鬼方吞吞吐吐道：“不好罢。”东风说：“好的好的。”<br />
张鬼方只好使劲拉上衣挡着，慢腾腾把裤子蹬掉，换了新的一条。好容易穿完了，站起来又问：“怎么样？”<br />
这衣服说来也没甚特别的，不穿盔甲时，就跟农人穿的短褐大差不差。除了方便动武，绑腿几乎扎到膝盖，袖子也扎到臂弯。张鬼方本就长得高大，穿这一身衣服，更加显得手脚修长，十分英武。<br />
东风天天跟他抱着睡，走路又是并肩走，好久没仔细打量过这具身躯，一时间竟然挪不开眼。<br />
见东风不说话，张鬼方奇道：“哪里不对么，要有不对的，我找他们换。”<br />
东风说：“胸做窄了。”张鬼方道：“是么？”动了动肩膀。领口登时撑开，露出蒙细汗的胸膛。东风忙说：“太不像话了！”<br />
张鬼方低头一看，立马抓着领子说：“我去换一件大的。”<br />
东风拦住他说：“你别拿去换。”张鬼方满面通红道：“这也穿不得。”<br />
东风教他说道：“你去讲，先前衣服丢了，叫他拿件大的来。”<br />
张鬼方道：“发下来一刻钟的衣服，还能弄丢了？一会郭将军当我是个大傻子。”又说：“校尉要降成百夫长了。”<br />
东风推他道：“领件衣服的小事，郭将军不会管的。”<br />
过了两日，走在后面的两拨侠士，陆陆续续到齐了。陈否曾是盟主夫人，又指使何有终偷过不少秘籍，对各派武功如数家珍。长处是什么、短处是什么，只怕比亲传弟子还要了解。<br />
郭将军对陈否信任有加，省去比武的功夫，全听“陈先生”的，把武林盟众人拆散了，按各人武功高低，封百夫长、千夫长。唯独张鬼方和东风等了两日，连个队长也没有等到。<br />
到第三天清早，有个亲卫来到他们帐前，客客气气道：“张鬼方张大人，是不是在这里？”<br />
张鬼方和东风对视一眼，心里俱是惊疑不定。两人匆忙换了衣服，张鬼方叫道：“请进来吧。”<br />
那亲卫进了帐篷，看着铺盖疑道：“你们不是两人一间么？”<br />
张鬼方连忙说：“另一床刚刚收起来了，对，收起来了。找我作甚？”<br />
亲卫道：“是郭将军叫我来请大人。”压低了声音，又道：“好像是要封校尉。”说着拍拍张鬼方肩膀，一副示好的模样。<br />
东风担心好几天，心里一块大石总算落地。又惊又喜，笑道：“张大人！”<br />
张鬼方惊叫道：“校尉？”他看了一眼东风，小声说：“你认错人了罢。”<br />
亲卫道：“你是张鬼方么？你是张鬼方，我就没有认错。”张鬼方又问：“他呢？”<br />
亲卫说道：“我单是来请张大人的，别的事情就不懂了。请大人移步主帐。”东风忙把他推出去。<br />
谈到中午，张鬼方才从主帐回来，拿着一个锦囊荷包，放在手里一抛一抛地玩，还叫道：“东风！东风老爷，快来看看！”<br />
东风装傻说：“这是什么？”<br />
张鬼方一把抓住荷包，解开上面袋子，把里面的东西抖落出来。是一枚铜铸的小令牌，刻了张鬼方姓名，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最顶上穿了孔，方便系绳子。<br />
东风亲自找来一截红绳，把令牌穿好，给张鬼方挂在腰上。张鬼方两只手举着，垂下眼睛看他，又说：“我问郭将军……问了……问了……”<br />
东风笑道：“我知道。”张鬼方说：“嗯，但是他不理睬我。”<br />
东风系好绳子，捆了一个漂亮活结，好笑道：“没关系。”张鬼方担忧道：“当真没关系么？”<br />
东风心想：“我武功又好，又是汉人，哪有理由晾着我不管。”的确不怎么担心。<br />
张鬼方新官上任，兴致很足。早上一敲鼓，张鬼方立刻爬起来。东风迷迷糊糊醒了，张鬼方就在他脸上猛亲一口，说：“张老爷走了！”自己披上衣服出门。<br />
营帐闹腾一阵，士兵都去校场练兵。东风身旁的被子慢慢冷下来，周围也变得静悄悄的，再没有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