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那个，你新来的是吧?”她说完，忽抬头望向愣在门边的裴确，“不管你是哪方面的精神问题，听我劝，千万别做这个ect！”<br />
喉咙滚过一道苦水，裴确回转神来，哑然失笑地垂低头。<br />
檀樾把她送进来，一定是哪里弄错了。<br />
脚尖转向另一边，走廊中间站着一个头裹纱布的小男孩，站在走廊上旁若无人地打太极。<br />
目光落到天花板顶吊着的出口标识，裴确绕过去小男孩，木然地往前走。<br />
经过楼梯旁的最后一个房间，眸光轻扫，室内宽敞，正中放着一台电视机，往后整齐摆着几排木凳，年龄各异的人穿着相同的病号服乖巧坐着。<br />
眼皮轻颤，视线焦点转换时，玻璃光反射回自己身上。<br />
垂眼，愕然惊觉她竟也穿着和他们同样的病号服。<br />
发白指尖轻扯过左侧衣领，下拉，看见红色刺绣的正下方，赫然写着：北城市精神卫生中心。<br />
脑中猛地劈来一道惊雷，身后卷来阵狂风，催促着她快步逃离。<br />
“诶你是哪个病房的？”<br />
“你的家属呢？”<br />
......<br />
问句和疑惑统统到身后，裴确像是一簇微弱火苗，跑上鞭炮串的街道，跑到哪里引线便烧到哪里，一路都是此起彼伏的惊叫声。<br />
但疯逃回家的途中，她只想着一件事——<br />
第45章 告别 “对不起”<br />
——她不是精神病, 檀樾是真实存在的人，她要向所有人证明他们的曾经。<br />
“滴。”<br />
刷脸进入公寓楼，裴确发白的指尖不停摁着电梯, 红色数字从三十往下，隔两层楼便停。<br />
体内沸腾, 烧得她无法傻站在原地等待。<br />
转身，猛地冲向楼梯口，抓着冰凉扶手一步步往二十二层攀跑。<br />
裴确此刻仿佛一捧点燃就无法熄灭的燃料, 只顾着往前奔，感受不到疲惫, 甚至听不见自己的呼吸声。<br />
二十二楼的逃生门“砰”地推开，门口“欢迎回家”的地垫被她猛地向后一蹬，飞到走廊，对折成半角。<br />
但她无暇顾及，冲进家门，奔进小房间。<br />
膝盖感受不到疼般扑通跪到衣柜前，她勾着身, 刨开堆叠被套，取出最里面的粉色纸盒。<br />
当初她逃出弄巷，唯一带走的东西。<br />
时隔多年, 仍旧保存完好，只是里面装载的愧疚与遗憾太多, 来北城之后，她再没敢打开看过。<br />
摸着盒盖边沿，往上轻扣，尘封的灰尘铺开一圈圆，裴确颤动的视线中赫然出现一双粉色童鞋。<br />
一双, 妈妈没能亲手送给她，当她发现时再也没机会穿上的童鞋。<br />
鞋面崭新，不曾有一丝褶皱，但搭扣处粘着的蝴蝶结边缘已有些许褪色。<br />
想到与妈妈共度的最后那晚，她甚至不曾看清过她的脸，鼻腔忽而一酸，眼眶瞬间蒙上层水雾。<br />
赶在落泪之前她忙偏过头，目光挪向旁侧，另一个黑白色的小方盒上。<br />
指尖轻抚过盒面凸起的“小灵通”字样，似乎仍能想起少年站在坡顶朝她挥手时，扬在他身后的那阵风。<br />
卷着隐隐桂花香，檀樾的嗓音混着电流倒进她耳朵，细碎震动，连接四周蝉鸣，寸寸转动她的心。<br />
......<br />
忽而想起某事，裴确眉头猛地一跳，拿着方盒起身，抓过茶几上的钱包，重新跑上街。<br />
凭借着模糊记忆，她穿进一条老街。<br />
面积窄小的铺面密密麻麻地排成列，店面招牌毫无美感，只用最大的字体和显眼色写着：专业维修、手机电脑、数码产品。<br />
裴确抬脚，迈进街头第一间店铺。<br />
“老板，请问这个电话还能修复好吗？”<br />
年龄稍大的店主戴上老花镜，接过她递去的方盒打开后，盯着碎成几块的金属残片，手扶着镜腿，不可置信地又看了看盒背的型号。<br />
“哎哟姑娘，你这老古董比我孙子年纪都大了，怎么突然要修这个？现在智能手机卖得也不贵呀！”<br />
他点了点柜面，“二手的更便宜，你现在买，我给你打折”<br />
“不...我就想修这个。”<br />
“唉，姑娘，你拿个全乎的来我都不一定能给你修开机，更何况你这还是个摔得稀烂的。”<br />
店主摘下眼镜，摇着头把盖好的盒子递回她手里。<br />
重新走回街道，裴确挨着整条街问遍了，得到的回复都大同小异：型号过时，修不了。<br />
眼见天色逐渐黯淡，喧嚷声愈大，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走进街尾店铺。<br />
店主是个年轻人，听她说要修小灵通，抬头便问：“这里面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br />
“对...很重要！我想恢复里面的短信和通话记录。”<br />
手掌撑在玻璃展柜，裴确眼睛闪过一瞬亮光。<br />
“短信是在没摔坏前收到的吧？”<br />
眉心骤然蹙紧，裴确捂着胸口，那段被她封存的痛苦回忆，宛如一阵滔天巨浪，猛地把她浇了个透。<br />
她回忆起被吴一成锁在澡堂那天，他揪着她的头发，一路把她拖进小卖部。<br />
领口松垮地掉到肩头，她匐在冰冷水泥地，已快要放弃挣扎时突然听见一道短信音，瞬间醒转神，抢过桌上的小灵通疯了般往外逃。<br />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点开屏幕，查看檀樾发来的讯息，就被追来的吴一成抓住脚踝，她摔下梯坎，手中的小灵通飞向水泥地，碎成了几块。<br />
她不敢想，倘若不是那条短信，或许那天......<br />
“对！”从回忆中挣脱，裴确十分肯定地点头道，“是在好的时候收到的。”<br />
店主摸着下巴思索片刻，“如果只是短信的话，修卡就行了，电话卡还在么？”<br />
不等裴确回答，他拨开小灵通的塑料后壳，果然找见和电池粘到一处的电话卡。<br />
“这卡倒是保存挺好，能修，但现在能插这电话卡的手机不多了，”他盯着展柜看了半晌，“刚好那款情怀机可以，你买一个，我只收两百，桌面扫码。”<br />
裴确付完现金，等着店主操作时，腿软地拉过一侧塑料凳坐着，手臂撑在柜面，视线被玻璃反光晃出重影。<br />
“可以了，只要是发送给这个号码的短信，你现在开机就能在这上面看见。”<br />
须臾，一款红白相间的长方块递到眼前，裴确双手接过。<br />
手机刚充完电，塑料后壳倚在指腹，还微微发烫，拇指抚过按键抑制不住地发抖。<br />
她清楚地感知到自己内心的恐惧，却不明白为什么。<br />
缓神片刻，她终于长按左侧按钮，屏幕亮起开机动画，她划着箭头翻到底部信封图标。<br />
点开。<br />
看见收件箱里的确显示着两条信息，裴确猛地舒了口气。<br />
发送人都是同样一串数字，她背过那是檀樾的手机号。<br />
光标滑动，她点开第一条短信，很简短的四个字：老地方见。<br />
裴确记得，那是个凉风拂面的盛夏。<br />
江兴业在房间刻木雕，妈妈在身侧熟睡时，她收到这条短信。<br />
她偷跑出家，和檀樾坐在跨河桥的水潭边看星星，那晚，他盯着水面看了许久，满面忧愁却在对上她目光的瞬间倏然消散。<br />
他一会儿看天，一会儿看她，快分别时才拖足长音对她说：“今晚的月色很美。”<br />
心口莫名泛起一阵酸。<br />
眼睫轻垂，她按下返回键。<br />
指尖顺势下滑，停在正中确认的空格，迟迟不敢点开时——<br />
“六点了，我要关门咯！”<br />
年轻店主忽走出柜台，走到店门外，“唰啦”勾下半边卷帘。<br />
——裴确一惊，停在确认的指尖摁下，那条错过十年的第二条短信，鱼尾一般，游进她的视线。<br />
“没勇气向你正式道别，对不起。与你共度的八年时光，是我生命中最宝贵的回忆，谢谢你始终如一的明媚和勇敢，一次次照亮我，治愈我。但或许无论我们逃去哪里，都逃不出命运既定的轨道......”<br />
目光一路滑到末尾，逐渐失去了焦点。<br />
四周景象忽而浮现出无数黑白颗粒，杂音穿梭，像是一场默片，由她饰演滑稽的主角。<br />
裴确不记得自己是何时从店铺离开，只在头顶倾泻下一道暖黄微光时，恍然回神，抬头，望见马路对面少年的身影。<br />
目光相接的刹那，迎面猛扑来一阵凉风，在靠近她的瞬间分开两半，从身到心，完整地抱住了她。<br />
“对不起...对不起裴确...对不起......”<br />
檀樾悬了整天的心，在紧抱住裴确的这秒钟，才终于安全着陆。<br />
可哪怕真的抱住了她，仍觉她像是一张柔软纸片，怎么抱也抱不牢，总轻飘飘的，仿佛随时做着离开的准备。<br />
于是手臂愈缩愈紧，像是为了跨越时间，填补十岁那年延续至今的痛悔——<br />
宋坤荷和檀自明又一次爆发激烈争吵的那晚，檀樾走出家门不久，檀自明便摔门而出。<br />
他站在花坛边，看见爸爸将车钥匙丢给梁叔后上了车，从始至终，未曾看过他一眼。<br />
“小樾，快回家陪妈妈。”<br />
梁杰辉拿着车钥匙，冲檀樾隔空指了指单元门的方向，随即跟着坐上驾驶座，载着檀自明扬长而去。<br />
闷呛尾气绕到脚边，打个旋便散了，檀樾的目光却在亮着微弱灯光的客厅顿了良久。<br />
无法面对妈妈的眼泪，正如此刻无法停止的自我责问。<br />
倘若不是因为他，妈妈不用忍耐，不用受委屈。她可以过属于自己的更自由的人生。<br />
是我不够优秀，没有长成爸爸希望的模样，他才总和妈妈吵架，让妈妈伤心......
喉咙滚过一道苦水，裴确回转神来，哑然失笑地垂低头。<br />
檀樾把她送进来，一定是哪里弄错了。<br />
脚尖转向另一边，走廊中间站着一个头裹纱布的小男孩，站在走廊上旁若无人地打太极。<br />
目光落到天花板顶吊着的出口标识，裴确绕过去小男孩，木然地往前走。<br />
经过楼梯旁的最后一个房间，眸光轻扫，室内宽敞，正中放着一台电视机，往后整齐摆着几排木凳，年龄各异的人穿着相同的病号服乖巧坐着。<br />
眼皮轻颤，视线焦点转换时，玻璃光反射回自己身上。<br />
垂眼，愕然惊觉她竟也穿着和他们同样的病号服。<br />
发白指尖轻扯过左侧衣领，下拉，看见红色刺绣的正下方，赫然写着：北城市精神卫生中心。<br />
脑中猛地劈来一道惊雷，身后卷来阵狂风，催促着她快步逃离。<br />
“诶你是哪个病房的？”<br />
“你的家属呢？”<br />
......<br />
问句和疑惑统统到身后，裴确像是一簇微弱火苗，跑上鞭炮串的街道，跑到哪里引线便烧到哪里，一路都是此起彼伏的惊叫声。<br />
但疯逃回家的途中，她只想着一件事——<br />
第45章 告别 “对不起”<br />
——她不是精神病, 檀樾是真实存在的人，她要向所有人证明他们的曾经。<br />
“滴。”<br />
刷脸进入公寓楼，裴确发白的指尖不停摁着电梯, 红色数字从三十往下，隔两层楼便停。<br />
体内沸腾, 烧得她无法傻站在原地等待。<br />
转身，猛地冲向楼梯口，抓着冰凉扶手一步步往二十二层攀跑。<br />
裴确此刻仿佛一捧点燃就无法熄灭的燃料, 只顾着往前奔，感受不到疲惫, 甚至听不见自己的呼吸声。<br />
二十二楼的逃生门“砰”地推开，门口“欢迎回家”的地垫被她猛地向后一蹬，飞到走廊，对折成半角。<br />
但她无暇顾及，冲进家门，奔进小房间。<br />
膝盖感受不到疼般扑通跪到衣柜前，她勾着身, 刨开堆叠被套，取出最里面的粉色纸盒。<br />
当初她逃出弄巷，唯一带走的东西。<br />
时隔多年, 仍旧保存完好，只是里面装载的愧疚与遗憾太多, 来北城之后，她再没敢打开看过。<br />
摸着盒盖边沿，往上轻扣，尘封的灰尘铺开一圈圆，裴确颤动的视线中赫然出现一双粉色童鞋。<br />
一双, 妈妈没能亲手送给她，当她发现时再也没机会穿上的童鞋。<br />
鞋面崭新，不曾有一丝褶皱，但搭扣处粘着的蝴蝶结边缘已有些许褪色。<br />
想到与妈妈共度的最后那晚，她甚至不曾看清过她的脸，鼻腔忽而一酸，眼眶瞬间蒙上层水雾。<br />
赶在落泪之前她忙偏过头，目光挪向旁侧，另一个黑白色的小方盒上。<br />
指尖轻抚过盒面凸起的“小灵通”字样，似乎仍能想起少年站在坡顶朝她挥手时，扬在他身后的那阵风。<br />
卷着隐隐桂花香，檀樾的嗓音混着电流倒进她耳朵，细碎震动，连接四周蝉鸣，寸寸转动她的心。<br />
......<br />
忽而想起某事，裴确眉头猛地一跳，拿着方盒起身，抓过茶几上的钱包，重新跑上街。<br />
凭借着模糊记忆，她穿进一条老街。<br />
面积窄小的铺面密密麻麻地排成列，店面招牌毫无美感，只用最大的字体和显眼色写着：专业维修、手机电脑、数码产品。<br />
裴确抬脚，迈进街头第一间店铺。<br />
“老板，请问这个电话还能修复好吗？”<br />
年龄稍大的店主戴上老花镜，接过她递去的方盒打开后，盯着碎成几块的金属残片，手扶着镜腿，不可置信地又看了看盒背的型号。<br />
“哎哟姑娘，你这老古董比我孙子年纪都大了，怎么突然要修这个？现在智能手机卖得也不贵呀！”<br />
他点了点柜面，“二手的更便宜，你现在买，我给你打折”<br />
“不...我就想修这个。”<br />
“唉，姑娘，你拿个全乎的来我都不一定能给你修开机，更何况你这还是个摔得稀烂的。”<br />
店主摘下眼镜，摇着头把盖好的盒子递回她手里。<br />
重新走回街道，裴确挨着整条街问遍了，得到的回复都大同小异：型号过时，修不了。<br />
眼见天色逐渐黯淡，喧嚷声愈大，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走进街尾店铺。<br />
店主是个年轻人，听她说要修小灵通，抬头便问：“这里面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br />
“对...很重要！我想恢复里面的短信和通话记录。”<br />
手掌撑在玻璃展柜，裴确眼睛闪过一瞬亮光。<br />
“短信是在没摔坏前收到的吧？”<br />
眉心骤然蹙紧，裴确捂着胸口，那段被她封存的痛苦回忆，宛如一阵滔天巨浪，猛地把她浇了个透。<br />
她回忆起被吴一成锁在澡堂那天，他揪着她的头发，一路把她拖进小卖部。<br />
领口松垮地掉到肩头，她匐在冰冷水泥地，已快要放弃挣扎时突然听见一道短信音，瞬间醒转神，抢过桌上的小灵通疯了般往外逃。<br />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点开屏幕，查看檀樾发来的讯息，就被追来的吴一成抓住脚踝，她摔下梯坎，手中的小灵通飞向水泥地，碎成了几块。<br />
她不敢想，倘若不是那条短信，或许那天......<br />
“对！”从回忆中挣脱，裴确十分肯定地点头道，“是在好的时候收到的。”<br />
店主摸着下巴思索片刻，“如果只是短信的话，修卡就行了，电话卡还在么？”<br />
不等裴确回答，他拨开小灵通的塑料后壳，果然找见和电池粘到一处的电话卡。<br />
“这卡倒是保存挺好，能修，但现在能插这电话卡的手机不多了，”他盯着展柜看了半晌，“刚好那款情怀机可以，你买一个，我只收两百，桌面扫码。”<br />
裴确付完现金，等着店主操作时，腿软地拉过一侧塑料凳坐着，手臂撑在柜面，视线被玻璃反光晃出重影。<br />
“可以了，只要是发送给这个号码的短信，你现在开机就能在这上面看见。”<br />
须臾，一款红白相间的长方块递到眼前，裴确双手接过。<br />
手机刚充完电，塑料后壳倚在指腹，还微微发烫，拇指抚过按键抑制不住地发抖。<br />
她清楚地感知到自己内心的恐惧，却不明白为什么。<br />
缓神片刻，她终于长按左侧按钮，屏幕亮起开机动画，她划着箭头翻到底部信封图标。<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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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送人都是同样一串数字，她背过那是檀樾的手机号。<br />
光标滑动，她点开第一条短信，很简短的四个字：老地方见。<br />
裴确记得，那是个凉风拂面的盛夏。<br />
江兴业在房间刻木雕，妈妈在身侧熟睡时，她收到这条短信。<br />
她偷跑出家，和檀樾坐在跨河桥的水潭边看星星，那晚，他盯着水面看了许久，满面忧愁却在对上她目光的瞬间倏然消散。<br />
他一会儿看天，一会儿看她，快分别时才拖足长音对她说：“今晚的月色很美。”<br />
心口莫名泛起一阵酸。<br />
眼睫轻垂，她按下返回键。<br />
指尖顺势下滑，停在正中确认的空格，迟迟不敢点开时——<br />
“六点了，我要关门咯！”<br />
年轻店主忽走出柜台，走到店门外，“唰啦”勾下半边卷帘。<br />
——裴确一惊，停在确认的指尖摁下，那条错过十年的第二条短信，鱼尾一般，游进她的视线。<br />
“没勇气向你正式道别，对不起。与你共度的八年时光，是我生命中最宝贵的回忆，谢谢你始终如一的明媚和勇敢，一次次照亮我，治愈我。但或许无论我们逃去哪里，都逃不出命运既定的轨道......”<br />
目光一路滑到末尾，逐渐失去了焦点。<br />
四周景象忽而浮现出无数黑白颗粒，杂音穿梭，像是一场默片，由她饰演滑稽的主角。<br />
裴确不记得自己是何时从店铺离开，只在头顶倾泻下一道暖黄微光时，恍然回神，抬头，望见马路对面少年的身影。<br />
目光相接的刹那，迎面猛扑来一阵凉风，在靠近她的瞬间分开两半，从身到心，完整地抱住了她。<br />
“对不起...对不起裴确...对不起......”<br />
檀樾悬了整天的心，在紧抱住裴确的这秒钟，才终于安全着陆。<br />
可哪怕真的抱住了她，仍觉她像是一张柔软纸片，怎么抱也抱不牢，总轻飘飘的，仿佛随时做着离开的准备。<br />
于是手臂愈缩愈紧，像是为了跨越时间，填补十岁那年延续至今的痛悔——<br />
宋坤荷和檀自明又一次爆发激烈争吵的那晚，檀樾走出家门不久，檀自明便摔门而出。<br />
他站在花坛边，看见爸爸将车钥匙丢给梁叔后上了车，从始至终，未曾看过他一眼。<br />
“小樾，快回家陪妈妈。”<br />
梁杰辉拿着车钥匙，冲檀樾隔空指了指单元门的方向，随即跟着坐上驾驶座，载着檀自明扬长而去。<br />
闷呛尾气绕到脚边，打个旋便散了，檀樾的目光却在亮着微弱灯光的客厅顿了良久。<br />
无法面对妈妈的眼泪，正如此刻无法停止的自我责问。<br />
倘若不是因为他，妈妈不用忍耐，不用受委屈。她可以过属于自己的更自由的人生。<br />
是我不够优秀，没有长成爸爸希望的模样，他才总和妈妈吵架，让妈妈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