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深吸了口气，端起茶壶翻开新杯子，给自己倒了杯冷茶，然后一饮而尽。<br />
——他只是不想这麻烦鬼再落了枕，到时候又得他费劲吧啦去揉开罢了。<br />
他发过誓的，这又累又手酸的活这辈子他都不会再干第二次了。<br />
大约也是这么大的雨天吧……不，要比这小上不少。<br />
周卜易有偏头痛，一到下雨天，人就格外恹。<br />
顾棉搬着小板凳，就放到美人躺的藤椅背后。<br />
然后他扶着椅背踩上去，板凳重心不稳还差点摔了一跤。<br />
“啧，笨死了。”<br />
他好像听不见周卜易的冷嘲热讽，满心只有他先生头疼，他得帮他揉揉。<br />
他将沾了风露有些许微凉的小手放在周卜易鬓角。<br />
还没揉呢，眼尖的他就发现了几根白发。<br />
“先生今年……多大”<br />
他哆嗦着唇。<br />
怎么就这么早，便生了华发？<br />
“十六”，周卜易不耐地皱了眉，“不许叫…唔……”<br />
十六吗？那就比自己大九岁而已啊……<br />
顾棉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想的，竟是直接伸手捂了周卜易的嘴。<br />
然后他有些低落的说，“知道了……”<br />
他松开手，轻轻滑过周卜易脸颊，抚上太阳穴。<br />
先生的脸，好…好软……<br />
好像馒头啊。<br />
不，不对，馒头没有先生的脸颊肉光滑，应该像……<br />
像什么呢？他一边揉啊揉啊，一边绞尽脑汁冥思苦想。<br />
有了！像宫里传膳的时候，往母妃那里送过的鸽子蛋！<br />
“没吃饭呢？”周卜易凉嗖嗖的声音传来，“怎么像个小丫头，手上劲这般小。”<br />
小…小丫头……<br />
顾棉手上动作渐渐停了，周卜易一抬头，就发现他闹了个大红脸。<br />
“果然是个小丫头，这还臊上了”，周卜易嗤笑，“就这还闹着要去边南关，叫刀剑吓尿了裤子，臣可没闲工夫给殿下换尿片。”<br />
“棉丫头”，周卜易的笑容是那么那么不怀好意，“你明儿改穿裙子罢”<br />
是那么那么可恶！<br />
顾棉从小板凳上跳下来，对着外面的大雨指天发誓。<br />
“我…我……”<br />
他是真的气急了，都有点语无伦次。<br />
“先生再要头疼——”<br />
说到这里，他气势弱下来，声音也越来越小，“我…我再也不管他了……”<br />
轰咔——<br />
惊雷炸响！<br />
多应景啊，老天爷好像看穿了他没底气，故意拆他的台！<br />
“啧——<br />
“棉姑娘，你要真是个小姑娘，还怪可爱的——”<br />
顾棉看着窗外比那时更深的雨幕，浮想联翩。<br />
周卜易那时候脸上还有点肉，捏起来手感软软糯糯的，别提多舒服了。<br />
可现在呢？<br />
顾棉余光看见周卜易那瘦小的身体，那刀削斧砍过一般的消瘦脸庞。<br />
下颌线，清晰得好像都能用它杀人了。<br />
硌死人了，碰一下仿佛都会划破了手。<br />
周卜易安安静静缩在轮椅里，其实他身高不低，可就是人太瘦太瘦，以至于显得如此小巧。<br />
小巧得好似一只卧在掌心的小雀儿，稍不留神就能给它捏死。<br />
周卜易的一只手垂下来，那束口的袖子竟也如此空荡荡吗。<br />
空到足够令人怀疑，那里面究竟有没有胳膊。<br />
好好的人怎么就这样了呢？<br />
顾棉想，那当然是周卜易活该，谁叫他与虎谋皮。<br />
门外的脚步声一阵大过一阵，一阵杂过一阵。<br />
——外面在忙什么<br />
顾棉看了灯下安睡的美人一眼，又看了看外面的幢幢人影。<br />
他还是决定要出去看看，龟缩在这屋子里太不像话。<br />
他必须得做点什么，拿到主动权！<br />
“梁上的朋友，可否现身一见”，顾棉压低了嗓门，“本王知道你就守在这里。”<br />
壁上虎，来无影，去无踪。<br />
肖珩只要想，甚至能做到踏水无痕。<br />
但今天，他从梁上跳下来的时候有些趔趄，似乎受了什么伤。<br />
他一身玄衣浸透了水，湿哒哒往地板上滴着不知道是血还是雨的什么东西。<br />
“见过容王殿下”，肖珩克制着自己，语气有些生硬，显得冷淡又疏离。<br />
“容王要是想出去，珩劝您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外面的事态连我肖家都差点招架不住。”<br />
“而且…大人的离魂症随时可能复发，云…华家那小子的香囊只能管得住一时罢了。”<br />
所以周卜易的状态，是离魂症<br />
怎么回事？从前……<br />
顾棉张了张口，又闭紧。<br />
这一定又是跟诏狱有关！<br />
看来想要弄清楚周卜易身上的谜团，诏狱是非去不可了。<br />
只是还要找一个合理的缘由才行。<br />
“他的离魂症是什么时候开始的？”<br />
“今年春上，大人自诏狱刚出来那会看着还好好的，只是总不说话。<br />
“他那阵子就住在华府华老爷子隔壁，我们也不知道他二人都具体做了些什么，只知道那段时间华府的药材消耗极快，采买的下人报怨了几次。<br />
“云舒说，他经常看见他爹进出大人的房间，进去的时候是一套衣裳，出来时就变了样式成了另一套。<br />
“就在三月下旬的一天，华老爷子让下人采买的例药忽然变了方子。
——他只是不想这麻烦鬼再落了枕，到时候又得他费劲吧啦去揉开罢了。<br />
他发过誓的，这又累又手酸的活这辈子他都不会再干第二次了。<br />
大约也是这么大的雨天吧……不，要比这小上不少。<br />
周卜易有偏头痛，一到下雨天，人就格外恹。<br />
顾棉搬着小板凳，就放到美人躺的藤椅背后。<br />
然后他扶着椅背踩上去，板凳重心不稳还差点摔了一跤。<br />
“啧，笨死了。”<br />
他好像听不见周卜易的冷嘲热讽，满心只有他先生头疼，他得帮他揉揉。<br />
他将沾了风露有些许微凉的小手放在周卜易鬓角。<br />
还没揉呢，眼尖的他就发现了几根白发。<br />
“先生今年……多大”<br />
他哆嗦着唇。<br />
怎么就这么早，便生了华发？<br />
“十六”，周卜易不耐地皱了眉，“不许叫…唔……”<br />
十六吗？那就比自己大九岁而已啊……<br />
顾棉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想的，竟是直接伸手捂了周卜易的嘴。<br />
然后他有些低落的说，“知道了……”<br />
他松开手，轻轻滑过周卜易脸颊，抚上太阳穴。<br />
先生的脸，好…好软……<br />
好像馒头啊。<br />
不，不对，馒头没有先生的脸颊肉光滑，应该像……<br />
像什么呢？他一边揉啊揉啊，一边绞尽脑汁冥思苦想。<br />
有了！像宫里传膳的时候，往母妃那里送过的鸽子蛋！<br />
“没吃饭呢？”周卜易凉嗖嗖的声音传来，“怎么像个小丫头，手上劲这般小。”<br />
小…小丫头……<br />
顾棉手上动作渐渐停了，周卜易一抬头，就发现他闹了个大红脸。<br />
“果然是个小丫头，这还臊上了”，周卜易嗤笑，“就这还闹着要去边南关，叫刀剑吓尿了裤子，臣可没闲工夫给殿下换尿片。”<br />
“棉丫头”，周卜易的笑容是那么那么不怀好意，“你明儿改穿裙子罢”<br />
是那么那么可恶！<br />
顾棉从小板凳上跳下来，对着外面的大雨指天发誓。<br />
“我…我……”<br />
他是真的气急了，都有点语无伦次。<br />
“先生再要头疼——”<br />
说到这里，他气势弱下来，声音也越来越小，“我…我再也不管他了……”<br />
轰咔——<br />
惊雷炸响！<br />
多应景啊，老天爷好像看穿了他没底气，故意拆他的台！<br />
“啧——<br />
“棉姑娘，你要真是个小姑娘，还怪可爱的——”<br />
顾棉看着窗外比那时更深的雨幕，浮想联翩。<br />
周卜易那时候脸上还有点肉，捏起来手感软软糯糯的，别提多舒服了。<br />
可现在呢？<br />
顾棉余光看见周卜易那瘦小的身体，那刀削斧砍过一般的消瘦脸庞。<br />
下颌线，清晰得好像都能用它杀人了。<br />
硌死人了，碰一下仿佛都会划破了手。<br />
周卜易安安静静缩在轮椅里，其实他身高不低，可就是人太瘦太瘦，以至于显得如此小巧。<br />
小巧得好似一只卧在掌心的小雀儿，稍不留神就能给它捏死。<br />
周卜易的一只手垂下来，那束口的袖子竟也如此空荡荡吗。<br />
空到足够令人怀疑，那里面究竟有没有胳膊。<br />
好好的人怎么就这样了呢？<br />
顾棉想，那当然是周卜易活该，谁叫他与虎谋皮。<br />
门外的脚步声一阵大过一阵，一阵杂过一阵。<br />
——外面在忙什么<br />
顾棉看了灯下安睡的美人一眼，又看了看外面的幢幢人影。<br />
他还是决定要出去看看，龟缩在这屋子里太不像话。<br />
他必须得做点什么，拿到主动权！<br />
“梁上的朋友，可否现身一见”，顾棉压低了嗓门，“本王知道你就守在这里。”<br />
壁上虎，来无影，去无踪。<br />
肖珩只要想，甚至能做到踏水无痕。<br />
但今天，他从梁上跳下来的时候有些趔趄，似乎受了什么伤。<br />
他一身玄衣浸透了水，湿哒哒往地板上滴着不知道是血还是雨的什么东西。<br />
“见过容王殿下”，肖珩克制着自己，语气有些生硬，显得冷淡又疏离。<br />
“容王要是想出去，珩劝您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外面的事态连我肖家都差点招架不住。”<br />
“而且…大人的离魂症随时可能复发，云…华家那小子的香囊只能管得住一时罢了。”<br />
所以周卜易的状态，是离魂症<br />
怎么回事？从前……<br />
顾棉张了张口，又闭紧。<br />
这一定又是跟诏狱有关！<br />
看来想要弄清楚周卜易身上的谜团，诏狱是非去不可了。<br />
只是还要找一个合理的缘由才行。<br />
“他的离魂症是什么时候开始的？”<br />
“今年春上，大人自诏狱刚出来那会看着还好好的，只是总不说话。<br />
“他那阵子就住在华府华老爷子隔壁，我们也不知道他二人都具体做了些什么，只知道那段时间华府的药材消耗极快，采买的下人报怨了几次。<br />
“云舒说，他经常看见他爹进出大人的房间，进去的时候是一套衣裳，出来时就变了样式成了另一套。<br />
“就在三月下旬的一天，华老爷子让下人采买的例药忽然变了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