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对无涯君的关注真是密切，偌大修真界，像圣人这般做师父的，倒是独一份，看着有些古怪。”<br />
“先前传出，圣人亲口说，大师兄是钦定的儒门少宗主。继任者的待遇，和旁人怎会一样？”<br />
“传闻，还未创办儒宗时，无涯君就跟着他。圣人德行高尚，又是恋旧之人，如今成为仙门之主，当然不会亏待他。”<br />
“据说，无涯君从前也是天才人物。但近百年来，却没听说有什么进步。难道是少年时把天赋都挥霍了，以为自己是圣人那般的天骄人物，妄自尊大，真正的门槛反倒越不过。”<br />
“修真路那么长，前面容易，难的可在后头呢。可惜了，哎。”<br />
“天赋再好也无用，想要跟上圣人的脚步，哪里是寻常的天分能弥补的呢？”<br />
“可惜了，真是‘伤仲永’……”<br />
“……儒宗这么大的摊子，若是无涯君修为一直平平，圣人恐怕还要另择亲传弟子，多一个选择多条路。也不知，我等有没有机会？”<br />
“……”<br />
听到这些传闻，无涯君下笔的速度慢了一瞬。<br />
他自知问题在何处，轻轻抚摸苍白的侧颜，明明没有显露，但他心虚似的，好似仓促遮掩魔纹。<br />
收敛思绪，他垂眸，继续自语，下笔如神：<br />
“敬奉师尊的礼制……嗯，天问阁的物件，是该换一批了。师尊喜欢的香用完了，也要去采买一些，他早就不在乎这些，但只有我还记得……”<br />
当年天问先生的模样。<br />
苍白寡淡的仙神幻影，巍峨不可逾越的高山，在无涯君的眼中，却还是当初牵着他的手，抚养他成人的师尊。<br />
黑暗中传来的声音，此时依然不绝于耳。<br />
在书架之后久久伫立的谢衍，攥住紫檀书架的手腕青筋浮现，神情慑人。<br />
谢衍知道这是千年前的回忆，他阻止也无用。他还是从骨髓里透出寒意。<br />
或许是他的身份太高，过去从来没人敢在他耳边传这些。<br />
偶有仙友旁敲侧击提醒，也不会讲这些原样复述给他听，怕污了他的耳。<br />
修真界修为至上，捧高踩低。<br />
后期，无涯君的修为迟迟无法突破，是源于他天命入魔的命盘。<br />
天生大魔修仙道，是走错了路，有天然的瓶颈。<br />
谢衍明知他的命，却依旧收下他。<br />
圣人春秋正盛，不用徒弟承担宗门责任，所以他就想着把徒弟放出去历练，做出些成就来。<br />
从南疆到流离城，谢衍有意教他用实际的功绩堵住旁人的嘴，亦是师长为他精心规划的道路。<br />
只要徒弟好好地待在他身侧，不走上入魔那条崎岖坎坷的道路……<br />
护他一世平安无忧，圣人的权势足以做到。<br />
不多时，流言传来，让谢衍的身躯一僵。<br />
“……照我说，圣人偏爱真是过火。圣人平素不管自己的用度，物欲淡泊的很。唯独给大师兄的修炼份例，要亲自过问并且挑选。衣料、吃食或配饰，也都是循着圣人的意思。倘若被圣人发现敷衍，还会亲自处置管事……”<br />
“谁说不是呢，上回有个师弟还见到，圣人新得了一批珍贵的材料，还未入库，就直接被圣人调拨到冰火洞了。那时候，大师兄还在被禁足吧……”<br />
“正是禁足，圣人才会送材料给大师兄炼器，免得他在洞府呆久了，觉得无聊。什么禁足令，也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可拦不住圣人出入后山。”<br />
“师长为尊，哪有师父这样屈尊去探望徒弟的，是不是有些过火了……”<br />
“据说，无涯君例行去洞天历练时，连队伍名单也都是圣人钦点的，修为、性情和师门要求苛刻。过往尝试与圣人攀亲的那些宗门，全被清了出去。”<br />
“无涯君同期的道友，此时近半数都有了情投意合的道侣，他被圣人管束着，偌大仙门，也没听说有几个与他关系好的，多半相交泛泛……也对，无涯君有个至尊的师父，除非别有用心地接近，否则谁会给自己惹麻烦？”<br />
“简直像是被圣人圈禁，大师兄又是这等绝世风姿，和圣人的关系，说不准不止是师徒……”<br />
“噤声，不能说！不要命了？”<br />
“圣人道德高尚，又遵循天道规矩，理当不是那种对徒弟出手的人吧？”<br />
“可别乱讲，师父染指徒弟，那是罪加一等。”<br />
纷纷的流言仍在继续。<br />
烛灯摇曳，无涯君攥紧的指尖泛白，搁下笔，他写不下去了。<br />
偏爱是最难掩饰的，何况圣人想这么做，就这么做了，从未掩饰分毫。<br />
君子坦荡荡。圣人爱重他，就会把最好的一切用在他身上。<br />
在谢衍看来，从没有什么冷落是保护，真爱就该无视的说法。那不过是实力不足者，护不好重视之人，为自己周全的言辞。<br />
谢衍当真是问心无愧，才会如此不遮不掩，用仙门之主的权势替他抬高地位，坐实他儒宗继任者的身份，教人从不敢明面上待他不敬。<br />
无涯君以性情孤直、离群索居闻名，虽然他棱角分明，宛如出鞘利剑，却无人敢得罪半分。<br />
老前辈们见他，往往堆着笑，尊敬无比，从贤侄唤到圣人弟子，不敢当面多说半个字。<br />
只要足够强，就能让鬼推磨，让死人堆笑。<br />
圣人甚至不必多言，仅一个眼神，就有人将一切妥帖办好。
“先前传出，圣人亲口说，大师兄是钦定的儒门少宗主。继任者的待遇，和旁人怎会一样？”<br />
“传闻，还未创办儒宗时，无涯君就跟着他。圣人德行高尚，又是恋旧之人，如今成为仙门之主，当然不会亏待他。”<br />
“据说，无涯君从前也是天才人物。但近百年来，却没听说有什么进步。难道是少年时把天赋都挥霍了，以为自己是圣人那般的天骄人物，妄自尊大，真正的门槛反倒越不过。”<br />
“修真路那么长，前面容易，难的可在后头呢。可惜了，哎。”<br />
“天赋再好也无用，想要跟上圣人的脚步，哪里是寻常的天分能弥补的呢？”<br />
“可惜了，真是‘伤仲永’……”<br />
“……儒宗这么大的摊子，若是无涯君修为一直平平，圣人恐怕还要另择亲传弟子，多一个选择多条路。也不知，我等有没有机会？”<br />
“……”<br />
听到这些传闻，无涯君下笔的速度慢了一瞬。<br />
他自知问题在何处，轻轻抚摸苍白的侧颜，明明没有显露，但他心虚似的，好似仓促遮掩魔纹。<br />
收敛思绪，他垂眸，继续自语，下笔如神：<br />
“敬奉师尊的礼制……嗯，天问阁的物件，是该换一批了。师尊喜欢的香用完了，也要去采买一些，他早就不在乎这些，但只有我还记得……”<br />
当年天问先生的模样。<br />
苍白寡淡的仙神幻影，巍峨不可逾越的高山，在无涯君的眼中，却还是当初牵着他的手，抚养他成人的师尊。<br />
黑暗中传来的声音，此时依然不绝于耳。<br />
在书架之后久久伫立的谢衍，攥住紫檀书架的手腕青筋浮现，神情慑人。<br />
谢衍知道这是千年前的回忆，他阻止也无用。他还是从骨髓里透出寒意。<br />
或许是他的身份太高，过去从来没人敢在他耳边传这些。<br />
偶有仙友旁敲侧击提醒，也不会讲这些原样复述给他听，怕污了他的耳。<br />
修真界修为至上，捧高踩低。<br />
后期，无涯君的修为迟迟无法突破，是源于他天命入魔的命盘。<br />
天生大魔修仙道，是走错了路，有天然的瓶颈。<br />
谢衍明知他的命，却依旧收下他。<br />
圣人春秋正盛，不用徒弟承担宗门责任，所以他就想着把徒弟放出去历练，做出些成就来。<br />
从南疆到流离城，谢衍有意教他用实际的功绩堵住旁人的嘴，亦是师长为他精心规划的道路。<br />
只要徒弟好好地待在他身侧，不走上入魔那条崎岖坎坷的道路……<br />
护他一世平安无忧，圣人的权势足以做到。<br />
不多时，流言传来，让谢衍的身躯一僵。<br />
“……照我说，圣人偏爱真是过火。圣人平素不管自己的用度，物欲淡泊的很。唯独给大师兄的修炼份例，要亲自过问并且挑选。衣料、吃食或配饰，也都是循着圣人的意思。倘若被圣人发现敷衍，还会亲自处置管事……”<br />
“谁说不是呢，上回有个师弟还见到，圣人新得了一批珍贵的材料，还未入库，就直接被圣人调拨到冰火洞了。那时候，大师兄还在被禁足吧……”<br />
“正是禁足，圣人才会送材料给大师兄炼器，免得他在洞府呆久了，觉得无聊。什么禁足令，也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可拦不住圣人出入后山。”<br />
“师长为尊，哪有师父这样屈尊去探望徒弟的，是不是有些过火了……”<br />
“据说，无涯君例行去洞天历练时，连队伍名单也都是圣人钦点的，修为、性情和师门要求苛刻。过往尝试与圣人攀亲的那些宗门，全被清了出去。”<br />
“无涯君同期的道友，此时近半数都有了情投意合的道侣，他被圣人管束着，偌大仙门，也没听说有几个与他关系好的，多半相交泛泛……也对，无涯君有个至尊的师父，除非别有用心地接近，否则谁会给自己惹麻烦？”<br />
“简直像是被圣人圈禁，大师兄又是这等绝世风姿，和圣人的关系，说不准不止是师徒……”<br />
“噤声，不能说！不要命了？”<br />
“圣人道德高尚，又遵循天道规矩，理当不是那种对徒弟出手的人吧？”<br />
“可别乱讲，师父染指徒弟，那是罪加一等。”<br />
纷纷的流言仍在继续。<br />
烛灯摇曳，无涯君攥紧的指尖泛白，搁下笔，他写不下去了。<br />
偏爱是最难掩饰的，何况圣人想这么做，就这么做了，从未掩饰分毫。<br />
君子坦荡荡。圣人爱重他，就会把最好的一切用在他身上。<br />
在谢衍看来，从没有什么冷落是保护，真爱就该无视的说法。那不过是实力不足者，护不好重视之人，为自己周全的言辞。<br />
谢衍当真是问心无愧，才会如此不遮不掩，用仙门之主的权势替他抬高地位，坐实他儒宗继任者的身份，教人从不敢明面上待他不敬。<br />
无涯君以性情孤直、离群索居闻名，虽然他棱角分明，宛如出鞘利剑，却无人敢得罪半分。<br />
老前辈们见他，往往堆着笑，尊敬无比，从贤侄唤到圣人弟子，不敢当面多说半个字。<br />
只要足够强，就能让鬼推磨，让死人堆笑。<br />
圣人甚至不必多言，仅一个眼神，就有人将一切妥帖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