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我放手,别崖, 你凭什么?”<br />
“师尊啊……”<br />
年轻的无涯君沉默带笑, 早就褪色的无暇容光, 是温润的玉石青松, 是错过的流年。<br />
谢衍本要上前, 忽的步伐顿住, 他看见周围锋利如实质的目光, 满怀恶意, 戳着他们的脊梁骨。<br />
“师徒”、“养恩”、“三纲五常”、“违背伦理”、“天行有常”……<br />
如是云云,蜚声天下。<br />
这里不是情迷意乱的花前与月下, 而是儒宗的黄金屋外间, 向来是宗门弟子来往的场所, 更是三纲五常的大本营。<br />
在此处,无论是师父还是弟子,都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身份。<br />
师徒。<br />
师徒关系尚未结束, 千年养恩,千年敬慕。<br />
此情此景里,他们只能做师徒。<br />
逾越是玷污,背德是罪大恶极。<br />
“师尊,您也看到了。”无涯君向后退半步,侧开眼眸,规避圣人过盛的锋芒。<br />
“我们身在其位,都活在他人的目光里。您有大宏愿,有通天道,不值得将自己的名声与地位……丢在与徒弟违背伦常的泥潭里,我不该这么任性。”<br />
当年,在他座下沉默而恭顺的无涯君,原来是这么想的。<br />
无涯君不去注视谢衍越发雪亮的黑眸,声音沙哑,无疑是在逐客,却太婉转,太多情。<br />
“师尊,离开吧。这一段独属于师徒的回忆,所幸在终结之时,仍是无暇。您不该深究……”<br />
“为什么?”<br />
谢衍非但不退后,反而如暴雪与疾风,往前一步,竟是向他逼视而来。<br />
“你当年,为何什么也不告诉我?难道我做师父,就这样不近人情,这么不值得你相信?”<br />
师长痛切至极,弟子当年的幽微心事,亦是纠缠他的阴影,千年的心魔。<br />
这是仅有的机会。他哪怕不管不顾,也得问个明白。<br />
“心魔侵体,这是原罪。”无涯君将手放在心口的位置,微微一笑,“我不能让您失望。”<br />
骨钉埋在他的灵脉里,他自断了修真大道,已经担不起继任者的位置。<br />
可他望着师长殷殷期盼的眼睛,面对他的规划,他的偏爱,如何能开口呢。<br />
“就算再重来一次,我也不会告诉您。”无涯君将自私吞咽回去,化为惨淡的微笑。<br />
谢衍本以为待徒弟足够疼宠。<br />
他将毕生所学传授给他,将天下第一宗的少宗主的地位与权力给他,亲自排除一切对徒弟有恶意的敌人,为他设计历练与进阶途径,逐步将重要事务布置给他,在仙门给他铺了一条光辉的道路……<br />
谢衍将他视为生命之火的继承者,在尽心竭力地教导的同时,也下意识地把自身限制在师父的角色里。<br />
他得约束自我,不可待徒弟过分亲昵,不知边界;<br />
也不可用师长的地位与权力,仅凭借任性,误导他走上一条不归路……<br />
师徒情谊完美又脆弱,唯有珍爱,不可放肆。<br />
圣贤应当以身为镜,恪守规矩,为人表率。他亦是如此贯彻的。<br />
他却忘了,刻意的保持距离与改变,过重的期待与责任,也会成为弟子崩溃的最后一根稻草。<br />
无涯君时至今日,依旧无法直视师长惊怒的眼睛,他缓声道:<br />
“您当时心无外物,明镜无尘。我不欲用不净的情爱去玷污您的声名,动摇您的道心。”<br />
“不净?”谢衍听他这般形容,冷笑:“有何不净?”<br />
“从十五岁起,师尊就抚养徒儿长大。我的一切,修为,功法,剑技,知识,地位……都是师尊教导的。您对我,既是师,又是父。您待我,无私又坦荡,我不该……”<br />
无涯君摇了摇头,“我若是对您说,我爱您,并非师徒之间的亲情,而是要与您余生相伴大道的情爱……”<br />
“若是得不到您的爱,我就宁可去死,您还会觉得……这样不堪的我,是您的好孩子吗?”<br />
“……”谢衍喉头微滚,想要反驳,可万般却堵塞心口。<br />
徒弟说他心思不净,可他呢,冠冕堂皇地做着师父,心里又干净几分?<br />
谢衍恪守君子的边界,师长的底线,是怕断送徒弟的光明前途。<br />
殷无极亦如此,他怕让师父坠下神坛,圣人的大道一朝尽毁。<br />
论迹不论心。论迹不论心!只要他们不失控,关系就不会改变。<br />
师长慈,徒弟敬;师长期待,徒弟进步;师长疏离淡漠,徒弟孤直叛逆……<br />
他们会继续这样平淡如水的日常,如鲠在喉,又血肉相连,难以切割。<br />
异样的情感,生长在假性的亲密关系里,横生枝蔓。<br />
他们都选择忽视,却迟迟不肯快刀斩乱麻,忍痛切下那块腐烂坏死的血肉,而是任由其泛滥成灾。<br />
直到两人虚假的师徒亲情,彻底维系不下去的那一日。<br />
“圣人啊,这段违背常理的情,是时候纠偏了。”<br />
明明形貌还是年轻时代的无涯君,他长身肃立于此,如同孤枝,口吻却如后来的帝尊。<br />
黑暗越发扩张,沉默的书架宛如死亡与深渊,向他沉沉压来,压抑而窒息。<br />
是伦理,纲常,是世人的眼光,是举世的攻讦。<br />
天地不容。<br />
倘若不切下这段难以遏制的情/欲,沉溺于荒唐,他们终究无法成为世人眼中完美的至尊。<br />
倘若谢衍割去名为“殷无极”的病变,逐渐侵蚀的情劫,紊乱的心曲,摇摇欲坠的道心,一切的痛苦都会不在。
“师尊啊……”<br />
年轻的无涯君沉默带笑, 早就褪色的无暇容光, 是温润的玉石青松, 是错过的流年。<br />
谢衍本要上前, 忽的步伐顿住, 他看见周围锋利如实质的目光, 满怀恶意, 戳着他们的脊梁骨。<br />
“师徒”、“养恩”、“三纲五常”、“违背伦理”、“天行有常”……<br />
如是云云,蜚声天下。<br />
这里不是情迷意乱的花前与月下, 而是儒宗的黄金屋外间, 向来是宗门弟子来往的场所, 更是三纲五常的大本营。<br />
在此处,无论是师父还是弟子,都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身份。<br />
师徒。<br />
师徒关系尚未结束, 千年养恩,千年敬慕。<br />
此情此景里,他们只能做师徒。<br />
逾越是玷污,背德是罪大恶极。<br />
“师尊,您也看到了。”无涯君向后退半步,侧开眼眸,规避圣人过盛的锋芒。<br />
“我们身在其位,都活在他人的目光里。您有大宏愿,有通天道,不值得将自己的名声与地位……丢在与徒弟违背伦常的泥潭里,我不该这么任性。”<br />
当年,在他座下沉默而恭顺的无涯君,原来是这么想的。<br />
无涯君不去注视谢衍越发雪亮的黑眸,声音沙哑,无疑是在逐客,却太婉转,太多情。<br />
“师尊,离开吧。这一段独属于师徒的回忆,所幸在终结之时,仍是无暇。您不该深究……”<br />
“为什么?”<br />
谢衍非但不退后,反而如暴雪与疾风,往前一步,竟是向他逼视而来。<br />
“你当年,为何什么也不告诉我?难道我做师父,就这样不近人情,这么不值得你相信?”<br />
师长痛切至极,弟子当年的幽微心事,亦是纠缠他的阴影,千年的心魔。<br />
这是仅有的机会。他哪怕不管不顾,也得问个明白。<br />
“心魔侵体,这是原罪。”无涯君将手放在心口的位置,微微一笑,“我不能让您失望。”<br />
骨钉埋在他的灵脉里,他自断了修真大道,已经担不起继任者的位置。<br />
可他望着师长殷殷期盼的眼睛,面对他的规划,他的偏爱,如何能开口呢。<br />
“就算再重来一次,我也不会告诉您。”无涯君将自私吞咽回去,化为惨淡的微笑。<br />
谢衍本以为待徒弟足够疼宠。<br />
他将毕生所学传授给他,将天下第一宗的少宗主的地位与权力给他,亲自排除一切对徒弟有恶意的敌人,为他设计历练与进阶途径,逐步将重要事务布置给他,在仙门给他铺了一条光辉的道路……<br />
谢衍将他视为生命之火的继承者,在尽心竭力地教导的同时,也下意识地把自身限制在师父的角色里。<br />
他得约束自我,不可待徒弟过分亲昵,不知边界;<br />
也不可用师长的地位与权力,仅凭借任性,误导他走上一条不归路……<br />
师徒情谊完美又脆弱,唯有珍爱,不可放肆。<br />
圣贤应当以身为镜,恪守规矩,为人表率。他亦是如此贯彻的。<br />
他却忘了,刻意的保持距离与改变,过重的期待与责任,也会成为弟子崩溃的最后一根稻草。<br />
无涯君时至今日,依旧无法直视师长惊怒的眼睛,他缓声道:<br />
“您当时心无外物,明镜无尘。我不欲用不净的情爱去玷污您的声名,动摇您的道心。”<br />
“不净?”谢衍听他这般形容,冷笑:“有何不净?”<br />
“从十五岁起,师尊就抚养徒儿长大。我的一切,修为,功法,剑技,知识,地位……都是师尊教导的。您对我,既是师,又是父。您待我,无私又坦荡,我不该……”<br />
无涯君摇了摇头,“我若是对您说,我爱您,并非师徒之间的亲情,而是要与您余生相伴大道的情爱……”<br />
“若是得不到您的爱,我就宁可去死,您还会觉得……这样不堪的我,是您的好孩子吗?”<br />
“……”谢衍喉头微滚,想要反驳,可万般却堵塞心口。<br />
徒弟说他心思不净,可他呢,冠冕堂皇地做着师父,心里又干净几分?<br />
谢衍恪守君子的边界,师长的底线,是怕断送徒弟的光明前途。<br />
殷无极亦如此,他怕让师父坠下神坛,圣人的大道一朝尽毁。<br />
论迹不论心。论迹不论心!只要他们不失控,关系就不会改变。<br />
师长慈,徒弟敬;师长期待,徒弟进步;师长疏离淡漠,徒弟孤直叛逆……<br />
他们会继续这样平淡如水的日常,如鲠在喉,又血肉相连,难以切割。<br />
异样的情感,生长在假性的亲密关系里,横生枝蔓。<br />
他们都选择忽视,却迟迟不肯快刀斩乱麻,忍痛切下那块腐烂坏死的血肉,而是任由其泛滥成灾。<br />
直到两人虚假的师徒亲情,彻底维系不下去的那一日。<br />
“圣人啊,这段违背常理的情,是时候纠偏了。”<br />
明明形貌还是年轻时代的无涯君,他长身肃立于此,如同孤枝,口吻却如后来的帝尊。<br />
黑暗越发扩张,沉默的书架宛如死亡与深渊,向他沉沉压来,压抑而窒息。<br />
是伦理,纲常,是世人的眼光,是举世的攻讦。<br />
天地不容。<br />
倘若不切下这段难以遏制的情/欲,沉溺于荒唐,他们终究无法成为世人眼中完美的至尊。<br />
倘若谢衍割去名为“殷无极”的病变,逐渐侵蚀的情劫,紊乱的心曲,摇摇欲坠的道心,一切的痛苦都会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