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清晰地记得，梦里那宫女便是用这样真切的眼神看着“他”。<br />
几乎一模一样。<br />
第十四章 一边骂，一边乖乖地听她的话……<br />
-<br />
陈焕跑神片刻，宴席上音乐停下，忽而响起掌声，刺激到他的神经。<br />
他肩膀轻轻抖了一下，恍然回神。<br />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羞恼而自嘲，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br />
他垂首：“咱家是奴才，理应为主子……”<br />
“理应为主子分忧？”枫黎接过他的话茬，“既是应该的，方才陈公公竟那般阴阳于我，嘴上说一套、做一套……”<br />
话说到这儿，她眼尖地发现陈焕下颌骨处的脸颊微微外扩，看起来像是在咬牙。<br />
呵，总觉得陈公公在背地里骂她。<br />
一边骂，一边乖乖地听她的话。<br />
说不好为什么，她就是感觉陈公公是这样的人。<br />
至少在她面前是这样。<br />
可能是常年带兵打仗的直觉吧。<br />
收回视线，浅浅地压了口陈焕方才为她倒的茶。<br />
她见好就收，玩笑般说：“真是……叫人不省心呐。”<br />
陈焕屏住呼吸，薄薄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br />
他什么都知道，明明什么都知道……<br />
可怎么就糊涂地觉得，郡主的话里藏着某种亲昵呢？<br />
就像梦中的宫女与他相处久了之后，哄着他一般。<br />
喉结动了动，他说：“郡主教训的是。”<br />
枫黎见他好声好气地说了句好话，心情颇为不错，觉着陈公公阴阳怪气与她叫板时十分有趣，而低眉顺眼地好声说话时又十分顺眼。<br />
许是类似于，越是战场上难缠的对手，击败时就越是有成就感？<br />
总之，只要陈焕没有坏心，她就不介意他偶尔那点性子。<br />
“好了，不说笑了。”她撂下茶杯，“免得陈公公背地里骂我。”<br />
“……”<br />
陈焕的眉角抽动一下。<br />
他哪骂过她？<br />
至多就是……在心里嗔上两声罢了。<br />
他真骂人可就不是那么好听了。<br />
心里这么嘀咕两句，不过，他知道郡主不过是在调侃，倒不会生气，反而因为她平易近人的态度而觉得有些许欢喜——他还没见过郡主对哪个奴才说过这么多话呢。<br />
他道：“奴才岂敢，郡主又拿奴才说笑了。”<br />
“陈公公不敢最好。”枫黎点头，冲他摆摆手，“忙去吧。”<br />
陈焕规规矩矩地垂头：“奴才退下了。”<br />
退下后，他又快速地睨过去一眼。<br />
发现郡主在他退下后，板着的脸瞬间松弛，抬头与绪白说什么时，笑得像个长不大的孩子。<br />
就跟刚做完某种恶作剧一般，而被恶作剧的主角，显然是他。<br />
作弄他？倒也不像。<br />
他不觉着不悦，只发觉……<br />
心脏轻轻震了两下。<br />
酒过三巡，皇上乏了，便在徐公公的陪同下先行离开。<br />
自此，气氛更为松快了。<br />
众人相互敬酒攀谈，同贺新春之喜。<br />
北平王与云安郡主是近期朝中最引人注目的存在，先前皇上设宴迎接北平王回京时，许多官员未能受到邀请，此时终于有了机会，不少人都往二人身边凑去。<br />
“郡主归京以来便在宫中小住，一直未有幸得见，今日一见，果然是英姿飒爽，不愧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镇北女将军。”<br />
枫黎被人敬酒，便起身回敬。<br />
她客气道：“周大人谬赞了，我倒是希望可以来者无数。”<br />
周大人没想过她会这么说，不由得一愣：“这……”<br />
短暂的停顿后，他看向身边的同僚，哈哈笑了起来。<br />
“郡主天资丰厚，普通女子又岂能与郡主相比。”<br />
若女子各个像郡主一般……<br />
岂不是天下大乱了？！<br />
“是啊是啊，枫家为武将世家，郡主又得王爷亲传，哪是一般人能比？”<br />
同僚跟着附和，话里话外地把王爷郡主夸了个遍。<br />
“我倒是赞同郡主所说。”<br />
姜怀泽适时地来到枫黎面前，温而有礼地冲她点了点头。<br />
他舅舅王桢意识到他想说什么，连忙快步跟过来。<br />
可王桢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被他抢先开了口：“天地之广阔，若不放手去培养，给她们机会，又怎么知道没有女子如郡主一般天资聪颖，可堪大任？”<br />
“你……唉。”<br />
王桢没忍住，瞪着姜怀泽叹了口气。<br />
天下人谁不喜欢被人捧着，何况是郡主？<br />
身为郡主，却被自己这侄子说得跟平民百姓家的女子一样，又怎么会高兴！<br />
若想拉拢郡主，夸她便是了啊！<br />
人家自己客套了几句，你还能当真了不成？<br />
怎么就这么糊涂！<br />
姜怀泽知道舅舅不满，也懂舅舅的意思。<br />
或许许多出身名门的天之骄子不屑与平民为伍，更不喜被拿来与百姓做比较，但他觉得，云安郡主不是那样的人，他相信郡主的胸襟与见识远非常人可比。<br />
他背地里拍了拍舅舅的后背，表示不要担心。<br />
“殿下所言极是。”枫黎笑道，“不愧是皇子殿下，胸襟广阔，见识非凡。”<br />
她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冲姜怀泽举杯，一饮而尽。<br />
“臣敬殿下。”<br />
“郡主不用这样客气，父皇方才说得对，还是应该少喝一些。”<br />
“那怎么行，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br />
枫黎说得冠冕堂皇的。<br />
心里却想，不多喝两杯，怎么用“醉酒”的借口离开？<br />
“老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果然不错。”<br />
清朗的嗓音自一旁响起，有人执起酒杯往众人面前走来。<br />
他在姜怀泽身旁站定，笑道：“未见郡主前各式传闻都有听说，有人说郡主为定北王独女，性情骄纵；有人说郡主常年混迹军中，武力高强而行为粗鲁。今日一见，发现郡主英气非凡，温而有礼，颇有君子之风。”<br />
枫黎眨眨眼睛：“多谢夸奖，公子模样好生漂亮，一看就不是凡人。”<br />
京中的官员，她大都在来京的路上了解过。<br />
而眼前的人看起来不过二十三四年岁，倒是没听说过哪位官员容貌如此出挑。<br />
她不由得多看了几眼。<br />
陈焕在听见小侯爷口中的话时，便已经开始在心中冷哼。<br />
此时又听枫黎这样直白地夸赞，不禁磨了磨牙齿。<br />
真是好色之徒！<br />
梦中是个宫女时便会借着他的身份点个水灵的小太监跟着自己，现在有了郡主身份，瞧见模样俊俏的果然更是无法无天，皇子群臣面前竟然都敢这般直白了。<br />
夸一个夸两个也便算了，见个好看的就夸，那算什么？<br />
她的夸赞未免太不值钱了。<br />
呵，郡主是不曾跟除他之外的哪个奴才说很多话，可她身边有不少青年才俊啊。<br />
与那些年轻有为的世家公子多说话就是了，何必搭理他们这群太监？<br />
微妙的感受转瞬即逝，似乎有什么闷在胸不太顺畅。<br />
想离开却挪不动脚，想接近又无法上前。<br />
只想找个由头把手底下的人狠狠臭骂一顿，好叫他心里舒畅些个。<br />
陈焕沉默地拿余光瞥在正与一干官员相谈甚欢的郡主身上，心绪翻涌片刻，又随着低垂下去的眉眼一起，被悄无声息地按回了心底。<br />
他侧头对陈顺道：“你留在这儿好生瞧着，别出什么岔子，咱家有别的事去做。”<br />
陈顺顺着干爹的视线瞄过去一眼。
几乎一模一样。<br />
第十四章 一边骂，一边乖乖地听她的话……<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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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焕跑神片刻，宴席上音乐停下，忽而响起掌声，刺激到他的神经。<br />
他肩膀轻轻抖了一下，恍然回神。<br />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羞恼而自嘲，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br />
他垂首：“咱家是奴才，理应为主子……”<br />
“理应为主子分忧？”枫黎接过他的话茬，“既是应该的，方才陈公公竟那般阴阳于我，嘴上说一套、做一套……”<br />
话说到这儿，她眼尖地发现陈焕下颌骨处的脸颊微微外扩，看起来像是在咬牙。<br />
呵，总觉得陈公公在背地里骂她。<br />
一边骂，一边乖乖地听她的话。<br />
说不好为什么，她就是感觉陈公公是这样的人。<br />
至少在她面前是这样。<br />
可能是常年带兵打仗的直觉吧。<br />
收回视线，浅浅地压了口陈焕方才为她倒的茶。<br />
她见好就收，玩笑般说：“真是……叫人不省心呐。”<br />
陈焕屏住呼吸，薄薄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br />
他什么都知道，明明什么都知道……<br />
可怎么就糊涂地觉得，郡主的话里藏着某种亲昵呢？<br />
就像梦中的宫女与他相处久了之后，哄着他一般。<br />
喉结动了动，他说：“郡主教训的是。”<br />
枫黎见他好声好气地说了句好话，心情颇为不错，觉着陈公公阴阳怪气与她叫板时十分有趣，而低眉顺眼地好声说话时又十分顺眼。<br />
许是类似于，越是战场上难缠的对手，击败时就越是有成就感？<br />
总之，只要陈焕没有坏心，她就不介意他偶尔那点性子。<br />
“好了，不说笑了。”她撂下茶杯，“免得陈公公背地里骂我。”<br />
“……”<br />
陈焕的眉角抽动一下。<br />
他哪骂过她？<br />
至多就是……在心里嗔上两声罢了。<br />
他真骂人可就不是那么好听了。<br />
心里这么嘀咕两句，不过，他知道郡主不过是在调侃，倒不会生气，反而因为她平易近人的态度而觉得有些许欢喜——他还没见过郡主对哪个奴才说过这么多话呢。<br />
他道：“奴才岂敢，郡主又拿奴才说笑了。”<br />
“陈公公不敢最好。”枫黎点头，冲他摆摆手，“忙去吧。”<br />
陈焕规规矩矩地垂头：“奴才退下了。”<br />
退下后，他又快速地睨过去一眼。<br />
发现郡主在他退下后，板着的脸瞬间松弛，抬头与绪白说什么时，笑得像个长不大的孩子。<br />
就跟刚做完某种恶作剧一般，而被恶作剧的主角，显然是他。<br />
作弄他？倒也不像。<br />
他不觉着不悦，只发觉……<br />
心脏轻轻震了两下。<br />
酒过三巡，皇上乏了，便在徐公公的陪同下先行离开。<br />
自此，气氛更为松快了。<br />
众人相互敬酒攀谈，同贺新春之喜。<br />
北平王与云安郡主是近期朝中最引人注目的存在，先前皇上设宴迎接北平王回京时，许多官员未能受到邀请，此时终于有了机会，不少人都往二人身边凑去。<br />
“郡主归京以来便在宫中小住，一直未有幸得见，今日一见，果然是英姿飒爽，不愧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镇北女将军。”<br />
枫黎被人敬酒，便起身回敬。<br />
她客气道：“周大人谬赞了，我倒是希望可以来者无数。”<br />
周大人没想过她会这么说，不由得一愣：“这……”<br />
短暂的停顿后，他看向身边的同僚，哈哈笑了起来。<br />
“郡主天资丰厚，普通女子又岂能与郡主相比。”<br />
若女子各个像郡主一般……<br />
岂不是天下大乱了？！<br />
“是啊是啊，枫家为武将世家，郡主又得王爷亲传，哪是一般人能比？”<br />
同僚跟着附和，话里话外地把王爷郡主夸了个遍。<br />
“我倒是赞同郡主所说。”<br />
姜怀泽适时地来到枫黎面前，温而有礼地冲她点了点头。<br />
他舅舅王桢意识到他想说什么，连忙快步跟过来。<br />
可王桢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被他抢先开了口：“天地之广阔，若不放手去培养，给她们机会，又怎么知道没有女子如郡主一般天资聪颖，可堪大任？”<br />
“你……唉。”<br />
王桢没忍住，瞪着姜怀泽叹了口气。<br />
天下人谁不喜欢被人捧着，何况是郡主？<br />
身为郡主，却被自己这侄子说得跟平民百姓家的女子一样，又怎么会高兴！<br />
若想拉拢郡主，夸她便是了啊！<br />
人家自己客套了几句，你还能当真了不成？<br />
怎么就这么糊涂！<br />
姜怀泽知道舅舅不满，也懂舅舅的意思。<br />
或许许多出身名门的天之骄子不屑与平民为伍，更不喜被拿来与百姓做比较，但他觉得，云安郡主不是那样的人，他相信郡主的胸襟与见识远非常人可比。<br />
他背地里拍了拍舅舅的后背，表示不要担心。<br />
“殿下所言极是。”枫黎笑道，“不愧是皇子殿下，胸襟广阔，见识非凡。”<br />
她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冲姜怀泽举杯，一饮而尽。<br />
“臣敬殿下。”<br />
“郡主不用这样客气，父皇方才说得对，还是应该少喝一些。”<br />
“那怎么行，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br />
枫黎说得冠冕堂皇的。<br />
心里却想，不多喝两杯，怎么用“醉酒”的借口离开？<br />
“老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果然不错。”<br />
清朗的嗓音自一旁响起，有人执起酒杯往众人面前走来。<br />
他在姜怀泽身旁站定，笑道：“未见郡主前各式传闻都有听说，有人说郡主为定北王独女，性情骄纵；有人说郡主常年混迹军中，武力高强而行为粗鲁。今日一见，发现郡主英气非凡，温而有礼，颇有君子之风。”<br />
枫黎眨眨眼睛：“多谢夸奖，公子模样好生漂亮，一看就不是凡人。”<br />
京中的官员，她大都在来京的路上了解过。<br />
而眼前的人看起来不过二十三四年岁，倒是没听说过哪位官员容貌如此出挑。<br />
她不由得多看了几眼。<br />
陈焕在听见小侯爷口中的话时，便已经开始在心中冷哼。<br />
此时又听枫黎这样直白地夸赞，不禁磨了磨牙齿。<br />
真是好色之徒！<br />
梦中是个宫女时便会借着他的身份点个水灵的小太监跟着自己，现在有了郡主身份，瞧见模样俊俏的果然更是无法无天，皇子群臣面前竟然都敢这般直白了。<br />
夸一个夸两个也便算了，见个好看的就夸，那算什么？<br />
她的夸赞未免太不值钱了。<br />
呵，郡主是不曾跟除他之外的哪个奴才说很多话，可她身边有不少青年才俊啊。<br />
与那些年轻有为的世家公子多说话就是了，何必搭理他们这群太监？<br />
微妙的感受转瞬即逝，似乎有什么闷在胸不太顺畅。<br />
想离开却挪不动脚，想接近又无法上前。<br />
只想找个由头把手底下的人狠狠臭骂一顿，好叫他心里舒畅些个。<br />
陈焕沉默地拿余光瞥在正与一干官员相谈甚欢的郡主身上，心绪翻涌片刻，又随着低垂下去的眉眼一起，被悄无声息地按回了心底。<br />
他侧头对陈顺道：“你留在这儿好生瞧着，别出什么岔子，咱家有别的事去做。”<br />
陈顺顺着干爹的视线瞄过去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