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转瞬即逝，她也说不好是什么。<br />
“辛苦陈公公大晚上特意跑一趟了。”<br />
陈焕面不改色地拿皇上当挡箭牌：“为皇上与郡主办事，怎会辛苦。”<br />
“皇上体恤，臣感激不尽。”<br />
枫黎客客气气地说套话，而心中嘀咕：才装醉回来没多久，皇上怎回这么快就知道？<br />
这时，陈焕从食盒里拿出刚好温热的醒酒汤，上前几步，在她面前弯腰。<br />
双手执碗，恭恭敬敬地奉上前去。<br />
她抬眼，视线就落在了陈焕修长漂亮的手指上，略做停留。<br />
唔，陈公公倒是连手指头都长得有模有样的。<br />
先前竟是没注意到。<br />
陈焕发觉她的视线，瞬间便想到了梦中宫女的那句——<br />
司公的手指真是漂亮。<br />
眨眼间，他的耳根红到像是渗了血。<br />
手指也不由得往后缩了缩。<br />
枫黎见了，心中又是忍俊不禁。<br />
陈公公这是……又脸红了？<br />
这回可是连碰都没碰他一下，只看一眼而已。<br />
她越发觉得陈焕与宫中的其他人不同，偶尔的反应奇奇怪怪的，但不招人厌烦，反而能给她宫中的无聊生活增添些许乐趣。<br />
因宴会上众多阿谀奉承而烦躁的心情，忽而转好些许。<br />
她接过碗，将里面的醒酒汤一饮而尽。<br />
陈焕立刻垂眼，眼皮微瞌，不去看她白皙而缓缓滑动的脖颈。<br />
被郡主用略带迷蒙的欣赏眼神盯了手，就够他胡思乱想的了，若再乱看……<br />
呵，他真是失心疯了。<br />
见郡主抬手，他上前接过了碗。<br />
动作熟练而恭敬，哪哪都叫人挑不出错。<br />
“郡主既然用完了醒酒汤，奴才便退下了，郡主早些休息。”<br />
“嗯，去吧。”枫黎装醉装得很像，倚在榻上懒洋洋地看着他，状似不经意道，“陈公公往后再来，不用那么拘谨，本郡主又不是豺狼虎豹，还要你在殿外做许久的心理准备、整理半天仪容才敢进来么？”<br />
她的语气很和善，甚至因为装醉而显得比平日里绵软一些。<br />
可听到这话的瞬间，一道寒意顺着背脊直往上窜，弄得陈焕头皮又凉又麻。<br />
郡主竟然知道他在殿外驻足了一阵！<br />
明明没瞧见有下人在附近啊。<br />
陈焕屏息，抿住嘴唇，压下了漫出心头的瘆意。<br />
郡主能发觉这些细节，那旁人也能。<br />
他好似走在悬崖上，一不小心就会彻底暴露。<br />
握紧拳头，掐了自己掌心一下。<br />
他深深垂首下去：“郡主尊贵，奴才不想碍了郡主的眼，叫您不悦。”<br />
顿了顿，又道：“奴才告退。”<br />
-<br />
还好郡主想错了方向，会错了意。<br />
呵，也是。<br />
郡主怎么会主动觉得一个太监对自己有那方面的心思呢。<br />
陈焕庆幸自己的心思没有暴露，又因此有些发堵。<br />
“干爹，干爹。”<br />
陈顺跟在陈焕身后，紧着追了好几步，才将将追上。<br />
他小声问道：“干爹可是在郡主那碰到了什么事？回来之后一直不太高兴似的。”<br />
陈焕坐在榻上：“没事。”<br />
自然是没碰上什么事。<br />
又能有什么事呢？<br />
见陈顺端着一盆水放在他身前，一副做错了的样子要帮他脱鞋，他敛了下眉头，往外摆摆手，让陈顺起来到一旁站着去。<br />
“不是早告诉过你，咱家不需要你伺候这些么？”<br />
他一向不喜欢有人近身，便是有了些权力有人伺候了，也只限于外袍而已。<br />
陈顺解释：“儿子是觉得，今日许是惹干爹不悦了……”<br />
“算不上不悦，但以后别再做那种事了。”<br />
即便这次没叫人真察觉出什么，可下次、下下次呢？<br />
管不住自己的心思和行为，早晚要出事。<br />
陈焕越发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br />
陈顺一怔，心说，果然还是发生了什么，而且还对干爹影响颇大，不然以干爹的性子，定要骂骂咧咧地把脾气发出来，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沉默得叫人更加不安。<br />
他低头称“是”，停顿片刻，才鼓起勇气小心翼翼问：“干爹可是以前与郡主相识？”<br />
定北王早在十几年前就被遣到北地守边，而干爹一直在宫中当差未离开过京城。<br />
若说认识，也只可能是在定北王还未出京时。<br />
可那会儿郡主不过两三岁，而干爹也才十余岁，怎么看也不像有交集。<br />
怎么想，都不太合理。<br />
而干爹对郡主的关注却是事实。<br />
他又补充：“还是干爹与王爷相识？”<br />
陈焕牵动唇角：“咱家何德何能，与王爷和郡主相识。”<br />
不过是大梦一场。<br />
真的只是……大梦一场。<br />
许是夜深了，人总容易在这种时候伤怀，他想到自己有那么段时间，日日最期待的就是忙完了当天的差事以后回来睡觉，好能做个有人关怀呵护的美梦，眼角微酸。<br />
都说最苦的是得到之后又失去，可他呢？<br />
他从没真正得到过什么，如今，却像是失去了一般。<br />
实在荒谬。<br />
他明明可以从一开始就不期待的，他以前也从未期待过什么。<br />
偏偏就做了那样的梦，偏偏让他见了梦里那张脸。<br />
一个来月的时间，想避开她，又在碰面时忍不住多多看上几眼。<br />
喜欢郡主么？<br />
他不觉得。<br />
那些微妙却称不上喜欢的情愫，究竟算什么呢？<br />
他似乎只是期待郡主能待他好，能像梦里那个宫女一样爱他护他。<br />
他只是想得到那样的感情。<br />
真是可笑又无耻。<br />
他一个阉人，一个奴才，毫无付出也不曾对人家动过真感情，却想让郡主对他产生情爱、宠着护着，还能再不要脸一些么？<br />
他怎么敢想啊。<br />
第十六章 他觉得自己要死了。……<br />
-<br />
陈焕似是一下子醒悟了自己的荒谬，一连数日，再也没出现在枫黎面前。<br />
就是有到她面前的机会，也刻意地避开了。<br />
而枫黎也没再主动找他做事。<br />
在刘公公面前被她护着时心头浮出的微妙喜悦，好似只是半梦半醒间的错觉。<br />
他想，他们之间大概也就这样了。<br />
每年初九，皇上都要出宫祭天。<br />
这是每年年初最重要的大事之一，马虎不得。<br />
陈焕身为主管，自是需要随行。<br />
他又一次想起了梦境——<br />
梦中，皇上在祭天的回程遭遇了刺杀。<br />
若是没见到与梦中名为枫黎的宫女样貌一模一样的云安郡主，他或许不会多想，但已经有了一部分与现实相对应，他就不得不打起精神，多留意一些了。<br />
他特意向皇上提议多加守卫，在祭天之前将沿途房屋彻查了个彻底。<br />
这样安排下来，才算稍稍放心。
“辛苦陈公公大晚上特意跑一趟了。”<br />
陈焕面不改色地拿皇上当挡箭牌：“为皇上与郡主办事，怎会辛苦。”<br />
“皇上体恤，臣感激不尽。”<br />
枫黎客客气气地说套话，而心中嘀咕：才装醉回来没多久，皇上怎回这么快就知道？<br />
这时，陈焕从食盒里拿出刚好温热的醒酒汤，上前几步，在她面前弯腰。<br />
双手执碗，恭恭敬敬地奉上前去。<br />
她抬眼，视线就落在了陈焕修长漂亮的手指上，略做停留。<br />
唔，陈公公倒是连手指头都长得有模有样的。<br />
先前竟是没注意到。<br />
陈焕发觉她的视线，瞬间便想到了梦中宫女的那句——<br />
司公的手指真是漂亮。<br />
眨眼间，他的耳根红到像是渗了血。<br />
手指也不由得往后缩了缩。<br />
枫黎见了，心中又是忍俊不禁。<br />
陈公公这是……又脸红了？<br />
这回可是连碰都没碰他一下，只看一眼而已。<br />
她越发觉得陈焕与宫中的其他人不同，偶尔的反应奇奇怪怪的，但不招人厌烦，反而能给她宫中的无聊生活增添些许乐趣。<br />
因宴会上众多阿谀奉承而烦躁的心情，忽而转好些许。<br />
她接过碗，将里面的醒酒汤一饮而尽。<br />
陈焕立刻垂眼，眼皮微瞌，不去看她白皙而缓缓滑动的脖颈。<br />
被郡主用略带迷蒙的欣赏眼神盯了手，就够他胡思乱想的了，若再乱看……<br />
呵，他真是失心疯了。<br />
见郡主抬手，他上前接过了碗。<br />
动作熟练而恭敬，哪哪都叫人挑不出错。<br />
“郡主既然用完了醒酒汤，奴才便退下了，郡主早些休息。”<br />
“嗯，去吧。”枫黎装醉装得很像，倚在榻上懒洋洋地看着他，状似不经意道，“陈公公往后再来，不用那么拘谨，本郡主又不是豺狼虎豹，还要你在殿外做许久的心理准备、整理半天仪容才敢进来么？”<br />
她的语气很和善，甚至因为装醉而显得比平日里绵软一些。<br />
可听到这话的瞬间，一道寒意顺着背脊直往上窜，弄得陈焕头皮又凉又麻。<br />
郡主竟然知道他在殿外驻足了一阵！<br />
明明没瞧见有下人在附近啊。<br />
陈焕屏息，抿住嘴唇，压下了漫出心头的瘆意。<br />
郡主能发觉这些细节，那旁人也能。<br />
他好似走在悬崖上，一不小心就会彻底暴露。<br />
握紧拳头，掐了自己掌心一下。<br />
他深深垂首下去：“郡主尊贵，奴才不想碍了郡主的眼，叫您不悦。”<br />
顿了顿，又道：“奴才告退。”<br />
-<br />
还好郡主想错了方向，会错了意。<br />
呵，也是。<br />
郡主怎么会主动觉得一个太监对自己有那方面的心思呢。<br />
陈焕庆幸自己的心思没有暴露，又因此有些发堵。<br />
“干爹，干爹。”<br />
陈顺跟在陈焕身后，紧着追了好几步，才将将追上。<br />
他小声问道：“干爹可是在郡主那碰到了什么事？回来之后一直不太高兴似的。”<br />
陈焕坐在榻上：“没事。”<br />
自然是没碰上什么事。<br />
又能有什么事呢？<br />
见陈顺端着一盆水放在他身前，一副做错了的样子要帮他脱鞋，他敛了下眉头，往外摆摆手，让陈顺起来到一旁站着去。<br />
“不是早告诉过你，咱家不需要你伺候这些么？”<br />
他一向不喜欢有人近身，便是有了些权力有人伺候了，也只限于外袍而已。<br />
陈顺解释：“儿子是觉得，今日许是惹干爹不悦了……”<br />
“算不上不悦，但以后别再做那种事了。”<br />
即便这次没叫人真察觉出什么，可下次、下下次呢？<br />
管不住自己的心思和行为，早晚要出事。<br />
陈焕越发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br />
陈顺一怔，心说，果然还是发生了什么，而且还对干爹影响颇大，不然以干爹的性子，定要骂骂咧咧地把脾气发出来，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沉默得叫人更加不安。<br />
他低头称“是”，停顿片刻，才鼓起勇气小心翼翼问：“干爹可是以前与郡主相识？”<br />
定北王早在十几年前就被遣到北地守边，而干爹一直在宫中当差未离开过京城。<br />
若说认识，也只可能是在定北王还未出京时。<br />
可那会儿郡主不过两三岁，而干爹也才十余岁，怎么看也不像有交集。<br />
怎么想，都不太合理。<br />
而干爹对郡主的关注却是事实。<br />
他又补充：“还是干爹与王爷相识？”<br />
陈焕牵动唇角：“咱家何德何能，与王爷和郡主相识。”<br />
不过是大梦一场。<br />
真的只是……大梦一场。<br />
许是夜深了，人总容易在这种时候伤怀，他想到自己有那么段时间，日日最期待的就是忙完了当天的差事以后回来睡觉，好能做个有人关怀呵护的美梦，眼角微酸。<br />
都说最苦的是得到之后又失去，可他呢？<br />
他从没真正得到过什么，如今，却像是失去了一般。<br />
实在荒谬。<br />
他明明可以从一开始就不期待的，他以前也从未期待过什么。<br />
偏偏就做了那样的梦，偏偏让他见了梦里那张脸。<br />
一个来月的时间，想避开她，又在碰面时忍不住多多看上几眼。<br />
喜欢郡主么？<br />
他不觉得。<br />
那些微妙却称不上喜欢的情愫，究竟算什么呢？<br />
他似乎只是期待郡主能待他好，能像梦里那个宫女一样爱他护他。<br />
他只是想得到那样的感情。<br />
真是可笑又无耻。<br />
他一个阉人，一个奴才，毫无付出也不曾对人家动过真感情，却想让郡主对他产生情爱、宠着护着，还能再不要脸一些么？<br />
他怎么敢想啊。<br />
第十六章 他觉得自己要死了。……<br />
-<br />
陈焕似是一下子醒悟了自己的荒谬，一连数日，再也没出现在枫黎面前。<br />
就是有到她面前的机会，也刻意地避开了。<br />
而枫黎也没再主动找他做事。<br />
在刘公公面前被她护着时心头浮出的微妙喜悦，好似只是半梦半醒间的错觉。<br />
他想，他们之间大概也就这样了。<br />
每年初九，皇上都要出宫祭天。<br />
这是每年年初最重要的大事之一，马虎不得。<br />
陈焕身为主管，自是需要随行。<br />
他又一次想起了梦境——<br />
梦中，皇上在祭天的回程遭遇了刺杀。<br />
若是没见到与梦中名为枫黎的宫女样貌一模一样的云安郡主，他或许不会多想，但已经有了一部分与现实相对应，他就不得不打起精神，多留意一些了。<br />
他特意向皇上提议多加守卫，在祭天之前将沿途房屋彻查了个彻底。<br />
这样安排下来，才算稍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