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宁帝看了看一旁孙子的脸色，觉得不可思议。<br />
明明先前还剑曲相和，怎么一转脸成了这副模样？<br />
不过承宁帝也不是不讲理的长辈，只要能拿出正当理由，他应承也无妨。<br />
“为何有此念头，你且说说。”<br />
承宁帝语调中没了笑意，又成了那个威严肃穆的天子，那双眼睛叫人看一眼都发怵。<br />
这也是云桑最难以启齿，或者说最薄弱的地方，她的理由可能在陛下眼中十分拙劣可笑，不知天高地厚。<br />
“臣女、臣女觉得与世子合不来，不堪为世子妃，所以……”<br />
“只是觉得合不来，便要来退婚，傅家丫头，你当我们皇家是什么阿猫阿狗，可以被如此随意对待？”<br />
并没有大发雷霆，语调也和缓非常，但就是这样轻飘飘的话语，却让云桑开始冒冷汗，脊背也不自觉绷紧了。<br />
“陛下恕罪，臣女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br />
“只是什么？寻常人家定下婚事，若无错也不能这般随意，你只一句合不来便想悔婚，哪里来的道理，是我这孙儿哪里对不住你了，还是我皇家有什么令你不满？”<br />
陛下早过了会叱喝叫骂的年纪，但这不代表如今上了年纪的陛下便没有威势，多年沉淀下来的帝王威势凝于一言一笑间，让人心头惊惧。<br />
云桑只是一个活了十多岁的闺阁少女，哪里这样真切面对过帝王之怒，只几句轻飘飘的质问话语，便让她一颗心脏狂跳。<br />
还想说些什么，就听外头内侍战战兢兢来报，傅尚书求见。<br />
云桑一怔，心中涌出了一股犯错后面对长辈的愧疚感，尽管这个错是她自己的选择。<br />
承宁帝冷哼了一声，大手一挥让人进来。<br />
傅允也猜到了些东西，进来后二话不说，径直跪拜天子道：“还请陛下宽宥，小女年岁尚小，不懂规矩说错了话，陛下勿要动怒。”<br />
无论在官场上怎样呼风唤雨，到了侍奉的君王面前也只有恭敬的份，尤其当他还有个捅了篓子的女儿。<br />
“这就是傅卿教出来的好女儿，竟然只一句合不来便要退我家的婚事，当真是不得了！”<br />
面对承宁帝的训斥，傅允只有赔礼的份，云桑看着这一幕，身上渐渐发冷。<br />
她太冲动了，她的冲动连累了爹爹。<br />
可除了去求陛下，她再没有旁的法子了。<br />
事实告诉她，她的冲动没有换来一线生机，反而让她看清了头上压着的是何种庞然大物。<br />
皇权，一种无可撼动的存在。<br />
心渐渐下沉，沉入冰冷的谷底，云桑觉得指尖都开始发僵了。<br />
“皇祖父勿动气，其实是前几日孙儿惹了仪君生气，说了些难听的话，许是这样，仪君才冲动来此向皇祖父告状，不是真的要退婚，还请皇祖父宽宥。”<br />
浑身冰冷，眼前也昏黑一片，云桑听到身畔李承钰似乎在说些什么，但她此刻状态不好，听不清楚，只猜测是为她求情的话语。<br />
她心中苦笑，时而觉得满心愧疚，时而又一腔怨愤。<br />
他为何要对她这样好，明明她已经落尽了他的颜面，他应该愤怒，应该厌恶她才是！<br />
可偏偏是这样的态度，云桑此刻甚至都不知怎样才好，她眼中蓄着泪，复杂的情绪让她自己也辨不出到底是为何而生的泪。<br />
“哦？有多难听，能让傅家丫头有胆气跑过来向朕退婚？”<br />
承宁帝也曾年少轻狂过，尤其他年轻时本就是个慷慨激昂的性子，并未觉得孙儿的理由荒谬，反倒好奇起来了。<br />
李承钰强做镇定，故作愧疚道：“那些话着实不好听，还是不说出来污皇祖父的耳朵了，也不再开罪仪君了。”<br />
一番谎话被他说得天衣无缝，承宁帝听了也不好再追问，只将目光落在泫然欲泣的云桑身上，蹙眉严厉道：“就算如此也不能莽撞地来朕跟前退婚，像什么话！”<br />
“傅允，你怎么教导的女儿，受点委屈就要来退婚，还是来朕跟前，真是不知轻重！”<br />
“念在尚书台如今离不得你，便不重罚你了，改为罚俸半年，你可知错？”<br />
“臣知错，多谢陛下宽厚仁慈。”<br />
云桑跟着爹爹一道叩拜而下，嗓音不受控制地颤抖道：“臣女知错，谢陛下宽恕。”<br />
承宁帝甩袖而出，方向并不是长庆殿，显然好心情都被破坏了。<br />
云桑跟着爹爹浑浑噩噩地站起来，不知不觉间眼泪滑了一脸，还是爹爹掏出了一方帕子将她面上的眼泪一点点擦去。<br />
“要是难受的话，咱们回去再哭，宴席还未结束，囡囡先忍一下。”<br />
依旧同小时候一般，爹爹会轻柔地为她拭去眼泪，温柔地哄着她。<br />
但这样好的爹爹，她今日却因为自己的冲动差点害了他，云桑心中的痛苦不言而喻。<br />
还有站在远处同样面色发白的李承钰，云桑心中酸涩难言，五味杂陈。<br />
她有千言万语，但这时候却都哽在了嗓子里说不出来。<br />
只觉她冷得发抖，视线也不清晰，就好像下一刻便要晕过去。<br />
傅允也瞥见了李承钰，拱手叹道：“世子心胸广阔，今夜多谢世子以德报怨，此番是某的错，请不要记恨小女，她只是一时糊涂。”<br />
“改日某定会登门赔礼。”<br />
李承钰此刻也不大能笑得出来，尤其看到仪君泪水涟涟的可怜模样，一颗心也跟着抽痛。<br />
“傅公客气，晚辈身子不大舒坦，先告辞了。”<br />
没人知道，李承钰是顶着怎样的心情编造了那样一个谎言来为其解围的。<br />
云桑怔怔地看着人远去的背影，只觉得自己谁也对不住。<br />
因为女儿的状态不对，傅允最终没有留下，劳烦了内侍去向陛下告罪，带着云桑回去了。<br />
当晚，浑浑噩噩睡下的云桑便起了高热，直到翌日才被发现，明静院乱成一团。<br />
第71章 抉择<br />
江见便是这时候堵在门口的。<br />
“让我见一见她不成吗？”<br />
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岳丈, 江见也不敢推搡，只满脸焦急地恳求。<br />
他昨晚上便一直等着，好不容易将人等回来了, 却只是一句小姐身子不适, 已经睡下了。<br />
他内心是失落的, 但念着可能娘子真的困倦非常，便没有去打扰。<br />
然今早听到她病了的消息, 江见没能忍住跑了过来，只想着能瞧上一眼。<br />
他又是很久没有看见娘子了, 一颗心好似油煎。<br />
傅允看着这个“罪魁祸首”，再好的脾气也有些遭不住。<br />
若不是为了这么个混小子, 他的女儿又怎会如此冲动，给自己招来这一番惊险？<br />
就算有一颗真心又如何，世间事不是有一颗真心便能所向披靡的, 有些真心只能被现实掩埋，不见天日。<br />
“不可, 你无名无份的, 怎能进出我女儿的闺房，里面自有良医, 不必挂心, 一切等她醒了再分辩。”<br />
岳丈并不会武功，若是不管不顾, 这里没人能挡得住他，但他并不能这般肆无忌惮。<br />
果然，人有了羁绊，便有了弱点，再不像以前那样痛快了。<br />
但如果是为娘子, 一切都值得。<br />
“我会老老实实在外面的。”<br />
江见强行压下焦躁的心，安安静静地，立在外头等候。<br />
傅允信任这双澄澈的眼眸，只留下几个健妇在外，自己折回了屋子看顾女儿。<br />
……<br />
云桑很难受，像是置身火海，好似血液都要沸腾了。<br />
头脑昏沉，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br />
苦涩的药汁灌进嘴里，她困难地吞咽，药汁流进喉咙，苦得她整颗心都皱了起来。<br />
她又开始做梦了，似乎是一个好梦，一帧帧画面都是她与江见曾经的美好与甜蜜。<br />
初见时她的无助和茫然，少年温柔地对待她，背着她一步一步走下桃花山，伏在少年背上的她觉得温暖又踏实。<br />
那是她们的开始，虽然不算美好，但让人难以忘记。<br />
每一次带着她飞过林梢的惊险与快活，每一朵为她簪上的鬓边花，每一次为她吹奏悠扬笛曲，每一次牵着她走过大街小巷，每一次马车上的回眸……<br />
实在是太多了，像冬日被一阵狂风卷落的银杏叶，一片片从枝头掉了个干净，纷纷扬扬砸在了树下仰望的云桑身上。<br />
很美丽，但也很寂寥。<br />
“娘子答应过我的，你不会抛弃我，我们一起回云桑谷吧！”<br />
一转眼，江见立在落满金黄树叶的银杏树下，扬着春日才有的朝气，对她伸出手。<br />
她被那束光所诱惑，怔怔地伸出手，放在少年宽厚的掌中。<br />
江见笑了<br />
，是那样明媚，诱得云桑也想跟着笑。<br />
但就在这时，一支羽箭在江见胸口炸开一片血红，紧接着是无数支，他死于万箭穿心。<br />
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看见江见背后是乌泱泱数不过来的羽林军，他们手持弓箭，威势赫赫。<br />
而领头的人便是那位说一不二的天子，他冷睨着倒下去的少年，冷漠道：“一个江湖草莽，竟敢刺杀皇孙与朕之臣工，拐带我皇家妇，不知死活！”<br />
看着地上已经气绝的少年，云桑泪如滚珠，就要扑上去。<br />
但这时场景一变，她站在了家门口，茫然地看着闯入家门的羽林军，还有四散的家仆。<br />
这是怎么了？<br />
话音刚落，就看见爹爹被羽林军押出来，耳畔响起旁人的议论。<br />
“可怜了傅公，本来可以跟天家做亲家的，谁知道临近婚期，女儿跟一个江湖草莽私奔了，陛下龙颜大怒，抓不到傅小姐，只能抓傅公问罪了。”<br />
“你说怎能有这样的不孝女，明知这是与皇家的婚约，还敢不管不顾与人私奔，连老爹的死活都不管了，可真心狠~”<br />
“是啊是啊，我反正做不出来。”
明明先前还剑曲相和，怎么一转脸成了这副模样？<br />
不过承宁帝也不是不讲理的长辈，只要能拿出正当理由，他应承也无妨。<br />
“为何有此念头，你且说说。”<br />
承宁帝语调中没了笑意，又成了那个威严肃穆的天子，那双眼睛叫人看一眼都发怵。<br />
这也是云桑最难以启齿，或者说最薄弱的地方，她的理由可能在陛下眼中十分拙劣可笑，不知天高地厚。<br />
“臣女、臣女觉得与世子合不来，不堪为世子妃，所以……”<br />
“只是觉得合不来，便要来退婚，傅家丫头，你当我们皇家是什么阿猫阿狗，可以被如此随意对待？”<br />
并没有大发雷霆，语调也和缓非常，但就是这样轻飘飘的话语，却让云桑开始冒冷汗，脊背也不自觉绷紧了。<br />
“陛下恕罪，臣女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br />
“只是什么？寻常人家定下婚事，若无错也不能这般随意，你只一句合不来便想悔婚，哪里来的道理，是我这孙儿哪里对不住你了，还是我皇家有什么令你不满？”<br />
陛下早过了会叱喝叫骂的年纪，但这不代表如今上了年纪的陛下便没有威势，多年沉淀下来的帝王威势凝于一言一笑间，让人心头惊惧。<br />
云桑只是一个活了十多岁的闺阁少女，哪里这样真切面对过帝王之怒，只几句轻飘飘的质问话语，便让她一颗心脏狂跳。<br />
还想说些什么，就听外头内侍战战兢兢来报，傅尚书求见。<br />
云桑一怔，心中涌出了一股犯错后面对长辈的愧疚感，尽管这个错是她自己的选择。<br />
承宁帝冷哼了一声，大手一挥让人进来。<br />
傅允也猜到了些东西，进来后二话不说，径直跪拜天子道：“还请陛下宽宥，小女年岁尚小，不懂规矩说错了话，陛下勿要动怒。”<br />
无论在官场上怎样呼风唤雨，到了侍奉的君王面前也只有恭敬的份，尤其当他还有个捅了篓子的女儿。<br />
“这就是傅卿教出来的好女儿，竟然只一句合不来便要退我家的婚事，当真是不得了！”<br />
面对承宁帝的训斥，傅允只有赔礼的份，云桑看着这一幕，身上渐渐发冷。<br />
她太冲动了，她的冲动连累了爹爹。<br />
可除了去求陛下，她再没有旁的法子了。<br />
事实告诉她，她的冲动没有换来一线生机，反而让她看清了头上压着的是何种庞然大物。<br />
皇权，一种无可撼动的存在。<br />
心渐渐下沉，沉入冰冷的谷底，云桑觉得指尖都开始发僵了。<br />
“皇祖父勿动气，其实是前几日孙儿惹了仪君生气，说了些难听的话，许是这样，仪君才冲动来此向皇祖父告状，不是真的要退婚，还请皇祖父宽宥。”<br />
浑身冰冷，眼前也昏黑一片，云桑听到身畔李承钰似乎在说些什么，但她此刻状态不好，听不清楚，只猜测是为她求情的话语。<br />
她心中苦笑，时而觉得满心愧疚，时而又一腔怨愤。<br />
他为何要对她这样好，明明她已经落尽了他的颜面，他应该愤怒，应该厌恶她才是！<br />
可偏偏是这样的态度，云桑此刻甚至都不知怎样才好，她眼中蓄着泪，复杂的情绪让她自己也辨不出到底是为何而生的泪。<br />
“哦？有多难听，能让傅家丫头有胆气跑过来向朕退婚？”<br />
承宁帝也曾年少轻狂过，尤其他年轻时本就是个慷慨激昂的性子，并未觉得孙儿的理由荒谬，反倒好奇起来了。<br />
李承钰强做镇定，故作愧疚道：“那些话着实不好听，还是不说出来污皇祖父的耳朵了，也不再开罪仪君了。”<br />
一番谎话被他说得天衣无缝，承宁帝听了也不好再追问，只将目光落在泫然欲泣的云桑身上，蹙眉严厉道：“就算如此也不能莽撞地来朕跟前退婚，像什么话！”<br />
“傅允，你怎么教导的女儿，受点委屈就要来退婚，还是来朕跟前，真是不知轻重！”<br />
“念在尚书台如今离不得你，便不重罚你了，改为罚俸半年，你可知错？”<br />
“臣知错，多谢陛下宽厚仁慈。”<br />
云桑跟着爹爹一道叩拜而下，嗓音不受控制地颤抖道：“臣女知错，谢陛下宽恕。”<br />
承宁帝甩袖而出，方向并不是长庆殿，显然好心情都被破坏了。<br />
云桑跟着爹爹浑浑噩噩地站起来，不知不觉间眼泪滑了一脸，还是爹爹掏出了一方帕子将她面上的眼泪一点点擦去。<br />
“要是难受的话，咱们回去再哭，宴席还未结束，囡囡先忍一下。”<br />
依旧同小时候一般，爹爹会轻柔地为她拭去眼泪，温柔地哄着她。<br />
但这样好的爹爹，她今日却因为自己的冲动差点害了他，云桑心中的痛苦不言而喻。<br />
还有站在远处同样面色发白的李承钰，云桑心中酸涩难言，五味杂陈。<br />
她有千言万语，但这时候却都哽在了嗓子里说不出来。<br />
只觉她冷得发抖，视线也不清晰，就好像下一刻便要晕过去。<br />
傅允也瞥见了李承钰，拱手叹道：“世子心胸广阔，今夜多谢世子以德报怨，此番是某的错，请不要记恨小女，她只是一时糊涂。”<br />
“改日某定会登门赔礼。”<br />
李承钰此刻也不大能笑得出来，尤其看到仪君泪水涟涟的可怜模样，一颗心也跟着抽痛。<br />
“傅公客气，晚辈身子不大舒坦，先告辞了。”<br />
没人知道，李承钰是顶着怎样的心情编造了那样一个谎言来为其解围的。<br />
云桑怔怔地看着人远去的背影，只觉得自己谁也对不住。<br />
因为女儿的状态不对，傅允最终没有留下，劳烦了内侍去向陛下告罪，带着云桑回去了。<br />
当晚，浑浑噩噩睡下的云桑便起了高热，直到翌日才被发现，明静院乱成一团。<br />
第71章 抉择<br />
江见便是这时候堵在门口的。<br />
“让我见一见她不成吗？”<br />
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岳丈, 江见也不敢推搡，只满脸焦急地恳求。<br />
他昨晚上便一直等着，好不容易将人等回来了, 却只是一句小姐身子不适, 已经睡下了。<br />
他内心是失落的, 但念着可能娘子真的困倦非常，便没有去打扰。<br />
然今早听到她病了的消息, 江见没能忍住跑了过来，只想着能瞧上一眼。<br />
他又是很久没有看见娘子了, 一颗心好似油煎。<br />
傅允看着这个“罪魁祸首”，再好的脾气也有些遭不住。<br />
若不是为了这么个混小子, 他的女儿又怎会如此冲动，给自己招来这一番惊险？<br />
就算有一颗真心又如何，世间事不是有一颗真心便能所向披靡的, 有些真心只能被现实掩埋，不见天日。<br />
“不可, 你无名无份的, 怎能进出我女儿的闺房，里面自有良医, 不必挂心, 一切等她醒了再分辩。”<br />
岳丈并不会武功，若是不管不顾, 这里没人能挡得住他，但他并不能这般肆无忌惮。<br />
果然，人有了羁绊，便有了弱点，再不像以前那样痛快了。<br />
但如果是为娘子, 一切都值得。<br />
“我会老老实实在外面的。”<br />
江见强行压下焦躁的心，安安静静地，立在外头等候。<br />
傅允信任这双澄澈的眼眸，只留下几个健妇在外，自己折回了屋子看顾女儿。<br />
……<br />
云桑很难受，像是置身火海，好似血液都要沸腾了。<br />
头脑昏沉，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br />
苦涩的药汁灌进嘴里，她困难地吞咽，药汁流进喉咙，苦得她整颗心都皱了起来。<br />
她又开始做梦了，似乎是一个好梦，一帧帧画面都是她与江见曾经的美好与甜蜜。<br />
初见时她的无助和茫然，少年温柔地对待她，背着她一步一步走下桃花山，伏在少年背上的她觉得温暖又踏实。<br />
那是她们的开始，虽然不算美好，但让人难以忘记。<br />
每一次带着她飞过林梢的惊险与快活，每一朵为她簪上的鬓边花，每一次为她吹奏悠扬笛曲，每一次牵着她走过大街小巷，每一次马车上的回眸……<br />
实在是太多了，像冬日被一阵狂风卷落的银杏叶，一片片从枝头掉了个干净，纷纷扬扬砸在了树下仰望的云桑身上。<br />
很美丽，但也很寂寥。<br />
“娘子答应过我的，你不会抛弃我，我们一起回云桑谷吧！”<br />
一转眼，江见立在落满金黄树叶的银杏树下，扬着春日才有的朝气，对她伸出手。<br />
她被那束光所诱惑，怔怔地伸出手，放在少年宽厚的掌中。<br />
江见笑了<br />
，是那样明媚，诱得云桑也想跟着笑。<br />
但就在这时，一支羽箭在江见胸口炸开一片血红，紧接着是无数支，他死于万箭穿心。<br />
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看见江见背后是乌泱泱数不过来的羽林军，他们手持弓箭，威势赫赫。<br />
而领头的人便是那位说一不二的天子，他冷睨着倒下去的少年，冷漠道：“一个江湖草莽，竟敢刺杀皇孙与朕之臣工，拐带我皇家妇，不知死活！”<br />
看着地上已经气绝的少年，云桑泪如滚珠，就要扑上去。<br />
但这时场景一变，她站在了家门口，茫然地看着闯入家门的羽林军，还有四散的家仆。<br />
这是怎么了？<br />
话音刚落，就看见爹爹被羽林军押出来，耳畔响起旁人的议论。<br />
“可怜了傅公，本来可以跟天家做亲家的，谁知道临近婚期，女儿跟一个江湖草莽私奔了，陛下龙颜大怒，抓不到傅小姐，只能抓傅公问罪了。”<br />
“你说怎能有这样的不孝女，明知这是与皇家的婚约，还敢不管不顾与人私奔，连老爹的死活都不管了，可真心狠~”<br />
“是啊是啊，我反正做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