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云州睇了庄齐一眼，他说：“那这事儿小齐知道吗？”<br />
“需要被她知道吗？”唐纳言手心的烟被掐得软烂，他随手丢了：“又不是立了什么功，她进了我家的门，总要把她照顾妥帖，这是我的责任。”<br />
郑云州听得好笑，他说：“进了你家的门，说得好像嫁给了你一样，那么别扭呢。来来来，喝酒。”<br />
扇形水晶灯下，一束束白亮的光线打下来，像百合花里细长的蕊。<br />
唐纳言仰头喝完，唇边若隐若现的，浮出一个莫名的笑。<br />
饭局散了，众人仍旧玩闹到深夜。<br />
回家时，唐纳言坐在车上，疲惫地阖上双眼，往后靠了靠。<br />
庄齐坐在他左手边，眼珠往身旁一转，又飞快地望向窗外。<br />
在她对哥哥的频频偷看里，这一套动作重复过太多遍，已形成新的的脑神经回路，成为肌肉记忆。<br />
再想看他，也不会超过三秒钟。<br />
车子开动以后，唐纳言拧松了脖间的领带，他说：“小齐，今天累了吧？”<br />
她摇头：“吃吃饭，说说话，偶尔一两次嘛，不累。”<br />
唐纳言笑：“那一整个晚上了，怎么都不见你主动和哥哥说话，平时不是很多问题？”<br />
车厢内光影徘徊，庄齐双手交在一起，叠放在膝盖上。<br />
在哥哥面前，她就是一个搽了胭脂也遮不住心事的小姑娘。<br />
可她应该怎么回答？<br />
因为哥哥觉得她嫁人好，所以今晚不想理哥哥了。<br />
庄齐尖细的指甲抓了抓手背。<br />
她说：“今天练了一下午口译，嗓子疼。”<br />
过了会儿，唐纳言笑着淡嗤了声：“是吗？”<br />
庄齐这才抬起头看他，她问：“那哥哥觉得呢？”<br />
唐纳言也转过去：“我觉得......你对我这位家长的意见，好像越来越大了。”<br />
“没有。”她心虚的眼神别开，声音很低：“我对你没意见。”<br />
就算有，也是对她自己的意见。<br />
从不敢看哥哥开始，这份自我斗争已做得太久，不晓得哪一天就要坏事。<br />
唐纳言听清后，唇边的笑意反而更浓。<br />
他嗯了声：“听起来就不像是没有的样子。”<br />
“......”<br />
到家后，庄齐先一步下了车。<br />
闻着空气里浅淡的花香，她才感觉松了口气。<br />
她换了鞋子，站在客厅里对唐纳言说：“那我先上去休息了，晚安。”<br />
“好。”唐纳言点了一下头：“早点睡。”<br />
庄齐回了房间，脱下身上腻了一天的长裙。<br />
今天很热，但她一直待在空调里，没出什么汗。<br />
至于反手摸到的，她后背上新沁出的水珠，都是在车上太紧张的缘故。<br />
她洗完澡，披着轻软的丝质睡袍，走到床边坐下。<br />
庄齐伸手一摸，食指微微用了点力气，从最底下一层的上侧，掰下一本诗集。<br />
这本《深歌集》她珍藏了多年。<br />
高二那年的暑假，哥哥临时去马德里出差，庄齐不想自己待在家，请他一定要捎上个小尾巴，为此央求了哥哥好几天。<br />
那个时候她还很会作闹，把哥哥当成唯一的亲人，撒娇打滚都不在话下的。<br />
而哥哥呢，一向拿她也没有什么办法。<br />
面对她的死缠烂打，只沉稳地嘱咐了句——“去了不许乱跑”，就命她去收拾东西了。<br />
哥哥白天开会，庄齐就在秘书的陪同下，背着包去酒店外面逛。<br />
夏季的丽池公园绿树成荫，她在露天书市里一排淡蓝色的摊位中，翻到了这本发黄的诗集，读了两页就决定要买下来。<br />
庄齐胡乱翻了两下，里面掉出一片干枯的树叶来，她从地毯上捡起来看。<br />
那是一片已经被挤压得很薄的七角枫，婴儿手掌般的大小。<br />
哥哥特意为她从栖霞山上长途跋涉带回来的。<br />
放在庄齐手上小小的，火红一团。夜灯下，她像在观赏自己那颗枯萎褪色的心，痛苦与心酸都那么明亮昭彰。<br />
在这片树叶的背后，用黑色水性笔写着两行字：<br />
「不要哥哥怜悯我，要哥哥非常爱我。<br />
最好，也不要他像爱妹妹一样地爱。」<br />
庄齐的唇边露出一个极其讽刺的笑。<br />
刚意识到自己喜欢哥哥，一刻也不能失去他时，她还不像现在这么绝望。<br />
惊讶之余，她以为她仍可以行使小女孩的特权，至少能够做梦。<br />
所以她才会在某个难眠的深夜里，伏在书案边，写下这么一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br />
盼头总不会是一下子就消失的。<br />
在成年累月的犹豫踌躇中，它一点点的，从一团跳动的焰苗，燃在她的心里，渐渐火势大到燎原，最后将她烧成了一把灰，无望地灭在盆里。<br />
只因哥哥看起来，是那么冷静克制、沉稳持重，事事都讲究分寸。<br />
他是这一座座四方楼中，最先一个把自己锁在道德高墙内的。<br />
就算大院里的人全都反叛起来，哥哥也不会。<br />
没看多久，庄齐就把枫叶塞回了诗集里。<br />
她拧灭了台灯，躺下睡觉。<br />
第5章 别再乱动了<br />
夜深了，月光洒在草木葳蕤的小路上，清泉一样潺潺浮动。<br />
唐纳言手上夹了一根燃着的烟，站在窗边听电话。<br />
对于集团百年大庆的典礼，白天夏董在看过展览之后，面色不善地提了很多意见。文宣部的负责人慌了，给唐纳言打了一夜的电话，好向他讨个对策。
“需要被她知道吗？”唐纳言手心的烟被掐得软烂，他随手丢了：“又不是立了什么功，她进了我家的门，总要把她照顾妥帖，这是我的责任。”<br />
郑云州听得好笑，他说：“进了你家的门，说得好像嫁给了你一样，那么别扭呢。来来来，喝酒。”<br />
扇形水晶灯下，一束束白亮的光线打下来，像百合花里细长的蕊。<br />
唐纳言仰头喝完，唇边若隐若现的，浮出一个莫名的笑。<br />
饭局散了，众人仍旧玩闹到深夜。<br />
回家时，唐纳言坐在车上，疲惫地阖上双眼，往后靠了靠。<br />
庄齐坐在他左手边，眼珠往身旁一转，又飞快地望向窗外。<br />
在她对哥哥的频频偷看里，这一套动作重复过太多遍，已形成新的的脑神经回路，成为肌肉记忆。<br />
再想看他，也不会超过三秒钟。<br />
车子开动以后，唐纳言拧松了脖间的领带，他说：“小齐，今天累了吧？”<br />
她摇头：“吃吃饭，说说话，偶尔一两次嘛，不累。”<br />
唐纳言笑：“那一整个晚上了，怎么都不见你主动和哥哥说话，平时不是很多问题？”<br />
车厢内光影徘徊，庄齐双手交在一起，叠放在膝盖上。<br />
在哥哥面前，她就是一个搽了胭脂也遮不住心事的小姑娘。<br />
可她应该怎么回答？<br />
因为哥哥觉得她嫁人好，所以今晚不想理哥哥了。<br />
庄齐尖细的指甲抓了抓手背。<br />
她说：“今天练了一下午口译，嗓子疼。”<br />
过了会儿，唐纳言笑着淡嗤了声：“是吗？”<br />
庄齐这才抬起头看他，她问：“那哥哥觉得呢？”<br />
唐纳言也转过去：“我觉得......你对我这位家长的意见，好像越来越大了。”<br />
“没有。”她心虚的眼神别开，声音很低：“我对你没意见。”<br />
就算有，也是对她自己的意见。<br />
从不敢看哥哥开始，这份自我斗争已做得太久，不晓得哪一天就要坏事。<br />
唐纳言听清后，唇边的笑意反而更浓。<br />
他嗯了声：“听起来就不像是没有的样子。”<br />
“......”<br />
到家后，庄齐先一步下了车。<br />
闻着空气里浅淡的花香，她才感觉松了口气。<br />
她换了鞋子，站在客厅里对唐纳言说：“那我先上去休息了，晚安。”<br />
“好。”唐纳言点了一下头：“早点睡。”<br />
庄齐回了房间，脱下身上腻了一天的长裙。<br />
今天很热，但她一直待在空调里，没出什么汗。<br />
至于反手摸到的，她后背上新沁出的水珠，都是在车上太紧张的缘故。<br />
她洗完澡，披着轻软的丝质睡袍，走到床边坐下。<br />
庄齐伸手一摸，食指微微用了点力气，从最底下一层的上侧，掰下一本诗集。<br />
这本《深歌集》她珍藏了多年。<br />
高二那年的暑假，哥哥临时去马德里出差，庄齐不想自己待在家，请他一定要捎上个小尾巴，为此央求了哥哥好几天。<br />
那个时候她还很会作闹，把哥哥当成唯一的亲人，撒娇打滚都不在话下的。<br />
而哥哥呢，一向拿她也没有什么办法。<br />
面对她的死缠烂打，只沉稳地嘱咐了句——“去了不许乱跑”，就命她去收拾东西了。<br />
哥哥白天开会，庄齐就在秘书的陪同下，背着包去酒店外面逛。<br />
夏季的丽池公园绿树成荫，她在露天书市里一排淡蓝色的摊位中，翻到了这本发黄的诗集，读了两页就决定要买下来。<br />
庄齐胡乱翻了两下，里面掉出一片干枯的树叶来，她从地毯上捡起来看。<br />
那是一片已经被挤压得很薄的七角枫，婴儿手掌般的大小。<br />
哥哥特意为她从栖霞山上长途跋涉带回来的。<br />
放在庄齐手上小小的，火红一团。夜灯下，她像在观赏自己那颗枯萎褪色的心，痛苦与心酸都那么明亮昭彰。<br />
在这片树叶的背后，用黑色水性笔写着两行字：<br />
「不要哥哥怜悯我，要哥哥非常爱我。<br />
最好，也不要他像爱妹妹一样地爱。」<br />
庄齐的唇边露出一个极其讽刺的笑。<br />
刚意识到自己喜欢哥哥，一刻也不能失去他时，她还不像现在这么绝望。<br />
惊讶之余，她以为她仍可以行使小女孩的特权，至少能够做梦。<br />
所以她才会在某个难眠的深夜里，伏在书案边，写下这么一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br />
盼头总不会是一下子就消失的。<br />
在成年累月的犹豫踌躇中，它一点点的，从一团跳动的焰苗，燃在她的心里，渐渐火势大到燎原，最后将她烧成了一把灰，无望地灭在盆里。<br />
只因哥哥看起来，是那么冷静克制、沉稳持重，事事都讲究分寸。<br />
他是这一座座四方楼中，最先一个把自己锁在道德高墙内的。<br />
就算大院里的人全都反叛起来，哥哥也不会。<br />
没看多久，庄齐就把枫叶塞回了诗集里。<br />
她拧灭了台灯，躺下睡觉。<br />
第5章 别再乱动了<br />
夜深了，月光洒在草木葳蕤的小路上，清泉一样潺潺浮动。<br />
唐纳言手上夹了一根燃着的烟，站在窗边听电话。<br />
对于集团百年大庆的典礼，白天夏董在看过展览之后，面色不善地提了很多意见。文宣部的负责人慌了，给唐纳言打了一夜的电话，好向他讨个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