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岛台边，她又从唐纳言身上溜了下来，接过水就喝。<br />
喝完了，她捏着玻璃杯，垂下眼眸说：“你想不到，我也想不到，蒋洁就是我妈妈，意外吧？”<br />
唐纳言轻轻地怔愣了一下。<br />
确实意外。但又不那么意外。<br />
他也早就猜想过，庄齐的妈妈大约是个极柔媚的江南女子，看她无意间舒展出的娇柔意态就知道了，大院里几乎没有这样纤弱的女孩子。<br />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庄敏清和蒋洁着实般配，都一样的风花雪月，内里都一身的反骨头，两个这样的人在一起，注定是不得善终的。<br />
再看向低头不语的庄齐，唐纳言福至心灵地笑了下，难怪她也是这样的个性。<br />
哪怕他用谦顺仁厚那一套教养了她多年，但骨子里还是叛逆。<br />
半天没听见他的声音，庄齐抬起头问：“你怎么不说话，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吗？”<br />
“不至于。”唐纳言摆了摆手，又侧插进裤子口袋里，云淡风轻地说：“只要你妈不是姜女士，我都没什么意见。”<br />
庄齐反应了半天，才明白他说的是姜虞生，她气得捶了一下他：“那怎么可能啊？”<br />
她才哭过，眼底深红一片，衬得脸色更加雪白，像一件胎体薄脆的汝瓷，轻轻一推就要碎掉。<br />
唐纳言屈起指腹，在她脸颊上刮了一下，揩掉了两颗要掉不掉的泪珠，他说：“别哭了，哭得我心里乱糟糟的，去吃饭好吗？”<br />
庄齐仰起脸，“你不问我细节吗？她和我爸爸的事情，为什么又丢下我。”<br />
他摇头，伸手把她拥到怀里，“你想说的时候，自己会告诉我的，如果你不想，我也不必知道这些事，没那么重的好奇心。再说了，看你哭哭啼啼的，我还问什么呢？”<br />
庄齐把脸埋进他胸口，一双手紧紧地环住他的腰，心底的热浪一阵紧过一阵。<br />
后来她去普林斯顿读书，不少男生喜欢围在她身边，但每一个都浮滑无当，在她沉默不语的时候，也总是不停地追问她。<br />
那个时候她总会想起唐纳言，想起她稳重成熟、善察人心的哥哥，他永远不会犯这样不体面的错误。他的内在智识，人格稳定度都在相当高的层次上，能够无限接纳她的无知、幼稚和鲁莽。<br />
他是世界上最合格的爱人。<br />
只可惜，她总是欠了一点运气，于身份上也不配。<br />
他们去半山腰的园子里吃饭。<br />
开车过去时，庄齐疲惫地靠在座椅上，她穿着一条羊绒背带裙，尽管车里开了暖气，唐纳言仍怕冷，脱下外套拢在她膝盖上。<br />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父母的事情。<br />
已经累到懒得组织语言，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br />
说一会儿，庄齐就停下问他，“能听懂吗？”<br />
唐纳言点头，“早年的蒋老师吧，她的野心都写在眼睛里了，一定会这么选的。”<br />
庄齐说：“嗯，我猜我爸也没办法，总不能把我丢在美国，只好抱上飞机。”<br />
过了一阵子，唐纳言说：“要是庄叔叔没有过世，蒋老师也回了国，没准两个人会走到一起，结婚也不是没可能，你也有个完整的家庭，哎，造化弄人吧。”<br />
“但那样我就没有你了。”庄齐很孩子气地说。<br />
唐纳言拍她的脸，“有什么能比得上你幸福地长大，再说你和我都住在一个大院里，我们早晚也会遇到。”<br />
“不一样。”庄齐立马摇了摇头，靠过去抱住他的手臂，“那样你不会爱我的，最多从我身边过的时候，笑着和我打个招呼，默默记住我的名字，防止下次叫错，你是礼貌的人，不会叫错别人名字。”<br />
唐纳言温柔克制，但他的心上高墙巨垒，没人能翻过去。她是他养大的，但让他卸下心防也费了一番功夫，那如果不是呢？<br />
庄齐想，倘若真是那样的话，他一定会按部就班地结婚，不会和家里闹到这个地步，也许现在已经结婚了。<br />
尽管唐纳言总说，这不关她什么事，那还关谁的事呢？<br />
有谁该为唐家僵化破裂的父子关系负责？就只有她。<br />
她忽然低下头，悲从中来地想，哥哥总是要结婚的，不会永远属于她，她也是。<br />
他们只是暂时走在一起的陌路人。<br />
而唐纳言笑了下，“胡说，好像我狂得眼里没人。”<br />
月光照在树木稀疏的山路上，寂静又冷清。<br />
庄齐没再说话，悄悄地转过头去，一双泪痕晕在他深色的线衫上，看不出分别。<br />
第46章 不像话<br />
这座园子在茂林深处,后头挨着一座百年古刹，时有敲钟诵经声传来。<br />
北风吹动树叶，四下是沙沙的声响,青石板的缝隙里生出苔绿，一条溪流横在园门口,几片枯萎的黄叶飘在水面。<br />
庄齐下了车,被唐纳言紧紧地牵着,“小心一点,这里不好走。”<br />
她嗯了声，又问：“怎么把餐厅开在这种地方？这又是谁的主意？”<br />
唐纳言解释说：“不能叫正经餐厅吧,算是个谈事见人的地方,又和大成寺相邻，有些人上香怕被看见,从这边能直接到正殿，省得太点眼了。”<br />
庄齐说：“我也很久没去大成寺了，哪天你陪我去烧香吧？”<br />
他扶着她的肩慢慢走着,说：“你看,这作用不就发挥出来了。”<br />
提到这个，庄齐正想起一件她忘了问的事。
喝完了，她捏着玻璃杯，垂下眼眸说：“你想不到，我也想不到，蒋洁就是我妈妈，意外吧？”<br />
唐纳言轻轻地怔愣了一下。<br />
确实意外。但又不那么意外。<br />
他也早就猜想过，庄齐的妈妈大约是个极柔媚的江南女子，看她无意间舒展出的娇柔意态就知道了，大院里几乎没有这样纤弱的女孩子。<br />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庄敏清和蒋洁着实般配，都一样的风花雪月，内里都一身的反骨头，两个这样的人在一起，注定是不得善终的。<br />
再看向低头不语的庄齐，唐纳言福至心灵地笑了下，难怪她也是这样的个性。<br />
哪怕他用谦顺仁厚那一套教养了她多年，但骨子里还是叛逆。<br />
半天没听见他的声音，庄齐抬起头问：“你怎么不说话，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吗？”<br />
“不至于。”唐纳言摆了摆手，又侧插进裤子口袋里，云淡风轻地说：“只要你妈不是姜女士，我都没什么意见。”<br />
庄齐反应了半天，才明白他说的是姜虞生，她气得捶了一下他：“那怎么可能啊？”<br />
她才哭过，眼底深红一片，衬得脸色更加雪白，像一件胎体薄脆的汝瓷，轻轻一推就要碎掉。<br />
唐纳言屈起指腹，在她脸颊上刮了一下，揩掉了两颗要掉不掉的泪珠，他说：“别哭了，哭得我心里乱糟糟的，去吃饭好吗？”<br />
庄齐仰起脸，“你不问我细节吗？她和我爸爸的事情，为什么又丢下我。”<br />
他摇头，伸手把她拥到怀里，“你想说的时候，自己会告诉我的，如果你不想，我也不必知道这些事，没那么重的好奇心。再说了，看你哭哭啼啼的，我还问什么呢？”<br />
庄齐把脸埋进他胸口，一双手紧紧地环住他的腰，心底的热浪一阵紧过一阵。<br />
后来她去普林斯顿读书，不少男生喜欢围在她身边，但每一个都浮滑无当，在她沉默不语的时候，也总是不停地追问她。<br />
那个时候她总会想起唐纳言，想起她稳重成熟、善察人心的哥哥，他永远不会犯这样不体面的错误。他的内在智识，人格稳定度都在相当高的层次上，能够无限接纳她的无知、幼稚和鲁莽。<br />
他是世界上最合格的爱人。<br />
只可惜，她总是欠了一点运气，于身份上也不配。<br />
他们去半山腰的园子里吃饭。<br />
开车过去时，庄齐疲惫地靠在座椅上，她穿着一条羊绒背带裙，尽管车里开了暖气，唐纳言仍怕冷，脱下外套拢在她膝盖上。<br />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父母的事情。<br />
已经累到懒得组织语言，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br />
说一会儿，庄齐就停下问他，“能听懂吗？”<br />
唐纳言点头，“早年的蒋老师吧，她的野心都写在眼睛里了，一定会这么选的。”<br />
庄齐说：“嗯，我猜我爸也没办法，总不能把我丢在美国，只好抱上飞机。”<br />
过了一阵子，唐纳言说：“要是庄叔叔没有过世，蒋老师也回了国，没准两个人会走到一起，结婚也不是没可能，你也有个完整的家庭，哎，造化弄人吧。”<br />
“但那样我就没有你了。”庄齐很孩子气地说。<br />
唐纳言拍她的脸，“有什么能比得上你幸福地长大，再说你和我都住在一个大院里，我们早晚也会遇到。”<br />
“不一样。”庄齐立马摇了摇头，靠过去抱住他的手臂，“那样你不会爱我的，最多从我身边过的时候，笑着和我打个招呼，默默记住我的名字，防止下次叫错，你是礼貌的人，不会叫错别人名字。”<br />
唐纳言温柔克制，但他的心上高墙巨垒，没人能翻过去。她是他养大的，但让他卸下心防也费了一番功夫，那如果不是呢？<br />
庄齐想，倘若真是那样的话，他一定会按部就班地结婚，不会和家里闹到这个地步，也许现在已经结婚了。<br />
尽管唐纳言总说，这不关她什么事，那还关谁的事呢？<br />
有谁该为唐家僵化破裂的父子关系负责？就只有她。<br />
她忽然低下头，悲从中来地想，哥哥总是要结婚的，不会永远属于她，她也是。<br />
他们只是暂时走在一起的陌路人。<br />
而唐纳言笑了下，“胡说，好像我狂得眼里没人。”<br />
月光照在树木稀疏的山路上，寂静又冷清。<br />
庄齐没再说话，悄悄地转过头去，一双泪痕晕在他深色的线衫上，看不出分别。<br />
第46章 不像话<br />
这座园子在茂林深处,后头挨着一座百年古刹，时有敲钟诵经声传来。<br />
北风吹动树叶，四下是沙沙的声响,青石板的缝隙里生出苔绿，一条溪流横在园门口,几片枯萎的黄叶飘在水面。<br />
庄齐下了车,被唐纳言紧紧地牵着,“小心一点,这里不好走。”<br />
她嗯了声，又问：“怎么把餐厅开在这种地方？这又是谁的主意？”<br />
唐纳言解释说：“不能叫正经餐厅吧,算是个谈事见人的地方,又和大成寺相邻，有些人上香怕被看见,从这边能直接到正殿，省得太点眼了。”<br />
庄齐说：“我也很久没去大成寺了，哪天你陪我去烧香吧？”<br />
他扶着她的肩慢慢走着,说：“你看,这作用不就发挥出来了。”<br />
提到这个，庄齐正想起一件她忘了问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