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半晌，陈藩忽然出声。<br />
“我……”<br />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等贺春景给出反应，以便判断这人睡了还是醒着。<br />
他很快得到答案，甚至都不用把整个问题问完，贺春景就把答案送到了他的面前。<br />
“没有了，没有其他人，也没有其他事。”贺春景背对着他，声音很轻，“只有他们两个。”<br />
屋子里静下来，但慢慢的，又响起呜呜咽咽的啜泣。<br />
贺春景想给他陪一段，但实在陪不动了。他感觉自己正在一点点变成石头，或者木雕一类的东西，没什么生机，在绒垫上一躺就是一辈子。<br />
也不错，他想，然后枕着陈藩努力压抑的哽咽声睡过去。<br />
陈藩感觉自己把这些年来心存的苦闷和质疑都哭干了，在棉枕套上下了场滂沱大雨，烟消云散之后借着星光看疲惫爱人的背影。<br />
逆着光，那些起伏的线条、深晦的夹角，褶皱里藏满他不知道也不能说的秘密。<br />
他心中徒生出一种恐慌，这导致他在无知无觉睡去之后，做了一个极恶的梦。<br />
又是那条冰河。<br />
【作者有话说】<br />
陈藩：是不是想要小爱神？是不是想要厄洛斯？老子今天就tm丘比特替天行道射死你！！！<br />
下一章目测就到文案了！（不是做梦）下周应该就会大结局嗷嗷嗷！！！<br />
第172章 软玻璃与麦芽糖<br />
“要是有一天我也走了，就要葬进这条河里。”<br />
陈藩向来憎恶这个梦。<br />
相同的，他也因早年间贺春景的一句话，恐惧这梦的源头，恐惧一条河。<br />
在分别的十四年里，陈藩不止一次的猜测贺春景是否像从前说过的那样，选择沉入那条贯穿他整个童年的长河。以至于这个紧密关联着“死亡”一词的猜想，成为陈藩多年无法释怀的心结；这一北国冬季的酷寒景象，也成了他梦境的常客。<br />
棉絮样连片的硕大雪花纷纷扬扬向下洒，浇在陈藩额头、领口，融出冷森森的液体，沿皮肤划出战栗感。<br />
寒意向下渗，陈藩低头看见自己赤着双脚踩在冰面上，往后看，白茫茫一片不见来路，向前望，他却早知道是什么。<br />
是梦中漫无边际的穆昆河。<br />
自与贺春景重逢以来，陈藩已很久没梦见过它。<br />
他心里忽一下空落了，像预感到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于是迈动僵硬麻木的双腿紧赶了几步。果然——与以往的空旷不同，他隐约看见冰河之上兀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br />
那人穿了一身死气沉沉的黑，回头朝他看了一眼，又转过脸去。<br />
只这一眼，就让陈藩浑身血液都凝住。<br />
“贺春景！”<br />
陈藩感到自己手脚冻得不听使唤，连滚带爬地在雪地里挣扎，拼了命想要往那人跟前凑，可偏偏怎么都不能跑到对方身边去。<br />
恐惧感挤压着他，天空中纷飞的鹅毛大雪随着寒风灌进鼻腔，让他喘不上气。<br />
“贺春景！回来！”<br />
那股不安更强烈了，陈藩声嘶力竭，一句话喊得声带几乎开裂。<br />
字字带血，冰河上的贺春景转身过来了。<br />
陈藩头脑中登时炸响起嗡鸣，这人脚边铺了一地细碎的冰，而在贺春景一步之遥的地方，正是一处黑洞洞的冰窟。<br />
“要是有一天我也走了，就要葬在这条河里。”<br />
蓦地，陈藩耳边又响起这句话。<br />
少年时贺春景的声音掺杂在风里，穆昆河边的罐头厂、河面上镩冰捕鱼的男人们、贺春景迎风而立的笑脸，决堤倒灌似的涌入陈藩意识里。为什么？！<br />
明明一切都过去了，不会再发生其他事了！他三两步奔上前去，嘶吼：“别跳！贺春景——！”<br />
可对方脸上的神色从未如此淡然过，一种无谓的解脱降临在他身上。<br />
“李端行说得没错。”<br />
贺春景嘴唇被冻得发白，就像早在这冰天雪地里站着等他，等了太久太久似的。<br />
“当年松津河上的事，我还欠你家两条人命。”<br />
“不是！你没有！”<br />
陈藩眼前被大雪遮得厉害，他伸手拼命去拨，可雪片就像密密的帘子遮在眼前一样。<br />
“我把陈定捡回来养大，算是还了一条。”<br />
贺春景脸上忽然流露出些哀伤，可就连那哀伤都带着一股疏离，仿佛早放下了一切牵挂，只是把准备好的台词讲给陈藩听。<br />
“可是丁芳的命，我一欠就是这些年，从前还不上，往后也没有什么还她的办法。”贺春景低下头，望着脚下浮着冰的幽深河水，他忽然笑起来。<br />
“就拿我自己去填吧。”<br />
贺春景又要丢下自己离开了。<br />
陈藩立时陷入了巨大的恐惧和惊骇，他咬紧牙狠命挣脱脚下束缚，又被踉跄绊倒在地。<br />
太冷了，他冻得头脑发僵，闪现在唇边的说辞借口一个接一个碎裂溃散。像是海绵被死死抓住，把一切灵活狡黠、游刃有余都攥干了拧透了，什么都挤不出口。<br />
“贺春景！”<br />
人到绝境时理智用尽，陈藩忽然退行回一个冲动的情感动物。<br />
他心中腾起一阵莫大的委屈，像被扔过一次的狗千难万险跋涉回家，结果又面临着主人故技重施再一次的抛弃。<br />
“你不是舍不得我吗？！”陈藩怕得发抖，不惜把陈年旧账掏出来做背书，“你说过的，我什么都好，现在我比之前更好上一万倍，你怎么反倒舍得了？！”</p>
“我……”<br />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等贺春景给出反应，以便判断这人睡了还是醒着。<br />
他很快得到答案，甚至都不用把整个问题问完，贺春景就把答案送到了他的面前。<br />
“没有了，没有其他人，也没有其他事。”贺春景背对着他，声音很轻，“只有他们两个。”<br />
屋子里静下来，但慢慢的，又响起呜呜咽咽的啜泣。<br />
贺春景想给他陪一段，但实在陪不动了。他感觉自己正在一点点变成石头，或者木雕一类的东西，没什么生机，在绒垫上一躺就是一辈子。<br />
也不错，他想，然后枕着陈藩努力压抑的哽咽声睡过去。<br />
陈藩感觉自己把这些年来心存的苦闷和质疑都哭干了，在棉枕套上下了场滂沱大雨，烟消云散之后借着星光看疲惫爱人的背影。<br />
逆着光，那些起伏的线条、深晦的夹角，褶皱里藏满他不知道也不能说的秘密。<br />
他心中徒生出一种恐慌，这导致他在无知无觉睡去之后，做了一个极恶的梦。<br />
又是那条冰河。<br />
【作者有话说】<br />
陈藩：是不是想要小爱神？是不是想要厄洛斯？老子今天就tm丘比特替天行道射死你！！！<br />
下一章目测就到文案了！（不是做梦）下周应该就会大结局嗷嗷嗷！！！<br />
第172章 软玻璃与麦芽糖<br />
“要是有一天我也走了，就要葬进这条河里。”<br />
陈藩向来憎恶这个梦。<br />
相同的，他也因早年间贺春景的一句话，恐惧这梦的源头，恐惧一条河。<br />
在分别的十四年里，陈藩不止一次的猜测贺春景是否像从前说过的那样，选择沉入那条贯穿他整个童年的长河。以至于这个紧密关联着“死亡”一词的猜想，成为陈藩多年无法释怀的心结；这一北国冬季的酷寒景象，也成了他梦境的常客。<br />
棉絮样连片的硕大雪花纷纷扬扬向下洒，浇在陈藩额头、领口，融出冷森森的液体，沿皮肤划出战栗感。<br />
寒意向下渗，陈藩低头看见自己赤着双脚踩在冰面上，往后看，白茫茫一片不见来路，向前望，他却早知道是什么。<br />
是梦中漫无边际的穆昆河。<br />
自与贺春景重逢以来，陈藩已很久没梦见过它。<br />
他心里忽一下空落了，像预感到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于是迈动僵硬麻木的双腿紧赶了几步。果然——与以往的空旷不同，他隐约看见冰河之上兀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br />
那人穿了一身死气沉沉的黑，回头朝他看了一眼，又转过脸去。<br />
只这一眼，就让陈藩浑身血液都凝住。<br />
“贺春景！”<br />
陈藩感到自己手脚冻得不听使唤，连滚带爬地在雪地里挣扎，拼了命想要往那人跟前凑，可偏偏怎么都不能跑到对方身边去。<br />
恐惧感挤压着他，天空中纷飞的鹅毛大雪随着寒风灌进鼻腔，让他喘不上气。<br />
“贺春景！回来！”<br />
那股不安更强烈了，陈藩声嘶力竭，一句话喊得声带几乎开裂。<br />
字字带血，冰河上的贺春景转身过来了。<br />
陈藩头脑中登时炸响起嗡鸣，这人脚边铺了一地细碎的冰，而在贺春景一步之遥的地方，正是一处黑洞洞的冰窟。<br />
“要是有一天我也走了，就要葬在这条河里。”<br />
蓦地，陈藩耳边又响起这句话。<br />
少年时贺春景的声音掺杂在风里，穆昆河边的罐头厂、河面上镩冰捕鱼的男人们、贺春景迎风而立的笑脸，决堤倒灌似的涌入陈藩意识里。为什么？！<br />
明明一切都过去了，不会再发生其他事了！他三两步奔上前去，嘶吼：“别跳！贺春景——！”<br />
可对方脸上的神色从未如此淡然过，一种无谓的解脱降临在他身上。<br />
“李端行说得没错。”<br />
贺春景嘴唇被冻得发白，就像早在这冰天雪地里站着等他，等了太久太久似的。<br />
“当年松津河上的事，我还欠你家两条人命。”<br />
“不是！你没有！”<br />
陈藩眼前被大雪遮得厉害，他伸手拼命去拨，可雪片就像密密的帘子遮在眼前一样。<br />
“我把陈定捡回来养大，算是还了一条。”<br />
贺春景脸上忽然流露出些哀伤，可就连那哀伤都带着一股疏离，仿佛早放下了一切牵挂，只是把准备好的台词讲给陈藩听。<br />
“可是丁芳的命，我一欠就是这些年，从前还不上，往后也没有什么还她的办法。”贺春景低下头，望着脚下浮着冰的幽深河水，他忽然笑起来。<br />
“就拿我自己去填吧。”<br />
贺春景又要丢下自己离开了。<br />
陈藩立时陷入了巨大的恐惧和惊骇，他咬紧牙狠命挣脱脚下束缚，又被踉跄绊倒在地。<br />
太冷了，他冻得头脑发僵，闪现在唇边的说辞借口一个接一个碎裂溃散。像是海绵被死死抓住，把一切灵活狡黠、游刃有余都攥干了拧透了，什么都挤不出口。<br />
“贺春景！”<br />
人到绝境时理智用尽，陈藩忽然退行回一个冲动的情感动物。<br />
他心中腾起一阵莫大的委屈，像被扔过一次的狗千难万险跋涉回家，结果又面临着主人故技重施再一次的抛弃。<br />
“你不是舍不得我吗？！”陈藩怕得发抖，不惜把陈年旧账掏出来做背书，“你说过的，我什么都好，现在我比之前更好上一万倍，你怎么反倒舍得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