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那敢情好。<br />
马和脚下险些一溜。<br />
“啊啊，啊啊。”身边的小哑巴焦急地扯了扯他的衣襟。<br />
“知道你饿了，等等。”马和低头看了一眼，目光不经意地往后瞥了瞥。<br />
真要交出裴溆，只怕这里谁也活不成了。<br />
也罢。<br />
谁让他遇上这帮人了呢？<br />
见两人磨磨蹭蹭不肯让开，领首的燕兵正要发难，便听裹着道袍这人笑着开口：“各位爷要拿人，小的自不敢阻拦，只是还请拿出搜查的令牌一阅，也好让小的跟家主有个交代。”<br />
话音刚落，只听刷拉一声，雪亮的刀刃凌空抽出，明晃晃地亮在眼前。<br />
“这就是令牌，瞧好了没？”<br />
“……”马和额角突突一跳，讪笑着点点头，仍是没有让路的意思，“实不相瞒，此地的主人乃是李明夷李郎。想必列位也听说过，我们这位李郎曾为安禄……为先皇治疗眼疾。”<br />
此话一出，几个燕兵彼此对视一眼，目光果然起了微妙的变化。<br />
马和小心把那危险的刀刃往外推了推，悄悄从腰间取出几块不小的银锭，拿袖口掩着递去：“正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误会自家人。现下李郎不在署中，可回头总要问起，若是错怪了诸位，便真是老道的不是了。”<br />
这倒还有点意思。<br />
“既是如此，给你看看便罢。”刚刚持刀威胁的燕兵，一把抓走他手心的银锭，满意地掂了掂。<br />
他这才从身侧摘下枚锃亮的腰牌，在对方眼前晃了一晃：“看清楚了！这下你还有什么话说？”<br />
“没有没有，是小人多舌了。”马和唇角笑意加深，伸手摆出迎客的姿势，“几位爷，请。”<br />
见他如此配合，对方也便收了狐疑，昂昂下巴道：“你带路。”<br />
马和忙不迭点头。<br />
待走出几步，他才悄悄回眸，不动声色地向被遗忘在门口小哑巴使了个眼神。<br />
小哑巴点点脑袋，小心翼翼地将大门推开一截，一骨碌往旁边的暗门钻去。<br />
*<br />
“是那几个追杀我们的燕兵。”<br />
手术室这头，一听见门口的动静，裴回便马上认了出来。<br />
阿去反应极快，立刻吹灭了灯。<br />
视野再次黯淡下来，骤然紧绷的空气中只剩裴溆一人起伏有致的呼吸声。<br />
——怎么办？<br />
林慎抬起冷汗涔涔的脸，用眼神问。<br />
“你们先离开，从后门出去，上山躲着。”李明夷低声道。<br />
手术室的位置靠后，有马和带着燕兵乱绕，搜来怎么也得花上一刻，足够其他人逃命了。<br />
“我先出去看看。”<br />
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阿去倒不推脱，索性扯下累赘的帽子口罩，往外迈开步伐。<br />
身后再次传来器械碰撞的冰冷声音。<br />
阿去往后看了一眼。<br />
穿着厚重手术服的两人，仍站在手术台前，似乎谁也没有先挪步的意思。<br />
“你们……”不走吗？<br />
道长好不容易才拖延来的机会，难道他们就打算留在这里，给个认识不到两日的陌生人陪葬？<br />
“我不能走。”林慎深深呼吸一下，视线重新回到手术台的中央。<br />
手术才进行到一半，一旦脱离消毒过的手术室，病人马上会被无处不在的病邪侵入。<br />
就这样抛下病患，和杀人行凶的刽子手有什么区别？<br />
“刀片。”<br />
在他下定决心的同时，对面的李明夷也再次伸出手。<br />
明白这人想做什么，林慎立刻找出取皮用的器械，挨次递给对方。<br />
窗外雨声不断，燕兵危险的脚步声穿过几个小院，正不断向他们靠近。<br />
站在手术台前的两道身影，却是专注无比，冷静地交换起器械。<br />
两个傻子！<br />
阿去简直找不出话说。<br />
火都烧到眉毛上了，还想着救人。<br />
“不管你们了。”<br />
掷下这么一句，他三两下脱下手术服，自顾自推门而出。<br />
夹着冷雨的寒风扑面而来，湿冷的空气瞬间钻进鼻孔，刺着肺腑。<br />
刚刚跨出房门的少年，脚步忽然被冻在原地。<br />
曾几何时，他只能蜷缩在冷冰冰的街头，和无家可归的同伴互相取暖。<br />
是这间医署收容了他和小哑巴，给了他们足够避风躲雨的屋顶。<br />
见他不言不语地闷头站着，裴回下意识捏紧了刀柄，紧张地往里面望了望：“小郎君，手术……”<br />
“还没有结束。”阿去不知不觉握紧了拳头，半晌，像是下定了决心，“你留在这里保护他们。”<br />
意识到事态的严峻，裴回站直背脊，缓缓抽出长刀。<br />
“某就守在这里，不死不退。”<br />
少年一言不发地往后瞥了瞥，迈开双腿，一头扎进雨幕。<br />
-<br />
随着屏障外的大门一开一合，黑暗再次笼罩了整个手术室。<br />
一片模糊的术野中，李明夷几乎是靠着手感，捏着菲薄的刀片轻轻划开病人腿部的皮肤。<br />
既要给失去全层皮肤的腹部供皮，还得给腿部保留一小部分真皮以恢复生长，这就要求切取的皮片厚度严格控制在0.3至0.6毫米之间。<br />
呼吸都屏住的沉寂中，银色的刀片一点点割开皮肤，以绝对精准的弧度慢慢推进，直至一整块平整的皮片从腿部剥出。<br />
不需李明夷出声，林慎执起一枚组织镊，配合地夹住皮片的另一头，与他一同完成转移的步骤。
马和脚下险些一溜。<br />
“啊啊，啊啊。”身边的小哑巴焦急地扯了扯他的衣襟。<br />
“知道你饿了，等等。”马和低头看了一眼，目光不经意地往后瞥了瞥。<br />
真要交出裴溆，只怕这里谁也活不成了。<br />
也罢。<br />
谁让他遇上这帮人了呢？<br />
见两人磨磨蹭蹭不肯让开，领首的燕兵正要发难，便听裹着道袍这人笑着开口：“各位爷要拿人，小的自不敢阻拦，只是还请拿出搜查的令牌一阅，也好让小的跟家主有个交代。”<br />
话音刚落，只听刷拉一声，雪亮的刀刃凌空抽出，明晃晃地亮在眼前。<br />
“这就是令牌，瞧好了没？”<br />
“……”马和额角突突一跳，讪笑着点点头，仍是没有让路的意思，“实不相瞒，此地的主人乃是李明夷李郎。想必列位也听说过，我们这位李郎曾为安禄……为先皇治疗眼疾。”<br />
此话一出，几个燕兵彼此对视一眼，目光果然起了微妙的变化。<br />
马和小心把那危险的刀刃往外推了推，悄悄从腰间取出几块不小的银锭，拿袖口掩着递去：“正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误会自家人。现下李郎不在署中，可回头总要问起，若是错怪了诸位，便真是老道的不是了。”<br />
这倒还有点意思。<br />
“既是如此，给你看看便罢。”刚刚持刀威胁的燕兵，一把抓走他手心的银锭，满意地掂了掂。<br />
他这才从身侧摘下枚锃亮的腰牌，在对方眼前晃了一晃：“看清楚了！这下你还有什么话说？”<br />
“没有没有，是小人多舌了。”马和唇角笑意加深，伸手摆出迎客的姿势，“几位爷，请。”<br />
见他如此配合，对方也便收了狐疑，昂昂下巴道：“你带路。”<br />
马和忙不迭点头。<br />
待走出几步，他才悄悄回眸，不动声色地向被遗忘在门口小哑巴使了个眼神。<br />
小哑巴点点脑袋，小心翼翼地将大门推开一截，一骨碌往旁边的暗门钻去。<br />
*<br />
“是那几个追杀我们的燕兵。”<br />
手术室这头，一听见门口的动静，裴回便马上认了出来。<br />
阿去反应极快，立刻吹灭了灯。<br />
视野再次黯淡下来，骤然紧绷的空气中只剩裴溆一人起伏有致的呼吸声。<br />
——怎么办？<br />
林慎抬起冷汗涔涔的脸，用眼神问。<br />
“你们先离开，从后门出去，上山躲着。”李明夷低声道。<br />
手术室的位置靠后，有马和带着燕兵乱绕，搜来怎么也得花上一刻，足够其他人逃命了。<br />
“我先出去看看。”<br />
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阿去倒不推脱，索性扯下累赘的帽子口罩，往外迈开步伐。<br />
身后再次传来器械碰撞的冰冷声音。<br />
阿去往后看了一眼。<br />
穿着厚重手术服的两人，仍站在手术台前，似乎谁也没有先挪步的意思。<br />
“你们……”不走吗？<br />
道长好不容易才拖延来的机会，难道他们就打算留在这里，给个认识不到两日的陌生人陪葬？<br />
“我不能走。”林慎深深呼吸一下，视线重新回到手术台的中央。<br />
手术才进行到一半，一旦脱离消毒过的手术室，病人马上会被无处不在的病邪侵入。<br />
就这样抛下病患，和杀人行凶的刽子手有什么区别？<br />
“刀片。”<br />
在他下定决心的同时，对面的李明夷也再次伸出手。<br />
明白这人想做什么，林慎立刻找出取皮用的器械，挨次递给对方。<br />
窗外雨声不断，燕兵危险的脚步声穿过几个小院，正不断向他们靠近。<br />
站在手术台前的两道身影，却是专注无比，冷静地交换起器械。<br />
两个傻子！<br />
阿去简直找不出话说。<br />
火都烧到眉毛上了，还想着救人。<br />
“不管你们了。”<br />
掷下这么一句，他三两下脱下手术服，自顾自推门而出。<br />
夹着冷雨的寒风扑面而来，湿冷的空气瞬间钻进鼻孔，刺着肺腑。<br />
刚刚跨出房门的少年，脚步忽然被冻在原地。<br />
曾几何时，他只能蜷缩在冷冰冰的街头，和无家可归的同伴互相取暖。<br />
是这间医署收容了他和小哑巴，给了他们足够避风躲雨的屋顶。<br />
见他不言不语地闷头站着，裴回下意识捏紧了刀柄，紧张地往里面望了望：“小郎君，手术……”<br />
“还没有结束。”阿去不知不觉握紧了拳头，半晌，像是下定了决心，“你留在这里保护他们。”<br />
意识到事态的严峻，裴回站直背脊，缓缓抽出长刀。<br />
“某就守在这里，不死不退。”<br />
少年一言不发地往后瞥了瞥，迈开双腿，一头扎进雨幕。<br />
-<br />
随着屏障外的大门一开一合，黑暗再次笼罩了整个手术室。<br />
一片模糊的术野中，李明夷几乎是靠着手感，捏着菲薄的刀片轻轻划开病人腿部的皮肤。<br />
既要给失去全层皮肤的腹部供皮，还得给腿部保留一小部分真皮以恢复生长，这就要求切取的皮片厚度严格控制在0.3至0.6毫米之间。<br />
呼吸都屏住的沉寂中，银色的刀片一点点割开皮肤，以绝对精准的弧度慢慢推进，直至一整块平整的皮片从腿部剥出。<br />
不需李明夷出声，林慎执起一枚组织镊，配合地夹住皮片的另一头，与他一同完成转移的步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