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姐症/我给姐姐当狗的那些年 第56节
“……我怎么可能不管你呢？”<br />
谢欺花的脸在火光里摇曳，尖锐凉薄的眉骨被点燃、淬炼，最后变成黄油般柔软细腻的线条。李尽蓝知道自己应该哭了，不然眼前的人不会融化。<br />
她就着烟雾睨他：“我就是养一条狗都养出感情了，我怎么会不管你？”<br />
他那么多的叛逆，那么多的反常，谢欺花总算知道一部分原因。她把轻泣的弟弟摁进怀里，心想他一直背负着这样沉重的东西，难怪了，都说把事憋在心里会变成神经病，他还不信，这下不得不信了吧。瞧瞧他，哭得多么委屈呀，哭得多么让人解气呀。<br />
“行了，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处理。”她说，“你不要出国。既然知道你爸妈出事是意外，干嘛还要往那种魔窟里面钻？你就不怕你亲戚也把你给弄没命了，到头来留你弟在国内……”<br />
谢欺花说着说着，突然没了声儿。<br />
她意识到，他为什么不和平玺说。<br />
李尽蓝缄默以对。<br />
以温柔、以哀伤。<br />
“你他妈疯了！”谢欺花拽扯他的领口，“李尽蓝你是真的疯了吧？啊？你他妈连命都不要了？你在这个家里待得很委屈吗？这么多年我什么没有满足你们？我哪里委屈过你们了？”<br />
“不是，你没委屈我。只是李纭很早之前就跟我说了父母遇害的隐情。”<br />
“有多早？一六年你刚开始做家教那会儿？所以你一开始还说读书没用，后来又读这么用功，就是为了这？”<br />
李尽蓝从来不觉得读书很有用。<br />
但这是他触碰真相的唯一途径。<br />
“……荒谬。”谢欺花呢喃道，发现自己像是从未认识过他，“李尽蓝，你不如告诉我你被人夺舍了、你被鬼附身了……你不如告诉我你死了，这样我还好想一点，不至于被气死！”<br />
她松开他，梦游般走了两步。眼前一黑，腿脚没了力气，坐在马路边上。<br />
她的脸色逐渐惨白，眼神失去焦距，那是低血糖的征兆，指尖的烟尚燃。<br />
烟灰落在手背上。<br />
她却恍若未察觉。<br />
“……姐！”李尽蓝抬起她的手。<br />
谢欺花回过神来，轻轻地拍开他。<br />
“我始终不明白，你对我究竟有多大的怨气？”又诘问他，“还是说，你对我没感情，对平玺也没有感情？”<br />
他对她没有感情？<br />
李尽蓝坐在她身侧。风从远方来，拂过姐姐耳畔的碎发，明明无声，李尽蓝的心里叮咚作响，绝不能说出口，他对她的感情，并非她期望的那种。<br />
“我是肯定不会支持你去美国的。”像当初对平玺说的那样，她对李尽蓝也是如此表态，“但腿脚长在你自己身上，如果你执意要去，我没办法。那是你们的人生，我懒得管你们。”<br />
语毕，一支烟也恰好燃尽。<br />
双手插进兜里，她往回走。<br />
有电话打来，厉将晓的，问谢欺花到底什么安排。谢欺花说不去旅游了，她没那个心情，李尽蓝做的挺漂亮，他把一切都毁了。厉将晓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只低低说了一声，好。<br />
李尽蓝始终跟在她身后半步的距离，像以往任何一次散步时一样。但撕破真相后的违和，让谢欺花很不舒服。<br />
尽管气氛趋于缓和，好比破镜重圆。<br />
但两人都知道，有一些事回不去了。<br />
走到楼下，谢欺花去便利店买烟。<br />
李尽蓝站在昏黄的路灯下注视她。<br />
清澈的玻璃倒映出她，明亮的眼球倒映出她，李尽蓝的心里倒映出她。他举起摄像头，把谢欺花垂眸指柜台的模样记录下。他看着屏幕里她的脸，指尖一划动，更多姐姐的照片出现。<br />
李尽蓝看着看着，逐渐入了神。<br />
直到谢欺花在他面前打个响指。<br />
“回家。”她头也不回地走向楼道。<br />
李尽蓝刚要抬脚跟上她，又顿住。<br />
楼道里。<br />
这是他的地狱。<br />
“姐，其实我害怕楼道。”<br />
李尽蓝终于鼓足了勇气。<br />
“第一次求你收养我和平玺的时候，在楼道里，你没开门，我很害怕。”<br />
旧事重提，谢欺花苦笑了起来，唉，那么久远的时候，也是难为他记仇。<br />
“后来，每次我回家，都会先跺脚把声控灯打开。有一年夏天，声控灯一直没人来修。那时候我没手机，开不了手电筒，很害怕，不敢一个人上去，只敢跟在别人的身后上楼。”<br />
“……蠢死了。”<br />
谢欺花轻声说。<br />
“后来你有了男朋友，我……在楼道里看见，再后来，打架的时候……”<br />
他支支吾吾的坦白心扉，让谢欺花拨云见月。他说了，怎么这时候说。<br />
真是，让她不知该怎么办。<br />
“胆小死了，和你弟一样。”她这样抱怨着，依旧眉头紧促，依旧刻薄。<br />
却对他伸出了手。<br />
“牵着。”她轻蔑地冷哂。<br />
“楼道而已，有什么好怕。”<br />
李尽蓝朝姐姐伸出手去。<br />
这一刻，时空彷若交叠。<br />
游乐园。楼道里。<br />
李平玺。李尽蓝。<br />
他的指尖碰上她的，牵手，李尽蓝没想到幸福来得如此容易。细细想来，每一次和她的亲密接触都在意料外，为什么偏偏这样，他没有一点准备。<br />
李尽蓝心中动荡，在黑暗、没有光的地带，她牵住他的手。李尽蓝把力度收紧，愈发用力地束缚她的指尖。像亲密的爱人那样十指紧扣，他不相信都这样，谢欺花还一丝一毫未察觉。<br />
谢欺花确实察觉到了。指尖被少年那炙烫的体温熨帖，李尽蓝握得那样用力，就像要把她的手嵌进他骨血里，谢欺花又怎么会感觉不到？掏心掏肺去爱一个人，怎么会让她感觉不到？<br />
但她尽量不去想那些。<br />
是的。只要他还叫她一声姐。<br />
谢欺花仍可以选择装聋作哑。<br />
第47章 笨雏鸟<br />
李尽蓝究竟会做何打算。<br />
谢欺花强迫自己不去置喙。<br />
远走呗， 高飞吧，他都二十岁了，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的废物。他还很聪明， 北大都考得上， 想在社会上吃些苦头，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哼， 谁能精明得过他，什么算盘都打得响亮。<br />
谢欺花这样嘲弄着。<br />
入了夜却辗转反侧。<br />
她又想起这间卧室里发生的事儿。<br />
甚至， 就在这张每天都躺的大床上。<br />
他给她摁揉过肩背。<br />
他和她看爱情电影。<br />
甚至于做了拿她衣物自亵的蠢事。<br />
他还做了一些让她不堪回首的事。<br />
一张张陈旧画面，如同放映机投射出光影， 从脑海里略过。谢欺花因陷入回忆而半睡半醒， 可最后的最后，只有一张画面停留在眼前，是十五岁的李尽蓝坐在卧室的床上割腕的场景。<br />
“……我操！”谢欺花梦中惊坐起。<br />
李尽蓝睡眠向来浅， 也被她惊醒了。<br />
“……姐。”他从旁边的床上探身， 温和地期待什么：“做噩梦了吗？”<br />
谢欺花心中的躁郁始终挥之不去， 烦躁地嗯一声，又卷着被子重新躺下。<br />
过了一会儿， 她突然喊：“李尽蓝， 睡了没有？你现在到我的床边来。”<br />
李尽蓝殷切走过去，来不及穿鞋。<br />
“身子凑过来。”谢欺花又吩咐。<br />
他以为姐姐害怕了， 想寻求些安慰。<br />
没想到刚接近，就被她扇了一耳光。<br />
“啪。”<br />
扇完之后，谢欺花觉得解气多了。这死东西，今晚把她关在卧室， 还大逆不道和她叫板，这笔帐她还没算呢。<br />
谢欺花打人的力道不小， 李尽蓝错愕一瞬，伸出手，捂住火辣辣的脸颊。<br />
无奈地低喃。<br />
“姐……”<br />
“滚去睡。”<br />
“……哦。”<br />
一夜好梦。<br />
没过几天，李尽蓝返北京，李平玺也学校和基地两头跑。无所谓，他不把自己累死就行。谢欺花依旧是厉将晓的司机兼情人，低头不见抬头也见，那晚因李尽蓝产生的隔阂消得很快。<br />
“我那大的，八成要去美国留学。”<br />
她这么说，神情看不出忧愁或释然。
谢欺花的脸在火光里摇曳，尖锐凉薄的眉骨被点燃、淬炼，最后变成黄油般柔软细腻的线条。李尽蓝知道自己应该哭了，不然眼前的人不会融化。<br />
她就着烟雾睨他：“我就是养一条狗都养出感情了，我怎么会不管你？”<br />
他那么多的叛逆，那么多的反常，谢欺花总算知道一部分原因。她把轻泣的弟弟摁进怀里，心想他一直背负着这样沉重的东西，难怪了，都说把事憋在心里会变成神经病，他还不信，这下不得不信了吧。瞧瞧他，哭得多么委屈呀，哭得多么让人解气呀。<br />
“行了，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处理。”她说，“你不要出国。既然知道你爸妈出事是意外，干嘛还要往那种魔窟里面钻？你就不怕你亲戚也把你给弄没命了，到头来留你弟在国内……”<br />
谢欺花说着说着，突然没了声儿。<br />
她意识到，他为什么不和平玺说。<br />
李尽蓝缄默以对。<br />
以温柔、以哀伤。<br />
“你他妈疯了！”谢欺花拽扯他的领口，“李尽蓝你是真的疯了吧？啊？你他妈连命都不要了？你在这个家里待得很委屈吗？这么多年我什么没有满足你们？我哪里委屈过你们了？”<br />
“不是，你没委屈我。只是李纭很早之前就跟我说了父母遇害的隐情。”<br />
“有多早？一六年你刚开始做家教那会儿？所以你一开始还说读书没用，后来又读这么用功，就是为了这？”<br />
李尽蓝从来不觉得读书很有用。<br />
但这是他触碰真相的唯一途径。<br />
“……荒谬。”谢欺花呢喃道，发现自己像是从未认识过他，“李尽蓝，你不如告诉我你被人夺舍了、你被鬼附身了……你不如告诉我你死了，这样我还好想一点，不至于被气死！”<br />
她松开他，梦游般走了两步。眼前一黑，腿脚没了力气，坐在马路边上。<br />
她的脸色逐渐惨白，眼神失去焦距，那是低血糖的征兆，指尖的烟尚燃。<br />
烟灰落在手背上。<br />
她却恍若未察觉。<br />
“……姐！”李尽蓝抬起她的手。<br />
谢欺花回过神来，轻轻地拍开他。<br />
“我始终不明白，你对我究竟有多大的怨气？”又诘问他，“还是说，你对我没感情，对平玺也没有感情？”<br />
他对她没有感情？<br />
李尽蓝坐在她身侧。风从远方来，拂过姐姐耳畔的碎发，明明无声，李尽蓝的心里叮咚作响，绝不能说出口，他对她的感情，并非她期望的那种。<br />
“我是肯定不会支持你去美国的。”像当初对平玺说的那样，她对李尽蓝也是如此表态，“但腿脚长在你自己身上，如果你执意要去，我没办法。那是你们的人生，我懒得管你们。”<br />
语毕，一支烟也恰好燃尽。<br />
双手插进兜里，她往回走。<br />
有电话打来，厉将晓的，问谢欺花到底什么安排。谢欺花说不去旅游了，她没那个心情，李尽蓝做的挺漂亮，他把一切都毁了。厉将晓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只低低说了一声，好。<br />
李尽蓝始终跟在她身后半步的距离，像以往任何一次散步时一样。但撕破真相后的违和，让谢欺花很不舒服。<br />
尽管气氛趋于缓和，好比破镜重圆。<br />
但两人都知道，有一些事回不去了。<br />
走到楼下，谢欺花去便利店买烟。<br />
李尽蓝站在昏黄的路灯下注视她。<br />
清澈的玻璃倒映出她，明亮的眼球倒映出她，李尽蓝的心里倒映出她。他举起摄像头，把谢欺花垂眸指柜台的模样记录下。他看着屏幕里她的脸，指尖一划动，更多姐姐的照片出现。<br />
李尽蓝看着看着，逐渐入了神。<br />
直到谢欺花在他面前打个响指。<br />
“回家。”她头也不回地走向楼道。<br />
李尽蓝刚要抬脚跟上她，又顿住。<br />
楼道里。<br />
这是他的地狱。<br />
“姐，其实我害怕楼道。”<br />
李尽蓝终于鼓足了勇气。<br />
“第一次求你收养我和平玺的时候，在楼道里，你没开门，我很害怕。”<br />
旧事重提，谢欺花苦笑了起来，唉，那么久远的时候，也是难为他记仇。<br />
“后来，每次我回家，都会先跺脚把声控灯打开。有一年夏天，声控灯一直没人来修。那时候我没手机，开不了手电筒，很害怕，不敢一个人上去，只敢跟在别人的身后上楼。”<br />
“……蠢死了。”<br />
谢欺花轻声说。<br />
“后来你有了男朋友，我……在楼道里看见，再后来，打架的时候……”<br />
他支支吾吾的坦白心扉，让谢欺花拨云见月。他说了，怎么这时候说。<br />
真是，让她不知该怎么办。<br />
“胆小死了，和你弟一样。”她这样抱怨着，依旧眉头紧促，依旧刻薄。<br />
却对他伸出了手。<br />
“牵着。”她轻蔑地冷哂。<br />
“楼道而已，有什么好怕。”<br />
李尽蓝朝姐姐伸出手去。<br />
这一刻，时空彷若交叠。<br />
游乐园。楼道里。<br />
李平玺。李尽蓝。<br />
他的指尖碰上她的，牵手，李尽蓝没想到幸福来得如此容易。细细想来，每一次和她的亲密接触都在意料外，为什么偏偏这样，他没有一点准备。<br />
李尽蓝心中动荡，在黑暗、没有光的地带，她牵住他的手。李尽蓝把力度收紧，愈发用力地束缚她的指尖。像亲密的爱人那样十指紧扣，他不相信都这样，谢欺花还一丝一毫未察觉。<br />
谢欺花确实察觉到了。指尖被少年那炙烫的体温熨帖，李尽蓝握得那样用力，就像要把她的手嵌进他骨血里，谢欺花又怎么会感觉不到？掏心掏肺去爱一个人，怎么会让她感觉不到？<br />
但她尽量不去想那些。<br />
是的。只要他还叫她一声姐。<br />
谢欺花仍可以选择装聋作哑。<br />
第47章 笨雏鸟<br />
李尽蓝究竟会做何打算。<br />
谢欺花强迫自己不去置喙。<br />
远走呗， 高飞吧，他都二十岁了，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的废物。他还很聪明， 北大都考得上， 想在社会上吃些苦头，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哼， 谁能精明得过他，什么算盘都打得响亮。<br />
谢欺花这样嘲弄着。<br />
入了夜却辗转反侧。<br />
她又想起这间卧室里发生的事儿。<br />
甚至， 就在这张每天都躺的大床上。<br />
他给她摁揉过肩背。<br />
他和她看爱情电影。<br />
甚至于做了拿她衣物自亵的蠢事。<br />
他还做了一些让她不堪回首的事。<br />
一张张陈旧画面，如同放映机投射出光影， 从脑海里略过。谢欺花因陷入回忆而半睡半醒， 可最后的最后，只有一张画面停留在眼前，是十五岁的李尽蓝坐在卧室的床上割腕的场景。<br />
“……我操！”谢欺花梦中惊坐起。<br />
李尽蓝睡眠向来浅， 也被她惊醒了。<br />
“……姐。”他从旁边的床上探身， 温和地期待什么：“做噩梦了吗？”<br />
谢欺花心中的躁郁始终挥之不去， 烦躁地嗯一声，又卷着被子重新躺下。<br />
过了一会儿， 她突然喊：“李尽蓝， 睡了没有？你现在到我的床边来。”<br />
李尽蓝殷切走过去，来不及穿鞋。<br />
“身子凑过来。”谢欺花又吩咐。<br />
他以为姐姐害怕了， 想寻求些安慰。<br />
没想到刚接近，就被她扇了一耳光。<br />
“啪。”<br />
扇完之后，谢欺花觉得解气多了。这死东西，今晚把她关在卧室， 还大逆不道和她叫板，这笔帐她还没算呢。<br />
谢欺花打人的力道不小， 李尽蓝错愕一瞬，伸出手，捂住火辣辣的脸颊。<br />
无奈地低喃。<br />
“姐……”<br />
“滚去睡。”<br />
“……哦。”<br />
一夜好梦。<br />
没过几天，李尽蓝返北京，李平玺也学校和基地两头跑。无所谓，他不把自己累死就行。谢欺花依旧是厉将晓的司机兼情人，低头不见抬头也见，那晚因李尽蓝产生的隔阂消得很快。<br />
“我那大的，八成要去美国留学。”<br />
她这么说，神情看不出忧愁或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