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里，他站在洗手台前清洗了下双手，抽出一张纸巾细细擦着指间的水珠，擦干净后便将废纸随意丢进了垃圾桶。<br />
走在长而宽敞的走廊，唐淮景好巧不巧迎面撞上了闻祈京他们一行人。<br />
祁同眼疾手快，他长腿一迈，一边大声打了声招呼：“淮景哥。”，一边快步走到唐淮景跟前，用身体挡住了他大部分视线。<br />
这一声喊得姜昭瞬间一个激灵，她甚至不敢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对闻祈京急匆匆道：“我好像忘了个东西在包厢，我想回去找一下。”<br />
不待闻祈京回应，她就快速转身，推开包厢门，闪身而进。<br />
唐淮景略带深意地看了祁同一眼，他可从来不喊他淮景哥，是因为什么原因，这难得勾起了唐淮景的几分兴趣，偏偏他的脸上又没有叫人端倪的表情。<br />
唐淮景暂时收回了探究了心思，又扫视了一圈四周，没发现什么特殊的，和这群小辈们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br />
安全后的姜昭后知后觉——祁同刚刚是在帮她吗，不怪姜昭这么想，他出声提示得太及时了。<br />
等待了一会，她打开一道门缝，走廊里那群人已经不见了，姜昭舒了口气，推开这扇门，她立刻恢复成了优雅自信的姿态，淡定地朝外走去。<br />
闻祈京在楼下等她，她到的时候，其他人已经走了，也就没能看到祁同，姜昭有些失望。<br />
她不相信有这么巧合的事，几乎可以肯定祁同就是她认识的那人，不过回想一下，她确实没有得罪过他，只是后来突然就不联系罢了，更何况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不仅对她没恶意，还主动帮了她……<br />
姜昭暂时放下心来，看来祁同的存在对她造不成威胁，大不了等下次见面的时候再找个机会和他摊牌，好好说几句话。<br />
毕竟祁同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们曾经算得上是朋友。<br />
“老学长，你慢点，回去早点休息。”<br />
送完了老学长，唐淮景看向身旁的许秋曳：“阿秋，你住哪，我送你回去。”<br />
她面色酡红，晚上没忍住稍微喝多了，看着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没怎么犹豫就轻轻点头应下。<br />
司机在前面开着，唐淮景和许秋曳坐在后座上，座椅之间的扶手被拉下，隔绝了他们之间的距离。<br />
许秋曳有几次想开口说话，又顾忌着还有外人在场，终究没开得了口，直到车子停下，他毫不拖泥带水的一句到了，彻底击垮了许秋曳心里的防线。<br />
大概也有酒精上头的因素，她眼里泛着泪花，执着地问：“学长，为什么我不可以？”<br />
唐淮景看了眼前面的司机，从后视镜里对上他的目光：“你先下去。”<br />
等司机下车后，没了外人，许秋曳便彻底没了顾忌，她细细诉说着从上学时就对唐淮景生出的仰慕之情。<br />
“学长，我比你小一届，却从入学第一天的新生报道开始就一直听着你的传闻，当时系里每个老师都夸你，你又是我们的学生会主席，迷妹迷弟可多了……”说着说着她似想到了什么美好的回忆笑起来：“我一开始时是很不屑的，觉得他们夸大其词，直到有天学校开展一场辩论活动，我看到了在台上侃侃而谈的你，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他们说的时事实。”<br />
“我曾以为你会从政，大三就想着不管你去哪里，基层也好，偏远山区也罢，我都跟着你，只是后来没想到你竟然从商了……”<br />
“有人说，年少时不要遇到太惊艳的人，否则，这一生都会因为念念不忘而孤独……”她看向唐淮景，细碎的泪光像璀璨的星星：“遇到你，这句话在我这里才变得具象化。”<br />
听完许秋曳说的这些，唐淮景心里没什么波动，他浅浅地扯了扯嘴角，脸上挂着的笑意似有几分嘲弄之色：“这就是你喜欢我的原因？”<br />
“许秋曳，你并不了解我。”<br />
空气中静谧了一两秒，想起了什么，许秋曳收了收哭腔：“是，三年前我才发现学长你或许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br />
唐淮景这才将目光转向她，她眼里有深深的嫌恶之色，却不是对他的。<br />
“我看见了，三年前在你别墅的后院……是她勾引你的对吗？”她紧紧盯着唐淮景的眼睛，不肯错过他表情的变化。<br />
他被许秋曳的话勾起了一些回忆：“你竟然看见了啊……”<br />
他眼底浮起一抹兴味，那份聚精会神、带有压迫的眼神的落在许秋曳身上，让她的心跳情不自禁加快了几分。<br />
这和平时的他是不一样的，不再是那种看谁都一样的毫无感情的眼神，却给人一种她在牵动他情绪的错觉。<br />
在这份巨大进步和诱惑的鼓励下，她终于迈出了那一步：“如果你真的喜欢那样……我、也可以……”<br />
她很胆怯，在害羞，过去二十几年的教养让她还是有些放不开。<br />
唐淮景难得有几分惊讶，一个书香门第的贵女说出这种话……不用思考也可窥得今后的反差。<br />
他摩挲了下指间，回忆起之间灼烧的刺痛感，他现在所缺的不就是能让他感受到刺激的东西么，而许秋曳的身份又那么特殊，对他来说百利而无一害。<br />
某些画面在他脑海里闪过，唐淮景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睛，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br />
半晌，他吐出了一道充满恶意又漫不经心的话：“那就让我看看你的决心——”<br />
“怎么看？”<br />
“在这里给我 。”（kou）<br />
许秋曳瞬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br />
他缓缓睁开眼，黑沉的眼底闪着恶意的光，那张矜贵的脸在黑暗中缓缓裂开一道口子，真实的一面逐渐呈现在眼前：“你不是说你知道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么，你不是说你愿意么……”<br />
“可……”<br />
“不愿意？看来你这么多年的喜欢，很廉价也很浅薄。”<br />
他嘴角噙着的一抹淡淡的讽刺笑容，像根针扎在许秋曳身上，简简单单几句话就抹去了自己这些年所有的坚持，那她过去在讲台上看到的意气风发的少年究竟算什么？<br />
“下车吧。”<br />
他开始下逐客令了。<br />
许秋曳却迟迟没有动身，在他耐心快要耗尽的时候，她颤抖着手将横在他们之间的扶手抬起，下一秒就被唐淮景死死攥住了手腕。<br />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来，叫许秋曳心一颤。<br />
他松开手，“回去吧。”<br />
眼泪终于决堤，他在将她的骄傲一点点打碎，许秋曳大哭起来，她明明都肯做到这一步了。<br />
“……为什么？”<br />
“我们不是一路人，许秋曳，你之前说的那段话，甚至构不成一半真实的我。”<br />
“你知道我为什么没从政么？”他吐字清晰，声线清冷：“因为我是个天生的商人，却不是一个合格的政客。”<br />
许秋曳麻木地走下车，直到身侧那辆宾利驶远了，再看不到身影了，她才反应过来。<br />
可唐淮景最后说的那几句话还是不断响彻在她脑海里，像个魔咒一般怎么也忘不掉。<br />
许秋曳蹲下身来，再也忍不住抱着自己发泄般嚎啕大哭了起来，或许是因为这段无疾而终的暗恋，又或许是因为……她终于要释怀了，她自以为美好的暗恋，却在这个晚上被人摔了个稀巴烂。<br />
“你的爱太单纯了，也太单薄了，甚至经不起人性的考验。”<br />
她呆呆看着他继续说下去，可他的目光却不看她，似乎停在了很远很远的地方。<br />
“有的爱像一种偷窥癖，想了解她童年哭泣的经历，想知道她不眠的深夜里在想什么；看她最原始的模样，听她最恶劣的想法……可无论好与不好，我都觉得十分可爱。”（1）<br />
许秋曳清楚地记得，他说这段话的时候语气竟染上了一丝温柔。<br />
车子启动后，唐淮景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就像人生湍急而行的河流，有些人从身边经过再流逝，消失在洪流里，再也抓不住。<br />
他又想抽烟了。<br />
他想起有天夜里，不，不是有天夜里，是他出差一个月后回来的那天夜里<br />
凌晨四五点的天空是蓝紫色的，将明未明的时刻，深沉中又透着蕴蓄的希望。<br />
他却罕见的没有别的想法，拿起床边的书认真读了一段，可转头一看，她却睡着了。<br />
【“我对你根本没抱幻想。”他说道，<br />
“我知道你愚蠢、轻佻、头脑空虚，<br />
然而我爱你。<br />
我知道你的企图、你的理想，<br />
你势利、庸俗，<br />
然而我爱你。<br />
我知道你是个二流货色，然而我爱你。”】（2）<br />
看着她的睡颜，他合上了书，其实转念一想，睡着了也没什么不好的，睡在他身边就很好。<br />
good night， my only puppy.<br />
第29章 重逢<br />
这座城市有时候让人觉得矛盾, 一面奢华，一面又在向大家展示着它上个世纪的底蕴。<br />
走在冬天有些萧瑟的街道，围墙里昔日爬满翠绿爬山虎的洋楼, 此时只剩光秃秃的根茎, 交错纵横, 像硬生生扒去皮脂的人体组织，又像穿梭时空而来的欧洲童话里的城堡。<br />
童话故事或许不是真实的, 但出生在城堡里的主人却是王子公主。<br />
闻祈京要回家里住几天，姜昭难得有了一段自己独处的时间。<br />
她一个人静静漫步在两边种满高大梧桐的路上, 手上捧着一杯热饮。<br />
回想起来到这座城市发生的一切, 像水到渠成般, 对她来说都不是太难，也是，毕竟她出现时, 各方面的条件都叫人挑不出来太大的毛病。<br />
所以真正难的从来不是趁势而起, 而是聚势的过程, 说直白点，就是0到1的过程。<br />
任何资本的原始积累都是残酷的、血腥的。<br />
她也不例外，而人在面对那些痛苦的、丑陋的过去时，第一反应便是遗忘逃离。<br />
或许只有在真正强大，内心充盈的时候，才能优雅自信地谈起那段过往。<br />
散步的过程中, 姜昭感到了久违的平静, 这里远离市中心，远离了一些浮躁繁华, 也远离了遇到熟人的可能性。<br />
可缘分有时浅薄，不用扯就断了, 有时却在冥冥之中自有定数。<br />
一辆车牌是京a的宾利从她身边驶过，她并未在意，拿起手机打算拍几张照片发给闻祈京，虽然算是休息期，但也不能忘了阶段性的目标。<br />
她拍好了照片，正低着头一张一张挑选时，那辆宾利又驶回来了，隔着半条马路，车内男人的视线穿过车玻璃，直直落在她身上，一瞬也不肯错过，她却毫无察觉。<br />
拐弯，调头，那辆车稳稳停在了姜昭身前。<br />
车门被打开，听见声响的姜昭这才从手机上抬起头，一个身姿挺拔颀长的男人从车上下来。<br />
啪的一声，热饮掉到了地上，液体从里面泄出，流了一小滩。<br />
看清他面容后的姜昭浑身一怔，在他朝她迈出一步的瞬间，想都没想转身就跑。<br />
跑，跑快点离开这里就好了，这座城市这么大，只要她跑掉了，待在家里不出门，他就不可能再遇到她。<br />
见到他，她第一反应便是逃跑，唐淮景几乎快要气笑了，却又觉得笑不出来。<br />
要追么，看着她仓皇而逃的背景，唐淮景突然觉得没趣极了，他穿着一袭手工定制的西装，脚踩着被擦得光亮的皮鞋，外貌出色，气质优雅矜贵，身后就是一辆豪车，路过的三三两两行人悄悄打量着他，他就像小说里描述的，那种站在几十层高大厦上运筹帷幄的商业精英。
走在长而宽敞的走廊，唐淮景好巧不巧迎面撞上了闻祈京他们一行人。<br />
祁同眼疾手快，他长腿一迈，一边大声打了声招呼：“淮景哥。”，一边快步走到唐淮景跟前，用身体挡住了他大部分视线。<br />
这一声喊得姜昭瞬间一个激灵，她甚至不敢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对闻祈京急匆匆道：“我好像忘了个东西在包厢，我想回去找一下。”<br />
不待闻祈京回应，她就快速转身，推开包厢门，闪身而进。<br />
唐淮景略带深意地看了祁同一眼，他可从来不喊他淮景哥，是因为什么原因，这难得勾起了唐淮景的几分兴趣，偏偏他的脸上又没有叫人端倪的表情。<br />
唐淮景暂时收回了探究了心思，又扫视了一圈四周，没发现什么特殊的，和这群小辈们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br />
安全后的姜昭后知后觉——祁同刚刚是在帮她吗，不怪姜昭这么想，他出声提示得太及时了。<br />
等待了一会，她打开一道门缝，走廊里那群人已经不见了，姜昭舒了口气，推开这扇门，她立刻恢复成了优雅自信的姿态，淡定地朝外走去。<br />
闻祈京在楼下等她，她到的时候，其他人已经走了，也就没能看到祁同，姜昭有些失望。<br />
她不相信有这么巧合的事，几乎可以肯定祁同就是她认识的那人，不过回想一下，她确实没有得罪过他，只是后来突然就不联系罢了，更何况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不仅对她没恶意，还主动帮了她……<br />
姜昭暂时放下心来，看来祁同的存在对她造不成威胁，大不了等下次见面的时候再找个机会和他摊牌，好好说几句话。<br />
毕竟祁同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们曾经算得上是朋友。<br />
“老学长，你慢点，回去早点休息。”<br />
送完了老学长，唐淮景看向身旁的许秋曳：“阿秋，你住哪，我送你回去。”<br />
她面色酡红，晚上没忍住稍微喝多了，看着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没怎么犹豫就轻轻点头应下。<br />
司机在前面开着，唐淮景和许秋曳坐在后座上，座椅之间的扶手被拉下，隔绝了他们之间的距离。<br />
许秋曳有几次想开口说话，又顾忌着还有外人在场，终究没开得了口，直到车子停下，他毫不拖泥带水的一句到了，彻底击垮了许秋曳心里的防线。<br />
大概也有酒精上头的因素，她眼里泛着泪花，执着地问：“学长，为什么我不可以？”<br />
唐淮景看了眼前面的司机，从后视镜里对上他的目光：“你先下去。”<br />
等司机下车后，没了外人，许秋曳便彻底没了顾忌，她细细诉说着从上学时就对唐淮景生出的仰慕之情。<br />
“学长，我比你小一届，却从入学第一天的新生报道开始就一直听着你的传闻，当时系里每个老师都夸你，你又是我们的学生会主席，迷妹迷弟可多了……”说着说着她似想到了什么美好的回忆笑起来：“我一开始时是很不屑的，觉得他们夸大其词，直到有天学校开展一场辩论活动，我看到了在台上侃侃而谈的你，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他们说的时事实。”<br />
“我曾以为你会从政，大三就想着不管你去哪里，基层也好，偏远山区也罢，我都跟着你，只是后来没想到你竟然从商了……”<br />
“有人说，年少时不要遇到太惊艳的人，否则，这一生都会因为念念不忘而孤独……”她看向唐淮景，细碎的泪光像璀璨的星星：“遇到你，这句话在我这里才变得具象化。”<br />
听完许秋曳说的这些，唐淮景心里没什么波动，他浅浅地扯了扯嘴角，脸上挂着的笑意似有几分嘲弄之色：“这就是你喜欢我的原因？”<br />
“许秋曳，你并不了解我。”<br />
空气中静谧了一两秒，想起了什么，许秋曳收了收哭腔：“是，三年前我才发现学长你或许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br />
唐淮景这才将目光转向她，她眼里有深深的嫌恶之色，却不是对他的。<br />
“我看见了，三年前在你别墅的后院……是她勾引你的对吗？”她紧紧盯着唐淮景的眼睛，不肯错过他表情的变化。<br />
他被许秋曳的话勾起了一些回忆：“你竟然看见了啊……”<br />
他眼底浮起一抹兴味，那份聚精会神、带有压迫的眼神的落在许秋曳身上，让她的心跳情不自禁加快了几分。<br />
这和平时的他是不一样的，不再是那种看谁都一样的毫无感情的眼神，却给人一种她在牵动他情绪的错觉。<br />
在这份巨大进步和诱惑的鼓励下，她终于迈出了那一步：“如果你真的喜欢那样……我、也可以……”<br />
她很胆怯，在害羞，过去二十几年的教养让她还是有些放不开。<br />
唐淮景难得有几分惊讶，一个书香门第的贵女说出这种话……不用思考也可窥得今后的反差。<br />
他摩挲了下指间，回忆起之间灼烧的刺痛感，他现在所缺的不就是能让他感受到刺激的东西么，而许秋曳的身份又那么特殊，对他来说百利而无一害。<br />
某些画面在他脑海里闪过，唐淮景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睛，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br />
半晌，他吐出了一道充满恶意又漫不经心的话：“那就让我看看你的决心——”<br />
“怎么看？”<br />
“在这里给我 。”（kou）<br />
许秋曳瞬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br />
他缓缓睁开眼，黑沉的眼底闪着恶意的光，那张矜贵的脸在黑暗中缓缓裂开一道口子，真实的一面逐渐呈现在眼前：“你不是说你知道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么，你不是说你愿意么……”<br />
“可……”<br />
“不愿意？看来你这么多年的喜欢，很廉价也很浅薄。”<br />
他嘴角噙着的一抹淡淡的讽刺笑容，像根针扎在许秋曳身上，简简单单几句话就抹去了自己这些年所有的坚持，那她过去在讲台上看到的意气风发的少年究竟算什么？<br />
“下车吧。”<br />
他开始下逐客令了。<br />
许秋曳却迟迟没有动身，在他耐心快要耗尽的时候，她颤抖着手将横在他们之间的扶手抬起，下一秒就被唐淮景死死攥住了手腕。<br />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来，叫许秋曳心一颤。<br />
他松开手，“回去吧。”<br />
眼泪终于决堤，他在将她的骄傲一点点打碎，许秋曳大哭起来，她明明都肯做到这一步了。<br />
“……为什么？”<br />
“我们不是一路人，许秋曳，你之前说的那段话，甚至构不成一半真实的我。”<br />
“你知道我为什么没从政么？”他吐字清晰，声线清冷：“因为我是个天生的商人，却不是一个合格的政客。”<br />
许秋曳麻木地走下车，直到身侧那辆宾利驶远了，再看不到身影了，她才反应过来。<br />
可唐淮景最后说的那几句话还是不断响彻在她脑海里，像个魔咒一般怎么也忘不掉。<br />
许秋曳蹲下身来，再也忍不住抱着自己发泄般嚎啕大哭了起来，或许是因为这段无疾而终的暗恋，又或许是因为……她终于要释怀了，她自以为美好的暗恋，却在这个晚上被人摔了个稀巴烂。<br />
“你的爱太单纯了，也太单薄了，甚至经不起人性的考验。”<br />
她呆呆看着他继续说下去，可他的目光却不看她，似乎停在了很远很远的地方。<br />
“有的爱像一种偷窥癖，想了解她童年哭泣的经历，想知道她不眠的深夜里在想什么；看她最原始的模样，听她最恶劣的想法……可无论好与不好，我都觉得十分可爱。”（1）<br />
许秋曳清楚地记得，他说这段话的时候语气竟染上了一丝温柔。<br />
车子启动后，唐淮景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就像人生湍急而行的河流，有些人从身边经过再流逝，消失在洪流里，再也抓不住。<br />
他又想抽烟了。<br />
他想起有天夜里，不，不是有天夜里，是他出差一个月后回来的那天夜里<br />
凌晨四五点的天空是蓝紫色的，将明未明的时刻，深沉中又透着蕴蓄的希望。<br />
他却罕见的没有别的想法，拿起床边的书认真读了一段，可转头一看，她却睡着了。<br />
【“我对你根本没抱幻想。”他说道，<br />
“我知道你愚蠢、轻佻、头脑空虚，<br />
然而我爱你。<br />
我知道你的企图、你的理想，<br />
你势利、庸俗，<br />
然而我爱你。<br />
我知道你是个二流货色，然而我爱你。”】（2）<br />
看着她的睡颜，他合上了书，其实转念一想，睡着了也没什么不好的，睡在他身边就很好。<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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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重逢<br />
这座城市有时候让人觉得矛盾, 一面奢华，一面又在向大家展示着它上个世纪的底蕴。<br />
走在冬天有些萧瑟的街道，围墙里昔日爬满翠绿爬山虎的洋楼, 此时只剩光秃秃的根茎, 交错纵横, 像硬生生扒去皮脂的人体组织，又像穿梭时空而来的欧洲童话里的城堡。<br />
童话故事或许不是真实的, 但出生在城堡里的主人却是王子公主。<br />
闻祈京要回家里住几天，姜昭难得有了一段自己独处的时间。<br />
她一个人静静漫步在两边种满高大梧桐的路上, 手上捧着一杯热饮。<br />
回想起来到这座城市发生的一切, 像水到渠成般, 对她来说都不是太难，也是，毕竟她出现时, 各方面的条件都叫人挑不出来太大的毛病。<br />
所以真正难的从来不是趁势而起, 而是聚势的过程, 说直白点，就是0到1的过程。<br />
任何资本的原始积累都是残酷的、血腥的。<br />
她也不例外，而人在面对那些痛苦的、丑陋的过去时，第一反应便是遗忘逃离。<br />
或许只有在真正强大，内心充盈的时候，才能优雅自信地谈起那段过往。<br />
散步的过程中, 姜昭感到了久违的平静, 这里远离市中心，远离了一些浮躁繁华, 也远离了遇到熟人的可能性。<br />
可缘分有时浅薄，不用扯就断了, 有时却在冥冥之中自有定数。<br />
一辆车牌是京a的宾利从她身边驶过，她并未在意，拿起手机打算拍几张照片发给闻祈京，虽然算是休息期，但也不能忘了阶段性的目标。<br />
她拍好了照片，正低着头一张一张挑选时，那辆宾利又驶回来了，隔着半条马路，车内男人的视线穿过车玻璃，直直落在她身上，一瞬也不肯错过，她却毫无察觉。<br />
拐弯，调头，那辆车稳稳停在了姜昭身前。<br />
车门被打开，听见声响的姜昭这才从手机上抬起头，一个身姿挺拔颀长的男人从车上下来。<br />
啪的一声，热饮掉到了地上，液体从里面泄出，流了一小滩。<br />
看清他面容后的姜昭浑身一怔，在他朝她迈出一步的瞬间，想都没想转身就跑。<br />
跑，跑快点离开这里就好了，这座城市这么大，只要她跑掉了，待在家里不出门，他就不可能再遇到她。<br />
见到他，她第一反应便是逃跑，唐淮景几乎快要气笑了，却又觉得笑不出来。<br />
要追么，看着她仓皇而逃的背景，唐淮景突然觉得没趣极了，他穿着一袭手工定制的西装，脚踩着被擦得光亮的皮鞋，外貌出色，气质优雅矜贵，身后就是一辆豪车，路过的三三两两行人悄悄打量着他，他就像小说里描述的，那种站在几十层高大厦上运筹帷幄的商业精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