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瞎说。”<br />
“我不想……不想耽误你什么。虽然你肯定不会这样认为，但事实就是如此。你本来在上海好好的，为了我跑到武汉来，还故意生一场病，你……”<br />
赵雪妮闭了闭眼睛，压住情绪，然后继续说，“你真是……你真是蠢到无可救药。”<br />
这话无论怎么说都气势不足，赵雪妮有点懊恼，好像她又在无理取闹。<br />
但她明明是真心想推开许漠。<br />
这七年他们就像两个永远无法磨合得恰到好处的齿轮，对彼此的需求一直错位。<br />
之前是她强求，如今呢，变成了他。<br />
赵雪妮撑住许漠肩膀，从他锁骨那儿逃出来，抬起头说，“许漠，真正好的感情是不需要一方为另一方牺牲的。真正合适的两个人也是一样。”<br />
“如果我偏要勉强呢？”许漠盯着她，眼角发红。<br />
赵雪妮还想说什么时，许漠抱着她换了个方向，将她抵在走廊栏杆上。<br />
耀眼的天光洒下来，天地间的一切都澄澈透亮了。<br />
洁白的墙壁，方形的柱子，南方三月里飘着絮的空气。<br />
——还有他。<br />
许漠口罩上方的双眼漆黑如星，他看着赵雪妮：“跟你一起感染，是我的选择，不是牺牲。我知道你害怕一个人来医院，所以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陪你一起。即使不在一个病房，但你如果想起我的存在，会不会也觉得有力量可以撑下去？我是这么想的。一直以来，我都是这么认为的。但是，我现在才意识到，我错了。”<br />
许漠说完沉默了会儿。<br />
然后他掀起眼帘，大拇指缓缓摩挲赵雪妮的脸，低声说，“我错了，因为你才是那个人。在我觉得生命没有意义的时候，读书，挣钱，上班，结婚，生小孩，这种跟所有人一模一样的平庸生活令人厌倦的时候……一想起你，我好像觉得，这一切没有那么糟糕。”<br />
赵雪妮仰视着许漠。<br />
他们的身体紧贴得不留一丝缝隙，她胸腔里跳动着一颗心，正在与他共振。<br />
“那些年我总在想，你这么好，一定会有比我更好，比我更懂爱的男人来爱你。”许漠微顿，忽地苦笑，“可是，我去你学校看过那么多次，你为什么一直都是一个人呢？”<br />
赵雪妮睫毛颤动。<br />
“我……”<br />
她想解释，却发现自己无从解释。<br />
许漠轻揉着她的眉骨，“所以我开始想，那个人，能不能是我呢？赵雪妮。”<br />
赵雪妮一瞬不瞬地看向许漠，揪着他衣领的手团得越来越紧。<br />
许漠指尖动作也在这秒暂停，他低下头，看着日光下她清澈见底的眼睛，一字一句说，“现在我想明白了。”<br />
“那个人只能是我，赵雪妮。”<br />
第58章 58 右手边，左心房。……<br />
“我说姑娘, 你抖啥呢？”医生从报告单后露出狐疑的眼睛，眼珠下转，“快别捏了, 你把你对象手腕都快拧断了。”<br />
赵雪妮从抖抖索索中抬起眼, 嘴唇嗫嚅：“我……我的肺……”<br />
她坐在圆凳上，死死抓着许漠垂在眼前的手。<br />
另一个手心是自己咳过血的纸团。<br />
许漠倒是冷静，从医生那儿接过报告单, 淡定地朗读：“双肺纹理规整, 未见异常组织密度影及占位性病变……”<br />
赵雪妮狠狠捏他手心：“你就说我好了还是没好吧！”<br />
医生哎呀了一声：“好啦，姑娘！你那咳血纯属喉咙有炎症，咳了点血丝混进口水里，看把你吓成什么样了。”<br />
“……”<br />
走出诊室, 赵雪妮还是不太敢相信这结果。她脚步虚软, 双手箍着许漠半边胳膊，身体全部的重心都压在他身上，被他拖着往前走。<br />
还，挺舒服的。<br />
“我昨晚……”回到病房门前，赵雪妮犹豫了下，“梦到我姥爷了。”<br />
许漠眉梢微动, 垂眼看她。<br />
“嗯。”<br />
“姥爷坐在我的床尾, 说他很想我，想……要我跟他去一个地方。”<br />
许漠看着赵雪妮在阳光下柔顺发亮的头顶。<br />
“嗯。”<br />
“我姥爷都死十年了。”<br />
“……”<br />
赵雪妮抬头盯着许漠, 又往他身上贴了贴。<br />
“我说姥爷我不走，我有了一个很喜欢的人。”<br />
“我想和他在一起。”<br />
许漠瞳孔里有什么飞速晃了一下。似是光影。<br />
然后他侧脸就被赵雪妮跳起来亲了一口。<br />
隔着口罩。<br />
许漠感受不到嘴唇的柔软, 但能感觉到温度。<br />
“命令你快点出院。”<br />
赵雪妮脸有点热，终于撒开了许漠，不等他回答就转身跑进了屋。<br />
赵雪妮办出院这天, 走廊外的迎春花开得正好，明亮的鹅黄色伸进来，每个路过的病人都会用手指尖去摸一摸花瓣。<br />
柔嫩的，温暖的，迟来的。春天。<br />
赵雪妮生病这四十多天没洗过头，捂着打结的卷发只想哭，护士偏还拉她去医院大门口合照。<br />
“小姐姐，拍一个嘛，你素颜也好看！”<br />
盛情难却，赵雪妮端着大红奖状，和护士们一起对镜头比耶。大家都戴着口罩，每人露出一双弯弯的眼睛。<br />
许漠来送她，掏出兜里十几枚硬币。<br />
“钱还没送完，你怎么就走了。”<br />
赵雪妮笑瞪他一眼，给他看自己的奖状：“我是从这里痊愈的第三百三十五个患者。许漠，我觉得自己好厉害。”<br />
四月的春风拂面，许漠看着在春光中笑意盈盈的赵雪妮，忽然想起她以前每次解出一道大题，都会兴冲冲凑过来小声告诉他——<br />
我厉害吧，许漠。<br />
你教过我一遍我就记住了。<br />
我是不是很聪明？<br />
而他，埋首书本，绷着脸不发一语，总是吝啬给她一句夸赞。<br />
真是。<br />
错过了。<br />
错过了，太多。<br />
“是的。赵雪妮。”许漠喉咙滚了下，嗓子眼莫名发热，催得他眼底也有什么在涌动。<br />
“你很棒。”<br />
“一直都很棒。”<br />
“我永远为你骄傲。”<br />
-<br />
赵雪妮住进了隔离酒店。<br />
她活动了下肩颈和手臂，感觉康复后的酸胀感没那么严重了，便打开笔记本处理工作。<br />
这段时间一直没管公司，但团队竟然运行得很不错。许漠建议她招的几个新员工都很有责任心。一场疫情过后，线上直播的热度反而更高了。公司的订单排到了年末。<br />
而自己和许漠双双感染的事情不知怎么就传到了东北，老家，雪林镇。<br />
一个陌生的电话打过来时，赵雪妮愣了许久。<br />
那人声音听着有些年纪了，底音却很雄浑，中气十足：“赵雪妮，你自己先出院了，你让许漠怎么办？”<br />
赵雪妮无语片刻，很久没听到有人一上来就用这样严肃的态度质疑她了。
“我不想……不想耽误你什么。虽然你肯定不会这样认为，但事实就是如此。你本来在上海好好的，为了我跑到武汉来，还故意生一场病，你……”<br />
赵雪妮闭了闭眼睛，压住情绪，然后继续说，“你真是……你真是蠢到无可救药。”<br />
这话无论怎么说都气势不足，赵雪妮有点懊恼，好像她又在无理取闹。<br />
但她明明是真心想推开许漠。<br />
这七年他们就像两个永远无法磨合得恰到好处的齿轮，对彼此的需求一直错位。<br />
之前是她强求，如今呢，变成了他。<br />
赵雪妮撑住许漠肩膀，从他锁骨那儿逃出来，抬起头说，“许漠，真正好的感情是不需要一方为另一方牺牲的。真正合适的两个人也是一样。”<br />
“如果我偏要勉强呢？”许漠盯着她，眼角发红。<br />
赵雪妮还想说什么时，许漠抱着她换了个方向，将她抵在走廊栏杆上。<br />
耀眼的天光洒下来，天地间的一切都澄澈透亮了。<br />
洁白的墙壁，方形的柱子，南方三月里飘着絮的空气。<br />
——还有他。<br />
许漠口罩上方的双眼漆黑如星，他看着赵雪妮：“跟你一起感染，是我的选择，不是牺牲。我知道你害怕一个人来医院，所以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陪你一起。即使不在一个病房，但你如果想起我的存在，会不会也觉得有力量可以撑下去？我是这么想的。一直以来，我都是这么认为的。但是，我现在才意识到，我错了。”<br />
许漠说完沉默了会儿。<br />
然后他掀起眼帘，大拇指缓缓摩挲赵雪妮的脸，低声说，“我错了，因为你才是那个人。在我觉得生命没有意义的时候，读书，挣钱，上班，结婚，生小孩，这种跟所有人一模一样的平庸生活令人厌倦的时候……一想起你，我好像觉得，这一切没有那么糟糕。”<br />
赵雪妮仰视着许漠。<br />
他们的身体紧贴得不留一丝缝隙，她胸腔里跳动着一颗心，正在与他共振。<br />
“那些年我总在想，你这么好，一定会有比我更好，比我更懂爱的男人来爱你。”许漠微顿，忽地苦笑，“可是，我去你学校看过那么多次，你为什么一直都是一个人呢？”<br />
赵雪妮睫毛颤动。<br />
“我……”<br />
她想解释，却发现自己无从解释。<br />
许漠轻揉着她的眉骨，“所以我开始想，那个人，能不能是我呢？赵雪妮。”<br />
赵雪妮一瞬不瞬地看向许漠，揪着他衣领的手团得越来越紧。<br />
许漠指尖动作也在这秒暂停，他低下头，看着日光下她清澈见底的眼睛，一字一句说，“现在我想明白了。”<br />
“那个人只能是我，赵雪妮。”<br />
第58章 58 右手边，左心房。……<br />
“我说姑娘, 你抖啥呢？”医生从报告单后露出狐疑的眼睛，眼珠下转，“快别捏了, 你把你对象手腕都快拧断了。”<br />
赵雪妮从抖抖索索中抬起眼, 嘴唇嗫嚅：“我……我的肺……”<br />
她坐在圆凳上，死死抓着许漠垂在眼前的手。<br />
另一个手心是自己咳过血的纸团。<br />
许漠倒是冷静，从医生那儿接过报告单, 淡定地朗读：“双肺纹理规整, 未见异常组织密度影及占位性病变……”<br />
赵雪妮狠狠捏他手心：“你就说我好了还是没好吧！”<br />
医生哎呀了一声：“好啦，姑娘！你那咳血纯属喉咙有炎症，咳了点血丝混进口水里，看把你吓成什么样了。”<br />
“……”<br />
走出诊室, 赵雪妮还是不太敢相信这结果。她脚步虚软, 双手箍着许漠半边胳膊，身体全部的重心都压在他身上，被他拖着往前走。<br />
还，挺舒服的。<br />
“我昨晚……”回到病房门前，赵雪妮犹豫了下，“梦到我姥爷了。”<br />
许漠眉梢微动, 垂眼看她。<br />
“嗯。”<br />
“姥爷坐在我的床尾, 说他很想我，想……要我跟他去一个地方。”<br />
许漠看着赵雪妮在阳光下柔顺发亮的头顶。<br />
“嗯。”<br />
“我姥爷都死十年了。”<br />
“……”<br />
赵雪妮抬头盯着许漠, 又往他身上贴了贴。<br />
“我说姥爷我不走，我有了一个很喜欢的人。”<br />
“我想和他在一起。”<br />
许漠瞳孔里有什么飞速晃了一下。似是光影。<br />
然后他侧脸就被赵雪妮跳起来亲了一口。<br />
隔着口罩。<br />
许漠感受不到嘴唇的柔软, 但能感觉到温度。<br />
“命令你快点出院。”<br />
赵雪妮脸有点热，终于撒开了许漠，不等他回答就转身跑进了屋。<br />
赵雪妮办出院这天, 走廊外的迎春花开得正好，明亮的鹅黄色伸进来，每个路过的病人都会用手指尖去摸一摸花瓣。<br />
柔嫩的，温暖的，迟来的。春天。<br />
赵雪妮生病这四十多天没洗过头，捂着打结的卷发只想哭，护士偏还拉她去医院大门口合照。<br />
“小姐姐，拍一个嘛，你素颜也好看！”<br />
盛情难却，赵雪妮端着大红奖状，和护士们一起对镜头比耶。大家都戴着口罩，每人露出一双弯弯的眼睛。<br />
许漠来送她，掏出兜里十几枚硬币。<br />
“钱还没送完，你怎么就走了。”<br />
赵雪妮笑瞪他一眼，给他看自己的奖状：“我是从这里痊愈的第三百三十五个患者。许漠，我觉得自己好厉害。”<br />
四月的春风拂面，许漠看着在春光中笑意盈盈的赵雪妮，忽然想起她以前每次解出一道大题，都会兴冲冲凑过来小声告诉他——<br />
我厉害吧，许漠。<br />
你教过我一遍我就记住了。<br />
我是不是很聪明？<br />
而他，埋首书本，绷着脸不发一语，总是吝啬给她一句夸赞。<br />
真是。<br />
错过了。<br />
错过了，太多。<br />
“是的。赵雪妮。”许漠喉咙滚了下，嗓子眼莫名发热，催得他眼底也有什么在涌动。<br />
“你很棒。”<br />
“一直都很棒。”<br />
“我永远为你骄傲。”<br />
-<br />
赵雪妮住进了隔离酒店。<br />
她活动了下肩颈和手臂，感觉康复后的酸胀感没那么严重了，便打开笔记本处理工作。<br />
这段时间一直没管公司，但团队竟然运行得很不错。许漠建议她招的几个新员工都很有责任心。一场疫情过后，线上直播的热度反而更高了。公司的订单排到了年末。<br />
而自己和许漠双双感染的事情不知怎么就传到了东北，老家，雪林镇。<br />
一个陌生的电话打过来时，赵雪妮愣了许久。<br />
那人声音听着有些年纪了，底音却很雄浑，中气十足：“赵雪妮，你自己先出院了，你让许漠怎么办？”<br />
赵雪妮无语片刻，很久没听到有人一上来就用这样严肃的态度质疑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