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屿说：“明月很懂事，你和她接触少不够了解她。”<br />
孟文珊说：“谁又真正了解谁呢？”像是意识到话题突然深入了，她又道，“要不然，让她到我那住，我照顾她更方便些。”<br />
李秋屿笑笑：“不用了，请了钟点工。”<br />
孟文珊叹气：“她是大姑娘了，生理期怎么办？万一需要帮忙呢？”<br />
李秋屿默然，说道：“是我疏忽了，你问问她吧。”<br />
孟文珊出来跟明月聊了几句，明月总往书房张望，等李秋屿露面，她看过去，李秋屿便明白她的意思了。<br />
因为是晚饭后过来的，孟文珊小坐一会儿，说要回去，李秋屿送她下楼。<br />
风极冷，吹得人脸青白。时间不算太晚，小区里已没有人迹。<br />
孟文珊裹紧围巾：“秋屿，有些话虽然不当我讲，但我还是要提醒你。”<br />
李秋屿道：“你说。”<br />
孟文珊直言：“就算是很近的亲戚，也要有个度，她不是小孩儿，她高中女生了。”<br />
李秋屿点头：“明白，谢谢提醒。”<br />
“她住这里，向蕊来了看到要是不说什么是人家大度，不代表心里没想法。”<br />
李秋屿点头说是。<br />
这两天，李秋屿在酒店跟向蕊碰面，他不反感明月住这里，她一个人，没任何依靠，是他把她从子虚庄带出来的，他对她有责任。他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道德楷模，却也绝不是什么龌龊之徒，李秋屿自问对这女孩子无任何邪念，他一见她，两人在一块儿说说话，非常舒心，愉快，他从未当作负担，也没有什么不恰当的想法。<br />
明月就像从月亮上掉下来的，来到身边，李秋屿觉得这个发生很自然，她很真实，对他和盘托出，完全信任他，这种感觉不赖，好像生命的废墟上突然升起一轮明月，看看月亮，对眼睛总是好的。<br />
第23章 大约一个星期，明月……<br />
大约一个星期，明月腻了。下了场很冷的雨，窗户噼啪作响，外头种着高大的不灭大树，冬天也永恒地绿着。是冬天了，只消一阵风就能把白昼带走。<br />
一整个白天，李秋屿是不见人的，他要工作，跟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明月坐家里，跟钟点工阿姨打交道，人家要干活，没工夫闲聊，她也要做题背书。大部分时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好像房间全成了她的，孤零零坐到屁股痛。<br />
才一周，她真的成了甲虫，因为她看了李秋屿架上的书，看到卡夫卡的《变形记》，明月心惊，她一下就读明白了卡夫卡在写什么。她一点都不吃惊主人公变虫子，一个人，不再创造价值，无用之时，理所当然地就成了臭瘪子，老鼠，癞蛤蟆……主人公一死，全家轻松，明月觉得这一幕无比熟悉，子虚庄、乌有镇、花桥子……都有这样的事，可见中国也好，外国也好，人是一样的。<br />
明月无法接受自己一直叫人照顾，哪怕李秋屿是耐心的，富有关爱的。她心里打结，一方面痛苦着学业，一方面憎恶自己。明明她也看了《病隙随笔》，当时觉得充满力量，可人竟这样脆弱，一时的安慰，像风那样散了。<br />
这天，她生理期到了，钟点工阿姨帮她拿卫生巾。明月从家来时，带够了一学期要用的，底下卖的便宜。钟点工阿姨说：<br />
“你这怎么都拆开一个个放着？”<br />
明月答道：“不是，这本来就是散装的，带包装的贵。”<br />
钟点工阿姨笑：“你这家境，还用散装的？”<br />
明月没法解释，她心里有愁绪，钟点工阿姨走了，李秋屿跟向蕊一道回来了。<br />
这是明月第二次见她。两人买了许多菜、肉、日用品，向蕊晓得她在，很热情地跟她说话：“一个人在家无聊吧？晚上给你做好吃的。”<br />
好像已经跟她相熟了，明月不觉得。<br />
向蕊穿着长长的大衣，靴子也长，她进门后就像进了自己的家一样，脱外衣，换鞋，洗手，忙里忙外，跟李秋屿说笑。明月坐沙发上，像局外人，她为什么坐在旁人的家里呢？看人家亲亲热热。这叫人烦躁，很像过年的时候，见人偎着父母，一家子欢欢喜喜。明月许久没这样的心情，这一下，又回来了，没有什么属于她，她只有奶奶，棠棠，可她们远在天边。<br />
厨房里，向蕊跟李秋屿一块儿弄鱼，她头发掉下一缕，李秋屿帮她挂到耳后，两人一直在说话。<br />
“明月有点害羞，是不是怕生？”<br />
“有点吧，毕竟是小孩儿。”<br />
“她还挺好看的，看着也不像乡下来的。”<br />
李秋屿一手腥气，他专心清洗。<br />
“她爸妈知不知道她崴脚了啊？”<br />
“知道也没法来看她。”<br />
向蕊讨厌总去酒店，偶尔一次可以，有偷情的感觉。她更喜欢李秋屿这里，这里有他的痕迹、气息，酒店太见外。她非要来，李秋屿没理由拒绝，和她简单说了明月的情况，向蕊问是不是亲戚，以她的想法，都姓李，想必是什么亲戚。李秋屿便顺着她的话，默认了，他不想逢人解释跟明月是怎么一回事，他既不想看起来高尚，也不想看起来卑鄙。<br />
他向来不爱说自己的事，于向蕊而言，这已很难得，终于认识一个跟李秋屿有关联的人。<br />
因为是李秋屿亲戚，也就当是自己的，向蕊心宽，视明月作一个可亲的小妹妹。吃饭的时候，向蕊坐明月身旁，给她夹菜、盛饭，特别热心。<br />
“你这么苗条，不用减肥，吃吧。”<br />
“多喝点鱼汤，吃营养了才能好的快。”<br />
李秋屿笑道：“别盛了，她不爱喝鱼汤，只愿意吃炸的鱼块。”<br />
向蕊把碗放下：“哎呀，不爱喝啊。”她有点嗔怪地看李秋屿一眼，向蕊爱喝汤，鱼是她要买的，李秋屿也没说清楚。<br />
“你多喝点儿。”李秋屿接过碗，帮她盛了。<br />
“汤好鲜！”向蕊由衷赞叹，她不会做饭，在家里是娇纵小姐，李秋屿会弄，弄得又好，他真是罕有的男人，向蕊看着他那张英俊的脸，说不出的爱意，看不够。<br />
两人说了会各自的工作，明月不太懂，听向蕊抱怨了几句什么，她跟李秋屿说话的神情娇娇的，声音黏黏的，是一只很活泼灵巧的鸟。她扑棱着羽毛，完全不在意饭桌上有旁人。向蕊在小公司，庙小妖风大，对账对得人头痛，工资也不高，幸亏她不用养家，工作不过应景，叫外人看着觉得大学生毕业有活干的。<br />
“最气人的是，总在临下班前一分钟，扔给你一件事，说紧急要，第二天又没事人一样，是不是你们当领导的都这习惯？”向蕊拖鞋掉了，说话的时候，脚一直轻轻在他小腿胫骨面上踢着玩儿。<br />
李秋屿笑：“我没有，别误会。”他抬头，目光转移，“你看明月都要听怕了，原来念完书工作也这么多烦心事。”<br />
他见她神情茫然，小小的微凸的嘴泛着苍白，眼梢是那样长，脸颊却鼓鼓的，完全的少女情致。
孟文珊说：“谁又真正了解谁呢？”像是意识到话题突然深入了，她又道，“要不然，让她到我那住，我照顾她更方便些。”<br />
李秋屿笑笑：“不用了，请了钟点工。”<br />
孟文珊叹气：“她是大姑娘了，生理期怎么办？万一需要帮忙呢？”<br />
李秋屿默然，说道：“是我疏忽了，你问问她吧。”<br />
孟文珊出来跟明月聊了几句，明月总往书房张望，等李秋屿露面，她看过去，李秋屿便明白她的意思了。<br />
因为是晚饭后过来的，孟文珊小坐一会儿，说要回去，李秋屿送她下楼。<br />
风极冷，吹得人脸青白。时间不算太晚，小区里已没有人迹。<br />
孟文珊裹紧围巾：“秋屿，有些话虽然不当我讲，但我还是要提醒你。”<br />
李秋屿道：“你说。”<br />
孟文珊直言：“就算是很近的亲戚，也要有个度，她不是小孩儿，她高中女生了。”<br />
李秋屿点头：“明白，谢谢提醒。”<br />
“她住这里，向蕊来了看到要是不说什么是人家大度，不代表心里没想法。”<br />
李秋屿点头说是。<br />
这两天，李秋屿在酒店跟向蕊碰面，他不反感明月住这里，她一个人，没任何依靠，是他把她从子虚庄带出来的，他对她有责任。他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道德楷模，却也绝不是什么龌龊之徒，李秋屿自问对这女孩子无任何邪念，他一见她，两人在一块儿说说话，非常舒心，愉快，他从未当作负担，也没有什么不恰当的想法。<br />
明月就像从月亮上掉下来的，来到身边，李秋屿觉得这个发生很自然，她很真实，对他和盘托出，完全信任他，这种感觉不赖，好像生命的废墟上突然升起一轮明月，看看月亮，对眼睛总是好的。<br />
第23章 大约一个星期，明月……<br />
大约一个星期，明月腻了。下了场很冷的雨，窗户噼啪作响，外头种着高大的不灭大树，冬天也永恒地绿着。是冬天了，只消一阵风就能把白昼带走。<br />
一整个白天，李秋屿是不见人的，他要工作，跟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明月坐家里，跟钟点工阿姨打交道，人家要干活，没工夫闲聊，她也要做题背书。大部分时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好像房间全成了她的，孤零零坐到屁股痛。<br />
才一周，她真的成了甲虫，因为她看了李秋屿架上的书，看到卡夫卡的《变形记》，明月心惊，她一下就读明白了卡夫卡在写什么。她一点都不吃惊主人公变虫子，一个人，不再创造价值，无用之时，理所当然地就成了臭瘪子，老鼠，癞蛤蟆……主人公一死，全家轻松，明月觉得这一幕无比熟悉，子虚庄、乌有镇、花桥子……都有这样的事，可见中国也好，外国也好，人是一样的。<br />
明月无法接受自己一直叫人照顾，哪怕李秋屿是耐心的，富有关爱的。她心里打结，一方面痛苦着学业，一方面憎恶自己。明明她也看了《病隙随笔》，当时觉得充满力量，可人竟这样脆弱，一时的安慰，像风那样散了。<br />
这天，她生理期到了，钟点工阿姨帮她拿卫生巾。明月从家来时，带够了一学期要用的，底下卖的便宜。钟点工阿姨说：<br />
“你这怎么都拆开一个个放着？”<br />
明月答道：“不是，这本来就是散装的，带包装的贵。”<br />
钟点工阿姨笑：“你这家境，还用散装的？”<br />
明月没法解释，她心里有愁绪，钟点工阿姨走了，李秋屿跟向蕊一道回来了。<br />
这是明月第二次见她。两人买了许多菜、肉、日用品，向蕊晓得她在，很热情地跟她说话：“一个人在家无聊吧？晚上给你做好吃的。”<br />
好像已经跟她相熟了，明月不觉得。<br />
向蕊穿着长长的大衣，靴子也长，她进门后就像进了自己的家一样，脱外衣，换鞋，洗手，忙里忙外，跟李秋屿说笑。明月坐沙发上，像局外人，她为什么坐在旁人的家里呢？看人家亲亲热热。这叫人烦躁，很像过年的时候，见人偎着父母，一家子欢欢喜喜。明月许久没这样的心情，这一下，又回来了，没有什么属于她，她只有奶奶，棠棠，可她们远在天边。<br />
厨房里，向蕊跟李秋屿一块儿弄鱼，她头发掉下一缕，李秋屿帮她挂到耳后，两人一直在说话。<br />
“明月有点害羞，是不是怕生？”<br />
“有点吧，毕竟是小孩儿。”<br />
“她还挺好看的，看着也不像乡下来的。”<br />
李秋屿一手腥气，他专心清洗。<br />
“她爸妈知不知道她崴脚了啊？”<br />
“知道也没法来看她。”<br />
向蕊讨厌总去酒店，偶尔一次可以，有偷情的感觉。她更喜欢李秋屿这里，这里有他的痕迹、气息，酒店太见外。她非要来，李秋屿没理由拒绝，和她简单说了明月的情况，向蕊问是不是亲戚，以她的想法，都姓李，想必是什么亲戚。李秋屿便顺着她的话，默认了，他不想逢人解释跟明月是怎么一回事，他既不想看起来高尚，也不想看起来卑鄙。<br />
他向来不爱说自己的事，于向蕊而言，这已很难得，终于认识一个跟李秋屿有关联的人。<br />
因为是李秋屿亲戚，也就当是自己的，向蕊心宽，视明月作一个可亲的小妹妹。吃饭的时候，向蕊坐明月身旁，给她夹菜、盛饭，特别热心。<br />
“你这么苗条，不用减肥，吃吧。”<br />
“多喝点鱼汤，吃营养了才能好的快。”<br />
李秋屿笑道：“别盛了，她不爱喝鱼汤，只愿意吃炸的鱼块。”<br />
向蕊把碗放下：“哎呀，不爱喝啊。”她有点嗔怪地看李秋屿一眼，向蕊爱喝汤，鱼是她要买的，李秋屿也没说清楚。<br />
“你多喝点儿。”李秋屿接过碗，帮她盛了。<br />
“汤好鲜！”向蕊由衷赞叹，她不会做饭，在家里是娇纵小姐，李秋屿会弄，弄得又好，他真是罕有的男人，向蕊看着他那张英俊的脸，说不出的爱意，看不够。<br />
两人说了会各自的工作，明月不太懂，听向蕊抱怨了几句什么，她跟李秋屿说话的神情娇娇的，声音黏黏的，是一只很活泼灵巧的鸟。她扑棱着羽毛，完全不在意饭桌上有旁人。向蕊在小公司，庙小妖风大，对账对得人头痛，工资也不高，幸亏她不用养家，工作不过应景，叫外人看着觉得大学生毕业有活干的。<br />
“最气人的是，总在临下班前一分钟，扔给你一件事，说紧急要，第二天又没事人一样，是不是你们当领导的都这习惯？”向蕊拖鞋掉了，说话的时候，脚一直轻轻在他小腿胫骨面上踢着玩儿。<br />
李秋屿笑：“我没有，别误会。”他抬头，目光转移，“你看明月都要听怕了，原来念完书工作也这么多烦心事。”<br />
他见她神情茫然，小小的微凸的嘴泛着苍白，眼梢是那样长，脸颊却鼓鼓的，完全的少女情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