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峥嵘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先拿别人家的孩子练练手。”<br />
*<br />
自那天以后，吴峥嵘去老丈人家的次数突然多了起来。<br />
而且每次都要抱一抱出租车。<br />
他之前来叶家时，孩子还在月子里，一般不怎么出房间。<br />
这会儿孩子已经满月了，这个姑父突然喜欢抱孩子，也没引起太多人的怀疑。<br />
而且吴峥嵘特别大方，经常给出租车带东西，不是奶粉就是奶瓶。<br />
大家只以为他跟孩子投缘，他喜欢这孩子，亲爹亲妈都让他别客气，喜欢孩子就随便抱。<br />
在学校的叶满枝还不知道，她给自家娃攒下的奶粉和奶瓶，被吴峥嵘拿出来交学费，送给她侄子了。<br />
此时的省大校园里正热闹。<br />
一座座小高炉建起来后，学生会又号召所有同学展开一场关于“如何贯彻党的教育方针”的大辩论。<br />
各院系，各班级都要展开小组讨论。<br />
不但要将讨论结果交给学校，还要总结出一张大字报张贴出来，供全校同学学习探讨。<br />
工业经济系一班，是以宿舍为单位进行小组讨论的。<br />
但201宿舍的五个人都是文科生，最近都忙于准备物理和化学课的测验，无暇他顾。所以，叶满枝就代表本小组，随便写了一张大字报交了上去。<br />
她在大字报上建议，工业经济系应该向动力工程系学习，人家发挥所学特长，开办了焦炭厂，不但能有不少收入，还能给学生提供实习机会。<br />
工业经济系也应该发挥所长，开办一家机械厂或修配厂。<br />
她这个建议就是突发奇想，随便写写的。<br />
全校张贴出来成百上千张大字报，她写这种东西，那就是泥牛入海，根本得不到回应。<br />
然而，这天上完俄文课以后，陈莹却突然找到她说：“叶满枝，系主任让你去办公室一趟！”<br />
“干嘛啊？”<br />
叶满枝快饿死了，还想去食堂吃饭呢。<br />
“你们小组不是写了那个大字报嘛，苗主任看到以后，让咱们在全系范围内，展开一场群众性大辩论，探讨财经专业开办机械厂的可行性！你知道的，老苗最注重理论联系实际了！”<br />
第98章<br />
最近省大的师生们搞了好几场大辩论, 食堂门口那排长长的宣传栏上，贴满了各种颜色的大字报。<br />
与那些潜心学术的教授不同，苗继耕很善于从政治上分析问题, 也很关注校内的舆论风向，隔三岔五就要来宣传栏看看学生的最新动向。<br />
这两天在讨论的“贯彻党的教育方针”, 让他心里有点小小的激动和振奋。<br />
他觉得自己的教育理念, 与党的教育方针有八成吻合。<br />
党的教育方针是啥？<br />
“教育为工人阶级的政治服务, 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br />
而他一贯的教育理念就是理论不能脱离实际, 书本知识要运用到生活和实际中去。<br />
苗继耕自诩政治嗅觉敏锐，在其他教育学者认为“教育就是读书”的时候, 他应该让自己这套常被人诟病为“重实践轻理论”的教育理念, 尽量贴合党的教育方针。<br />
并且找个机会表明自己的立场。<br />
所以, 他这几天的三餐都是在学校食堂解决的, 吃过饭以后，就在食堂门口的宣传栏前背着手转悠。<br />
想从年轻人的大字报上汲取点灵感。<br />
不过, 有些学生的大字报没什么实际内容, 空话套话一套一套的, 一看就是从报纸上抄的。<br />
苗继耕伸手捋了一下灰白的短发, 腹诽一句浪费纸墨, 又将视线滑向另一边。<br />
嗯, 这个学生大篇幅地称赞了动力工程系刚开办的那家焦炭厂, 应该是动力工程系的学生在自吹自擂。<br />
老苗心里一半是不屑, 一半是对老刘的羡慕，看看人家的学生！<br />
那间焦炭厂其实是他们系大五的几个学生, 趁着炼钢的机会组织起来的。<br />
这段时间生产和销售了不少焦炭，现在已经是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了。<br />
苗继耕不想看人家的学生吹牛，目光正要划走时, 又见下面写道——<br />
“工业经济系拥有扎实的理论基础和丰富的实践经验，应该充分发挥自身优势，成立一家机械厂或机械修配厂，为师生们提供一个结合学习、劳动与科学研究的‘三结合’基地。”<br />
老苗盯着那个“三结合”，在宣传栏前伫立良久。<br />
结合学习和科研没什么稀罕的，但是结合劳动，倒是可以好好探索一下。<br />
除了那家由学生组建起来的焦炭厂，学校里并没开办其他工厂。<br />
高年级学生的实践课和一部分老师的劳动，都是在校外找工厂完成的。<br />
要是能在校内开办一家工厂，让师生们在本系的工厂劳动，兼顾学习和科研，那不就是“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嘛。<br />
目光快速扫向下面的落款——工业经济系一年级一班201小组。<br />
他在食堂门口来回踱步，趁着没什么人注意，将那张大字报揭下来带回了办公室。<br />
……<br />
“苗主任，您不是说咱们不是企业，不给煤炉厂开发票，有偷税漏税的风险嘛。”叶满枝站在系主任的办公室里说，“咱们开一家工厂正好解决了麻烦，这还有什么可辩论的？”<br />
她觉得人家能开焦炭厂，他们就能开机械厂，有一个先例在，很多事情都很好解决。<br />
但苗继耕却说：“学校既然组织大辩论，那肯定是大家在这方面存在分歧，学校不是谁的一言堂，向来讲究民主。大字报是你们201小组贴出来的，201小组提前准备一下，到时候要在辩论会上发言。”<br />
“主任，辩论会在哪天举办啊？”<br />
“明后天吧。”<br />
叶满枝问：“能安排在周五或周六不？我们班周四还要进行物理和化学测验，大家都忙着复习呢，可能没时间准备辩论会。”<br />
“一年级的理化都是基础内容，有什么可复习的？”<br />
叶满枝木着脸说：“人和人还是不一样的，我们201小组高考填报的都是文史类，其中三人是被调剂到咱们专业的，大家都没想到工业经济系还要学理化。”<br />
“唔，那就定在周六下午吧。”<br />
叶满枝没有扰乱大家的复习计划，周四的小考结束以后，才跟另外四人通报了参加辩论会的消息。<br />
许红豆瞪大眼睛问：“学校还能办工厂啊？”<br />
“大字报贴出去之前，不是给你们看过了嘛。”<br />
“我以为是应付差事的。”<br />
叶满枝摆手说：“咱们言归正传，系主任既然单独把咱们的大字报揭了下来，八成已经动了开办工厂的心思，但系里的声音不统一，这才要搞群众性大辩论广泛征集意见。我先问问，咱们小组的意见是否统一，有谁不赞成开办这个‘三结合’基地吗？”<br />
边鹊桥说：“大字报是以咱们小组的名义贴出去的，大家肯定都同意的！你接着说吧。”<br />
“既然都同意，咱们就跟苗主任站在一边，支持系里办工厂。后天的辩论会上，不说舌战群儒，但遇到的问题一定不少，除了我和支书，”叶满枝笑看向另外三个女生，“红豆，金花，梁宁，你们仨谁愿意代表咱们小组发言？”<br />
赵金花麦色的脸上透出坚毅，铿锵有力地说：“我跟你们一起上！”<br />
“又不是炼钢和打仗，”边鹊桥调侃，“干嘛搞得那么严肃！”<br />
赵金花现在是全系出名的铁姑娘，不但当了一班的体育委员，还冲在炼钢的第一线。<br />
总而言之，特别能干。<br />
赵金花肩膀放松了些，挤出一笑说：“我可以代表小组发言。”<br />
“那行，金花、支书，还有我，负责打前站，”叶满枝看向许红豆和梁宁，“你俩负责帮大家搜集资料，到时候提供弹药支持，没问题吧？”<br />
梁宁问了一个叶满枝刚问过的问题，“班长，开工厂这主意不错呀，这不是正好符合党的教育方针嘛，怎么还有人会反对呀？”<br />
“呵呵，到了辩论会上就知道了。”<br />
苗主任想通过这次活动表明自己的立场，所以这个群众性大辩论的规模特别大。<br />
除了每个班级派出的学生代表，还有系里的所有老师。<br />
会议刚开始，就有人提出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br />
“咱们工业经济系不是工学院，不是搞技术的，对于教育方针的贯彻，更应该放在优化讲义内容上，而不是开工厂。我们培养的是工业经济人才，不是培养技术工人，技术课只是让大家了解基本的机械知识的。”<br />
“对啊，人家工学院都没开工厂，咱们搞财经的专业竟然要开工厂了！想让学生参与社会实践，那多组织校外参观就好了嘛！”<br />
赵金花起身反驳道：“陈老师，国家还没给咱们系的毕业生分配过工作，要是某些同学被分配去了机械或冶金类大型工厂，懂技术总比不懂技术的更有优势，也更方便与基层工人交流。”<br />
“而且主席同志说过，‘书本上的知识对于学生们是片面性的，这种知识是人家证明了，而在他们则还没有证明的。最重要的，是善于将这些知识应用到实际中去。所以我劝那些只有书本知识但还没有接触实际的人，或者实际经验尚少的人，应该明白自己的缺点，将自己的态度放谦虚一些。”[1]<br />
陈老师：“……”<br />
你把主席同志的指示拿出来，那还辩论什么啊？<br />
叶满枝在桌下给梁宁竖个大拇指，这段资料搜集得好。<br />
梁宁抿着嘴微笑，虽然不是自己的发言，但她双眼晶亮，啪啪给赵金花鼓掌。<br />
大三的黄志强轻咳一声，起身说：“理论必须联系实际，这很有道理，但办厂这件事确实有实际的困难，我目前正在滨江通用机器厂实习，建机械厂需要的技术高，设备大。但咱们的设备和技术力量都没有基础，系里的经费也是用于教学的，能拿出大笔资金建工厂吗？”<br />
工学院有那样得天独厚的条件，都没说开办一家工厂，很大的原因就是建厂需要庞大的资金支持。<br />
财政拨给大学的教育经费是有数的，谁舍得把有限的经费拿来办工厂？<br />
至于动力工程系的那个焦炭厂，其实是有学生发现市里的焦炭供应不足，去需要采购焦炭的几个企业提前搞来了一大笔定金，才将厂子开起来。<br />
黄志强提到的这一点，确实是很实际的困难。<br />
办厂好说，钱从哪里来？<br />
叶满枝往大二大三的方向瞟了一眼，眼见他们凑在一起蛐蛐咕咕，却一直没人站起来反驳。<br />
她等了一会儿，便主动起身说：“工厂的规模有大有小，咱们建厂的时候，不要总背着省大的包袱，觉得省大就应该兴建大型工厂。部分老师和同学可能已经听说了，我从光明煤炉厂拉来了一笔鼓风机的订单，最近大二大三的师兄师姐，课余时间都在为这笔订单赶工。”<br />
“其实我曾经担任过光明煤炉厂的厂长，不谦虚地说，这个厂就是由我一手建起来的。当初我还是街道的基层干部，街道想生产销售新型蜂窝煤炉子，但建厂经费只有五块钱。”<br />
“……”罗老师插话问，“建厂经费有多少？”<br />
“五块钱。”叶满枝笑道，“这事就发生在前年冬天，拿着这笔五块钱的启动资金，我们租用了居民家的小院当车间，最初只有7个领计件工资的工人，生产煤炉子的原料全靠赊账，为了节约成本，我们只舍得从废品收购站赊账购买油漆桶当煤炉子的外壳。”
*<br />
自那天以后，吴峥嵘去老丈人家的次数突然多了起来。<br />
而且每次都要抱一抱出租车。<br />
他之前来叶家时，孩子还在月子里，一般不怎么出房间。<br />
这会儿孩子已经满月了，这个姑父突然喜欢抱孩子，也没引起太多人的怀疑。<br />
而且吴峥嵘特别大方，经常给出租车带东西，不是奶粉就是奶瓶。<br />
大家只以为他跟孩子投缘，他喜欢这孩子，亲爹亲妈都让他别客气，喜欢孩子就随便抱。<br />
在学校的叶满枝还不知道，她给自家娃攒下的奶粉和奶瓶，被吴峥嵘拿出来交学费，送给她侄子了。<br />
此时的省大校园里正热闹。<br />
一座座小高炉建起来后，学生会又号召所有同学展开一场关于“如何贯彻党的教育方针”的大辩论。<br />
各院系，各班级都要展开小组讨论。<br />
不但要将讨论结果交给学校，还要总结出一张大字报张贴出来，供全校同学学习探讨。<br />
工业经济系一班，是以宿舍为单位进行小组讨论的。<br />
但201宿舍的五个人都是文科生，最近都忙于准备物理和化学课的测验，无暇他顾。所以，叶满枝就代表本小组，随便写了一张大字报交了上去。<br />
她在大字报上建议，工业经济系应该向动力工程系学习，人家发挥所学特长，开办了焦炭厂，不但能有不少收入，还能给学生提供实习机会。<br />
工业经济系也应该发挥所长，开办一家机械厂或修配厂。<br />
她这个建议就是突发奇想，随便写写的。<br />
全校张贴出来成百上千张大字报，她写这种东西，那就是泥牛入海，根本得不到回应。<br />
然而，这天上完俄文课以后，陈莹却突然找到她说：“叶满枝，系主任让你去办公室一趟！”<br />
“干嘛啊？”<br />
叶满枝快饿死了，还想去食堂吃饭呢。<br />
“你们小组不是写了那个大字报嘛，苗主任看到以后，让咱们在全系范围内，展开一场群众性大辩论，探讨财经专业开办机械厂的可行性！你知道的，老苗最注重理论联系实际了！”<br />
第98章<br />
最近省大的师生们搞了好几场大辩论, 食堂门口那排长长的宣传栏上，贴满了各种颜色的大字报。<br />
与那些潜心学术的教授不同，苗继耕很善于从政治上分析问题, 也很关注校内的舆论风向，隔三岔五就要来宣传栏看看学生的最新动向。<br />
这两天在讨论的“贯彻党的教育方针”, 让他心里有点小小的激动和振奋。<br />
他觉得自己的教育理念, 与党的教育方针有八成吻合。<br />
党的教育方针是啥？<br />
“教育为工人阶级的政治服务, 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br />
而他一贯的教育理念就是理论不能脱离实际, 书本知识要运用到生活和实际中去。<br />
苗继耕自诩政治嗅觉敏锐，在其他教育学者认为“教育就是读书”的时候, 他应该让自己这套常被人诟病为“重实践轻理论”的教育理念, 尽量贴合党的教育方针。<br />
并且找个机会表明自己的立场。<br />
所以, 他这几天的三餐都是在学校食堂解决的, 吃过饭以后，就在食堂门口的宣传栏前背着手转悠。<br />
想从年轻人的大字报上汲取点灵感。<br />
不过, 有些学生的大字报没什么实际内容, 空话套话一套一套的, 一看就是从报纸上抄的。<br />
苗继耕伸手捋了一下灰白的短发, 腹诽一句浪费纸墨, 又将视线滑向另一边。<br />
嗯, 这个学生大篇幅地称赞了动力工程系刚开办的那家焦炭厂, 应该是动力工程系的学生在自吹自擂。<br />
老苗心里一半是不屑, 一半是对老刘的羡慕，看看人家的学生！<br />
那间焦炭厂其实是他们系大五的几个学生, 趁着炼钢的机会组织起来的。<br />
这段时间生产和销售了不少焦炭，现在已经是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了。<br />
苗继耕不想看人家的学生吹牛，目光正要划走时, 又见下面写道——<br />
“工业经济系拥有扎实的理论基础和丰富的实践经验，应该充分发挥自身优势，成立一家机械厂或机械修配厂，为师生们提供一个结合学习、劳动与科学研究的‘三结合’基地。”<br />
老苗盯着那个“三结合”，在宣传栏前伫立良久。<br />
结合学习和科研没什么稀罕的，但是结合劳动，倒是可以好好探索一下。<br />
除了那家由学生组建起来的焦炭厂，学校里并没开办其他工厂。<br />
高年级学生的实践课和一部分老师的劳动，都是在校外找工厂完成的。<br />
要是能在校内开办一家工厂，让师生们在本系的工厂劳动，兼顾学习和科研，那不就是“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嘛。<br />
目光快速扫向下面的落款——工业经济系一年级一班201小组。<br />
他在食堂门口来回踱步，趁着没什么人注意，将那张大字报揭下来带回了办公室。<br />
……<br />
“苗主任，您不是说咱们不是企业，不给煤炉厂开发票，有偷税漏税的风险嘛。”叶满枝站在系主任的办公室里说，“咱们开一家工厂正好解决了麻烦，这还有什么可辩论的？”<br />
她觉得人家能开焦炭厂，他们就能开机械厂，有一个先例在，很多事情都很好解决。<br />
但苗继耕却说：“学校既然组织大辩论，那肯定是大家在这方面存在分歧，学校不是谁的一言堂，向来讲究民主。大字报是你们201小组贴出来的，201小组提前准备一下，到时候要在辩论会上发言。”<br />
“主任，辩论会在哪天举办啊？”<br />
“明后天吧。”<br />
叶满枝问：“能安排在周五或周六不？我们班周四还要进行物理和化学测验，大家都忙着复习呢，可能没时间准备辩论会。”<br />
“一年级的理化都是基础内容，有什么可复习的？”<br />
叶满枝木着脸说：“人和人还是不一样的，我们201小组高考填报的都是文史类，其中三人是被调剂到咱们专业的，大家都没想到工业经济系还要学理化。”<br />
“唔，那就定在周六下午吧。”<br />
叶满枝没有扰乱大家的复习计划，周四的小考结束以后，才跟另外四人通报了参加辩论会的消息。<br />
许红豆瞪大眼睛问：“学校还能办工厂啊？”<br />
“大字报贴出去之前，不是给你们看过了嘛。”<br />
“我以为是应付差事的。”<br />
叶满枝摆手说：“咱们言归正传，系主任既然单独把咱们的大字报揭了下来，八成已经动了开办工厂的心思，但系里的声音不统一，这才要搞群众性大辩论广泛征集意见。我先问问，咱们小组的意见是否统一，有谁不赞成开办这个‘三结合’基地吗？”<br />
边鹊桥说：“大字报是以咱们小组的名义贴出去的，大家肯定都同意的！你接着说吧。”<br />
“既然都同意，咱们就跟苗主任站在一边，支持系里办工厂。后天的辩论会上，不说舌战群儒，但遇到的问题一定不少，除了我和支书，”叶满枝笑看向另外三个女生，“红豆，金花，梁宁，你们仨谁愿意代表咱们小组发言？”<br />
赵金花麦色的脸上透出坚毅，铿锵有力地说：“我跟你们一起上！”<br />
“又不是炼钢和打仗，”边鹊桥调侃，“干嘛搞得那么严肃！”<br />
赵金花现在是全系出名的铁姑娘，不但当了一班的体育委员，还冲在炼钢的第一线。<br />
总而言之，特别能干。<br />
赵金花肩膀放松了些，挤出一笑说：“我可以代表小组发言。”<br />
“那行，金花、支书，还有我，负责打前站，”叶满枝看向许红豆和梁宁，“你俩负责帮大家搜集资料，到时候提供弹药支持，没问题吧？”<br />
梁宁问了一个叶满枝刚问过的问题，“班长，开工厂这主意不错呀，这不是正好符合党的教育方针嘛，怎么还有人会反对呀？”<br />
“呵呵，到了辩论会上就知道了。”<br />
苗主任想通过这次活动表明自己的立场，所以这个群众性大辩论的规模特别大。<br />
除了每个班级派出的学生代表，还有系里的所有老师。<br />
会议刚开始，就有人提出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br />
“咱们工业经济系不是工学院，不是搞技术的，对于教育方针的贯彻，更应该放在优化讲义内容上，而不是开工厂。我们培养的是工业经济人才，不是培养技术工人，技术课只是让大家了解基本的机械知识的。”<br />
“对啊，人家工学院都没开工厂，咱们搞财经的专业竟然要开工厂了！想让学生参与社会实践，那多组织校外参观就好了嘛！”<br />
赵金花起身反驳道：“陈老师，国家还没给咱们系的毕业生分配过工作，要是某些同学被分配去了机械或冶金类大型工厂，懂技术总比不懂技术的更有优势，也更方便与基层工人交流。”<br />
“而且主席同志说过，‘书本上的知识对于学生们是片面性的，这种知识是人家证明了，而在他们则还没有证明的。最重要的，是善于将这些知识应用到实际中去。所以我劝那些只有书本知识但还没有接触实际的人，或者实际经验尚少的人，应该明白自己的缺点，将自己的态度放谦虚一些。”[1]<br />
陈老师：“……”<br />
你把主席同志的指示拿出来，那还辩论什么啊？<br />
叶满枝在桌下给梁宁竖个大拇指，这段资料搜集得好。<br />
梁宁抿着嘴微笑，虽然不是自己的发言，但她双眼晶亮，啪啪给赵金花鼓掌。<br />
大三的黄志强轻咳一声，起身说：“理论必须联系实际，这很有道理，但办厂这件事确实有实际的困难，我目前正在滨江通用机器厂实习，建机械厂需要的技术高，设备大。但咱们的设备和技术力量都没有基础，系里的经费也是用于教学的，能拿出大笔资金建工厂吗？”<br />
工学院有那样得天独厚的条件，都没说开办一家工厂，很大的原因就是建厂需要庞大的资金支持。<br />
财政拨给大学的教育经费是有数的，谁舍得把有限的经费拿来办工厂？<br />
至于动力工程系的那个焦炭厂，其实是有学生发现市里的焦炭供应不足，去需要采购焦炭的几个企业提前搞来了一大笔定金，才将厂子开起来。<br />
黄志强提到的这一点，确实是很实际的困难。<br />
办厂好说，钱从哪里来？<br />
叶满枝往大二大三的方向瞟了一眼，眼见他们凑在一起蛐蛐咕咕，却一直没人站起来反驳。<br />
她等了一会儿，便主动起身说：“工厂的规模有大有小，咱们建厂的时候，不要总背着省大的包袱，觉得省大就应该兴建大型工厂。部分老师和同学可能已经听说了，我从光明煤炉厂拉来了一笔鼓风机的订单，最近大二大三的师兄师姐，课余时间都在为这笔订单赶工。”<br />
“其实我曾经担任过光明煤炉厂的厂长，不谦虚地说，这个厂就是由我一手建起来的。当初我还是街道的基层干部，街道想生产销售新型蜂窝煤炉子，但建厂经费只有五块钱。”<br />
“……”罗老师插话问，“建厂经费有多少？”<br />
“五块钱。”叶满枝笑道，“这事就发生在前年冬天，拿着这笔五块钱的启动资金，我们租用了居民家的小院当车间，最初只有7个领计件工资的工人，生产煤炉子的原料全靠赊账，为了节约成本，我们只舍得从废品收购站赊账购买油漆桶当煤炉子的外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