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吃不到新鲜黄桃，”安主任不好意思道，“再说，那水果罐头买来都是走礼用的，谁家舍得总买罐头吃呀！”<br />
“哈哈，对啊，”叶满枝笑道，“罐头是公认的硬通货，走礼的时候提两瓶罐头，双方都有面子。所以，罐头已经不只是罐头了，它已经有了另一层价值和意义，对吧？”<br />
职工们下意识点头。<br />
“孩子想要一个两块多的玩具枪，大多数家长其实是不舍得买的。”叶满枝问，“但是，如果咱家孩子加入了儿童团，儿童团每天有执勤放哨的任务，这时候，孩子说，我想要一把枪，放哨的时候用，大家愿意花这两块钱不？”<br />
供销副科长付萱说：“那我可能会买，孩子有正事嘛！”<br />
“对，这种情况可能会买。”另两人也接话。<br />
叶满枝拍手说：“你看嘛，同样的一把玩具枪，它如果只是个玩具，那很多家长是不会花钱购买的，因为玩具是个休闲娱乐的东西，在大众眼里，那就不算个正事！而一旦给它赋予了‘有正事’的意义，这把玩具枪的待遇立马就不一样了。”<br />
众人：“……”<br />
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br />
两块钱对他们这样的城市双职工家庭来说，其实不算多。<br />
但是买吃买喝可以，买玩具就算了吧。<br />
主要是觉得没什么用。<br />
玩具嘛，玩什么不是玩啊。<br />
叶满枝接着说：“咱们曙光厂曾经是军工厂，担负着重要的国防建设工作，所以，我认为咱们即使军转民了，也应该有一定的责任担当，在青少年的教育上，应该起到一个正确引导的作用。”<br />
“就拿这把铁质手枪来说，精工细作，质量过硬，咱们如果只将它定位为玩具枪，那就埋没了它。与其说它是一把玩具枪，我更想将其定位为‘国防教育模型’。”<br />
“1955年7月4号，国家体委、总政治部、青年团中央，发布了《关于在青年中开展国防体育活动的联合指示》。主要讲的就是开展国防教育，组织青少年学习军事知识，掌握初步的军事技能。”<br />
“航空模型、船舰模型、射击、游泳都是上级提倡的活动，很多中小学也开设了国防教育课。一些没有能力组织射击活动的学校，其实很需要这类国防教育模型，为学生们进行展示。”<br />
付萱说：“要是按照这个路子走，其实咱们可以跟教育局联系一下，将这种模型枪送进中小学课堂。不过，玩具和模型之间的界限太模糊了，人家要是觉得咱这是玩具，恐怕不会采购。”<br />
“付科长说得有道理，所以，我最近联系了著名少儿读物作家黄黎同志，为咱们这款模型绘制一些有爱国主义意义的连环画。另外还会附上一些革命先烈的英雄故事，作为老师讲课或孩子自学的故事书。”<br />
程良才怀疑地问：“这样能行吗？”<br />
“其他地方行不行不知道，但是，”叶满枝笑着宣布，“我昨天联系了广州南方大厦的同志，那边想从咱曙光厂采购两百套这类国防教育模型。广州太远了，有些同志可能没听说过南方大厦，这是华南地区最大的百货商店。南方大厦的同志对这种具有国防教育意义的玩具枪，很感兴趣，暂订两百套看看销售情况。”<br />
叶满枝联系了自家大姑姐。<br />
对方能从厂里订货，一方面是照顾她的面子，另一方面是对军工厂的产品比较有信心。<br />
那种大型百货商店，不怕不卖钱，就怕货不全。<br />
将这种玩具枪放进他们的柜台，也能丰富他们的产品种类。<br />
安主任惊喜地问：“那咱们这是拿到第一笔订单了？”<br />
“对，而且是销往外省的！”<br />
“太好了！”安林振奋道，“咱们只试制了20把玩具枪，既然有了订单，那咱下午就开工生产！”<br />
生产小组的工人们纷纷鼓掌叫好。<br />
“这个不着急，”叶满枝笑着说，“今天将咱们车间和供销科的同志组织到一起开会，除了聊一聊销售环节的问题，我还想提一下咱们车间这边的问题。”<br />
闻言，办公室里渐渐安静下来。<br />
“咱们以前生产的产品都是直接装箱的，没有独立包装。如今咱们开始生产民用产品，那就得考虑产品包装的问题了。”叶满枝提议，“最好能尽快成立一个包装装潢小组，为咱们的‘国防教育模型’设计一款包装。”<br />
有个工人举手说：“我有个想法，咱首先得把玩具枪露出来，或是画个图案，让人家知道这包装盒里是啥东西，然后咱就像写大字报似的，用最大的字体在上面写‘保卫祖国，守卫和平！’”<br />
“这个好！让人一看就知道咱这玩具枪特有正事！跟其他厂家生产的不一样！”<br />
叶满枝跟大家一起集思广益，七嘴八舌地讨论了一番。<br />
最后总结说，“那咱们就暂定这款玩具枪为‘国防教育模型’，尽量争取幼儿园和中小学校的订单。由于定价略高，咱们暂时先向南方大厦、第一百货商店这样的大型商店，以及体育用品商店供货。以后如果能将成本降下来，或是能找到其他原材料代替铁质，那咱们再考虑向乡镇供销社供货。”<br />
“叶厂长，那要是有出口订单怎么办？”<br />
“哈哈，如果有出口订单，那就还是玩具枪，想接受咱的爱国主义教育，那得另外加钱！”<br />
叶满枝跟大家在办公室里嘻嘻哈哈，余光里发现周如意正在门外焦急地踱步，便让车间主任带领大家继续讨论。<br />
她独自走出办公室问：“如意，怎么了？”<br />
周如意语速极快地说：“厂长，我刚才接到工商局的电话，咱们申请的那款商标没通过！”<br />
“为什么啊？”<br />
“好像跟汽枪有关。”<br />
叶满枝：“……”<br />
几个工程师已经去上海汽枪厂交流了，如果这会儿跟她说不行，那她就要去工商局撒泼了！<br />
第194章<br />
雷万元与叶满枝一起去了市工商局。<br />
在路上, 叶满枝是这么跟雷厂长说的。<br />
“厂长，商标申请被驳回，八成与咱们要试制的汽枪脱不开关系。一会儿咱俩配合一下, 你懂技术，负责跟他们讲道理, 我则在必要的时候跟他们吵架。咱俩一个唱红脸, 一个唱白脸。”<br />
雷万元背着手说：“知道知道, 咱们的主要目的是把事情办成, 尽量不要闹得太难看。”<br />
“对，就是这个理。”<br />
二人商量好了大致对策, 便一起走进了商标管理科。<br />
徐科长见到两人, 不由奇道：“怎么两位厂长都来了？”<br />
之前出面跑业务的一直是曙光厂办公室的一个小干事。<br />
叶满枝语气急切道：“商标申请通不过, 这对我们厂可是天大的事了, 不来不行呀！徐科长，我们的申请资料反复核对过好几次, 初审的时候完全没问题, 这会儿怎么就无缘无故给我们驳回了？”<br />
“驳回哪有无缘无故的？”徐科长态度还算客气, “你们的产品里有电风扇和汽枪, 这两种产品都是有一定技术含量的, 工商局这边要看到成品, 确定成品没问题才能通过你们的商标申请。”<br />
叶满枝皱眉说：“徐科长, 不对吧？我不是第一次申请商标了, 以前哪一次也没说要看到成品才给商标，有的企业连车间都没有就能拿到商标, 到了我们这里怎么就必须看到成品了？”<br />
她之前在食品厂的时候，给“家乡菜”罐头注册过商标。<br />
当时也没说要看成品呀！<br />
徐科长说：“你们的情况比较特殊，833厂是生产军用品的, 涉及一些机密技术，我们要看到军方的回函，确认你们的产品不会泄密，才能将商标发给你们。”<br />
闻言，叶满枝心里的火噌一下就冒出来了。<br />
“徐科长，你说说，果酱、电风扇、玩具、汽枪哪个是能泄密的？哪个在市面上没有现成的产品？别人都没泄密，我们能泄什么密？”<br />
徐科长说：“汽枪和电风扇，与你们之前生产的军用品还是有一定重合度的。”<br />
雷万元瞪着眼睛，大嗓门道：“电风扇最有技术含量的部分是电机，但我们的电机是借用安阳县电机厂的。汽枪的产品图纸是上海汽枪厂的，那就更不可能泄密了！”<br />
叶满枝连忙给雷厂长使眼色，暗示他收着点。<br />
之前不是商量好了嘛，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br />
他这眼珠子一瞪，岂不是两人都要唱白脸了，这配合还怎么打呀！<br />
徐科长打着官腔说：“两位厂长，我也是按规定办事的，你们是军转民企业，审核的时候肯定会严格一些！商标的事你们别着急，先把产品生产出来吧，只要通过了评审，咱们马上就发商标。”<br />
“军转民怎么了？”雷万元粗喉大嗓道，“军转民又不是我们想转的！人家军方还没提什么要求呢，你们反而先搞起限制了！哪有你们这样干工作的！”<br />
叶满枝也不管啥红脸白脸了，附和道：“当初地方政府接收我们的时候，曾承诺过要全力配合曙光厂实现转产！我们也没说必须要什么特殊优待，但最起码要保证公平吧？其他厂随便交个申请就能拿到商标，到了我们这里怎么就处处卡脖子！”<br />
“你们是军工厂嘛！”<br />
“谁说我们是军工厂？我们有部队的订单吗？”叶满枝高声道，“军转民以后我们就是普通的国营工厂了，跟其他企业一样！”<br />
“对，要不咱们就找省领导和市领导评评理！”<br />
徐科长头大道：“两位厂长，这是领导的要求！局里特意开会讨论的，我们商标管理科要按上级要求办事呀！”<br />
想找省市领导你们就找去吧。<br />
到时候让局长出面应对，跟他这个小科长没关系。<br />
叶满枝感觉这个红脸还得自己来唱，指望不上炮仗似的雷厂长。<br />
她放缓神色说：“徐科长，既然是局里的决定，那我们就不为难你了，我们去找局长聊聊。但是，你也给我透个底，之前商标初审的时候，明明没提军工厂这一茬，现在怎么就突然要限制我们了？”<br />
徐科长心想，他们找局长去谈，早晚能知道内情，不如这会儿卖个人情给对方。<br />
他将两人带出办公室，在走廊里低声说：“企业申请商标一般是由我们科里负责的，局领导很少插手，但局领导前天突然开会说，要对军转民企业的产品严格把关，尤其有出口意向的产品，更要做好评审工作，以防泄露机密信息。据说是因为有热心市民给市人委写信提建议了，然后市人委又将这封人民来信转到了我们局里。”<br />
“徐科长，果酱和玩具不涉及保密，我们先给这两种产品单独申请商标行不行？”<br />
徐科长摇摇头：“信是从市人委转来的，局领导比较重视，现有产品都要见到成品，通过评审才行。”<br />
叶满枝与雷万元交换个眼神，谢过徐科长便暂时离开了工商局。<br />
雷万元啧道：“这时间也太巧了，申请商标的时候，正好冒出来一封人民来信，这是有人在盯着咱们呢。谁这么闲得慌？”<br />
“未必是一直盯着的，”叶满枝说，“人民来信都是每月处理一次，按照时间推算，这个月处理的信件，应该是上个月收到的，估计就是过年前后，咱们那会儿还没申请商标呢。”<br />
不过，被人预判也是有可能的。<br />
曙光厂以前的产品不需要商标，唯一的民用产品——冰棍，还是供应本厂职工，且没有包装的。<br />
如今要正式生产民用产品了，那肯定要申请商标呀！<br />
雷万元撸了把不太茂密的头发，拧眉道：“现在怎么办？内销还好说，试制品可以暂用厂名，但出口可不能没有商标。”<br />
叶满枝一时也没有好办法。<br />
只能说这个写信的人挺会找切入点的。<br />
厂里正在试制的几款产品都有出口计划。<br />
而出口商标需要在内销商标的基础上，添加外文说明。<br />
也就是说，他们必须先拿到中文商标，用中文商标提交了申请，才能注册出口商标。<br />
两个商标申请下来，差不多要一个半月到两个月。<br />
如果等到成品通过评审，再去申请商标，那曙光厂拿到商标的时候，广交会早就结束了。<br />
他们还想在广交会上找找销路呢！
“哈哈，对啊，”叶满枝笑道，“罐头是公认的硬通货，走礼的时候提两瓶罐头，双方都有面子。所以，罐头已经不只是罐头了，它已经有了另一层价值和意义，对吧？”<br />
职工们下意识点头。<br />
“孩子想要一个两块多的玩具枪，大多数家长其实是不舍得买的。”叶满枝问，“但是，如果咱家孩子加入了儿童团，儿童团每天有执勤放哨的任务，这时候，孩子说，我想要一把枪，放哨的时候用，大家愿意花这两块钱不？”<br />
供销副科长付萱说：“那我可能会买，孩子有正事嘛！”<br />
“对，这种情况可能会买。”另两人也接话。<br />
叶满枝拍手说：“你看嘛，同样的一把玩具枪，它如果只是个玩具，那很多家长是不会花钱购买的，因为玩具是个休闲娱乐的东西，在大众眼里，那就不算个正事！而一旦给它赋予了‘有正事’的意义，这把玩具枪的待遇立马就不一样了。”<br />
众人：“……”<br />
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br />
两块钱对他们这样的城市双职工家庭来说，其实不算多。<br />
但是买吃买喝可以，买玩具就算了吧。<br />
主要是觉得没什么用。<br />
玩具嘛，玩什么不是玩啊。<br />
叶满枝接着说：“咱们曙光厂曾经是军工厂，担负着重要的国防建设工作，所以，我认为咱们即使军转民了，也应该有一定的责任担当，在青少年的教育上，应该起到一个正确引导的作用。”<br />
“就拿这把铁质手枪来说，精工细作，质量过硬，咱们如果只将它定位为玩具枪，那就埋没了它。与其说它是一把玩具枪，我更想将其定位为‘国防教育模型’。”<br />
“1955年7月4号，国家体委、总政治部、青年团中央，发布了《关于在青年中开展国防体育活动的联合指示》。主要讲的就是开展国防教育，组织青少年学习军事知识，掌握初步的军事技能。”<br />
“航空模型、船舰模型、射击、游泳都是上级提倡的活动，很多中小学也开设了国防教育课。一些没有能力组织射击活动的学校，其实很需要这类国防教育模型，为学生们进行展示。”<br />
付萱说：“要是按照这个路子走，其实咱们可以跟教育局联系一下，将这种模型枪送进中小学课堂。不过，玩具和模型之间的界限太模糊了，人家要是觉得咱这是玩具，恐怕不会采购。”<br />
“付科长说得有道理，所以，我最近联系了著名少儿读物作家黄黎同志，为咱们这款模型绘制一些有爱国主义意义的连环画。另外还会附上一些革命先烈的英雄故事，作为老师讲课或孩子自学的故事书。”<br />
程良才怀疑地问：“这样能行吗？”<br />
“其他地方行不行不知道，但是，”叶满枝笑着宣布，“我昨天联系了广州南方大厦的同志，那边想从咱曙光厂采购两百套这类国防教育模型。广州太远了，有些同志可能没听说过南方大厦，这是华南地区最大的百货商店。南方大厦的同志对这种具有国防教育意义的玩具枪，很感兴趣，暂订两百套看看销售情况。”<br />
叶满枝联系了自家大姑姐。<br />
对方能从厂里订货，一方面是照顾她的面子，另一方面是对军工厂的产品比较有信心。<br />
那种大型百货商店，不怕不卖钱，就怕货不全。<br />
将这种玩具枪放进他们的柜台，也能丰富他们的产品种类。<br />
安主任惊喜地问：“那咱们这是拿到第一笔订单了？”<br />
“对，而且是销往外省的！”<br />
“太好了！”安林振奋道，“咱们只试制了20把玩具枪，既然有了订单，那咱下午就开工生产！”<br />
生产小组的工人们纷纷鼓掌叫好。<br />
“这个不着急，”叶满枝笑着说，“今天将咱们车间和供销科的同志组织到一起开会，除了聊一聊销售环节的问题，我还想提一下咱们车间这边的问题。”<br />
闻言，办公室里渐渐安静下来。<br />
“咱们以前生产的产品都是直接装箱的，没有独立包装。如今咱们开始生产民用产品，那就得考虑产品包装的问题了。”叶满枝提议，“最好能尽快成立一个包装装潢小组，为咱们的‘国防教育模型’设计一款包装。”<br />
有个工人举手说：“我有个想法，咱首先得把玩具枪露出来，或是画个图案，让人家知道这包装盒里是啥东西，然后咱就像写大字报似的，用最大的字体在上面写‘保卫祖国，守卫和平！’”<br />
“这个好！让人一看就知道咱这玩具枪特有正事！跟其他厂家生产的不一样！”<br />
叶满枝跟大家一起集思广益，七嘴八舌地讨论了一番。<br />
最后总结说，“那咱们就暂定这款玩具枪为‘国防教育模型’，尽量争取幼儿园和中小学校的订单。由于定价略高，咱们暂时先向南方大厦、第一百货商店这样的大型商店，以及体育用品商店供货。以后如果能将成本降下来，或是能找到其他原材料代替铁质，那咱们再考虑向乡镇供销社供货。”<br />
“叶厂长，那要是有出口订单怎么办？”<br />
“哈哈，如果有出口订单，那就还是玩具枪，想接受咱的爱国主义教育，那得另外加钱！”<br />
叶满枝跟大家在办公室里嘻嘻哈哈，余光里发现周如意正在门外焦急地踱步，便让车间主任带领大家继续讨论。<br />
她独自走出办公室问：“如意，怎么了？”<br />
周如意语速极快地说：“厂长，我刚才接到工商局的电话，咱们申请的那款商标没通过！”<br />
“为什么啊？”<br />
“好像跟汽枪有关。”<br />
叶满枝：“……”<br />
几个工程师已经去上海汽枪厂交流了，如果这会儿跟她说不行，那她就要去工商局撒泼了！<br />
第194章<br />
雷万元与叶满枝一起去了市工商局。<br />
在路上, 叶满枝是这么跟雷厂长说的。<br />
“厂长，商标申请被驳回，八成与咱们要试制的汽枪脱不开关系。一会儿咱俩配合一下, 你懂技术，负责跟他们讲道理, 我则在必要的时候跟他们吵架。咱俩一个唱红脸, 一个唱白脸。”<br />
雷万元背着手说：“知道知道, 咱们的主要目的是把事情办成, 尽量不要闹得太难看。”<br />
“对，就是这个理。”<br />
二人商量好了大致对策, 便一起走进了商标管理科。<br />
徐科长见到两人, 不由奇道：“怎么两位厂长都来了？”<br />
之前出面跑业务的一直是曙光厂办公室的一个小干事。<br />
叶满枝语气急切道：“商标申请通不过, 这对我们厂可是天大的事了, 不来不行呀！徐科长，我们的申请资料反复核对过好几次, 初审的时候完全没问题, 这会儿怎么就无缘无故给我们驳回了？”<br />
“驳回哪有无缘无故的？”徐科长态度还算客气, “你们的产品里有电风扇和汽枪, 这两种产品都是有一定技术含量的, 工商局这边要看到成品, 确定成品没问题才能通过你们的商标申请。”<br />
叶满枝皱眉说：“徐科长, 不对吧？我不是第一次申请商标了, 以前哪一次也没说要看到成品才给商标，有的企业连车间都没有就能拿到商标, 到了我们这里怎么就必须看到成品了？”<br />
她之前在食品厂的时候，给“家乡菜”罐头注册过商标。<br />
当时也没说要看成品呀！<br />
徐科长说：“你们的情况比较特殊，833厂是生产军用品的, 涉及一些机密技术，我们要看到军方的回函，确认你们的产品不会泄密，才能将商标发给你们。”<br />
闻言，叶满枝心里的火噌一下就冒出来了。<br />
“徐科长，你说说，果酱、电风扇、玩具、汽枪哪个是能泄密的？哪个在市面上没有现成的产品？别人都没泄密，我们能泄什么密？”<br />
徐科长说：“汽枪和电风扇，与你们之前生产的军用品还是有一定重合度的。”<br />
雷万元瞪着眼睛，大嗓门道：“电风扇最有技术含量的部分是电机，但我们的电机是借用安阳县电机厂的。汽枪的产品图纸是上海汽枪厂的，那就更不可能泄密了！”<br />
叶满枝连忙给雷厂长使眼色，暗示他收着点。<br />
之前不是商量好了嘛，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br />
他这眼珠子一瞪，岂不是两人都要唱白脸了，这配合还怎么打呀！<br />
徐科长打着官腔说：“两位厂长，我也是按规定办事的，你们是军转民企业，审核的时候肯定会严格一些！商标的事你们别着急，先把产品生产出来吧，只要通过了评审，咱们马上就发商标。”<br />
“军转民怎么了？”雷万元粗喉大嗓道，“军转民又不是我们想转的！人家军方还没提什么要求呢，你们反而先搞起限制了！哪有你们这样干工作的！”<br />
叶满枝也不管啥红脸白脸了，附和道：“当初地方政府接收我们的时候，曾承诺过要全力配合曙光厂实现转产！我们也没说必须要什么特殊优待，但最起码要保证公平吧？其他厂随便交个申请就能拿到商标，到了我们这里怎么就处处卡脖子！”<br />
“你们是军工厂嘛！”<br />
“谁说我们是军工厂？我们有部队的订单吗？”叶满枝高声道，“军转民以后我们就是普通的国营工厂了，跟其他企业一样！”<br />
“对，要不咱们就找省领导和市领导评评理！”<br />
徐科长头大道：“两位厂长，这是领导的要求！局里特意开会讨论的，我们商标管理科要按上级要求办事呀！”<br />
想找省市领导你们就找去吧。<br />
到时候让局长出面应对，跟他这个小科长没关系。<br />
叶满枝感觉这个红脸还得自己来唱，指望不上炮仗似的雷厂长。<br />
她放缓神色说：“徐科长，既然是局里的决定，那我们就不为难你了，我们去找局长聊聊。但是，你也给我透个底，之前商标初审的时候，明明没提军工厂这一茬，现在怎么就突然要限制我们了？”<br />
徐科长心想，他们找局长去谈，早晚能知道内情，不如这会儿卖个人情给对方。<br />
他将两人带出办公室，在走廊里低声说：“企业申请商标一般是由我们科里负责的，局领导很少插手，但局领导前天突然开会说，要对军转民企业的产品严格把关，尤其有出口意向的产品，更要做好评审工作，以防泄露机密信息。据说是因为有热心市民给市人委写信提建议了，然后市人委又将这封人民来信转到了我们局里。”<br />
“徐科长，果酱和玩具不涉及保密，我们先给这两种产品单独申请商标行不行？”<br />
徐科长摇摇头：“信是从市人委转来的，局领导比较重视，现有产品都要见到成品，通过评审才行。”<br />
叶满枝与雷万元交换个眼神，谢过徐科长便暂时离开了工商局。<br />
雷万元啧道：“这时间也太巧了，申请商标的时候，正好冒出来一封人民来信，这是有人在盯着咱们呢。谁这么闲得慌？”<br />
“未必是一直盯着的，”叶满枝说，“人民来信都是每月处理一次，按照时间推算，这个月处理的信件，应该是上个月收到的，估计就是过年前后，咱们那会儿还没申请商标呢。”<br />
不过，被人预判也是有可能的。<br />
曙光厂以前的产品不需要商标，唯一的民用产品——冰棍，还是供应本厂职工，且没有包装的。<br />
如今要正式生产民用产品了，那肯定要申请商标呀！<br />
雷万元撸了把不太茂密的头发，拧眉道：“现在怎么办？内销还好说，试制品可以暂用厂名，但出口可不能没有商标。”<br />
叶满枝一时也没有好办法。<br />
只能说这个写信的人挺会找切入点的。<br />
厂里正在试制的几款产品都有出口计划。<br />
而出口商标需要在内销商标的基础上，添加外文说明。<br />
也就是说，他们必须先拿到中文商标，用中文商标提交了申请，才能注册出口商标。<br />
两个商标申请下来，差不多要一个半月到两个月。<br />
如果等到成品通过评审，再去申请商标，那曙光厂拿到商标的时候，广交会早就结束了。<br />
他们还想在广交会上找找销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