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在这里。”<br />
纪惗看向另一侧车窗，沉默长达十秒钟。<br />
“这真的是餐厅吗？”<br />
“太奇怪了，”邓惑说：“可是客人好像很多，已经快没桌子了。”<br />
纪惗当机立断：“你去抢位置，我去停车。”<br />
两人即刻分头行动。<br />
邓惑过去时，对那家店仍然存满疑虑。<br />
严格来说，那家店并没有自己的门面，是在几栋居民楼之间的狭小通道里摆了几张桌子。<br />
在快递站和便利店之间的小空隙里，厨子在用煤气灶哐哐炒菜。<br />
食客们坐在简陋的小桌板前，痛快地吃菜喝酒，很是快活。<br />
邓惑过去时，并没有人在意她长什么样子，是什么人。<br />
每个人都在大快朵颐，享受自己的小日子。<br />
她试探着摘下口罩，仍然无事发生。<br />
老板娘两只手举着四盘菜挤过来。<br />
“让一让！吃饭的话还有两个空桌子，自己找地方坐！”<br />
邓惑有点被动地坐下，没想好要不要跑路。<br />
纪惗以光速停好车过来，同样在踏入这条长巷时茫然又困惑。<br />
……真要走进去吗？<br />
他穿过狭窄巷口，给一个推着自行车的阿姨让了路。<br />
自行车后座的小孩儿冲他挥手，脚丫一晃一晃。<br />
阿姨神态自若地推车经过了六桌客人，客人们各吃各的，也没多看她。<br />
邓惑等他坐下了，小声说：“这真的符合消防规定和营业许可吗……”<br />
纪惗又想起那个短视频的标题。<br />
《不好吃管你叫爸爸》。<br />
“希望这世上不要多出两个无辜又饥饿的父亲。”他说：“试试看，不管了。”<br />
邓惑刚要开口，老板娘把塑料碗碟扔到桌上，又旋过来一张带着油污的塑封菜单。<br />
“自己点自己写，写了给我，有忌口都得写。”她警告般加重声音：“不要催菜！催就别吃！”<br />
小夫妻两听话点头。<br />
他们试探着点了几个菜，坐等下文。<br />
邓惑本来坐在纪惗的对侧，但在这样的陌生环境里有点不安，把椅子挪到他的旁边。<br />
两人肩并着肩，三分钟后收到老板娘扔过来的一份酒糟凤爪。<br />
纪惗断然道：“我先吃！不行就买单走人！”<br />
他试探咬了一口，然后吃得眼睛放光。<br />
邓惑了然：“很好，我们少了个赛博儿子。”<br />
两人靠在一块儿乱笑，像一对儿偷溜出来下馆子的高中生。<br />
第30章 夜雪<br />
纪惗出发吃饭前,换了一身藏青大衣配墨绿围巾。<br />
邓惑看他俨然要去时装周走秀，特意提醒了一句。<br />
“再休闲点儿，去的馆子很家常。”<br />
小纪同学认认真真选了几套,最后找了个棒球外套配破洞牛仔裤。<br />
然后他和她坐在居民楼的狭长过道里,仍然像两个模特找错了馆子。<br />
好在菜色真是很不错。<br />
鲜香多汁,回味无穷。<br />
厨子的速度比米其林还慢,每次卡在客人无可奈何又不会发火的边缘。<br />
一道菜快见底的时候，另一道菜立刻扔过来。<br />
有时候投掷的加速度过重,瓷盘还会往前滑行几寸。<br />
纪惗感觉越吃越饿，不死心地又点了几道菜。<br />
邓惑看着好笑。<br />
他本来在用牙签挑响螺,发觉被她笑吟吟地看着，一时间忘了自己在做什么。<br />
她不出声，擦净指尖帮他挑螺肉。<br />
他反而踌躇了。<br />
邓惑把螺肉递过去：“喏。”<br />
纪惗小心翼翼地叼住，发现她又要挑下一个。<br />
他像是第一次被投喂冻干的猫猫，尾巴会犹豫地摇来摇去。<br />
她的亲近就是那块好吃的小冻干。<br />
邓惑挑得逐渐熟练，见纪惗连坐姿都规矩起来，侧目询问。<br />
“会不会有点太辣了？”<br />
纪惗没法说感觉你好宠我,他给她倒水，半晌才说：“真是很好吃。”<br />
我喜欢你。<br />
我喜欢这样和你一起吃饭，和你一起去任何地方。<br />
邓惑停下来,拈着牙签表情复杂。<br />
纪惗问：“怎么了？”<br />
“老板娘居然给的是纯开水……”她看着塑料杯说：“连茶叶都没有。”<br />
他一时发觉自己太患得患失,不由失笑。<br />
一顿饭吃完，换邓惑开车返程。<br />
纪惗累了一整天，没说几句话便昏沉睡着了。<br />
夜晚的高速路很像长长的时空隧道。<br />
每个旅人都在匀速前进,在不同分叉陆续下车。<br />
车窗把剧烈风声模糊成胶片滚动般的底噪，世界变得孤单起来。<br />
仅有她和他存在于这个狭小空间里，像深海里被装在同一个玻璃缸的两尾鱼。<br />
邓惑看顾着前后路况,偶尔会看一眼纪惗。<br />
互联网很喜欢造各种标签，譬如盐系、clean-fit、美拉德、日杂。<br />
她很长时间里，觉得氧气感只是营销号收钱硬安的好听名头。<br />
妆画的清透一些，打光夏日感重一点，出图好看就可以说是氧气感。<br />
但纪惗是天生有这种特质的人。<br />
她靠近他，便像碰触一瓶冰块漂浮的薄荷气泡水。<br />
他的心思都很好猜，像是指节在瓶壁上轻敲两下，气泡便会忐忑地涌动起来。<br />
高速路的灯如同低空飞行的星轨，暖光不时掠过他的睡颜。<br />
绵和安宁，线条漂亮。<br />
棒球服也好，长风衣也好，纪惗穿什么颜色都显得很轻快。<br />
他的眼神干净清澈，又让人天然觉得，可以信任依赖他。<br />
邓惑第一次亲他的时候，感觉像路过的人接过了试吃装，忽然就尝到了甜头。<br />
她私心不愿意承认，每次和他的接吻体验都很好。<br />
……哪怕带着控制和撕咬。<br />
抵达剧组时，导演恰好打电话过来。<br />
“下雪了，你们那边路况还好吗？”<br />
“刚到停车场，”邓惑说：“我们在片场旁边。”<br />
“哎？这么早就回来了？”康杜很意外：“还有几个小时才开戏，你们要不回酒店再休息会儿？”<br />
好风凭借力，这场雪下到他老人家心坎里了。<br />
比起特效和泡沫造景，天然的大雪能满足各种要求，但很多剧组没法赶上。<br />
今天一场夜雪能把全剧好些镜头都赶着拍完，最好下个一整夜。<br />
剧组提前忙碌起来，还临时又租了好几个景，决定多个片场开拍。<br />
晚上十点到十二点，邓惑是虐心戏的无助弃妇，跪在下雪的长夜里哀声相求。<br />
十二点半到三点半，她又是荣华重归的国师夫人，亲眼看着从前那些辜负她的人如何痛哭。<br />
韩新河换了好几套打扮，演得逐渐开窍。<br />
他样貌带着邪气，但平时太过礼貌客气，便有种错误的矛盾感。<br />
邓惑教得很简单。
纪惗看向另一侧车窗，沉默长达十秒钟。<br />
“这真的是餐厅吗？”<br />
“太奇怪了，”邓惑说：“可是客人好像很多，已经快没桌子了。”<br />
纪惗当机立断：“你去抢位置，我去停车。”<br />
两人即刻分头行动。<br />
邓惑过去时，对那家店仍然存满疑虑。<br />
严格来说，那家店并没有自己的门面，是在几栋居民楼之间的狭小通道里摆了几张桌子。<br />
在快递站和便利店之间的小空隙里，厨子在用煤气灶哐哐炒菜。<br />
食客们坐在简陋的小桌板前，痛快地吃菜喝酒，很是快活。<br />
邓惑过去时，并没有人在意她长什么样子，是什么人。<br />
每个人都在大快朵颐，享受自己的小日子。<br />
她试探着摘下口罩，仍然无事发生。<br />
老板娘两只手举着四盘菜挤过来。<br />
“让一让！吃饭的话还有两个空桌子，自己找地方坐！”<br />
邓惑有点被动地坐下，没想好要不要跑路。<br />
纪惗以光速停好车过来，同样在踏入这条长巷时茫然又困惑。<br />
……真要走进去吗？<br />
他穿过狭窄巷口，给一个推着自行车的阿姨让了路。<br />
自行车后座的小孩儿冲他挥手，脚丫一晃一晃。<br />
阿姨神态自若地推车经过了六桌客人，客人们各吃各的，也没多看她。<br />
邓惑等他坐下了，小声说：“这真的符合消防规定和营业许可吗……”<br />
纪惗又想起那个短视频的标题。<br />
《不好吃管你叫爸爸》。<br />
“希望这世上不要多出两个无辜又饥饿的父亲。”他说：“试试看，不管了。”<br />
邓惑刚要开口，老板娘把塑料碗碟扔到桌上，又旋过来一张带着油污的塑封菜单。<br />
“自己点自己写，写了给我，有忌口都得写。”她警告般加重声音：“不要催菜！催就别吃！”<br />
小夫妻两听话点头。<br />
他们试探着点了几个菜，坐等下文。<br />
邓惑本来坐在纪惗的对侧，但在这样的陌生环境里有点不安，把椅子挪到他的旁边。<br />
两人肩并着肩，三分钟后收到老板娘扔过来的一份酒糟凤爪。<br />
纪惗断然道：“我先吃！不行就买单走人！”<br />
他试探咬了一口，然后吃得眼睛放光。<br />
邓惑了然：“很好，我们少了个赛博儿子。”<br />
两人靠在一块儿乱笑，像一对儿偷溜出来下馆子的高中生。<br />
第30章 夜雪<br />
纪惗出发吃饭前,换了一身藏青大衣配墨绿围巾。<br />
邓惑看他俨然要去时装周走秀，特意提醒了一句。<br />
“再休闲点儿，去的馆子很家常。”<br />
小纪同学认认真真选了几套,最后找了个棒球外套配破洞牛仔裤。<br />
然后他和她坐在居民楼的狭长过道里,仍然像两个模特找错了馆子。<br />
好在菜色真是很不错。<br />
鲜香多汁,回味无穷。<br />
厨子的速度比米其林还慢,每次卡在客人无可奈何又不会发火的边缘。<br />
一道菜快见底的时候，另一道菜立刻扔过来。<br />
有时候投掷的加速度过重,瓷盘还会往前滑行几寸。<br />
纪惗感觉越吃越饿，不死心地又点了几道菜。<br />
邓惑看着好笑。<br />
他本来在用牙签挑响螺,发觉被她笑吟吟地看着，一时间忘了自己在做什么。<br />
她不出声，擦净指尖帮他挑螺肉。<br />
他反而踌躇了。<br />
邓惑把螺肉递过去：“喏。”<br />
纪惗小心翼翼地叼住，发现她又要挑下一个。<br />
他像是第一次被投喂冻干的猫猫，尾巴会犹豫地摇来摇去。<br />
她的亲近就是那块好吃的小冻干。<br />
邓惑挑得逐渐熟练，见纪惗连坐姿都规矩起来，侧目询问。<br />
“会不会有点太辣了？”<br />
纪惗没法说感觉你好宠我,他给她倒水，半晌才说：“真是很好吃。”<br />
我喜欢你。<br />
我喜欢这样和你一起吃饭，和你一起去任何地方。<br />
邓惑停下来,拈着牙签表情复杂。<br />
纪惗问：“怎么了？”<br />
“老板娘居然给的是纯开水……”她看着塑料杯说：“连茶叶都没有。”<br />
他一时发觉自己太患得患失,不由失笑。<br />
一顿饭吃完，换邓惑开车返程。<br />
纪惗累了一整天，没说几句话便昏沉睡着了。<br />
夜晚的高速路很像长长的时空隧道。<br />
每个旅人都在匀速前进,在不同分叉陆续下车。<br />
车窗把剧烈风声模糊成胶片滚动般的底噪，世界变得孤单起来。<br />
仅有她和他存在于这个狭小空间里，像深海里被装在同一个玻璃缸的两尾鱼。<br />
邓惑看顾着前后路况,偶尔会看一眼纪惗。<br />
互联网很喜欢造各种标签，譬如盐系、clean-fit、美拉德、日杂。<br />
她很长时间里，觉得氧气感只是营销号收钱硬安的好听名头。<br />
妆画的清透一些，打光夏日感重一点，出图好看就可以说是氧气感。<br />
但纪惗是天生有这种特质的人。<br />
她靠近他，便像碰触一瓶冰块漂浮的薄荷气泡水。<br />
他的心思都很好猜，像是指节在瓶壁上轻敲两下，气泡便会忐忑地涌动起来。<br />
高速路的灯如同低空飞行的星轨，暖光不时掠过他的睡颜。<br />
绵和安宁，线条漂亮。<br />
棒球服也好，长风衣也好，纪惗穿什么颜色都显得很轻快。<br />
他的眼神干净清澈，又让人天然觉得，可以信任依赖他。<br />
邓惑第一次亲他的时候，感觉像路过的人接过了试吃装，忽然就尝到了甜头。<br />
她私心不愿意承认，每次和他的接吻体验都很好。<br />
……哪怕带着控制和撕咬。<br />
抵达剧组时，导演恰好打电话过来。<br />
“下雪了，你们那边路况还好吗？”<br />
“刚到停车场，”邓惑说：“我们在片场旁边。”<br />
“哎？这么早就回来了？”康杜很意外：“还有几个小时才开戏，你们要不回酒店再休息会儿？”<br />
好风凭借力，这场雪下到他老人家心坎里了。<br />
比起特效和泡沫造景，天然的大雪能满足各种要求，但很多剧组没法赶上。<br />
今天一场夜雪能把全剧好些镜头都赶着拍完，最好下个一整夜。<br />
剧组提前忙碌起来，还临时又租了好几个景，决定多个片场开拍。<br />
晚上十点到十二点，邓惑是虐心戏的无助弃妇，跪在下雪的长夜里哀声相求。<br />
十二点半到三点半，她又是荣华重归的国师夫人，亲眼看着从前那些辜负她的人如何痛哭。<br />
韩新河换了好几套打扮，演得逐渐开窍。<br />
他样貌带着邪气，但平时太过礼貌客气，便有种错误的矛盾感。<br />
邓惑教得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