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楠楠平时也太低调了！”<br />
有人义愤填膺，“对啊，太低调了！那天曾尹说那事儿我就不信，楠楠怎么会是那种人！”<br />
“对对！真是恶毒啊！”<br />
程楠看着他们笑，心却一点一点冷了下去。<br />
她不想失去这份工作，所以她必须装模作样。<br />
即便这些人已经让她万般厌恶，她也只能陪着笑，强迫自己和他们继续相处下去。<br />
这就是长大后的世界。<br />
晚上，程楠独自去吃了顿不错的晚饭，喝了一点啤酒，回到家时已经十点了。<br />
老旧的楼道昏昏暗暗，她随意跺了一脚，声控灯忽然亮起。<br />
她踏上一级台阶，再抬头——<br />
一个消瘦的男人坐在她家门口。<br />
男人抱膝坐在地上，脑袋埋进了臂弯下，身上黑色衣服十分单薄，轮椅静静停靠在腿边。<br />
楼道中昏暗的光芒照在他身上，衬得他落寞又孤独。<br />
程楠停在三级台阶前。<br />
他听见声音，慢慢抬起了头。<br />
他仍然固执的戴着帽子口罩和墨镜，程楠看不见他的脸，但他发丝和脑袋都齐齐垂顺，让人觉得，他的身影像条没人要的小狗。<br />
两人相顾无言。<br />
程楠缓慢抬腿往上走，在他面前停下，低头冷声道：“回你自己家，别挡在别人家门口。”<br />
小白没有说话。<br />
他沉默着，将唯一完好的右手缓缓放下来，腿动了动，努力要支起身体。<br />
但他身体太虚弱，刚起来一点，就瞬间脱了力。<br />
他大概在这里坐了很久，浑身僵得难以动弹，跌下后脑袋往门上轻轻一磕，整个人无力往旁侧楼梯倒去。<br />
程楠眼疾手快抓住他的胳膊，下一秒，忽听“咔”的一声，他的胳膊竟直接脱离了肩关节。<br />
小白喉间发出一声闷哼，程楠吓得脊背发凉，“脱臼了？”<br />
他低低应了一声，终于开了口，嗓音微弱难辨：“没事……”<br />
程楠伸手摸他的额头，摸到一片滚烫。<br />
“还发烧了。”<br />
程楠皱紧眉头，定定看着眼前的男人，“我先送你去医院，你赶紧联系你家人过来！”<br />
小白垂着脑袋摇了摇，右手攀住松软的左手，微微发着抖，用大腿抵住前臂和肘关节，咬了牙，狠狠用力。<br />
又是一声“咔”，他把自己左手装了上去。<br />
程楠震惊。<br />
这样草率的做法很伤关节，但……她也管不着。<br />
小白整个人都有些虚脱，烧了一整天，他早就没什么力气了。<br />
楼道里的光照在他不断发抖的手臂上，他喘着粗气，“麻烦，扶我一下。”<br />
程楠一怔，手指在掌心发颤，她不敢再拉他的右手，只能走上前抱住他。<br />
他身体轻飘飘的，稍烧搀扶就能站起来，慢慢挪到轮椅上，耷拉着身子，右手握住膝盖，左手瘫软在两腿间。<br />
程楠面色发着白，转头把钥匙插进了匙孔中中。<br />
她转动着钥匙，听见身后传来他的声音。<br />
“对不起。”因为疼痛，他的声音也隐约发颤，“我的确用一些卑劣的办法，知道了你的地址。”<br />
程楠没有回头。他兀自继续开口。<br />
“我不愿意你看到我的脸，并且，我发誓，你绝不会想看到这张脸。”小白的声音越来越哑，“但是，程楠，”<br />
他竭力深吸一口气，“我……不想和你分开。”<br />
程楠的手指搭在门把上，心一横，迅速开了门。<br />
她一步跨进屋子里，用力把门关得很响。<br />
心脏在胸腔里扑通扑通的跳，她一闭上眼，面前就浮现出他那苍白瘦削的身躯。<br />
她想起他呆呆傻傻的游戏小人，想起他用被子蒙住脑袋的模样，想起他慌张询问她的情况……<br />
程楠忽然转身开了门，两步冲上去，一把抱住那颓败的躯干。<br />
“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我最讨厌你了！”程楠埋在他胸口，眼泪几乎立刻滚落出来，她又气又难受，紧紧把他抱在怀中，“小白啊！”<br />
小白还疼着，嗓子已然无法发声，只能轻轻摇头，用低微的气音道：“不要，不要离开我……”<br />
他的眼泪浸透了蓝白口罩，顺着边角滴落下来，没入她那头乌黑的长发。<br />
透过墨镜，他看到了衬衫下，那条横贯他整只手腕的伤疤，他无力的动了动手指，悄悄遮住了它。<br />
第48章 同居<br />
晚上从诊所回来, 小白胳膊上挂了一只三角巾。<br />
程楠把他带回了自己家里，虽然两个人就住隔壁，但是他又是脱臼又是发烧的，程楠实在放不下心。<br />
进了门, 程楠蹲在地上帮他换了鞋, 因为没有男士拖鞋，只好给他套了自己的粉红小棉拖。<br />
刚才医生给他打了一针退烧针, 他现在体温缓和了一些, 但人还是很虚弱, 身上阵阵发着凉。<br />
程楠拿一张温帕子轻轻擦拭他的右手，仔细擦完, 又要擦左手。<br />
他稍稍躲了一下, 哑着嗓子，“我自己来吧。”<br />
程楠疑惑, “怎么？”<br />
她垂头看他的左手，白净纤细的一只手，五根手指无力耷拉在三角巾外，很柔弱的样子。<br />
“左手不好看。”他闷闷说。<br />
“唉。”程楠无奈。<br />
她明白，因为他长期不使用左手，很可能有一定程度的肌肉萎缩。仔细一想, 从没看他穿过短袖短裤, 胳膊和腿永远捂得严严实实。<br />
程楠看他慢吞吞擦拭自己的左手, 擦完后又乖乖把帕子搭在洗手台上, 默默转头看她。<br />
“跟小孩儿似的。”程楠摸摸他脑袋。<br />
她半扶半抱搀着他洗漱完, 一通忙活下来，已经快到凌晨了。<br />
程楠找了一套自己的粉红睡衣，帮他换了上衣, 裤子他坚决要求自己换，程楠拿他也没办法。<br />
他磨磨蹭蹭的，程楠索性去外面热了一杯牛奶，回来时，他已经在床上侧躺着了。<br />
小灰帽子被程楠给他摘了，头发柔软蓬松，刘海柔顺的搭在额头。<br />
程楠走过去，把牛奶放在床头柜上，“你睡觉别溜边儿，当心压着胳膊。”<br />
她在床前蹲下又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温度已经完全降下来了。<br />
小白说：“我不想喝牛奶。”<br />
程楠啧一声，笑道：“臭小子。这是给我自己热的，你想喝还没有呢。”<br />
“……哦。”<br />
程楠揉揉他的头发，“你待会儿睡觉也要戴个大墨镜啊？别给脸蛋儿硌坏了。”<br />
“戴眼罩。”<br />
“你在自己家也戴？”<br />
“嗯。有光睡不着。”<br />
“一点光都不行？”<br />
“一点都不行。”<br />
程楠摊手。这还真是个娇气小公主呢。<br />
夜里，两个人一起躺在床上。<br />
程楠睡在外面，小白睡在里面，窗帘合拢了，一丝微光都没有。<br />
程楠平躺着，开口道：“你还是别戴口罩了，本来就生病呼吸不畅，再戴口罩不难受么？我的窗帘遮光力强，我现在跟瞎子似的。”<br />
身边人的声音很低，“不行。”<br />
程楠又啧一声，想了想，转过身抱住了他的腰。<br />
静谧的夜晚。<br />
天色如墨，大地宁静。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人轻轻浅浅的呼吸。<br />
程楠把脑袋靠在他后背，他消瘦的身躯后凸出的脊椎抵着她的脸颊。<br />
程楠默默想着，太瘦了，每天都在打针吃药，却也不见好，心里藏着无数事，每天都万般思绪，人，不该过这样的日子……<br />
宁静中，小白忽然开口了，声音很弱：<br />
“程楠，你不问问么。”<br />
“问什么？”<br />
“问我，怎么得到你的地址，又怎么每天避开你，甚至……”<br />
他声音越来越低，程楠心里发酸，伸手抱紧了他的腰，脑袋在他后背轻轻蹭。<br />
“算了，我懒得管了。你就是这样的臭小子，一身上下都是秘密，哪里问得完呢？我只知道你很好，对我很好，这就足够了。何况我觉得，只要是秘密迟早就会有揭开的那天，不过时间罢了。”<br />
他无力的叹气，“等到秘密揭开，我们就会分开。”
有人义愤填膺，“对啊，太低调了！那天曾尹说那事儿我就不信，楠楠怎么会是那种人！”<br />
“对对！真是恶毒啊！”<br />
程楠看着他们笑，心却一点一点冷了下去。<br />
她不想失去这份工作，所以她必须装模作样。<br />
即便这些人已经让她万般厌恶，她也只能陪着笑，强迫自己和他们继续相处下去。<br />
这就是长大后的世界。<br />
晚上，程楠独自去吃了顿不错的晚饭，喝了一点啤酒，回到家时已经十点了。<br />
老旧的楼道昏昏暗暗，她随意跺了一脚，声控灯忽然亮起。<br />
她踏上一级台阶，再抬头——<br />
一个消瘦的男人坐在她家门口。<br />
男人抱膝坐在地上，脑袋埋进了臂弯下，身上黑色衣服十分单薄，轮椅静静停靠在腿边。<br />
楼道中昏暗的光芒照在他身上，衬得他落寞又孤独。<br />
程楠停在三级台阶前。<br />
他听见声音，慢慢抬起了头。<br />
他仍然固执的戴着帽子口罩和墨镜，程楠看不见他的脸，但他发丝和脑袋都齐齐垂顺，让人觉得，他的身影像条没人要的小狗。<br />
两人相顾无言。<br />
程楠缓慢抬腿往上走，在他面前停下，低头冷声道：“回你自己家，别挡在别人家门口。”<br />
小白没有说话。<br />
他沉默着，将唯一完好的右手缓缓放下来，腿动了动，努力要支起身体。<br />
但他身体太虚弱，刚起来一点，就瞬间脱了力。<br />
他大概在这里坐了很久，浑身僵得难以动弹，跌下后脑袋往门上轻轻一磕，整个人无力往旁侧楼梯倒去。<br />
程楠眼疾手快抓住他的胳膊，下一秒，忽听“咔”的一声，他的胳膊竟直接脱离了肩关节。<br />
小白喉间发出一声闷哼，程楠吓得脊背发凉，“脱臼了？”<br />
他低低应了一声，终于开了口，嗓音微弱难辨：“没事……”<br />
程楠伸手摸他的额头，摸到一片滚烫。<br />
“还发烧了。”<br />
程楠皱紧眉头，定定看着眼前的男人，“我先送你去医院，你赶紧联系你家人过来！”<br />
小白垂着脑袋摇了摇，右手攀住松软的左手，微微发着抖，用大腿抵住前臂和肘关节，咬了牙，狠狠用力。<br />
又是一声“咔”，他把自己左手装了上去。<br />
程楠震惊。<br />
这样草率的做法很伤关节，但……她也管不着。<br />
小白整个人都有些虚脱，烧了一整天，他早就没什么力气了。<br />
楼道里的光照在他不断发抖的手臂上，他喘着粗气，“麻烦，扶我一下。”<br />
程楠一怔，手指在掌心发颤，她不敢再拉他的右手，只能走上前抱住他。<br />
他身体轻飘飘的，稍烧搀扶就能站起来，慢慢挪到轮椅上，耷拉着身子，右手握住膝盖，左手瘫软在两腿间。<br />
程楠面色发着白，转头把钥匙插进了匙孔中中。<br />
她转动着钥匙，听见身后传来他的声音。<br />
“对不起。”因为疼痛，他的声音也隐约发颤，“我的确用一些卑劣的办法，知道了你的地址。”<br />
程楠没有回头。他兀自继续开口。<br />
“我不愿意你看到我的脸，并且，我发誓，你绝不会想看到这张脸。”小白的声音越来越哑，“但是，程楠，”<br />
他竭力深吸一口气，“我……不想和你分开。”<br />
程楠的手指搭在门把上，心一横，迅速开了门。<br />
她一步跨进屋子里，用力把门关得很响。<br />
心脏在胸腔里扑通扑通的跳，她一闭上眼，面前就浮现出他那苍白瘦削的身躯。<br />
她想起他呆呆傻傻的游戏小人，想起他用被子蒙住脑袋的模样，想起他慌张询问她的情况……<br />
程楠忽然转身开了门，两步冲上去，一把抱住那颓败的躯干。<br />
“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我最讨厌你了！”程楠埋在他胸口，眼泪几乎立刻滚落出来，她又气又难受，紧紧把他抱在怀中，“小白啊！”<br />
小白还疼着，嗓子已然无法发声，只能轻轻摇头，用低微的气音道：“不要，不要离开我……”<br />
他的眼泪浸透了蓝白口罩，顺着边角滴落下来，没入她那头乌黑的长发。<br />
透过墨镜，他看到了衬衫下，那条横贯他整只手腕的伤疤，他无力的动了动手指，悄悄遮住了它。<br />
第48章 同居<br />
晚上从诊所回来, 小白胳膊上挂了一只三角巾。<br />
程楠把他带回了自己家里，虽然两个人就住隔壁，但是他又是脱臼又是发烧的，程楠实在放不下心。<br />
进了门, 程楠蹲在地上帮他换了鞋, 因为没有男士拖鞋，只好给他套了自己的粉红小棉拖。<br />
刚才医生给他打了一针退烧针, 他现在体温缓和了一些, 但人还是很虚弱, 身上阵阵发着凉。<br />
程楠拿一张温帕子轻轻擦拭他的右手，仔细擦完, 又要擦左手。<br />
他稍稍躲了一下, 哑着嗓子，“我自己来吧。”<br />
程楠疑惑, “怎么？”<br />
她垂头看他的左手，白净纤细的一只手，五根手指无力耷拉在三角巾外，很柔弱的样子。<br />
“左手不好看。”他闷闷说。<br />
“唉。”程楠无奈。<br />
她明白，因为他长期不使用左手，很可能有一定程度的肌肉萎缩。仔细一想, 从没看他穿过短袖短裤, 胳膊和腿永远捂得严严实实。<br />
程楠看他慢吞吞擦拭自己的左手, 擦完后又乖乖把帕子搭在洗手台上, 默默转头看她。<br />
“跟小孩儿似的。”程楠摸摸他脑袋。<br />
她半扶半抱搀着他洗漱完, 一通忙活下来，已经快到凌晨了。<br />
程楠找了一套自己的粉红睡衣，帮他换了上衣, 裤子他坚决要求自己换，程楠拿他也没办法。<br />
他磨磨蹭蹭的，程楠索性去外面热了一杯牛奶，回来时，他已经在床上侧躺着了。<br />
小灰帽子被程楠给他摘了，头发柔软蓬松，刘海柔顺的搭在额头。<br />
程楠走过去，把牛奶放在床头柜上，“你睡觉别溜边儿，当心压着胳膊。”<br />
她在床前蹲下又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温度已经完全降下来了。<br />
小白说：“我不想喝牛奶。”<br />
程楠啧一声，笑道：“臭小子。这是给我自己热的，你想喝还没有呢。”<br />
“……哦。”<br />
程楠揉揉他的头发，“你待会儿睡觉也要戴个大墨镜啊？别给脸蛋儿硌坏了。”<br />
“戴眼罩。”<br />
“你在自己家也戴？”<br />
“嗯。有光睡不着。”<br />
“一点光都不行？”<br />
“一点都不行。”<br />
程楠摊手。这还真是个娇气小公主呢。<br />
夜里，两个人一起躺在床上。<br />
程楠睡在外面，小白睡在里面，窗帘合拢了，一丝微光都没有。<br />
程楠平躺着，开口道：“你还是别戴口罩了，本来就生病呼吸不畅，再戴口罩不难受么？我的窗帘遮光力强，我现在跟瞎子似的。”<br />
身边人的声音很低，“不行。”<br />
程楠又啧一声，想了想，转过身抱住了他的腰。<br />
静谧的夜晚。<br />
天色如墨，大地宁静。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人轻轻浅浅的呼吸。<br />
程楠把脑袋靠在他后背，他消瘦的身躯后凸出的脊椎抵着她的脸颊。<br />
程楠默默想着，太瘦了，每天都在打针吃药，却也不见好，心里藏着无数事，每天都万般思绪，人，不该过这样的日子……<br />
宁静中，小白忽然开口了，声音很弱：<br />
“程楠，你不问问么。”<br />
“问什么？”<br />
“问我，怎么得到你的地址，又怎么每天避开你，甚至……”<br />
他声音越来越低，程楠心里发酸，伸手抱紧了他的腰，脑袋在他后背轻轻蹭。<br />
“算了，我懒得管了。你就是这样的臭小子，一身上下都是秘密，哪里问得完呢？我只知道你很好，对我很好，这就足够了。何况我觉得，只要是秘密迟早就会有揭开的那天，不过时间罢了。”<br />
他无力的叹气，“等到秘密揭开，我们就会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