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说着说着，话语变了味，似在控诉她心里念着李殊延，从不曾爱过他。郑妤淡漠听着，无声叹息。这是他们之间的问题，若非积怨已久，岂会一再提起第三个人。<br />
这正是她失望之处。温昀的话，听起来像在质问她：我的确对不起你，那你就对得起我？<br />
通过指责对方过错，暗示自己受到亏欠，再利用她的愧疚之心，达成目的……他看似承认错误，实则不然。承认自身过错，只为诱导她承认错误而已。<br />
“温寒花，不要假深情。”软筋散或有少许残余，刚收拾行李耗费体力，她现下感到疲惫，退回椅子坐下，“你没那么爱我。你想娶我，是因为我最符合你对贤妻良母的幻想，不是吗？我不否认你对我有情，但尚不至于上升到你说的程度。”<br />
“诚然，我所爱之人不是你，你当初娶我时便十分清楚。可这于你而言算不上重要，否则便不会娶我。”<br />
她攥紧衣角，稳住颤动的五指，咬唇道：“在我走投无路时，你向我伸出手，我很感激。可我不欠你什么的，我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给了你。嫁妆换的宅子，通渠修楼的功劳，变卖芥园的银钱，还有我自己……”<br />
“我从不刻意跟你提这些事，因为我们是夫妻，我不愿同你斤斤计较。”<br />
温昀微微张口，无可辩驳。起初郑妤典当嫁妆时，他歉疚万分，后来她事事为他考虑，他便愈发心安理得，鲜少再为她的付出感到内疚，以致最后竟觉得一切理所当然。<br />
“人性本自私，我无法要求你免俗。昨日……昨日……”郑妤想起昨日心有余悸，“我理解你的痛苦懦弱，但我不原谅你。”<br />
说罢，她拎起包袱，推开神色怔然的温昀，头也不回离开。<br />
天寒地冻，冷雨滂沱，没伞的姑娘将包袱顶在头上，步履匆匆跑出巷子。<br />
站在巷子岔口，她止步不前。该往哪去？能往哪去？<br />
第51章 执念<br />
香炉生烟, 绮帐低垂，床上女子昏迷不醒。<br />
床边，男子正襟危坐, 一手执奏章，另一手探进被褥下，跟她十指相扣。<br />
帐中人睡得不舒服，开始在睡梦中踢被子。李致将奏章搁下，掀起纱帐, 手心贴住额头探体温。<br />
掌心发烫, 还未退烧。他挑起额角碎发，捏在两指间揉搓, 眸子里的温柔似能沁出水来。<br />
“妤娘, 窗外梅影娇娆。”<br />
——你再不醒来, 梅花要凋谢了。<br />
他抬头看一眼梅花，又低头看她，沉鱼落雁, 闭月羞花, 万物皆不如她。只怪他当初有眼无珠, 辜负天赐良缘。<br />
卢清漪进殿所见，便是李致俯身亲吻沉睡女子的场面，隔着纱帘看不真切, 却极其显目。<br />
她背过身去, 默默退出含光殿。李致并非故意为之, 只怪她去的不是时候。他察觉她来, 却不会因此避讳。<br />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只在意自己在意的，关心自己关心的, 从不照顾其余人感受，更不怕伤别人的心。<br />
卢清漪吸吸鼻子，收拾好情绪，等李致出来。<br />
寒风穿堂而过，吹开殿门。李致慢步走出，关上殿门，往院中亭子去。<br />
“皇嫂找我有事？”<br />
“嗯，坐吧。”卢清漪指着旁边石凳。<br />
她想说什么，李致隐约猜到一二。简单说来一两句话，但卢清漪不可能言简意赅，他也不能斩钉截铁回绝。<br />
毕竟是一家人。<br />
“听说你把陛下从绛云殿放出来了？”卢清漪谨慎试探，“那你应该……不会废黜他吧？”<br />
“迟早的事。”李致直言相告。<br />
战书已下，必有一亡。李栩不自量力想跟他斗，他乐意给这个机会。且看这乳臭未干的小儿，能有多大本事。<br />
绛云殿的事情已被李致压下来，对外只道是刺客作乱，摄政王领玄衣卫护驾。明面上，他们还是关系和睦的叔侄。<br />
“殊延，那你会入主绛云殿吗？”卢清漪低头盯着鞋面，思绪纷乱。<br />
平心而论，宣朝无人比他李殊延，更适合坐上那个位置。不止她这样想，但凡公允一点的人，都会这样想。<br />
可命运从来不公，他偏偏输在次序上。倘若他为嫡长，十五年前是他从永德帝手里接过江山，便不会有英、端二王作乱，她的儿子不会出生不久就没了父亲，她……或许……嫁的人不是李瑞。<br />
李瑞贵为嫡长，尚在襁褓便被立为太子，可他资质平平，虽勤于学习，仍比不过李致天生慧根。永德帝偏心李瑞，从未动过改立太子之念，晚年为让李瑞顺利登基，将一众儿子放逐出京。<br />
老二英王、老五端王心生不服，终在永德帝驾崩后起兵作乱。群臣举荐燕王南下平乱，可李瑞一心想要证明点什么，执意御驾亲征。<br />
最后，他确实平定了叛乱，可自此落下病根，身体一日不日一日，英年早逝。<br />
卢清漪回忆了许多旧事，还没等到李致回答。她抬头望向他，而他定定遥望风雪，眼神迷离，应当也在回忆往昔。<br />
“殊延？”<br />
李致收回目光，没回答卢清漪的问题，蓦然提起李瑞：“皇兄离开，快八年了……”<br />
卢清漪眼神躲闪，一下看看石桌，一下看看雪地，两只手搭在膝上，捏来捏去。<br />
“似乎从未听你提起过他。”李致随口感慨。<br />
“你知道原因。”卢清漪红了眼，嗓音低哑，“如果不是他，那当初和你……”<br />
“皇嫂。”他屈指在石台上轻扣两下，“无论有没有皇兄掺和，当初和我定亲的，只会是妤娘。”<br />
“不……”<br />
李致莞尔：“皇室中人，何来顺心如意，婚娶不过是明码标价的权势。”<br />
他的父皇开诚布公说过，不可能让他娶家中有权有势的贵女，那会进一步威胁皇兄的太子之位。<br />
少时，他誉满寰中，风头之盛远超太子。那时的他年少轻狂，天真地认为天底下所有的官爵职位，都应该能者居之。可他的父皇，用血淋淋的现实，逐渐击溃他不为世俗所容的认知。<br />
天时地利，家世出身，纲常伦理，长幼尊卑……每一样都可以跟才能分庭抗礼。除此，还有一物，唤作情。<br />
父皇问他：如若皇位和皇兄二选一，他会如何选？<br />
六岁的他选了皇兄。他就这样被父皇说服了。他自诩德才兼备，当得起一国之君，可若得到皇位的代价是牺牲兄长，他宁可放弃。<br />
但即便他一再保证，绝不跟兄长抢皇位，他的父皇依然不放心。<br />
“你无心，难防他人有意。”<br />
人心瞬息万变，存在过的野心无法消弭殆尽，稍微有人煽风点火，便可死灰复燃。他赞同，决定接受安排，反正他没有心仪的姑娘，娶谁都一样。<br />
“陆呈寒门出身，且已续弦，对妤娘不闻不问，不足为患。妤娘倍受母后疼爱，但毫无背景，无疑是最佳人选。”李致简要分析。<br />
而卢清漪出自范阳卢氏，生母是崔芷沅妹妹，即博陵崔氏女。两姓望族之后，这样家世显赫的女子，自然是要许给太子巩固地位的。<br />
卢清漪哑口无言，她考虑不到这些，她所思所想，从未跟李致同频过。难怪他会爱上燕燕，燕燕大智若愚，而她却实实在在愚钝。<br />
“皇嫂，十多年过去，有些执念该放一放了。”<br />
“那你又在坚持什么呢？她嫁人你都要费尽心机把她抢回来，却要求我放下执念……”卢清漪泪如雨下，忙转过头去擦拭。<br />
她捂住口鼻，压抑哭声，嘴里含糊不清叨叨什么。李致揣度许久，才辨出卢清漪重复唠叨那句话——你为何要狠心剥夺我爱你的权力。<br />
李致拿出手帕，又沉默着塞回去，施施然站起往外走。卢清漪止住哭声喊他：“你还没回答我。”<br />
一片雪花从眼前落下，李致伸手接住。雪花在掌心消融，化水，滴落，像从未存在过。是否入主绛云殿？他不知道。<br />
绛云殿，或者说皇位，他想要，想了很多年。最初顺从父皇心意，藏起野心，后来为兄弟情义，他放弃野心。可偏偏皇兄早逝，野心重新长出来。<br />
随他在民间声望越来越高，他反而畏首畏尾。因为百姓称颂的，是他“无私”辅佐君王的功绩，而非他本人。<br />
谋朝篡位，稍有不当便会遗臭万年，他不敢轻易动手。<br />
何况……<br />
他敛眸望向内殿，目光变得极尽柔和，映在凤眸中的冰雪，结出一层粉霜。他道：“若她不乐意，便让翊儿接替。”<br />
门扇轻启，北风随玄衣身影进入内殿。李致关上门，见帐内清影茕茕，三步并两步走过去，掀开纱帐。<br />
“醒了？”<br />
虽已醒来，但魂儿还在神游。肩颈酸痛，脑袋沉重，郑妤支起手揉揉后颈，像只刚睡醒的懒猫似的，哼唧一声。<br />
“嗯。”<br />
李致挨着床沿坐下，用手背探她额头体温，随即将被褥拉高裹在她肩上，叮咛：“刚退烧不宜吹风。”<br />
“我怎么在这儿？”她明明记得自己在去永宁寺路上，醒来却在含光殿。
这正是她失望之处。温昀的话，听起来像在质问她：我的确对不起你，那你就对得起我？<br />
通过指责对方过错，暗示自己受到亏欠，再利用她的愧疚之心，达成目的……他看似承认错误，实则不然。承认自身过错，只为诱导她承认错误而已。<br />
“温寒花，不要假深情。”软筋散或有少许残余，刚收拾行李耗费体力，她现下感到疲惫，退回椅子坐下，“你没那么爱我。你想娶我，是因为我最符合你对贤妻良母的幻想，不是吗？我不否认你对我有情，但尚不至于上升到你说的程度。”<br />
“诚然，我所爱之人不是你，你当初娶我时便十分清楚。可这于你而言算不上重要，否则便不会娶我。”<br />
她攥紧衣角，稳住颤动的五指，咬唇道：“在我走投无路时，你向我伸出手，我很感激。可我不欠你什么的，我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给了你。嫁妆换的宅子，通渠修楼的功劳，变卖芥园的银钱，还有我自己……”<br />
“我从不刻意跟你提这些事，因为我们是夫妻，我不愿同你斤斤计较。”<br />
温昀微微张口，无可辩驳。起初郑妤典当嫁妆时，他歉疚万分，后来她事事为他考虑，他便愈发心安理得，鲜少再为她的付出感到内疚，以致最后竟觉得一切理所当然。<br />
“人性本自私，我无法要求你免俗。昨日……昨日……”郑妤想起昨日心有余悸，“我理解你的痛苦懦弱，但我不原谅你。”<br />
说罢，她拎起包袱，推开神色怔然的温昀，头也不回离开。<br />
天寒地冻，冷雨滂沱，没伞的姑娘将包袱顶在头上，步履匆匆跑出巷子。<br />
站在巷子岔口，她止步不前。该往哪去？能往哪去？<br />
第51章 执念<br />
香炉生烟, 绮帐低垂，床上女子昏迷不醒。<br />
床边，男子正襟危坐, 一手执奏章，另一手探进被褥下，跟她十指相扣。<br />
帐中人睡得不舒服，开始在睡梦中踢被子。李致将奏章搁下，掀起纱帐, 手心贴住额头探体温。<br />
掌心发烫, 还未退烧。他挑起额角碎发，捏在两指间揉搓, 眸子里的温柔似能沁出水来。<br />
“妤娘, 窗外梅影娇娆。”<br />
——你再不醒来, 梅花要凋谢了。<br />
他抬头看一眼梅花，又低头看她，沉鱼落雁, 闭月羞花, 万物皆不如她。只怪他当初有眼无珠, 辜负天赐良缘。<br />
卢清漪进殿所见，便是李致俯身亲吻沉睡女子的场面，隔着纱帘看不真切, 却极其显目。<br />
她背过身去, 默默退出含光殿。李致并非故意为之, 只怪她去的不是时候。他察觉她来, 却不会因此避讳。<br />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只在意自己在意的，关心自己关心的, 从不照顾其余人感受，更不怕伤别人的心。<br />
卢清漪吸吸鼻子，收拾好情绪，等李致出来。<br />
寒风穿堂而过，吹开殿门。李致慢步走出，关上殿门，往院中亭子去。<br />
“皇嫂找我有事？”<br />
“嗯，坐吧。”卢清漪指着旁边石凳。<br />
她想说什么，李致隐约猜到一二。简单说来一两句话，但卢清漪不可能言简意赅，他也不能斩钉截铁回绝。<br />
毕竟是一家人。<br />
“听说你把陛下从绛云殿放出来了？”卢清漪谨慎试探，“那你应该……不会废黜他吧？”<br />
“迟早的事。”李致直言相告。<br />
战书已下，必有一亡。李栩不自量力想跟他斗，他乐意给这个机会。且看这乳臭未干的小儿，能有多大本事。<br />
绛云殿的事情已被李致压下来，对外只道是刺客作乱，摄政王领玄衣卫护驾。明面上，他们还是关系和睦的叔侄。<br />
“殊延，那你会入主绛云殿吗？”卢清漪低头盯着鞋面，思绪纷乱。<br />
平心而论，宣朝无人比他李殊延，更适合坐上那个位置。不止她这样想，但凡公允一点的人，都会这样想。<br />
可命运从来不公，他偏偏输在次序上。倘若他为嫡长，十五年前是他从永德帝手里接过江山，便不会有英、端二王作乱，她的儿子不会出生不久就没了父亲，她……或许……嫁的人不是李瑞。<br />
李瑞贵为嫡长，尚在襁褓便被立为太子，可他资质平平，虽勤于学习，仍比不过李致天生慧根。永德帝偏心李瑞，从未动过改立太子之念，晚年为让李瑞顺利登基，将一众儿子放逐出京。<br />
老二英王、老五端王心生不服，终在永德帝驾崩后起兵作乱。群臣举荐燕王南下平乱，可李瑞一心想要证明点什么，执意御驾亲征。<br />
最后，他确实平定了叛乱，可自此落下病根，身体一日不日一日，英年早逝。<br />
卢清漪回忆了许多旧事，还没等到李致回答。她抬头望向他，而他定定遥望风雪，眼神迷离，应当也在回忆往昔。<br />
“殊延？”<br />
李致收回目光，没回答卢清漪的问题，蓦然提起李瑞：“皇兄离开，快八年了……”<br />
卢清漪眼神躲闪，一下看看石桌，一下看看雪地，两只手搭在膝上，捏来捏去。<br />
“似乎从未听你提起过他。”李致随口感慨。<br />
“你知道原因。”卢清漪红了眼，嗓音低哑，“如果不是他，那当初和你……”<br />
“皇嫂。”他屈指在石台上轻扣两下，“无论有没有皇兄掺和，当初和我定亲的，只会是妤娘。”<br />
“不……”<br />
李致莞尔：“皇室中人，何来顺心如意，婚娶不过是明码标价的权势。”<br />
他的父皇开诚布公说过，不可能让他娶家中有权有势的贵女，那会进一步威胁皇兄的太子之位。<br />
少时，他誉满寰中，风头之盛远超太子。那时的他年少轻狂，天真地认为天底下所有的官爵职位，都应该能者居之。可他的父皇，用血淋淋的现实，逐渐击溃他不为世俗所容的认知。<br />
天时地利，家世出身，纲常伦理，长幼尊卑……每一样都可以跟才能分庭抗礼。除此，还有一物，唤作情。<br />
父皇问他：如若皇位和皇兄二选一，他会如何选？<br />
六岁的他选了皇兄。他就这样被父皇说服了。他自诩德才兼备，当得起一国之君，可若得到皇位的代价是牺牲兄长，他宁可放弃。<br />
但即便他一再保证，绝不跟兄长抢皇位，他的父皇依然不放心。<br />
“你无心，难防他人有意。”<br />
人心瞬息万变，存在过的野心无法消弭殆尽，稍微有人煽风点火，便可死灰复燃。他赞同，决定接受安排，反正他没有心仪的姑娘，娶谁都一样。<br />
“陆呈寒门出身，且已续弦，对妤娘不闻不问，不足为患。妤娘倍受母后疼爱，但毫无背景，无疑是最佳人选。”李致简要分析。<br />
而卢清漪出自范阳卢氏，生母是崔芷沅妹妹，即博陵崔氏女。两姓望族之后，这样家世显赫的女子，自然是要许给太子巩固地位的。<br />
卢清漪哑口无言，她考虑不到这些，她所思所想，从未跟李致同频过。难怪他会爱上燕燕，燕燕大智若愚，而她却实实在在愚钝。<br />
“皇嫂，十多年过去，有些执念该放一放了。”<br />
“那你又在坚持什么呢？她嫁人你都要费尽心机把她抢回来，却要求我放下执念……”卢清漪泪如雨下，忙转过头去擦拭。<br />
她捂住口鼻，压抑哭声，嘴里含糊不清叨叨什么。李致揣度许久，才辨出卢清漪重复唠叨那句话——你为何要狠心剥夺我爱你的权力。<br />
李致拿出手帕，又沉默着塞回去，施施然站起往外走。卢清漪止住哭声喊他：“你还没回答我。”<br />
一片雪花从眼前落下，李致伸手接住。雪花在掌心消融，化水，滴落，像从未存在过。是否入主绛云殿？他不知道。<br />
绛云殿，或者说皇位，他想要，想了很多年。最初顺从父皇心意，藏起野心，后来为兄弟情义，他放弃野心。可偏偏皇兄早逝，野心重新长出来。<br />
随他在民间声望越来越高，他反而畏首畏尾。因为百姓称颂的，是他“无私”辅佐君王的功绩，而非他本人。<br />
谋朝篡位，稍有不当便会遗臭万年，他不敢轻易动手。<br />
何况……<br />
他敛眸望向内殿，目光变得极尽柔和，映在凤眸中的冰雪，结出一层粉霜。他道：“若她不乐意，便让翊儿接替。”<br />
门扇轻启，北风随玄衣身影进入内殿。李致关上门，见帐内清影茕茕，三步并两步走过去，掀开纱帐。<br />
“醒了？”<br />
虽已醒来，但魂儿还在神游。肩颈酸痛，脑袋沉重，郑妤支起手揉揉后颈，像只刚睡醒的懒猫似的，哼唧一声。<br />
“嗯。”<br />
李致挨着床沿坐下，用手背探她额头体温，随即将被褥拉高裹在她肩上，叮咛：“刚退烧不宜吹风。”<br />
“我怎么在这儿？”她明明记得自己在去永宁寺路上，醒来却在含光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