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千忆唇边绽开浅笑：“殿下热情相邀，臣岂有不从的道理。”<br />
林蕴霏替姚千忆拿了一部分的簿册，她们走至长廊坐下。<br />
天幕擦黑，夏末秋初的晚风仍旧滚烫，硬是将人身上的薄汗烘干了。<br />
她们的肩挨在一起，亲密无间。<br />
姚千忆偏首去看林蕴霏的脸色，试探地开口：“我听说了陛下的事，他可还好吗？假使不方便讲的话也无妨……总之，你也不要太心急，太医们肯定能想出法子的。”<br />
她作为臣子之女，于此时刻探听帝王的病情，是为禁忌。<br />
林蕴霏却不是担心姚千忆将话传出去，如今局势动荡，幕后之人既敢对文惠帝下手，她的处境显也危机四伏。<br />
这种情况下，知晓越多的消息未必是件好事，她断不想连累姚千忆。<br />
“嗯，你放心，”林蕴霏含糊地揭过，问，“适才我瞧你愁眉苦脸的，可是遇见了什么麻烦事？”<br />
提及此事，姚千忆不由得后仰靠在柱子上，徐徐叹了口气。<br />
她这副头疼不已的样子让林蕴霏多了几分正色，嘴上却揶揄道：“你这样可让我好奇得紧，何事竟难倒了我们姚尚宫？”<br />
在林蕴霏去云州的日子里，姚千忆因办事出色，由六品司簿晋升为五品尚宫。<br />
“少同我贫嘴，”姚千忆因她的话抖落了一身鸡皮疙瘩，压低声音道，“我的确不知该如何处置这事，你且帮我琢磨琢磨。”<br />
林蕴霏做出侧耳倾听的姿态，听得她道：“你应也知晓，后宫内妃嫔平素用的香皆是由各宫宫女按主子位分去内务府领的。”<br />
“香药贵重，先皇为避免宫中浪费，吩咐各宫每日需将燃尽的香灰统一收集起来，交由内务府处置。”<br />
“是以各宫每日用香多少，每月用香多少，均有详细记录。”<br />
“我今日翻看簿册时，发现一处古怪，”讲到要紧处，姚千忆不禁顿了顿，“淑妃娘娘宫里香药的损耗要比她领走的份例少得多。”<br />
“少？”林蕴霏疑惑地半眯起眼，道，“淑妃会自己调制香，又经常将香送往清晏殿与和春宫，她用掉的香料理应偏多才对。”<br />
姚千忆说：“我与你想的是一样的，这属实叫人匪夷所思。可簿册上白纸黑字记着她的用度，比同位分的其他三妃要少上两成。”<br />
“莫非她擅自将香灰处理掉了？但此事有内务府帮忙处理，她何必自己劳力？”<br />
“从前这个簿册的记载是由典簿负责校对的，今日我是临时起意想要查看一下，哪里想到就碰上了这茬，”见林蕴霏沉默不语，姚千忆愈发觉得心如芒刺，“你说我该不该将事情上报？”<br />
姚千忆不知晓自己的随口一猜却让林蕴霏茅塞顿开。<br />
假使淑妃擅自倒香是为了遮掩呢？毕竟制香一事中的玄机可不少，不仅有能令人安神静心的香，亦存在能让人心绪浮躁的香。<br />
制成的线香或是香丸看着无甚差别，里头掺杂了哪几种香药，只有制香者心知肚明。<br />
一经焚烧，炉内仅余灰尘，更是难辨本原。<br />
林蕴霏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昨夜在馨德苑闻到的那股甜香，她接着去回想兰惠苑内是否有同样的香。<br />
然而当时兰惠苑内气味混杂，她又心系林怀祺的下场，无暇他顾，一时记不得其中气味。<br />
看来她得故地重游一趟。<br />
林蕴霏打定了主意，看向还在等她建议的姚千忆，道：“如今淑妃掌管六宫，女官亦受她的管束，你暂且不要将此事捅出去，也别跟除我之外的任何人提起。”<br />
林蕴霏隐隐觉得文惠帝的昏倒与淑妃也脱不了干系，如此一来，这个簿册所牵连的人与事可就太广了。<br />
倘若被淑妃与林彦知晓，姚千忆定有大麻烦。<br />
“千忆，你听我说，”林蕴霏警惕地看了眼周围，攥住她的手，扯平嘴角用仅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交代，“你将那本簿册归放至原位，只当全然不知情。”<br />
“这几日你随便扯个由头告假吧，不要进宫来，也尽量不要但单独出府。”<br />
她的神情异常认真，让姚千忆的心跟着揪起来：“蕴霏，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br />
林蕴霏本想打马虎眼搪塞过去，但姚千忆补充了句：“今早我进宫前，祖母也特意嘱咐我千万小心。”<br />
“就这几日吧，宫里或许要变天。”林蕴霏于是改口说出真话。<br />
沧海横流，国事蜩螗，才得以用上“变天”一词。<br />
“我省得，我会按你说的做，”姚千忆注视着眼前人，几乎要脱口问出，“那你呢？”<br />
可姚千忆忽而想起祖母邓筠对林蕴霏的评价，“嘉和公主心怀凌云志，欲攀登天梯，不可转也”，她终是道：“切记保重自己。”<br />
林蕴霏读懂了她的弦外之音，郑重点头。<br />
第103章 “本宫新调的香，可还好闻？”<br />
与姚千忆分别后, 林蕴霏藉着夜色的掩蔽，即刻前往馨德苑，并且推门进去。<br />
生怕房门敞开会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又怕有人从外面将门锁上，林蕴霏在门缝中夹了一张折叠起来的纸。<br />
她径直走向床榻边, 发现香炉竟消失不见，转头又去了兰惠苑, 也是同样的情况。<br />
心中的疑窦就此得到变相的证验。<br />
馨德苑与兰惠苑这一片的宫苑素来是闲置的，缘何昨夜房间内点了熏香, 第二日香炉又被着急撤走。<br />
林蕴霏越发笃定, 昨夜林怀祺之所以神志不清，就是受了香的影响。<br />
有了下一步成算, 她于是离开此地, 先回到椿华宫用晚膳。<br />
好在她今夜原本就计划在宫里过夜, 方便了她及时探查真相。<br />
待到亥时前后, 那是各宫倾倒香灰的时刻。<br />
林蕴霏换上宫女的打扮, 顺利抵达淑妃所在的漪秀宫。<br />
没有等太久, 便有一位提着木桶的宫女从棋盘门走出来，留了道门缝。<br />
木桶很重，她不小心晃荡了下，桶里盛着的水洒溅在道上。<br />
“唉”宫女换了个姿势，走走停停，娇小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转角。<br />
透过门缝先看了眼里头的情况, 林蕴霏轻手轻脚地钻进去，躲藏在树丛后。<br />
东梢间外面立着一位盯梢的宫女, 屋内仍旧点着灯，隔扇门上映出两道相对的身影。<br />
其中一位只能看到半身, 想来是坐着的淑妃，另一位是站着的，应是她的心腹。<br />
因为离得太远，林蕴霏无法听清她们讲话的声音。<br />
不一会儿，隔扇门被打开，大宫女探出一半的身子，将一个布袋交给小宫女。<br />
“还是老规矩，”她沉声吩咐说，“将东西丢到花圃去。”<br />
声音有些模糊，林蕴霏顾不得脏，又往树丛深处挤了挤。<br />
“锦柳姑姑，”那小宫女明显还不尽然被宫规束缚本性，性子活泼许多，声音也大些，“娘娘好端端的为何要将香丢掉？”<br />
大宫女不怎么满意地扫去有如夹带刀片的眼风，冷声教训道:“还轮不到你来置喙主子做的决定。”<br />
被她肃冷的脸色吓得噤了声，小宫女耷拉着眉眼，连大气都不敢喘。<br />
“愣着做什么，”大宫女瞧见她那鹌鹑似的样子，嫌弃道，“快去办事吧，切记留意不要被人发现。”<br />
小宫女自然再不敢多嘴，喏喏道好，提着布袋就此小跑离开。<br />
锦柳念叨着“来了也有月余，怎地还是一点不稳重”，她走进屋内将门拉上，隔绝了里头的光景。<br />
“娘娘，您真的不打算告诉小娥事情的真相吗？”侧卧在椅上的女人听见锦柳这句问话，缓缓地睁开了眼。<br />
只见她将柔夷一转，用手中的团扇半遮脸，袖间萦绕的香向锦柳所在的方向散去。<br />
淑妃不答反问:“本宫新调的香，可还好闻？”<br />
锦柳愣神地看着她鲜妍如二八年华的脸蛋，好一会儿才回神来答:“娘娘制香的造诣，在宫中可谓是无人能敌。”<br />
“御花园里的桂花开了，”淑妃仿佛被她的夸奖取悦，脸上漾着甜如蜜糖的笑，“本宫打算采一些晒干，再磨成粉，加进这料香中，大抵闻起来会更加清甜。”<br />
她此刻尚且有闲情怡弄馨香，哪里有半分为文惠帝昏倒而担心的样子。<br />
锦柳赞叹道:“娘娘素来有取之不尽的巧思，是奴婢如何也学不来的 。”<br />
淑妃不期然对她刚才提出的问题做了回答:“小娥若知道了事实，心中必然忐忑。心底发虚之人办起事来，更容易露出破绽。”<br />
“原来如此，”锦柳听罢恍然大悟，惭愧道，“是奴婢愚钝，娘娘英明。”<br />
“你万万不用妄自菲薄，宫里怀有玲珑心的人多了去，你猜本宫为何独独提拔你近身伺候？”淑妃抬起那双似笑非笑的含情眼，问。<br />
“奴婢不该揣测娘娘的心意。” 锦柳闻言向她福身，半垂的眸子是不亢的表现。<br />
见她如此，淑妃眼中的笑意真切了几分，伸手虚虚地扶她:“起身吧，本宫只是在同你闲聊，而非教训你。”<br />
“因为你最识得分寸，最为忠心，知晓多做事少问话，”女人不再卖关子，“本宫与三皇子身边正需要你这般的人。”<br />
“这些年你为本宫办成了不少事，本宫皆看在眼里。来日水涨船高，本宫少不了你的好处。”<br />
锦柳先是无比感激地“哎”了声，而后柔情地望着她说:“娘娘，奴婢见着你上青云，心里便已满足。”<br />
那边林蕴霏赶忙追了出去，所幸小宫女还没有走远，她小心翼翼地放轻步子，跟着对方一路走到目的地。<br />
对方停步在御花园深处的一块暂且废弃的圃田，用带上的小锄头挖出一个坑。<br />
小宫女倒比林蕴霏想的要警觉些，在取出布袋里的东西前，先左右张望了圈。<br />
林蕴霏躲在离她几步远的一棵树后，悄悄地观察她的言行。<br />
“这么好闻的香，娘娘说不要就不要了，多浪费呀。”小宫女一面将香粉倒进土里，一面不解地自言自语。<br />
她遽然停下倒香的动作，好巧不巧地往身后林蕴霏的藏身之处看来。<br />
林蕴霏被这一变故吓得将头缩回去，心中像是揣了千万只上下跳蹿的鹿。<br />
小宫女确认四周无人后，才将身子转回去。<br />
林蕴霏攥着被冷汗打湿的手，谨慎地歪头。<br />
少女应是从腰间解下一只香囊，将剩余的香装了进去。<br />
许是占得好东西，小宫女心情格外愉悦。她抓紧将泥土填平整，接着赶紧离开。<br />
担心对方会折返，林蕴霏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直至双腿发酸，方上前查看。<br />
夜色昏暗，林蕴霏只知晓大概的方位，就近拾起一根树枝开始翻泥土。<br />
据她刚刚的所见所闻，土中埋的是香粉。<br />
夏日燥热，泥土几乎干裂成粉，两者属实难以被区分出来。
林蕴霏替姚千忆拿了一部分的簿册，她们走至长廊坐下。<br />
天幕擦黑，夏末秋初的晚风仍旧滚烫，硬是将人身上的薄汗烘干了。<br />
她们的肩挨在一起，亲密无间。<br />
姚千忆偏首去看林蕴霏的脸色，试探地开口：“我听说了陛下的事，他可还好吗？假使不方便讲的话也无妨……总之，你也不要太心急，太医们肯定能想出法子的。”<br />
她作为臣子之女，于此时刻探听帝王的病情，是为禁忌。<br />
林蕴霏却不是担心姚千忆将话传出去，如今局势动荡，幕后之人既敢对文惠帝下手，她的处境显也危机四伏。<br />
这种情况下，知晓越多的消息未必是件好事，她断不想连累姚千忆。<br />
“嗯，你放心，”林蕴霏含糊地揭过，问，“适才我瞧你愁眉苦脸的，可是遇见了什么麻烦事？”<br />
提及此事，姚千忆不由得后仰靠在柱子上，徐徐叹了口气。<br />
她这副头疼不已的样子让林蕴霏多了几分正色，嘴上却揶揄道：“你这样可让我好奇得紧，何事竟难倒了我们姚尚宫？”<br />
在林蕴霏去云州的日子里，姚千忆因办事出色，由六品司簿晋升为五品尚宫。<br />
“少同我贫嘴，”姚千忆因她的话抖落了一身鸡皮疙瘩，压低声音道，“我的确不知该如何处置这事，你且帮我琢磨琢磨。”<br />
林蕴霏做出侧耳倾听的姿态，听得她道：“你应也知晓，后宫内妃嫔平素用的香皆是由各宫宫女按主子位分去内务府领的。”<br />
“香药贵重，先皇为避免宫中浪费，吩咐各宫每日需将燃尽的香灰统一收集起来，交由内务府处置。”<br />
“是以各宫每日用香多少，每月用香多少，均有详细记录。”<br />
“我今日翻看簿册时，发现一处古怪，”讲到要紧处，姚千忆不禁顿了顿，“淑妃娘娘宫里香药的损耗要比她领走的份例少得多。”<br />
“少？”林蕴霏疑惑地半眯起眼，道，“淑妃会自己调制香，又经常将香送往清晏殿与和春宫，她用掉的香料理应偏多才对。”<br />
姚千忆说：“我与你想的是一样的，这属实叫人匪夷所思。可簿册上白纸黑字记着她的用度，比同位分的其他三妃要少上两成。”<br />
“莫非她擅自将香灰处理掉了？但此事有内务府帮忙处理，她何必自己劳力？”<br />
“从前这个簿册的记载是由典簿负责校对的，今日我是临时起意想要查看一下，哪里想到就碰上了这茬，”见林蕴霏沉默不语，姚千忆愈发觉得心如芒刺，“你说我该不该将事情上报？”<br />
姚千忆不知晓自己的随口一猜却让林蕴霏茅塞顿开。<br />
假使淑妃擅自倒香是为了遮掩呢？毕竟制香一事中的玄机可不少，不仅有能令人安神静心的香，亦存在能让人心绪浮躁的香。<br />
制成的线香或是香丸看着无甚差别，里头掺杂了哪几种香药，只有制香者心知肚明。<br />
一经焚烧，炉内仅余灰尘，更是难辨本原。<br />
林蕴霏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昨夜在馨德苑闻到的那股甜香，她接着去回想兰惠苑内是否有同样的香。<br />
然而当时兰惠苑内气味混杂，她又心系林怀祺的下场，无暇他顾，一时记不得其中气味。<br />
看来她得故地重游一趟。<br />
林蕴霏打定了主意，看向还在等她建议的姚千忆，道：“如今淑妃掌管六宫，女官亦受她的管束，你暂且不要将此事捅出去，也别跟除我之外的任何人提起。”<br />
林蕴霏隐隐觉得文惠帝的昏倒与淑妃也脱不了干系，如此一来，这个簿册所牵连的人与事可就太广了。<br />
倘若被淑妃与林彦知晓，姚千忆定有大麻烦。<br />
“千忆，你听我说，”林蕴霏警惕地看了眼周围，攥住她的手，扯平嘴角用仅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交代，“你将那本簿册归放至原位，只当全然不知情。”<br />
“这几日你随便扯个由头告假吧，不要进宫来，也尽量不要但单独出府。”<br />
她的神情异常认真，让姚千忆的心跟着揪起来：“蕴霏，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br />
林蕴霏本想打马虎眼搪塞过去，但姚千忆补充了句：“今早我进宫前，祖母也特意嘱咐我千万小心。”<br />
“就这几日吧，宫里或许要变天。”林蕴霏于是改口说出真话。<br />
沧海横流，国事蜩螗，才得以用上“变天”一词。<br />
“我省得，我会按你说的做，”姚千忆注视着眼前人，几乎要脱口问出，“那你呢？”<br />
可姚千忆忽而想起祖母邓筠对林蕴霏的评价，“嘉和公主心怀凌云志，欲攀登天梯，不可转也”，她终是道：“切记保重自己。”<br />
林蕴霏读懂了她的弦外之音，郑重点头。<br />
第103章 “本宫新调的香，可还好闻？”<br />
与姚千忆分别后, 林蕴霏藉着夜色的掩蔽，即刻前往馨德苑，并且推门进去。<br />
生怕房门敞开会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又怕有人从外面将门锁上，林蕴霏在门缝中夹了一张折叠起来的纸。<br />
她径直走向床榻边, 发现香炉竟消失不见，转头又去了兰惠苑, 也是同样的情况。<br />
心中的疑窦就此得到变相的证验。<br />
馨德苑与兰惠苑这一片的宫苑素来是闲置的，缘何昨夜房间内点了熏香, 第二日香炉又被着急撤走。<br />
林蕴霏越发笃定, 昨夜林怀祺之所以神志不清，就是受了香的影响。<br />
有了下一步成算, 她于是离开此地, 先回到椿华宫用晚膳。<br />
好在她今夜原本就计划在宫里过夜, 方便了她及时探查真相。<br />
待到亥时前后, 那是各宫倾倒香灰的时刻。<br />
林蕴霏换上宫女的打扮, 顺利抵达淑妃所在的漪秀宫。<br />
没有等太久, 便有一位提着木桶的宫女从棋盘门走出来，留了道门缝。<br />
木桶很重，她不小心晃荡了下，桶里盛着的水洒溅在道上。<br />
“唉”宫女换了个姿势，走走停停，娇小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转角。<br />
透过门缝先看了眼里头的情况, 林蕴霏轻手轻脚地钻进去，躲藏在树丛后。<br />
东梢间外面立着一位盯梢的宫女, 屋内仍旧点着灯，隔扇门上映出两道相对的身影。<br />
其中一位只能看到半身, 想来是坐着的淑妃，另一位是站着的，应是她的心腹。<br />
因为离得太远，林蕴霏无法听清她们讲话的声音。<br />
不一会儿，隔扇门被打开，大宫女探出一半的身子，将一个布袋交给小宫女。<br />
“还是老规矩，”她沉声吩咐说，“将东西丢到花圃去。”<br />
声音有些模糊，林蕴霏顾不得脏，又往树丛深处挤了挤。<br />
“锦柳姑姑，”那小宫女明显还不尽然被宫规束缚本性，性子活泼许多，声音也大些，“娘娘好端端的为何要将香丢掉？”<br />
大宫女不怎么满意地扫去有如夹带刀片的眼风，冷声教训道:“还轮不到你来置喙主子做的决定。”<br />
被她肃冷的脸色吓得噤了声，小宫女耷拉着眉眼，连大气都不敢喘。<br />
“愣着做什么，”大宫女瞧见她那鹌鹑似的样子，嫌弃道，“快去办事吧，切记留意不要被人发现。”<br />
小宫女自然再不敢多嘴，喏喏道好，提着布袋就此小跑离开。<br />
锦柳念叨着“来了也有月余，怎地还是一点不稳重”，她走进屋内将门拉上，隔绝了里头的光景。<br />
“娘娘，您真的不打算告诉小娥事情的真相吗？”侧卧在椅上的女人听见锦柳这句问话，缓缓地睁开了眼。<br />
只见她将柔夷一转，用手中的团扇半遮脸，袖间萦绕的香向锦柳所在的方向散去。<br />
淑妃不答反问:“本宫新调的香，可还好闻？”<br />
锦柳愣神地看着她鲜妍如二八年华的脸蛋，好一会儿才回神来答:“娘娘制香的造诣，在宫中可谓是无人能敌。”<br />
“御花园里的桂花开了，”淑妃仿佛被她的夸奖取悦，脸上漾着甜如蜜糖的笑，“本宫打算采一些晒干，再磨成粉，加进这料香中，大抵闻起来会更加清甜。”<br />
她此刻尚且有闲情怡弄馨香，哪里有半分为文惠帝昏倒而担心的样子。<br />
锦柳赞叹道:“娘娘素来有取之不尽的巧思，是奴婢如何也学不来的 。”<br />
淑妃不期然对她刚才提出的问题做了回答:“小娥若知道了事实，心中必然忐忑。心底发虚之人办起事来，更容易露出破绽。”<br />
“原来如此，”锦柳听罢恍然大悟，惭愧道，“是奴婢愚钝，娘娘英明。”<br />
“你万万不用妄自菲薄，宫里怀有玲珑心的人多了去，你猜本宫为何独独提拔你近身伺候？”淑妃抬起那双似笑非笑的含情眼，问。<br />
“奴婢不该揣测娘娘的心意。” 锦柳闻言向她福身，半垂的眸子是不亢的表现。<br />
见她如此，淑妃眼中的笑意真切了几分，伸手虚虚地扶她:“起身吧，本宫只是在同你闲聊，而非教训你。”<br />
“因为你最识得分寸，最为忠心，知晓多做事少问话，”女人不再卖关子，“本宫与三皇子身边正需要你这般的人。”<br />
“这些年你为本宫办成了不少事，本宫皆看在眼里。来日水涨船高，本宫少不了你的好处。”<br />
锦柳先是无比感激地“哎”了声，而后柔情地望着她说:“娘娘，奴婢见着你上青云，心里便已满足。”<br />
那边林蕴霏赶忙追了出去，所幸小宫女还没有走远，她小心翼翼地放轻步子，跟着对方一路走到目的地。<br />
对方停步在御花园深处的一块暂且废弃的圃田，用带上的小锄头挖出一个坑。<br />
小宫女倒比林蕴霏想的要警觉些，在取出布袋里的东西前，先左右张望了圈。<br />
林蕴霏躲在离她几步远的一棵树后，悄悄地观察她的言行。<br />
“这么好闻的香，娘娘说不要就不要了，多浪费呀。”小宫女一面将香粉倒进土里，一面不解地自言自语。<br />
她遽然停下倒香的动作，好巧不巧地往身后林蕴霏的藏身之处看来。<br />
林蕴霏被这一变故吓得将头缩回去，心中像是揣了千万只上下跳蹿的鹿。<br />
小宫女确认四周无人后，才将身子转回去。<br />
林蕴霏攥着被冷汗打湿的手，谨慎地歪头。<br />
少女应是从腰间解下一只香囊，将剩余的香装了进去。<br />
许是占得好东西，小宫女心情格外愉悦。她抓紧将泥土填平整，接着赶紧离开。<br />
担心对方会折返，林蕴霏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直至双腿发酸，方上前查看。<br />
夜色昏暗，林蕴霏只知晓大概的方位，就近拾起一根树枝开始翻泥土。<br />
据她刚刚的所见所闻，土中埋的是香粉。<br />
夏日燥热，泥土几乎干裂成粉，两者属实难以被区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