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之皎在心里悄悄想，虽然差点这样做了。<br />
谢观鹤没有说话，但他的心里却已然有了回答。他后退几步，坐在床沿，手撑着膝盖，望向窗户那沉闷的天空。<br />
他道：“听起来我很坏。”<br />
她的话音有些闷，布料摩挲的声音不断响起，他听得也忍不住用手挠了挠床沿的被子。<br />
“因为你就是很坏，你死心吧！”温之皎的笑声响起，还夹带了些得意，“你休想威胁到我，在我没看到你说的东西前，我才不要让你得逞。”<br />
她才不要跟他服软。<br />
她这么想。<br />
谢观鹤也读出了她的言下之意，说不上来想笑还是真如她所说的，有些难过也有些失望。他只是吐出长长的呼吸，身体后仰，倒在了柔软的床上。<br />
他道：“那好吧。”<br />
他又道：“看来只能明天见了。”<br />
他们陷入了一种微妙的角力中。<br />
江远丞与陆京择从来相见就要杀得彼此眼红，当她望见他们之间的厮杀时，她会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从而走到他的身边。<br />
事情看起来很顺利，但他偏偏错过了那通几秒的电话。<br />
简直像一个恶意的玩笑。<br />
谢观鹤第一次生出了点懊悔。<br />
为什么在那个时候睡觉了。<br />
“你这话说得真奇怪。”温之皎话里又有了较劲的意思，却仍然是笑，道：“明明是你自己要走，说得像是我把你赶走的。”<br />
“也许我只是觉得，如果……”谢观鹤换了只手接电话，翻了个身，被褥上轻微的玫瑰香气随着动作而翻涌进他的呼吸中。他喉结滑动了下，又道：“温小姐需要我，可以告诉我。”<br />
“是啊，告诉你之后，你就彻底拿捏我了！”<br />
她的话毫不客气。<br />
谢观鹤只是道：“快下雨了，早点休息吧。”<br />
温之皎冷哼一声，道：“我已经躺好了，不过，明天你要是回来的话，能不能再给我弄那个石榴。”<br />
她说完话，他甚至听到耳边的轻微吸溜声。<br />
谢观鹤道：“好。”<br />
他答应完，她立刻挂了电话。<br />
谢观鹤：“……”<br />
他放下手机，又躺了几秒。<br />
“咚咚咚——”<br />
敲门声响起。<br />
谢观鹤起身，开了门，小秦有些惊愕，却没说什么，只是汇报起来。<br />
“刚刚那边有消息，说是江先生和陆先生比试了刺剑，但中途……”小秦顿了顿，道：“江先生将陆先生的掌心扎穿了。”<br />
谢观鹤的眉头动了下，道：“她在场是吗？”<br />
小秦点头。<br />
谢观鹤沉默了几秒，点头。<br />
小秦又将事情完成地讲了个大概。<br />
他静静听着，没再说话，只是摆摆手，道：“快下雨了，你去陪陪她吧。”<br />
小秦点头。<br />
“咔嚓——”<br />
她离开，门合上。<br />
谢观鹤坐在椅子上，眉头缓慢蹙起，垂着眼。<br />
……按理说，这应该是个好消息，也解释了那通电话的原因。多半是，过去的再一次演绎使得她慌不择路了，至于现在，估计是冷静下来了。不过即便冷静下来，这件事也会再一次扎入她的心当中，从而使得她对江远丞的厌恶更上一层。<br />
桌上的西洋棋棋盘有些凌乱。<br />
这还是几天前她留下的。<br />
虽然并不会下棋，但很显然，黑白格棋盘很衬她的新包。当是她还特意让他过来摆了一副对擂的战局，为的就是让人看到她昂贵包包后的智慧。<br />
谢观鹤没懂，但还是摆了。不过如今看来，白棋一方正好身陷囹圄，前后夹击，接着下下去，迎来的就是被将军。简直像一种预言，对象正是江远丞。<br />
要怎么办呢？<br />
激进的手段，会将她推远。<br />
怀柔的手段，也不见得能挽回。<br />
可或许是天气气压太低，他没能感到多少愉快，只觉得胸口积郁着些闷。天气总是一瞬之间产生变化，方才还有些光，此刻却已骤然化作了浓稠的暗，仿佛下一刻就要下一场痛痛快快的暴雨。<br />
但这雨迟迟不下，只不断凝聚着乌云，狂风呼啸，给人种种不妙的预感。<br />
谢观鹤有些失神，又收回视线。<br />
和她拉锯，需要更强烈的耐心。<br />
他并不想控制她，可他也不愿全然的失控。<br />
他需要更多的时间忍耐。<br />
天色越来越暗，云层也越发显出了几分凶险之相。<br />
温之皎缩在被窝里，盯着手机看小说，可看着看着，她的眼睛就瞟向窗外。心里无来由的慌张，每到这个时候，江远丞就会因腿疼而发疯，她也会因为陷入过去的回忆而心神不宁。下午又发生了那样的事，她怎么都觉得不安。<br />
“叮咚——”<br />
门铃声响起。<br />
是小秦来了。<br />
可是她给她发了信息，说不用来的。<br />
温之皎心里有些烦躁，披着外套，一路下楼，打开了门。门刚一打开，湿冷的空气携带着浓重的腥味扑向她，她眼睛缓缓睁大，望见一身血渍的江远丞。<br />
“轰隆——”<br />
暗夜之中，一声惊雷落下。<br />
那雷光将他的身影照亮，也映出他苍白脸上浓重的阴翳。<br />
一瞬间，温之皎全身僵硬，眼睛缓缓失神。<br />
——不要。<br />
——走开，走开！<br />
温之皎身上满是黏腻的冷汗，脸迅速失去血色，血液的腥气与泥土的腥气混做一团，将她整个人裹挟进那段惨重的回忆之中。她想要叫喊，想要用力关门，想要发疯，可身体却像是被浇筑了水泥，将她完完整整钉在原地。<br />
江远丞面色苍白，身体有些佝偻，血腥黏连在身上，灰色的眼睛凝视着她。他的唇动了动，伸过手，声音喑哑，“皎皎——”<br />
这一声，比那惊雷还要响。<br />
她的唇动了下，一声尖叫终于从喉咙里溢出。<br />
“离我远点！”<br />
温之皎喊道。<br />
她的眼前，过去与现在重合成完整的一幕，江远丞的全身都被血液浸染，轰隆隆的风声大得像是有旋螺桨在远处搅动。公寓迅速倒塌，绿植与高楼拔地而起，满身是血的江远丞在她眼中化作模糊的样子。<br />
江远丞望见她那惊惧的样子，几乎下意识道：“不要怕，我在，我——”<br />
他手上传来尖锐的疼痛，望过去，却见她满脸惊恐，发了疯一般用力抓挠他的手，头发黏连在脸上，身体颤抖着，“滚，滚，滚开！”<br />
一阵疼痛从他脑中传来，零星的记忆几乎要浮现。<br />
江远丞脸上有了冷汗，眯着眼，左腿的疼痛让他呼吸凌乱起来。他脖颈的神经颤抖了下，道：“他是故意。我没有。”<br />
可温之皎已经听不到他的声音了。她只能在恍惚中嗅到更为浓烈的腥味，挣扎得更厉害。将紧紧握着门框的手视作为最为恐怖的怪物，又踢又咬，全然丧失理智。<br />
“听我解释。”<br />
怪物的声音也和手一起挤进门里。<br />
终于，那怪物消散。<br />
“砰——”<br />
温之皎猛地关上门。<br />
江远丞也终于失去所有力量，跪倒在门前，他的头抵着门，手抓着手杖。他丞的伤口没有包扎，只是简单的消毒过，充满了血渍的衬衫并没有更换。刚刚她激烈的攻击也使得他周身的伤口崩裂，新鲜的血从旧伤痕中洇出，四肢百骸都是细密的痛。<br />
他的左腿也到了极点，剜心刺骨的酸涩一路从腿上蔓延到心口，连他手心都感到一阵阵拉扯的剧痛。<br />
白光闪烁过天空。<br />
“轰隆——”<br />
又是一声惊雷响起。<br />
零星的记忆一幕幕在他脑中跳跃着，又带来跳荡的痛苦。他努力想要抓住，却只能感觉它们如同流沙一般从脑中滑走。鲜红的血液在他身下流淌。<br />
“你要摘樱桃吗？”<br />
一两滴血液向上游动，化作樱桃的样子。<br />
“我请你喝草莓汁行了吧。”<br />
猩红的液体从机器中流淌，缓缓落尽杯中。<br />
“你不是要请我看电影吗？走啊！”<br />
在一片暗色之中，尖叫声响起，海中央慢慢有了深色的红。<br />
太多种颜色的红随着她的声音而缓缓浮现，仿佛他身体里的所有血液都撑满了她需要的那些红，各种饱和度过多的红化作熊熊的火焰，从他身体里一路游走。他像是被烧尽的灰，在她门前，跪着散去了。<br />
更多的红犹如浪潮一般袭来，他的眼睛也被血液灌满，一滴又一滴的血从眼球里流出，沾染过睫毛，流淌过山根，滋润了干涩的唇。无数个尖叫声响起，仿佛每个细胞里，都有一个人尖叫。<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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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观鹤没有说话，但他的心里却已然有了回答。他后退几步，坐在床沿，手撑着膝盖，望向窗户那沉闷的天空。<br />
他道：“听起来我很坏。”<br />
她的话音有些闷，布料摩挲的声音不断响起，他听得也忍不住用手挠了挠床沿的被子。<br />
“因为你就是很坏，你死心吧！”温之皎的笑声响起，还夹带了些得意，“你休想威胁到我，在我没看到你说的东西前，我才不要让你得逞。”<br />
她才不要跟他服软。<br />
她这么想。<br />
谢观鹤也读出了她的言下之意，说不上来想笑还是真如她所说的，有些难过也有些失望。他只是吐出长长的呼吸，身体后仰，倒在了柔软的床上。<br />
他道：“那好吧。”<br />
他又道：“看来只能明天见了。”<br />
他们陷入了一种微妙的角力中。<br />
江远丞与陆京择从来相见就要杀得彼此眼红，当她望见他们之间的厮杀时，她会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从而走到他的身边。<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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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观鹤只是道：“快下雨了，早点休息吧。”<br />
温之皎冷哼一声，道：“我已经躺好了，不过，明天你要是回来的话，能不能再给我弄那个石榴。”<br />
她说完话，他甚至听到耳边的轻微吸溜声。<br />
谢观鹤道：“好。”<br />
他答应完，她立刻挂了电话。<br />
谢观鹤：“……”<br />
他放下手机，又躺了几秒。<br />
“咚咚咚——”<br />
敲门声响起。<br />
谢观鹤起身，开了门，小秦有些惊愕，却没说什么，只是汇报起来。<br />
“刚刚那边有消息，说是江先生和陆先生比试了刺剑，但中途……”小秦顿了顿，道：“江先生将陆先生的掌心扎穿了。”<br />
谢观鹤的眉头动了下，道：“她在场是吗？”<br />
小秦点头。<br />
谢观鹤沉默了几秒，点头。<br />
小秦又将事情完成地讲了个大概。<br />
他静静听着，没再说话，只是摆摆手，道：“快下雨了，你去陪陪她吧。”<br />
小秦点头。<br />
“咔嚓——”<br />
她离开，门合上。<br />
谢观鹤坐在椅子上，眉头缓慢蹙起，垂着眼。<br />
……按理说，这应该是个好消息，也解释了那通电话的原因。多半是，过去的再一次演绎使得她慌不择路了，至于现在，估计是冷静下来了。不过即便冷静下来，这件事也会再一次扎入她的心当中，从而使得她对江远丞的厌恶更上一层。<br />
桌上的西洋棋棋盘有些凌乱。<br />
这还是几天前她留下的。<br />
虽然并不会下棋，但很显然，黑白格棋盘很衬她的新包。当是她还特意让他过来摆了一副对擂的战局，为的就是让人看到她昂贵包包后的智慧。<br />
谢观鹤没懂，但还是摆了。不过如今看来，白棋一方正好身陷囹圄，前后夹击，接着下下去，迎来的就是被将军。简直像一种预言，对象正是江远丞。<br />
要怎么办呢？<br />
激进的手段，会将她推远。<br />
怀柔的手段，也不见得能挽回。<br />
可或许是天气气压太低，他没能感到多少愉快，只觉得胸口积郁着些闷。天气总是一瞬之间产生变化，方才还有些光，此刻却已骤然化作了浓稠的暗，仿佛下一刻就要下一场痛痛快快的暴雨。<br />
但这雨迟迟不下，只不断凝聚着乌云，狂风呼啸，给人种种不妙的预感。<br />
谢观鹤有些失神，又收回视线。<br />
和她拉锯，需要更强烈的耐心。<br />
他并不想控制她，可他也不愿全然的失控。<br />
他需要更多的时间忍耐。<br />
天色越来越暗，云层也越发显出了几分凶险之相。<br />
温之皎缩在被窝里，盯着手机看小说，可看着看着，她的眼睛就瞟向窗外。心里无来由的慌张，每到这个时候，江远丞就会因腿疼而发疯，她也会因为陷入过去的回忆而心神不宁。下午又发生了那样的事，她怎么都觉得不安。<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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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之皎心里有些烦躁，披着外套，一路下楼，打开了门。门刚一打开，湿冷的空气携带着浓重的腥味扑向她，她眼睛缓缓睁大，望见一身血渍的江远丞。<br />
“轰隆——”<br />
暗夜之中，一声惊雷落下。<br />
那雷光将他的身影照亮，也映出他苍白脸上浓重的阴翳。<br />
一瞬间，温之皎全身僵硬，眼睛缓缓失神。<br />
——不要。<br />
——走开，走开！<br />
温之皎身上满是黏腻的冷汗，脸迅速失去血色，血液的腥气与泥土的腥气混做一团，将她整个人裹挟进那段惨重的回忆之中。她想要叫喊，想要用力关门，想要发疯，可身体却像是被浇筑了水泥，将她完完整整钉在原地。<br />
江远丞面色苍白，身体有些佝偻，血腥黏连在身上，灰色的眼睛凝视着她。他的唇动了动，伸过手，声音喑哑，“皎皎——”<br />
这一声，比那惊雷还要响。<br />
她的唇动了下，一声尖叫终于从喉咙里溢出。<br />
“离我远点！”<br />
温之皎喊道。<br />
她的眼前，过去与现在重合成完整的一幕，江远丞的全身都被血液浸染，轰隆隆的风声大得像是有旋螺桨在远处搅动。公寓迅速倒塌，绿植与高楼拔地而起，满身是血的江远丞在她眼中化作模糊的样子。<br />
江远丞望见她那惊惧的样子，几乎下意识道：“不要怕，我在，我——”<br />
他手上传来尖锐的疼痛，望过去，却见她满脸惊恐，发了疯一般用力抓挠他的手，头发黏连在脸上，身体颤抖着，“滚，滚，滚开！”<br />
一阵疼痛从他脑中传来，零星的记忆几乎要浮现。<br />
江远丞脸上有了冷汗，眯着眼，左腿的疼痛让他呼吸凌乱起来。他脖颈的神经颤抖了下，道：“他是故意。我没有。”<br />
可温之皎已经听不到他的声音了。她只能在恍惚中嗅到更为浓烈的腥味，挣扎得更厉害。将紧紧握着门框的手视作为最为恐怖的怪物，又踢又咬，全然丧失理智。<br />
“听我解释。”<br />
怪物的声音也和手一起挤进门里。<br />
终于，那怪物消散。<br />
“砰——”<br />
温之皎猛地关上门。<br />
江远丞也终于失去所有力量，跪倒在门前，他的头抵着门，手抓着手杖。他丞的伤口没有包扎，只是简单的消毒过，充满了血渍的衬衫并没有更换。刚刚她激烈的攻击也使得他周身的伤口崩裂，新鲜的血从旧伤痕中洇出，四肢百骸都是细密的痛。<br />
他的左腿也到了极点，剜心刺骨的酸涩一路从腿上蔓延到心口，连他手心都感到一阵阵拉扯的剧痛。<br />
白光闪烁过天空。<br />
“轰隆——”<br />
又是一声惊雷响起。<br />
零星的记忆一幕幕在他脑中跳跃着，又带来跳荡的痛苦。他努力想要抓住，却只能感觉它们如同流沙一般从脑中滑走。鲜红的血液在他身下流淌。<br />
“你要摘樱桃吗？”<br />
一两滴血液向上游动，化作樱桃的样子。<br />
“我请你喝草莓汁行了吧。”<br />
猩红的液体从机器中流淌，缓缓落尽杯中。<br />
“你不是要请我看电影吗？走啊！”<br />
在一片暗色之中，尖叫声响起，海中央慢慢有了深色的红。<br />
太多种颜色的红随着她的声音而缓缓浮现，仿佛他身体里的所有血液都撑满了她需要的那些红，各种饱和度过多的红化作熊熊的火焰，从他身体里一路游走。他像是被烧尽的灰，在她门前，跪着散去了。<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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